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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奘三藏法师 唐 · 释慧立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七
观夫夜星宵月。
继西日之明。
三江九河。
助东溟之大。
相资之道。
在物既然。
传袭之风。
于人岂异。
法王潜耀之后。
阿难结集已来。
岁越千年。
时逾十代。
圣贤间出。
英睿递生。
各韫图□俱苞上智。
负荷遗法。
控御天人。
道制风飙。
神倾海岳。
或舒指而流膏液。
或异室而朗奇光。
或连尸以伏天魔。
或一对而迥时主。
或愿通法于边刹。
冒浪波于崄涂。
或虚已以应物。
求裹粮而行死地。
终令元津溢瀁。
惠济无疆。
既益传灯。
实符付嘱。
考之前册。
可不然哉。
清源不穷。
今复遇法师嗣承之矣。
惟法师星象降灵。
山岳腾气。
才过东箭。
誉美南金。
雅操不偫。
坚芳独拔。
以四生为已任。
建正法为身事。
巍巍乎似嵩华之负穹苍。
皎皎焉若琅玕之映澄海。
而聪机俊骨。
发于自然。
味道轻荣。
率由天性。
至夫多识洽闻之奥。
冠恒肇而逾高。
详元造微之功。
跨生融而更远。
滔滔乎。
蔼蔼乎。
绍隆之器也。
神之将使像化重光于颓季之期。
故诞兹明德者矣。
法师以往。
今古大德。
阐扬经论。
虽复俱依圣教。
而引据不同。
诤论纷然。
其来自久。
至如黎耶是报非报。
化人有心无心。
和合怖数之徒。
闻熏灭不灭等百有馀科。
三藏四含之涅槃。
大小两宗之钳键。
先贤之所不决。
今哲之所共疑。
法师亦踌躇此文。
怏怏斯旨。
慨然叹曰。
此地经论。
盖法门枝叶。
未是根源。
诸师虽各起异端。
而情疑莫遣。
终须括囊大本。
取定于祗洹耳。
由是壮志发怀。
驰心遐外。
贞观三年秋八月
立誓束装。
拂衣而去。
到中天竺那烂陀寺。
大法师名尸罗跋陀
此曰戒贤。
其人体居二宗。
神鉴奥远。
博闲三藏
善四韦陀。
于十七地论。
最为精熟。
以此论该冠众经。
亦遍常宣讲。
元是弥勒菩萨所造。
即摄大乘之根系。
法师发轫之所祈者。
十六大国靡不归宗禀。
义学之徒。
恒有万计。
法师既往修造。
一面尽欢。
以为相遇之晚。
于是服膺听受。
兼咨决所疑。
一遍便覆。
无所遗忘。
譬濛汜之纳偫流。
若孟潴之吞云梦
彼师嗟怪。
叹未曾有之。
若斯人者。
闻名尚难。
岂谓此时共谈元耳。
法师从是声振葱岭
名流入国。
彼诸先达英俊闻之。
皆宿构重关。
共来难诘。
雁行鱼贯。
毂驾肩随。
其并论之词。
云屯雨至。
法师从容辨释。
皆入其室。
操其戈。
取其矛。
击其盾。
莫不人人丧辄。
解颐虔伏。
称为此公天纵之才。
难酬对也。
戒日王等见之报喜。
皆肘步呜足。
倾珍供养。
罢席之后。
更觉梵书。
并馀经论。
自如来一代所说。
耆山方等之教。
鹿苑半字之文。
爰至后圣马鸣龙树。
无著天亲。
诸所制作。
及灰山住等。
十八异执之宗。
五部殊途之致。
并收罗研究。
达其旨。
得其文。
并佛处世之迹。
如泥洹坚固之林。
降魔菩提之树。
迦路崇高之塔。
那揭留影之山。
皆躬伸礼敬。
备睹灵奇。
亦无遗矣。
法师心期既满。
学览复周。
将旋本土。
遂缮写小乘法教六百馀部。
请像七躯。
舍利百有馀粒。
以今十九年春正月廿五日
还至长安
道俗奔迎。
倾都罢市。
是时也。
烟收雾卷。
景丽风清。
宝帐盈衢。
花幢埯日。
庆云垂彩于天表。
郁郁纷纷。
庶士咏赞于通庄。
轰轰隐隐。
邪风于焉顿戢。
慧日赫以重明。
虽不逢世尊从忍利之下阎。
此亦足为千载之休美也。
法师此行经途数万。
备历艰危。
至如涸阴冱寒之山。
飞涛激浪之壑。
厉毒黑风之气。
狻猊貙豻之偫。
法显失侣之乡。
智严遗伴之地。
班超之所不践。
章亥之所不游。
法师子尔孤征。
坦然无梗。
扇唐风于八河之外。
扬国化于五竺之间。
使乎遐域侯王。
驰心辇毂。
远方酋长。
系仰天衢。
法师不世之功。
抑亦圣朝运昌感通之力也。
皇帝握龙图而纂历。
应赤服以君临。
戮鲸豕以济偫生。
荡云霓而光日月。
正四维之绝柱。
沧海横流
重立乾坤。
再施镕造。
九功包于虞夏。
七德冠于曹刘。
海晏河清
时和岁阜。
远无不顺。
迩无不安。
天成地平。
人庆神悦。
加以重明丽正。
三善之义克隆。
宰辅忠勤。
良哉之歌斯允。
既而功穷原载。
德感上元
紫芝含秀于玉阶。
华果结英于朱阁。
又如西州石瑞。
松县琨符。
纪圣主千年之期。
储君嗣承之业。
凤毛才子之句。
上果佛日之文。
历万古而不闻。
当我皇而始出。
岂非明灵辅德。
元天福眷者焉。
加复游心真际。
城堑五乘。
追思鹫岭之容。
伫想提河之说。
故使遗形绀发。
焕彩来仪。
胜典高僧
相辉而至。
慈云布于六合。
法鼓震于三千。
天花将景风共飞。
翠雾与香烟同馥。
于是溺俗沈流之士。
望彼岸而有期。
清虚蹈元之宾。
顾三空而非远。
所谓司南启路。
而众惑知方。
商飙袭林。
而偫籁自响。
法师盛德也如彼。
逢时也如此。
岂同雅澄怀道。
遇二石之凶残。
安什传经。
值符姚之伪历。
校之深浅。
即行潦之类江湖。
比之明暗。
乃朝阳之与萤曜矣。
昔钟玦既至。
魏文章赋以赞扬。
神雀斯呈。
贾逵献颂而论异。
在禽物之微贱。
古人犹且咏歌。
法师不朽之神功。
栋梁之大业。
岂可缄默于明时。
而无称述者也。
立学愧往贤。
德非先达。
直以同沾像化。
叨厕末尘。
欣慕之怀。
迫于恒品。
所以力课庸愚。
辄申斯传。
其清微令望之美。
绝后光前之踪。
别当分诸鸿笔。
非此所能覼缕也。
冀明鉴君子。
收意而不哂焉。
赞曰。
生灵绝。
大圣迁神。
其能绍继。
唯乎哲人。
马鸣先唱。
提婆后申。
如日斯隐。
朗月方陈。
穆矣法师
谅为贞士。
迥秀天人。
不羁尘滓。
穷元之奥。
究儒之理。
洁若明珠。
芬同蕙芷。
悼经之阙。
疑义之错。
委命询求。
陵危践壑。
恢恢器宇。
赳赳诚恪。
振美西州
归功东土。
属逢有道。
时惟我皇。
重悬玉镜。
再理珠囊。
三乘既阐。
十地兼扬。
俾夫慧日。
幽而更光。
曰余庸眇。
幸参尘末。
长自蓬门。
靡雕靡括。
高山斯仰。
清流是渴。
愿得攀依。
比之藤葛。
五经文字序例 唐 · 张参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五十八
易系辞曰。上古结绳以理。
后代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理。
万人以察。盖取诸夬。
夬决也。王庭孚号
决之大者。决以书契也。
逮周礼保氏。掌养国子以道。
教之六书。谓象形指事会意谐声转注假借。
六者造字之本也。虽虫篆变体。
古今异文。离此六者。
则为谬惑矣。王者制天下。
必使车同轨。书同文。
故教人八岁入小学。文有疑者。
则必阙而求之。春秋之末。
保氏教废。无所取正。
各遂其私。故孔子曰。
吾犹及史之阙文也。今亡矣。
盖夫子少时。人犹有阙疑之问。
后亡斯道。叹其不知而作之也。
萧何汉制。亦有著法。
太史试学童。讽书九千字。
乃得为吏。以六体试之。
吏人上书。字或不正。
辄有举劾。皆正史遗文。
可得焯知者也。刘子政父子校中秘书。
史籀以下凡十家。序为小学
次于六艺之末。后汉许叔重收集籀篆古文诸家之学。
就隶为训注。谓之说文。
蔡伯喈亦以灭学之后。经义分散。
儒者师门。各滞所习。
传记交乱。讹伪相蒙。
乃请刊定五经。备体刻石。
立于太学之门外。谓之石经。
学者得以取法焉。遭离变难。
仅有存者。后有吕忱。
又集说文之所漏略。著字林五篇以补之。
今制国子监书学博士。立说文石经字林之学。
举其文义。岁登下之。
亦古之小学也。自顷考功礼部课试贡举。
务于取人之急。许以所习为通。
人苟趋便。不求当否。
字失六书。犹为壹事。
五经本文。荡而无守矣。
十年夏六月。有司以职事之病。
上言其状。诏委国子儒官勘校经本。
尚书省。参幸承诏旨。
得与二三儒者。分经钩考而共决之。
互发字义。更相难极。
又以前古字少。后代稍益之。
故经典音字。多有假借(谓若借后为后辟为避大为太知为智之类经典通用)
陆氏释文。自南徂北。
遍通众家之学。分析音训。
特为详举。固当以此正之(唯今文尚书改就今字删定月令依其时进本与释文音训颇有不同)
卒以所刊。书于屋壁。
虽未如蔡学之精密。石经之坚久。
慕古之士。且知所归。
然以经典之文六十馀万。既字带惑体(若鼏幂同物礼经相舛蔿薳同姓春秋互出诂故同义诗题交错之类)
音非一读(若乡原之乡为取材之材为哉两音出于一家而不决其当否)。学者传授
义有所存。离之若有失。
合之则难并。至当之馀。
但未发其傍而已。犹虑岁月滋久。
官曹代易。傥复污。
失其本真。乃命孝廉生颜传经收集疑文互体。
受法师儒。以为定例。
凡一百六十部。三千二百三十五字。
分为三卷。说文体包古今。
先得六书之要(若古文作明篆文作明古文作坐篆文作卝之类古体经典通行不必改而从篆)。有不备者。
求之字林(若祧祢逍遥之类说文漏略今得之于字林)。其或古体难明。
众情惊懵者。则以石经之馀。
比例为助(若宜变为宜晋变为晋之类说文宜晋人所难识则以石经遗文宜与晋代之)。石经湮没。
所存者寡。通以经典及释文相承隶省。
引而伸之。不敢专也(若卝变为寿𭫪变为栗之类石经湮没经典及释文相承作耳)
近代字样。多依四声。
传写之后。偏傍渐失。
今则采说文字林诸部。以类相从。
务于易了。不必旧次。
自非经典文义之所在。虽切于时。
略不集录。以明为经不为字也。
其字非常体。偏有所合者。
详其證据。各以朱字记之。
俾夫观省。无至多惑。
大历十一年六月七日司业张参序。
大方广圆觉修多罗了义经略疏序 唐 · 裴休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四十三
夫血气之属必有知。
凡有知者必同体。
所谓真净明妙。
虚彻灵通。
卓然而独存者也。
是众生之本源。
故曰心地
是诸佛之所得。
故曰菩提。
交彻融摄。
故曰法界。
寂静常乐
故曰涅槃。
不浊不漏。
故曰清净。
不妄不变。
故曰真如。
离过绝非。
故曰佛性
护善遮恶。
故曰总持。
隐覆含摄。
故曰如来藏。
超越元閟。
故曰密严国。
统众德而大备。
烁偫昏而独照。
故曰圆觉。
其实皆一心也。
背之则凡。
顺之则圣。
迷之则生死始。
悟之则轮回息。
亲而求之则止观定慧
推而广之则六度万行。
引而为智然。
后为正智。
依而为因然后为正因。
其实皆一法也。
终日圆觉而未尝圆觉者。
凡夫也。
欲證圆觉而未极圆觉者。
菩萨也。
具足圆觉而住持圆觉者。
如来也。
离圆觉无六道。
舍圆觉无三乘。
非圆觉无如来。
泯圆觉无真法。
其实皆一道也。
三世诸佛之所證。
盖證此也。
如来为一大事出现。
盖为此也。
三藏十二部。
一切修多罗。
盖诠此也。
然如来垂教。
指法有显密。
立义有广略
乘时有先后。
当机有浅深。
非上根圆智
其孰能大通之。
故如来于光明藏与十二大士
密说而显演。
潜通而广被。
以印定其法。
为一切经之宗也。
峰禅师得法于荷泽嫡孙南印上足道圆和尚
一日。
随众僧斋于州民任灌家。
居下位以次受经。
遇圆觉了义。
卷未终轴。
感悟流涕。
归以所悟告其师。
师抚之曰。
汝当大宏圆顿之教。
此经诸佛授汝耳。
禅师既佩南宗密印。
受圆觉悬记。
于是阅大藏经律。
通唯识起信等论。
然后顿辔于华严法界。
宴坐于圆觉妙场。
究一雨之所沾。
穷五教之殊致。
乃为之疏解。
凡大疏三卷。
大钞十三卷。
略疏两卷。
小钞六卷。
道场修證仪一十八卷。
并行于世。
其叙教也圆。
其见法也彻。
其释义也端如析薪。
其入观也明若秉烛。
其辞也极于理而已。
不虚骋。
其文也扶于教而已。
不苟饰。
不以其所长病人。
故无排斥之说。
不以其未至盖人。
故无胸臆之论。
荡荡然实十二部经之眼目。
三十五祖之骨髓。
生灵之大本。
三世之达道。
后世虽有作者。
不能过矣。
其四依之一乎。
或净土之亲闻乎。
何尽其义味如此也。
或曰。
道无形。
视者莫能睹。
道无方。
行者莫能至。
况文字乎。
在性之而已。
岂区区数万言而可诠之哉。
对曰。
噫。
是不足以语道也。
前不云乎。
统众德而大备。
烁偫昏而独照也。
圆觉也。
盖圆觉能出一切法。
一切法未尝离圆觉。
今夫经律论三藏之文。
传于中国者五千馀卷。
其所诠者何也。
戒定慧而已。
修戒定慧而求者何也。
圆觉而已。
圆觉一法也。
张万行而求之者何。
众生之根器异也。
然则大藏皆圆觉之经。
此疏乃大藏之疏也。
罗五千轴之文。
而以数卷之疏通之。
岂不至简哉。
何言其繁也。
及其断言语之道。
息思想之心。
忘能所。
灭影像。
然后为得也。
因不在诠表耳。
呜呼。
生灵之所以往来者。
六道也。
鬼神沈幽愁之苦。
鸟兽怀獝狘之悲。
修罗方瞋。
诸天正乐。
可以整心虑。
趣菩提。
唯人道为能耳。
人而不为。
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休尝游禅师之阃域。
受禅师之显诀。
无以自效。
辄直赞其法而普告大众耳。
其他备乎本序云。
荥阳公上陈许高尚书847年7月 唐 · 李商隐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七十六 创作地点:广西桂林市
伏见制书。
尚书克怀懋德。
心赞明时。
殊祥取贵于龟龙。
乐受钧于金石。
秩宗典礼。
以司马总戎。
况颍水遗封。
许田奥壤。
巩洛亘其后。
宛叶居其前。
版籍则方城之外人。
幕府淮阳之劲卒。
唯兹巨访(疑)
实属当仁。
荀爽骤拜司空
黄霸入为丞相
遗踪且在。
后命非遥。
早忝恩加。
倍注诚款。
庄懿皇太后谥册文明道二年九月 北宋 · 陈尧佐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六、《宋大诏令集》卷一五、《宋会要辑稿》礼三二之一八(第二册第一二○八页)
维明道二年岁次癸酉九月癸亥朔十三日乙亥,孝子嗣皇帝臣祯,伏以奉先追远,本孝治之笃终;
迹行表功,示礼章之荣后。
故生未盛其位,则殁有尊其称。
仰惟慈覆之重,早兴孺慕之感,念报罔极,式严追礼。
恭惟皇太后轩象储景,层沙證期,俪轨先朝,协华椒掖
行与道合,位以德升
动循珩佩之音,居服保阿之训。
外履质约,袿裳无文;
中存礼闲,玩好不饰。
兰仪玉度,六列以为表模;
淑问晖章,四教于是领略。
天隆其祐,神表惟祉,载诞孤蒙,属当统业。
积善有报,垂裕无疆。
一纪于兹,四方用乂
方期顾复,永奉恩严,岂谓景命靡融,忽宾霄极。
悠悠苍昊,诚难谌哉!
况夫君临四海,母托万邦,而欢嘉未伸,音旨俄隔。
劬劳永感,终天曷穷。
顷虽荐号閟宫,厝神净界,礼分未称,心焉如摧。
今园寝告成,龟繇协吉。
时宰庶尹,儒宗礼官,考仪缃图,探烈彤史,咸以谓纪谥之法,实自宗周,追册之仪,盖本炎汉。
敢稽往典,虔易大名
谨遣摄太尉门下侍郎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兼修国史张士逊奉册宝,上尊谥曰庄懿皇太后
伏惟明灵如在,鸿典是膺,上从圣真,阴佑皇序,祔飨清庙,与邦家无穷。
承天院罗汉阁(祐五年七月1053年 北宋 · 李觏
 出处:全宋文卷九一五、《直讲李先生文集》卷二四、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二三
吾为《承天院记》已二年,丘文遂来言,院之罗汉阁,身所为也,愿复得一辞刻之。
始吾童子时,与令佐著作陈微之读书湖上,丘君乃其邻,以久游,贯人事,日与笑语,无忤。
及此见之,发色则异,而颜面益壮,问之年,实七十矣。
少为贾人,上下百越,走两川而归。
克有货财,治土田,筑室教子孙,终之淑慎,以从士大夫游。
又能精信于释,损其赢以补之。
果若释之云,则虽老而死,死且复生,其得意何有穷耶!
噫!
汉代初传佛道,西域人得立寺都邑以奉其神,汉人皆不出家。
魏亦循汉制。
石季龙僭位,以其出自边戎,应从本俗,百姓有乐事佛者,特听之。
当是时,谓之何哉?
外国之神而已。
及东晋、宋氏,其法乃大。
慧远庐山,名虽为释,实挟儒术,故宗少文就之考寻文义,周续之通五经、五纬而事之,雷次宗亦从而明三《礼》、《毛诗》。
儒者尝为弟子,其人得不尊乎?
诸部佛经,华藻烂烂,岂西域之文宜有所助焉者也?
今之释乐乞言于文士者,亦将借助矣乎?
文士不必有古人之才,足以埤释;
就令有之,而民耳目日异矣,庸可行哉?
丘君以旧故,勉而为之言。
时则皇祐五年秋七月也。
黄殿丞1046年 北宋 · 陈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四、《古灵先生文集》卷七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浦城县
某前月受所赐书一函,诚发于心,仁形于言,蔼蔼乎其言,雍雍乎其和,其大率称道小子,言尤过当。
夫行古人之道,追慕圣贤之用心,在某愚钝,何能有此?
执事爱人乐善,闻而信之,不知采听之过欤!
某虽愚无知,自到浦城二年,凡与士大夫相识,书辞往还,得其所操存,未有如执事者。
比得亲故书云:执事为政宽猛得中,昔人无与比者。
初时未见颜色,用未敢决然信之。
及观书词,灼然见其心,于是信乎。
吾父母邦之民,乐受福也。
某尝谓侯官之民,粗识善恶,若得贤令,可以德化
曩者,某人与某人,断断无他技,但能正行一事,公决一狱,民犹称之至今,耇老相传说以为故事。
执事今日之心,能尽己力行,一民一物,无不赐,将来所收民言,宜如何多少哉!
某官满即归田畴,愿与闻君子之风教,收拾补缀为之言,以与邻里乡党之人流传而歌之,俾吾民之不可忘也。
执事终始成之。
春暄,伏惟起居多福,公暇善自爱。
谨奉书谢。
邛州凤凰山新禅院记 北宋 · 文同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六
临邛郡西北大山所丛,衍迤旁薄,深蟠远走,直注大渡,限迾蛮诏,郁如云烟,涌如波涛,晴光阴岚,明昧一属。
其间孤峰崒然,杰立豪峙,首领崖巘,腹背𡺾阜,翠开长峦,尾掉高冈,繁林茂树,绿蘤缬菜,围拥森合,綷若毛羽。
地志书之曰凤凰山者,盖前人尝以状而名之尔。
唐有契觉道人艾草凿址,搆庵此地,日礼《华严》秘典,以作佛事。
尝汲泉涧下,颇念其远,有虎为之擘地出水,澄洁甘凛,悉异他所,发源甚盛,于今赖之。
会昌之厄,屋撤人遁。
天成中,僧简栖与钱、高二术士筑坛营炉,鍊丹绝顶,不设梁柱,窾石以居。
药就而去,人迹乃灭,但有范坪,不陷不圮。
国初,道士皇甫氏就其所兴之地为玉皇观
开宝中广汉可尚善说修多罗了义,有诗名于蜀。
道士善,尝游此,爱之。
道士亦谓吾教澹泊,依向者少,地方壮猛,非列精庐、会大众、习佛乘、演法义者,莫敢居此,遂以施可尚,易名曰草堂兰若。
尚传闻慧,慧传仁映,映传允顺,凡四世增葺。
有屋无虑八十楹,堂殿、寮阁、庖库、斋馆种种悉具。
嘉祐三年春,顺既物故,其嗣遂绝。
法如是者,尽输之官。
知郡事、祠部员外郎秘阁校理李侯大临,惜此伽蓝遂入民籍,乃以状闻于大帅端明殿学士宋公祁,愿以本郡白鹤山中溪禅师淳用主之。
隆法向善,乐受,乃请尽举其地以畀于师。
师梵行高特,有声南土。
大法眼,回瞩乡社。
迅机敏语,导接无倦,拂蒙去蔀,领会者众。
山之日,远近白黑,咸此赴助。
景气明霁,嵓谷轩豁,若有神物,踊跃卫护。
螺鼓之会,遂不虚日,禅悦法乐,皆自满慰。
方便之化城,解脱之道场,于是乎在。
师以余昔从事此郡,尝历览胜境,今复倅州事,具晓本末,谓记此者莫余之详,署状丐辞,所恳精至。
因语之曰:道以人存,地由法盛,增福持慧,图为永传,师固已知之矣,余何暇喋喋哉!
其或叙山之灵胜,述累世传山之人,纪师为第一代住持,此略备矣。
嘉祐六年五月十五日记。
按:《丹渊集》卷二四。又见《全蜀艺文志》卷三八,嘉庆四川通志》卷四三,嘉庆邛州志》卷四三,同治大邑县志》卷一八等。
治说二 其四 说信 北宋 · 陈舜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四一、《都官集》卷六
说曰:大哉,信之不可已也!
故圣人贵之曰:「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
兵者天下所仰以安,食者民之所赖而生,较其愈而欲去之,犹曰民无信不立。
或曰:然矣,其愈不亦甚矣?
曰:五里之城,十里之郭,被甲而守,戈而战,虽有强敌,卒为安国。
国君失信,三军面外,解甲以往,倒戈以攻,虽有武库偶人,不可以制使
是吾宁去兵,不可去信也。
匹夫行信,毁瓦画墁,涂人饷之,兼储之家,乡邻恶之,一日乏匮,赒给不继。
是吾宁去食,不可去信也。
故匹夫信于乡党,卿大夫信于朝廷,国君信于邻国,天子信于中国四夷。
言之以其可复也,行之以其可继也,言行者,信之符也。
乡党之信,薄而有质济;
朝廷之信,薄而有期会;
邻国之信,薄而有诅盟;
中国夷狄之信,薄而有诰誓。
古之民淳,其言不约以孚,其政不告戒而谕,行斯不可得而见之矣。
故质剂具,匹夫欲不信不可得,否则刑。
期会明,卿大夫欲不信不可得,否则辱。
诅盟交,国君欲失信不可得,否则侵伐随之。
诰誓行,天子欲失信不可得,否则诸侯不臣,戎狄叛,虽有命令,天下不以重取而顺受,是天下虽安,而本实先亡矣。
商君相秦,置三丈之木于南门,而下令曰:有能置之北门者,赏五十金。
既而移者,果赏之。
晋文公伐原,命三日之粮,不降,去之,曰:「得原失信,吾不为也」。
夫秦晋之君,地势不过百里,诸侯邻国非所素保而乐受教也,然能雄视其徒,衡步于一时,由民信其令而易制使,智力赡而无敢抗焉;
况挟天下之势,臣妾内望而顺听其命。
用信之效,宜如何哉!
野人之信足以驯鸟兽,况智者乎?
家人之诈,不足以保妻子,况重器乎?
今质剂之后,争夺不可胜纪。
天下之刑,率百人,诈妄者常三之一。
期会之下,人臣或而不集。
大祭享、大朝会假告纷沓,主者恬弗之怪诘。
是由上不贵信,而下风不竞。
天下营营,相与而为伪也久矣。
甚者,诰命一下,其系利害、动民耳目,亦至著矣,百人是之,一人非之,则改而止。
及其复下,民相与指,谓不久亦改,已而果然。
是朝廷之命不详于谋始,而慢于固守,自取轻于天下也。
天下之患,民违君令其祸小,民轻君令其祸大。
民违君令,刑罚犹服从也;
民轻君令,虽从而不畏矣。
命令者,天下之命令也,轻其令是轻天下也。
然则奈何?
臣固曰:言之以其可复也,行之以其可继也。
言而弗可复,君子弗言也;
行而不可继,君子弗行也。
曰:又何加焉?
曰:详其始,固其终,则天下服从,谆谆如四时矣。
臣愚不佞,故为《信说》。
尹次山墓志铭熙宁八年闰四月 宋 · 尹材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一四
君讳林,字次山,予世父源之元子,大父仲宣之长孙,曾大父文化之冢嗣也。
承世嫡长,于属为尊。
少入郡庠,修进士业
年二十九,由仲父洙荫补郊社斋郎
丁父忧,服除,调果州司法参军
常岁,旁郡输送税米,吏袭故迹,缘为奸利,道路停壅,远近病之。
君掌州庾,摘奸佑良,赋入如流,贪获歛手,欢声载道。
又主吏役,虽高赀之户,久为郡校,所著功劳,积微盈百。
君削旧格,黜次赏,乡户衙校,一役而致破产者,虽不及百,君请以上赏酬之。
郡事凡经君之所评,无不协众之欲,于是上下交誉,惟恐君去。
会复泸州合江之簿,监司首以君塞召。
令素武臣,赋讼始由君决,令不以为嫌,而相得愈欢。
民有鲜氏者,占田数万亩,子孱弱,为族亲侵夺几半,积四十年,守令不能直其枉。
君遍询耆艾,参阅疆剂,尽得奸状,侵者辞服。
代还,例迁权同州观察推官,举籴边粟,数应赏格,就转大理寺丞、知鄜州洛交县事。
郡有官舍,僦民取息,年深籍亡,舍失所在。
常谋中产之民,代输其息,岁破八家,在洛交者居二。
君以舍隐豪民,弗越一城之内,不宜反累乡氓,请以虚息遍均豪舍。
监司韪之,遂下其议状,颁行陕右。
君又以民之为盗,虽由不足,不足之弊,良由赌博不胜,宜革科禁,许之反告,与除其罪,而倍给其赏,则人自畏,不敢赌博矣。
君独行之,一邑遂无盗贼。
又戒庐伍纠民之不孝悌者,俾其父兄面疏过恶,重加笞罚。
俟其悔过,父兄为请,至于叩头,方释其苦,而俾伍长弥加督察,其后多为良善。
其馀闻风畏罪而修者,不可胜数。
邑治郡城,道直乌延之塞,有急置卒数百人,素隶县治,岁时赐与,罕及其家。
君始使均及父母妻子,官为印记,大小有籍。
禁民不得贷质,间或阅视,有不如令者,直取于民,而抵卒于罪。
又贮月廪,敕主者计口日给。
既绝赌博,行之数月,向时饥卒,身有完衣,室有馀食,人人自爱,惟恐犯令,老幼欢呼,恃君如母。
常曰:「使我治军,多多亦若是矣。
不幸治止一邑,良可悲已」!
举监凤翔府斜谷造舡务、通判泾州,未行,丁母忧
服阕,再举签书雄武军节度判官事。
勤于吏职,处事不苟,历佐五帅,咸见倚仗。
尝摄成守,同谷处道,吏诬以赃,令负冤积愤,死在旦夕。
君莅事二日,疑其有奸,自入郡狱,一讯得情,破械出之。
其后一劾数狱,令卒自辨。
三司举监在京榷货务,前后应选者多基大用,众所希求,君辄辞之,此可见其志矣。
君刚肠嫉恶,出自天性,乐受人之善言,而能忖择从之。
遇事敢为,有由也之果。
上交下接,洞然无隐,僚友伤谗者,必横身以辩之;
有急难者,必倾财以济之。
闻人之善,喜如己出;
见人之过,必形于色,而退无后言。
故与之游者,士无贤不肖,皆尽其诚。
大理寺丞,四迁尚书虞部员外郎
会赏前岁军兴不乏人之劳,得旨许易近郡,未获所请。
熙宁八年三月丙午,以疾卒于家,享年五十有九。
娶刘氏,追封万年县君
再娶陈氏,封福昌县君
生子二人:长炜,今始七岁;
次焞,五岁。
累赠先君太常少卿,母何氏封寿昌县太君
即以其年闺月庚申,启刘夫人之墓,合葬君于先茔之次。
君之世系爵里,已载于先公之志,故今不书。
然君之美德懿行,著于僚友,遗爱善政,播在民口,无毫发增捐,为君轻重。
会葬日,迫不及乞文于当世名公大笔,以志其圹,于是从父弟材,泣而为之铭曰:
博于学,不能施之于政;
达于政,不能专对四方。
虽在孔门,兼之者盖寡。
如兄之才,通政之经,见于行事,十才一申。
谁谓百里,讼亦可弭,推而广之,曷其有已!
无愧溢辞,予忝直书。
更千万年,犹视此铭。
呜呼哀哉,尚未足以慰吾亡兄之魂!
按:光绪宜阳县志》卷一六,光绪七年刻本。
净土宝珠集序元丰七年八月十五日 宋 · 王古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一三、《乐邦文类》卷二、《居士传》卷二二
众生心净,则佛土净;
法性无生,而无不生。
有佛世尊,今现说法,在极乐国,号阿弥陀
缘胜劫长,悲深愿大。
无边际光明摄受,不思议净妙庄严。
珠网丽空,瑶林矗地。
池含八德,华发四光。
韵天乐于六时,散祴华于亿刹。
诸佛共赞,十方来归,弥陀心内众生,新新摄化;
众生心中净土,念念往生。
质托宝莲,不离当处;
神超多刹,岂出自心。
如镜含万象而无有去来,似月印千江而非升降。
被圆顿机,则皆一生补处;
明方便门,则有九品阶差。
念本性之无量光,本来无念;
生唯心之安养国,真实无生。
解脱苦轮,十念亦超于宝地;
会归实际,二乘终證于菩提。
如大舟载石而遂免沈沦,若顺风扬帆而终无留难。
悟之则甚近而不远,迷之则益远而无人。
嗟夫!
学寡障多,疑深观浅,斥为权小,阒若存亡,则以马鸣龙树为未然,天台智觉为不达。
不信当受菩提记,不肯顿生如来家。
笼鸟鼎鱼,翻为游戏;
隙驹风烛,妄计久长。
虚受一报身,枉投诸苦趣。
岂知大雄赞劝,金口叮咛。
侣圣贤于刹那,具相好于俄顷。
乐受则永抛五浊,悲增则回救三涂。
于此不知,是为可悯。
魏晋大经初出,则有远、显诸贤继修,事列简编,验彰耳目。
福唐释戒珠采十二家传记,得七十五人,蒐补阙遗,芟夷繁长,该罗别录,增广新闻,共得一百九人。
隐显毕收,缁素并列。
会江河淮济于一海,融瓶盘钗钏无二金。
标为险道之津梁,永作后来之龟鉴。
元丰七年八月十五日记。
蜜果 北宋 · 唐庚
 押词韵第十一部
臣闻失旦鸡,已晓犹强鸣。
书生坐口穷,抵死输血诚。
岭南贡蜜果,海道趋彤庭。
黄蜂乐受职,紫凤助扬舲。
忠勤虽云至,思虑良未精。
由来瘴疠乡,不识霜雪清。
土风不待讲,气象昏如酲。
粳稻粳稻热,水泉水泉腥。
而况野果实,岂足奉圣明。
未论体性殊,已觉面目生。
食之倘有补,劳者甘如(原校:一作于)饧。
政恐无裨益,所出非和平。
上林宁少此,下箸安可轻。
轩辕尝百毒,上古杂神灵。
武王嗜鲍鱼,几谏仗老成。
刍荛复何有,葵藿但自倾。
尔雅注序 宋 · 郑樵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七四、《南宋文录录》卷一四、《经义考》卷二三八、《小学考》卷四、《万卷精华楼藏书记》卷一三
大道失而后有六经,六经失而后有《尔雅》,《尔雅》失而后有笺注。
《尔雅》与笺注俱奔走六经者也,但《尔雅》逸,笺注劳。
《尔雅》者,约六经而归尔雅,故逸;
笺注者,散《尔雅》以投六经,故劳。
有《诗》、《书》而后有《尔雅》,《尔雅》冯《诗》、《书》以作,往往出自汉代笺注未行之前,其孰以为周公哉?
《尔雅》释六经者也。
《尔雅》明,百家笺注皆可废。
《尔雅》应释者也,笺注不应释者也。
人所不识者,当释而释之曰应释;
人所不识者,当释而不释,所识者不当释而释之,曰不应释。
古人语言,于今有变,生今之世,何由识古人语?
此《释诂》所由作。
五方言语不同,生于夷,何由识华语?
此《释言》所由作。
物有可以理言者,以理言之;
有不可以理言,但喻其形容而已;
形容不可明,故借言之训以为證,此《释训》所由作。
宗族婚姻,称谓不同;
宫室器乐,命名亦异:此《释亲》、《释宫》、《释器》、《释乐》所由作。
人之所用者,人之事尔,何由知天之物?
此《释天》所由作。
生于此土,识此土而已,九州之远,山川丘陵之异何由历?
此《释地》、《释丘》、《释山》、《释水》所由作。
动物、植物,五方所产各有名,古今所名亦异谓,此《释草》、《释木》、《释虫》、《释鱼》、《释鸟》、《释兽》、《释畜》所由作。
何物为六经?
集言语、称谓、宫室、器服、礼乐、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而为经,以义理行乎其间而为纬,一经一纬,错综而成文,故曰六经之文。
《尔雅》谓言语、称谓、宫室、器服、礼乐、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之所命不同,人生不应识者也,故为之训释。
义理者,人之本有,人生应识者也。
故婴儿知好,瞽者聋者知信义,不冯文字而后显,不藉训释而后知,六经所言早为长物,何况言下复有言哉!
故《尔雅》则不释焉。
后之笺注家反是,于人不应识者则略,应识者则详,舍经而从纬,背实以应虚,致后学昧其所不识,而妄其所识也。
盖人所不应识者经也、实也,不得释则惑,得释则明。
若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不得释则人知雎鸠为何禽?
河洲为何地哉?
人所应识者纬也、虚也,释则不显,不释则显。
董遇有言「读百遍,理自见」者,为此也。
若雎鸠、河洲不得旨,言虽千诵,何益哉?
何谓释则不显?
且如《论语》所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无笺注,人岂不识?
孟子所谓「亦有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无笺注,人岂不识?
《中庸》所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无笺注,人岂不识?
此皆义理之言,可详而知,无待注释。
有注释则人必生疑,疑则曰「此语不徒然也」,乃舍经之言而泥注解之言,或者复舍注解之意,而泥己之意以为经意,故去经愈远。
正犹人夜必寝,旦必食,不须告人也。
忽而告人曰:「吾夜已寝矣,旦已食矣」。
闻之者岂信其直如此耳?
必曰:「是言不徒发也,若夜寝旦食,又何须告人」?
先儒笺解虚言,致后人疑惑正类此。
因疑而求,因求而迷,因迷而妄,指南为北,俾日作月,欣欣然以为自得之学,其实沈沦转徙,可哀也哉!
此患无他,生于疑尔;
其疑无他,生于本来识者而作不识者解尔。
《尔雅》训释六经,极有条理,然只是一家之见,又多徇于理而不达乎情状,故其所释六经者,六经本意未必皆然。
樵酷爱其书得法度,今之所注,只得据《尔雅》意旨所在,因采经以为證,不可叛之也。
其于物之名大有拘碍处,亦略为之摭正云尔。
谨序。
按:《尔雅郑注》卷首,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贺允中给事中 南宋 · 周麟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一○、《海陵集》卷一四
惟时论驳之司,实关政事之本。
汉开青琐,有夕拜之旧仪;
唐隶鸾台,有涂归之故事。
属此虚位,艰于用人。
自非得直谅刚明之才,何以为论思献纳之助。
具官某好古博雅,奉身清高。
卓尔多闻,盖先朝馆阁之士;
浩然远引,为累岁山林之游。
知否泰之有时,故卷舒而自得。
遂以拔茅之卜,副予仄席之求。
既回翔乎侍从之班,讲摩是赖;
能祓饰我礼文之事,清直无渝。
兹有望于老成,顾岂容于久次。
宜峻甘泉之秩,遂升左省之联。
朕方乐受荩言,具修废事。
凡诏敕之不便,能勿惮于封还,则朝廷之所行,举皆协于公议。
朕所期者,尔忱念哉!
纪信 宋 · 徐钧
七言绝句 押庚韵
诳楚言降乐受烹,重围得脱汉基成。
论封无爵死无传,幸有唐碑为发明。
跋吴梦予诗编1188年11月26日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三六、《渭南文集》卷二七、《放翁题跋》卷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西湖区
山泽之气为云,降而为雨,勾者伸,秀者实,此云之见于用者也。
子尝见旱岁之云乎,嵯峨突兀,起为奇峰,足以悦人之目,而不见于用,此云之不幸也。
君子之学,盖将其君民。
若乃放逐憔悴,娱悲舒忧,为风为骚,亦文之不幸也。
吾友吴梦予,橐其歌诗数百篇于天下名卿贤大夫之主斯文盟者,翕然叹誉之。
末以示余,余愀然曰:「子之文,其工可悲,其不幸可吊,年益老,身益穷,后世将曰是穷人之工于歌诗者。
计吾吴君之情,亦岂乐受此名哉」?
余请广其志曰:穷当益坚,老当益壮,丈夫盖棺事始定。
君子之学,其君民,余之所望于朋友也。
娱悲舒忧,为风为骚而已,岂余之所望于朋友哉!
淳熙十五年十一月二十六日,甫里陆某书。
题郑亨老新刻楞伽经嘉泰四年五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六、《平园续稿》卷四○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庐陵郡郑亨老新刻《楞伽经》,谨书东坡苏公为乐全张公发挥之语附于后。
又有蒋颖叔所记,大槩相类,故不重录。
经止四卷,因智严注多,增为七卷,详见序中。
昔张公年七十有九,以此授仆。
仆年适与张公同,但不能幻灭都尽,惠光常圆,为有愧耳。
经界申诸司1190年6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五一、乾隆《福建通志》卷六九、光绪《漳州府志》卷四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漳州市
具位:伏睹本州准转运衙及准提刑提举衙牒,备准省劄,臣僚劄子奏:「闻经界之政公私俱利,闽、广接壤,广中已行经界,而闽中未行。
顷者,朝廷俾闽路漕臣措置汀州经界,续恐有扰而权行住罢。
夫经界虽难遽行,然因其乡俗而行之以渐,则无劳扰之患。
盖闽郡多山田,素无亩角可计,乡例率计种子,或斗或升,每一斗种大率系产钱十馀文。
若使民户自以本户产钱均配其田,自为二簿,一输之官,一为户簿,如江、浙之例,每段画图而旁写四至,配以产钱若干,其簿之首总计本户产钱,以合官簿之数。
其隐瞒不载者,甘没于官,许人告首请佃。
间有郡例元产一钱约抵它郡数文者,使每一钱以十分为率而折之,则山田小段并可均配。
行之二三年,亩产渐实,然后使保正长自画图,为『甲』『乙』『壬』『癸』等字号而总计之,则民心自安,不差官吏、不置司局而民亦无扰矣」。
二月十九日,三省同奉圣旨,令福建路监司相度,条具闻奏,牒请契勘本州曾未举行经界,如或已行,即未委先来系作如何施行,目今见行遵守,有无所行未尽。
若未行经界,亦合作何措置,逐一条具经久利便因依状申者。
本州除已一面询访到龙溪知县翁承议条具事状,备录供申外,熹窃自念久处田间,尝试县吏,其于此事,尤所习知。
正以本州向来不曾推行经界,田税不均,贫弱受弊,方欲少俟数月之间,条上五事,首以为请。
今睹上项指挥,适与鄙意所欲言者不约而合,以此更加询访,见得经界行否之利害一,经界详略之利害一,又得其所必可行之术三,又得其将不得行之虑一,不敢隐默,谨具如后:
一、版籍不正,田税不均,虽若小事,然其实最为公私莫大之害。
盖贫者无业而有税,则私家有输纳欠负、追呼监系之苦;
富者有业而无税,则公家有隐瞒失陷、岁计不足之患。
及其久也,诉理纷纭,追对留滞,官吏困于稽考,人户疲于应对,而奸欺百出,率不可均,则公私贫富俱受其弊。
岁引月长,有增无减。
且以熹身之所历者言之。
绍兴二十三四年间,备员泉州同安主簿,是时已见本州不曾经界,县道催理税物不登,乡司例以逃绝为词,官司便谓不可推究。
徐考其实,则人户虽已逃亡,而其田土只在本处,但或为富家巨室先已并吞,或为邻至宗亲后来占据,阴结乡吏,隐而不言耳。
固尝画策以请于县,一时均割,虽亦颇多,然本原未正,弊随日生,终不能有以为久远之利。
况自彼时至今,又已三四十年。
兹者南来,每见县道官员谙晓民事者,无不以此为病。
至于田里之民,则其苦此而欲得经界,又不待言而可见。
此经界行否之利害然也。
然则今日议臣之请,亦可谓深知所以救时弊之急矣。
但其所言闽、广之事,或非亲见,容有未实。
绍兴年中,福建一路实但泉、漳、汀州不曾经界,然亦非全然不行也。
是其打量攒造,盖已什八九成,而提刑孙汝翼以为山贼未平,民散田荒,虑有不实,亟奏罢之,本非此三州者偏有不可经界之势也。
且其至今,岁月益久,流亡复业,田土开垦,又已非复昔时矣。
使昔时真不可行,岂至今日终不可行而遂已乎?
伏乞台察
一、经界利害如前所陈,则其不可不行审矣。
然行之详略,又有利害者。
盖版籍之所以不正,田税之所以不均,政缘教化未明,风俗薄恶,人怀私意,不能自克,是以因循积弊,以至于此。
虽有教化,亦未可以卒然变也,况今吏治,何暇及此?
而遽欲版图之正、田税之均,是岂不差官、不置局、不打量步亩、不攒造图帐之所能办乎?
所以绍兴年中虽以太师之权力,李侍郎之心计,然犹不惮甚劳大费,以至淹历岁时之久,而后能有成也。
若如议者之言,即是熙宁手实之法,其初虽若简易,其终必将大起告讦之风,徒伤淳厚之俗,而卒不足以得人户田产有无多寡之实,又反不如偷安度日,都不作为之为愈也。
绍兴经界立法甚严,人所创见,莫不震悚,然而奸猾之民犹有故犯之者。
况于今日,以此苟简之法施之玩习之民,而欲妄意簿正而税平,岂可得哉!
此经界详略之利害者然也。
伏乞台察
一、经界之行否详略,其利害已悉具于前矣。
今欲行之,则绍兴已行之法诚不可易,但当时所行亦有一二未尽善者。
如不择诸道监司以委之,而至于专遣使命;
不择州县官吏,而泛委令佐;
至其中半,又差官覆实以纷更之,此则今日之所不可不革者也。
盖当是时,秦氏用事,诸路监司皆其亲党,固未尝择。
于州县官吏,又以逐州逐县无不奉行,用人至多而不暇择,所以其势不得不至于此。
今幸朝廷清明,而本路诸司皆一时之选,欲行经界之地,又不过三州十有七县,其用官吏,一县两人,则亦不过三十四人而已。
若蒙朝廷先令监司一员专主其事,使之择三郡守,汰其昏谬疲软、力不任事如熹等者,而于一路之中求此三四十人,应亦不至绝不可得。
盖县不能则择于其佐,佐又不能则择于它官,一州不足则取于一路,见任不足则取于得替待阙之中,皆委守臣踏逐,申差权领县事,要以得其人而后已。
既得其人,则使之审思熟虑于其始,而委任责成于其终,事毕之后,量加旌赏,以报其勤。
其权领者,则又稍优其赏而归之故官,则大事克济,而于其不能者亦无大害。
此则差官置局必可行之说也。
至于打量一事,则其势不得不少劳民力。
但一县之地,大者分为数百千保,小者分为数十百保,使之分头散出,各自打量,则亦不至多费时月。
绍兴遗法,亦必有能识之者,此打量步亩必可行之说也。
至于图帐之法,始于一保,大则山川道路,小则人户田宅,必要东西相连,南北相照,以至顷亩之阔狭,水土之高低,亦须当众共定,各得其实。
其十保合为一都,则其图帐但取山水之连接与逐保之大界总数而已,不必更开人户田宅之阔狭高下也。
其诸都合为一县,则其图帐亦如保之于都而已,不必更为诸保之别也。
如此则其图帐之费亦当少减。
然犹窃虑今日民力困弊,又非绍兴年中之比,此费虽微,亦恐难以陪备。
若蒙朝廷矜怜三郡之民,不忍使之更有烦费,则莫若令役户只作草图草帐,而官为买纸雇工,以造正图正帐,专委守倅及所差官会计买纸雇工之费,实用若干钱物,具申漕宪两司,许就本州所管两司上供钱内截拨应副,如此则大利可成而民亦不至于甚病。
此则攒造图帐必可行之说也。
抑此皆其法也,若夫法外之意,又在官吏用心如何。
熹顷在同安,尝见惠安县郑昭叔自言知仙游县日,适值朝廷推行经界,初得户部行下事目,读之茫然不晓所谓。
而寮佐吏史亟请施行,因窃自念己犹未晓,何以使人?
乃闭閤谢事,覃思旬日,然后通晓,心口反复,更相诘难,胸中洞然,无复疑滞,然后集诸同官而告语之,使其有疑即以相问,如是数日,而同官亦无不晓者。
同官既晓,然后定差保正保长,阖县通差,不以烟爨远近为拘,不以歇役新旧为限,但取从上丁产高人,分为二等,大者以备都副保正,小者以备大保长,各以纸签书其姓名,分置两贴。
又于二贴各分四类,或物力高彊,或人丁众盛,或才智足任谋画,或筋力可备奔走,各以其类,置于一贴。
凡选一都一保,则必兼取此四色人,使之同事,令其各出所长,以相协济,于是人皆悦从,相率就事。
差役既定,然后以户部事目印本给之,又为说其大意,使之退而讲究,期以一日,悉集县廷,凡有所疑,恣其请问,悉以己意详为解说,力疲气乏,则请同官更番应之。
如是五六日,凡为保正长者,亦无不悉晓其法,然后散遣打量,不过两月,它邑差役未定,而仙游打量见次第矣。
熹尝窃记其言,以为若使被差之官人人如郑君之用心,则虽岁岁方田,年年经界,亦无害于民者。
今者幸遇朝廷复有推行此法之意,敢录其说,并以陈献。
如蒙采择,上之朝省,下之属部,不独使被差官吏有所取法,亦庶几郑君之心因以暴白于后世。
郑福州宁德人,其后致仕家居,老寿康宁,九十六岁而终,亦其诚心爱民之报也。
并乞台察
一、经界行否详略之利害与其必可行之术,熹之言亦详矣。
而复有所谓不得行之虑者,何也?
盖此法之行,贫民下户虽所深喜,而豪民猾吏皆所不乐。
喜之者多单弱困苦无能之人,故虽有诚恳而不能以言自达;
不乐者皆财力辨智有馀之人,故其所怀虽实私意,而善为说词以惑群听。
甚者至以盗贼为词,恐胁上下,务以必济其私。
而贤士大夫之喜安静、厌纷扰者,又或不能深察其情而望风沮怯,例为不可行之说以助其势。
殊不知泉、漳之民本自良善,不能为寇,唯汀州及漳之龙岩素号多盗。
然前后数起,如沈师、姜大老官、黄三之徒,皆非为经界而起也。
乃以不曾经界,有税无业之民狼狈失所者众而轻于从乱耳。
若其富家巨室,业多税少之人,则虽有不乐受产之心,而岂肯以此之故,弃其子孙久远之业,以为族灭无馀之计也哉?
其不足虑亦明矣。
但此等事情曲折微细,亦须身履目见,乃有以信其必然。
今朝廷之尊、台府之重,其去田里有税无业之民,盖已远矣。
而又有此浮伪奸险之说以荡摇乎其间,则亦何由信此利害之实而必行之哉?
此熹所以虽独知之,而不能不以或不得行为虑也。
伏乞台察
右谨件如前。
熹之愚意又窃以谓此事今在诸司详为开陈,朝廷力赐主张,首以定计为先,次以择人为急,然后博采众论,取其所长,则虽事之至难者,亦将无所不济。
如其不然,而使复为怀奸挟诈、因循苟简之论所胜,则是使三州之民日就穷困,永无苏息之望矣,可不痛哉!
熹衰朽之馀,误叨郡寄,不胜喜惧交战之极。
谨具状申安抚、转运、提刑提举常平使司,伏候台旨。
〔小贴子〕此状所陈,乃熹平日所闻不经界之通患。
今到任稍久,续行体访,又见本州税籍不正,田亩荒芜,官司失陷正税数目浩瀚,无以供解岁计,遂至巧作名色,科敷责罚,以救目前。
官既不法,吏又为奸,是以贫弱之民受害愈甚。
州郡非不深知其弊,然势之所驱,有不容已,虽有贤者,不过包羞忍耻,拱手窃叹而已。
若不推行经界,决是无由革去此病之根。
此于通行利害之中,又是一郡要切利害,并乞台照。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二一。又见《经济文衡》续集卷一六,《朱子奏议》卷一二,《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一一○六、食货典卷六○。
观文殿学士太中大夫建康军府事兼管内劝农使江南东路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营田使行宫留守彭城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六百户食实封二百户赐紫金鱼袋光禄大夫刘公行状(代平父作)1180年2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七、《翰苑新书》前集卷四五、《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二一、六九、《秘笈新书》卷八、《骈语雕龙》卷三、雍正《浙江通志》卷一五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星子县
本贯建宁府崇安县开耀乡五夫里
曾祖民先,故任承事郎,累赠太子太保
妣黄氏,彭城郡夫人
祖韐,故任资政殿学士银青光禄大夫谥忠显,累赠太师
妣李氏,秦国夫人
继吕氏,韩国夫人
父子羽,故任右朝议大夫、充徽猷阁待制,累赠少傅
妣熊氏,福国夫人
继卓氏,庆国夫人
公讳珙,字共父,其先盖长安人
唐末避地入闽,遂为建人。
六世至忠显公,仕始通贵。
靖康中守真定有功,京城失守,虏人得之,欲以为将相,义不辱而死。
少傅绍兴初佐川陕宣抚使军事,保障梁益,为中兴名臣。
公其长子也,生有奇质,英晤绝人。
少长,从季父屏山先生受书,知刻苦自厉。
文敏有思致,一时乡先生皆叹以为不可及。
始以忠显公死节恩补承务郎,举进士一上,中绍兴十二年乙科,调监绍兴府都税务。
监潭州南岳庙以归,杜门读经史书,讨论纂述,益务其远且大者。
秩满,差主管西外敦宗院
未赴,遭外艰,既禫而韩国夫人薨,持重终丧。
诸王宫大小学教授,权秘书省校勘书籍官,礼部郎官中书舍人
丞相当国用事,一日,微示风旨,欲为其父作谥。
以公不亟奉行也,怒,风言者论去之。
踰年,丞相死,乃得主管台州崇道观
召为大宗正丞,未就职,改秘书丞,兼权吏部郎官即真
寻除监察御史,避荐者,复还故官。
公前在铨曹时,苦吏为奸,思有以制之。
一日,命张幕设案于庭,置令式其中,使选集者得出入翻阅,与吏辩,吏无得藏其巧,人甚便之。
间摄侍郎,引选人改官班,占对详敏,天子悦焉。
且闻其能检柅吏奸,故因其引嫌,复委以选事,兼权秘书少监
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
会金虏渝盟,天子震怒,将悉锐师北向,以雪雠耻、复土疆。
一时诏檄多出公手,词气激烈,闻者感奋,或至泣下。
御史杜莘老既击侍医王继先逐之,又论宦者张去为,遂以忤旨左降。
公不草制,奏留之,莘老得不去。
从车驾视师建康,兼权直学士院
既而车驾将还临安江淮军务未有所付。
张忠献公方典留钥,众望属之,而诏乃以杨存中宣抚使,中外大失望。
公不书录黄,奏论其不可。
上怒顾宰相曰:「刘珙之父为张浚所知,其为此奏,意专为地耳」。
宰相召公喻旨,且曰:「再缴累且及张公」。
公曰:「为国家计,故不暇为张公谋。
若为张公谋,则不为是以累之矣」。
命再下,执奏如初,存中命乃寝。
未几,真除中书舍人直学士院
召入草制,立建王皇太子
今上皇帝既即位,诏公借礼部尚书使金国。
是时南北甫罢兵,始为钧敌之礼,虏意不可测。
公受命慷慨,不复问家事。
入辞母夫人,戒家人悉裘葛兼副以行,曰:「藉令不死,归未可期也」。
副使某者以选置官属不公抵罪,上以公辟召无所私,手札褒谕之。
寻以议礼不决,未出疆而还。
然公于是时固以其死许国矣。
掖垣凡三年,事有不便者,知无不言。
尝有诏问足食足兵之策,公以择将帅、核军实为对甚悉。
会有太白经天、旱暵飞蝗之变,诏复问近臣阙政。
公又奏曰:「太白,兵象也;
旱蝗,盭气也。
今仇虏窥觎,哆然未厌,而国家因仍纵弛,有赏无罚,诸将专事刻剥,以媚权倖、取官爵,士卒怨之,有甚于仇敌者。
且舆土未复,地狭民贫,而费用日滋,征求日广,为监司者不恤郡,为郡者不恤县,为县者不恤民,至或重为贪虐,以肆其心,则百姓之苦于官吏,亦不异于士卒之仇将帅也。
然则天人相与之际,夫岂偶然而已哉!
欲救其失,唯当信赏必罚,以肃将帅之心;
痛惩刻剥,以固士卒之志,节浮冗、练军实,精择郡守,诛锄赃吏,以厚吾民之生。
而是数者之得失,则又系乎人主之心诚与不诚耳。
陛下审能扩恭俭日新之德,屏驰骋无益之戏,登崇俊良,斥远邪佞,常使日用之间有以养吾之诚而无害焉,则夫数者固将有所依以立,而灾异之变庶乎其可销矣」。
间又尝为上言:「应敌无一定之谋,而彊国有不易之策。
今曰和、曰战、曰守者,皆应敌之计,因事制宜,不可胶于一说者也。
若夫不易之策,则必讲明自治之术,博询救弊之原,毋事虚文,专责实效,使政事修举,国势日彊,然后三者之权在我,唯所用之,无不如志。
今议者自纷纷于末流,而于其本未有言者,臣窃为陛下忧之」。
上皆纳焉。
故将田师中死,其家请以没入王继先园第为赐,诏许之。
公以师中久窃兵柄,无尺寸功,贪饕刻剥,为国家歛士卒之怨,不当予。
方为缴奏以闻,而其家复以请。
公以录黄稽程被诘,亟奏俟罪而持之愈力,于是乃不果赐。
迪功郎李珂者,以关通近习得补官,而自奏求为督府掾
诏除已下,公奏曰:「名品至卑,不繇召见,敢以劄子非分祈恩,非所以严堂陛之势、杜邪枉之门也。
且今边陲大计方倚督府为重,官属尤当审择。
小人,非惟不堪此选,政恐或能妄作,以沮挠其事机也」。
奏上,改除枢密院编修官
公论执益坚,乃罢之。
然亦竟以数直谏,不得久居中,而宰相亦有阴忌公者,隆兴元年冬,除集英殿修撰、知泉州
明年,改衢州
始至,委事僚属,一无所问。
人以公未更治民,意其懵于事,或不屑为者。
既乃一旦悉取而自为之,辨察精明,区处的当,群下歛手,不能有所为,人始大服。
先是,吏员猥众,公视员外置者悉罢之。
受租米辄使民自操量槩,其发钞销簿,亦皆有法,人甚便之。
湖南旱饥,官吏不之恤,而郴州宜章县方抑民市乳香,期会峻迫。
有李金者乘众怒奋起为乱,众馀万人,南逾岭徼,分道犯英、韶、连、广、德庆肇庆、封、梧、贺州之境,旁入道州桂阳军,杀掠万计。
州县不知所为,至歛民间金帛赂之以免,由是贼势日盛。
帅守监司更共蔽匿,不以实闻。
贼遂犯宜章,陷桂阳,声震远近,朝廷忧之。
以公为敷文阁待制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使
是岁乾道元年也。
公以五月入境,则贼众已数万人矣。
公声言发郡县兵讨击,且檄邻道谨斥堠守隘塞、听期会,而亟以实奏,请下荆襄发卒奔命。
又度比章下,或已历旬时,失几会,则移书制置使沈介曰:「请毋须报而亟遣以来,擅兴之罪,吾自当之,不敢以累公也」。
为遣兵,诏亦报如公请,然皆未有至者,贼势愈盛。
湘阴县桥口镇群盗刘花三、李无对者又窃发,距城郭仅六十里,人情益震。
公亟简州之役兵,得三百人,使部将赵彦帅之,合巡尉兵以行。
下令戕舟发梁,募有生得盗者钱若干,得其首者钱若干,凡盗所挟赃,无多少悉给捕者。
不数日,等擒捕三十馀人,公悉以便宜诛之,枭首于市。
馀盗走,多溺死,其散入墟落者又为村民缚以送府,又悉诛之。
奏将尉有功者,皆被赏,于是威声大振,吏士用命,人心少安。
六月制置使所遣游奕军统制田宝乃以千人至。
居数日,鄂州水军统制杨钦又以千五百人至。
公知其暑行疲怠,悉为发夫迎之数程之外,代其任负以行。
军士固已欢呼感激,及至抚劳犒赐,又皆丰饫过望,诸军益喜,尽死力。
钦,故群盗杨么部曲,公知其可用,檄诸军皆受节度,使率其众,鼓行而前。
下令境中凡军民讨捕有功者皆以率受赏,其贼所诱胁,能相捕斩以诣吏者,亦除罪受赏有差。
是月晦,田宝大败李金于郴州城下,追奔二十馀里,杀获甚众。
七月,杨钦败贼党田政、尹宽等于桂阳
鄂将谷青、王翌又各以二千人至。
公遣扼宜章大路,以分贼势、通粮道
而钦连战破贼,遂入宜章
八月,鏖龙冈下,贼兵数万,自辰至申,官军稍却。
钦被发大呼,策马横冲之
贼分为两,其前列精兵歼焉,馀皆遁走。
进至莽山,贼徒曹彦黄拱遂执李金与其腹心黄谷以降。
钦因穷追深入,尽诛其酋豪,而其支党胁从者尚众,皆窜入山谷间。
公喻钦等郤兵,而使人赍榜,听其自诣,则皆相率听命。
岁尽师还,李金、黄谷等数十人皆伏诛。
其降者,公皆称诏给据兵,复故田宅盖以千数。
曹彦黄拱皆奏补官而厚抚之。
既乃第录诸将功状列上,又尽得其实,不以一毫有所私。
上嘉叹再三,诏以为敷文阁直学士,且赐玺书曰:「近世书生但务清谈,经纶实才盖未之见,朕以是每有东晋之忧。
今卿既诛群盗,而功状详实,诸将优劣、破贼先后历历可观,甚副朕意。
卿其益勉之哉」!
贼地既定,境内正清,公乃喟然叹曰:「吾岂乐杀人哉!
向者军兴,令不可以不肃。
而今而后,庶有以亮吾心矣。
吾岂乐杀人哉」!
自是一意于抚摩之政,且为请于朝曰:「今欲惩既往之失,销未形之患,莫若择守宰、宽赋歛,以安吾民而已。
不此之图,一李金死,一李金生,臣恐湖南自是无宁岁也」。
奏留鄂兵戍郴、,而益广蒐募,以补忠义亲兵之缺,厚其恩意,严其纪律而时训习焉。
于是湖南隐然为重镇,方地数千里,外户不闭,商旅野宿焉。
潭州故有岳麓书院,真庙特赐以敕额,给田与书,经乱芜废。
公一新之,养士数十人,延礼修士彪君居正使为之长,而属其友广汉张侯敬夫时往游焉。
与论《大学》次第,以开其学者于公私义利之间,闻者风动。
三年召还,见上首论独断虽英主之能事,然必合众智而质之以至公,然后有以合乎天理人心之正而事无不成。
若弃佥谋、徇私见而有独御区宇之心焉,则适所以蔽其四达之明,而左右私昵之臣将有乘之以干天下之公议者矣。
又论税绢退剥、羡馀和籴之弊,又论州郡禁军纪律不明,骄惰自恣,宜遴选武臣之奋行伍、习戎事者使为将副,而贵游子弟、閤门国信、五房出职之辈不得与焉,则州郡之军政庶乎其可脩矣。
上然其言,以为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
间复从容言于上曰:「世儒多病汉高帝不悦学,轻儒生,臣窃独以为高帝之聪明英伟,其所不悦,特腐儒之俗学耳。
诚使当世之士有以圣王之学告之,臣知其必将竦然敬信,而其功烈之所就不止于是而已矣。
盖天下之事无穷而应事之纲在我,唯其移于耳目、动于意气而私欲萌焉,则其纲必弛而无以应夫事物之变。
是以古之圣王无不学,而其学也必求多闻,必师古训,盖将以明理正心而立万事之纲也。
此纲既立,则虽事物之来千变万化,而在我常整整而不紊矣。
惜乎当是之时,学绝道丧,未有以是告高帝者」。
上亟称善。
是岁小不登,公请亟诏监司郡守先事条画来年荒政所宜,不者亦使任其无他。
又奏州兵营伍教战之法甚备。
上由是益知公学问精深,忠义慷慨,可任大事。
十一月,擢拜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
公辞谢不获,乃就职。
因进言曰:「汪应辰陈良翰张栻学行材能皆臣所不逮,而穷探圣微,晓畅军务,曩幸破贼,谋为多。
愿陛下亟召用之」。
上可其奏,以次登用焉。
公以西府本兵柄,于诸将之能否不可以不周知,乃自诸管军统制官下至裨佐日召三数人从容与语,得其材用所宜,辄笔识之,以待选用。
一日,上顾辅臣图议恢复。
公奏曰:「复雠雪耻,诚今日之先务。
然非内脩政事,有十年之功,臣恐未易可动也」。
同列有进而言者曰:「机会之来,间不容发,柰何拘此旷日弥久之计?
且汉之高、光皆起匹夫,不数年而取天下,又安得所谓十年修政之功哉」?
公曰:「高、光唯起匹夫也,故以其身蹈不测之危而无所顾。
陛下躬受太上皇帝祖宗二百年宗社之寄,其轻重之势,岂两君比哉?
臣窃以为自古中兴之君,陛下所当法者,惟周宣王而已。
宣王之事见于《诗》者,始则侧身修行以格天心,中则任贤使能以修政事而已。
其终至于外攘戎狄,以复文武之境土,则其积累之功至此,自有不能已者,非一旦率然侥倖之所为也」。
上以公言为然。
四年七月,诏兼参知政事
公方与一二同列夙夜悉心竭力,益图所以叙进人材、宽养民力、讨理军政,务以成上意之所欲为者,盖除福建钞盐岁额二万万,罢江西和籴及广西折米盐钱,又蠲累年逋负金钱谷帛巨亿计。
而公尤以辅成上德、振肃朝纲、抑侥倖、奖廉退为己任,进则尽言无隐,退亦未尝轻以词色假人。
苟清议之所不与,不以亲故而有所私也。
以是近倖仄目,而流俗亦多不悦公者。
先是,潜邸使臣龙大渊曾觌者凭恃旧恩,暴起富贵,公论不平者累年。
上一日发寤,逐去之。
未几而大渊死,上顾怜,欲还之。
公力陈其不可,且曰:「此曹奴隶耳,怜之则厚赐之可也。
今引以自近而宾友接之,至使得以与闻机事,进退人才,则臣惧非所以增盛德之光华,饬治朝之纲纪也」。
上纳公言,为止不召。
殿前指挥使王琪谒告至淮上还,密荐和州教授刘甄夫
上谕执政召之,诸公相问,莫有知其所自来者。
公曰:「荐士吾徒之责,可不知耶」?
明日,请曰:「此人名微位下,陛下何自知之」?
上以告。
公又请其所以荐,上曰:「卿自问之」。
公退,坐堂上,呼吏作头引追之。
至,公诘其故,授牍使对。
恐惧,不能置辞。
久之,公乃叱使责戒励状而去。
无何,扬守来言,前过郡,称受密旨,增所筑新城若干尺。
诸公请之,初未尝有是命也。
公既与诸公合奏,请其罪罢之,因奏:「自今圣旨不经三省密院者,所下之官,皆请俟奏审乃得行」。
上欣然从之。
公即从密院移中外诸官府,而内侍省与焉。
明日,忽复有旨,前奏审事勿行。
因谕诸公:「即如此,则或须一饮食,亦必奏审乃得邪」?
公即以艺祖熏笼事对。
退,又与诸公合奏言曰:「朝廷者,陛下之朝廷;
命令者,陛下之命令。
臣等偶得备数其间,典司出纳而已,非敢有所专也。
今方举行旧典,以正纪纲,而已出复收,中外惶惑,窃恐小人有因疑似,微以奸言上激雷霆之怒者。
愿陛下察之」。
上不悦,曰:「朕岂以小人之言而疑卿等者耶」?
时诸公虽更进恳请,而公言尤激切,故独罢公为端明殿学士、在外宫观,改知隆兴府、江南西路安抚使
公入辞,犹以开广言路、讲明圣学、敦本节用、虚己任贤、斥远佞邪、选将抚军数事为献。
上蹴然曰:「卿虽去国,不忘忠言,而材又非他人所及,行召卿矣」。
隆兴承前帅刻剥之后,场务皆增新额,而输租更用方斛,视省量率多斗馀。
公首罢之。
属邑奉新有复出税钱三十五万有奇、租六百二十八石摊配诸乡,多有视正税且什四,岁久困不能输,相率逃去,田亩榛芜。
所摊固不可得,而失正税又数倍,公奏蠲之。
又除二税合零租米暗耗免役足钱之弊。
人或为公忧不足,公量入为出,用度未尝乏也。
暇日咨访宾僚,讲求利病,率常一二延见,使得从容各尽所怀,以故下情宣通,举无过事,而其人之器识短长亦无所隐。
讼诉有久不决者,取其案牍藏之。
旬日,辄召会官属之贤可委者合坐堂上,人付一二事,使平决之,有司供具饮食如法。
至暮,白所予夺而退。
其大事则公先阅视,默有所处,然后参众说以决焉,以故多得其情,无不厌服。
明年,除资政殿学士、知荆南湖北路安抚使
始至,条上荆襄兵少财匮之状,诏即诿公措置。
公因行视襄鄂兵屯,并边形势,尽得其实以闻。
凡图回役使、诡名虚籍之弊与夫部伍教习之法,有不善者皆奏罢之。
先是,荆南兵戍襄阳者累年不得归,父子至不相识。
公奏为半年番休之法,春夏三军,秋冬四军,更迭往来,军士感悦。
荆襄故有民兵,皆农家子,敦朴豪勇,又有土著常产,自爱惜。
且居近边,知虏情,轻战斗。
比稍堕废,公更为简阅,宽其取丁之数,贫者弛其赋役,随乡团结,以七十五人为队,队有长,四队为部,部有将。
县置总首都副各一人,当教则郡为选官训练,已事而罢之。
至于资粮械器,皆为处画,各有条理。
抚循犒赏,岁费钱一万万,而不以一介有取于民也。
明年,遭内艰。
明年,起复同知枢密院事荆襄宣抚使
中使奉玺书即丧次宣押奏事。
其书曰:「朕以荆襄上流,宿师尤重,欲以军民之寄付卿,其任重矣。
夺情临民,国有常典。
况吾大臣,义当体国,毋以家事辞王事也」。
公六上奏,辞不肯起,引经据礼,词甚切至。
最后言曰:「三年通丧,先王因人情而节文之。
三代以来,未之有改。
至于汉儒,乃有金革无避之说,此固已为先王之罪人矣。
然尚有可诿者,则曰鲁公伯禽有为为之也。
今以陛下威灵,边陲幸无犬吠之警,臣乃欲冒金革之名,以私利禄之实,不亦又为汉儒之罪人乎?
且孝之与忠,岂有二致?
事君事亲,初无两心。
使亲丧而可夺,则他日所以事君者可知矣。
况陛下方以天下奉两宫之驩,而以衰绖不祥之人簉迹二三大臣之间,殆非所以全孝治之美。
且使仇虏闻之,亦必以为中国乏材乃至于此,而敢肆其轻侮。
此臣所以受恩感激,反覆虑思而卒不敢起也。
抑陛下之诏臣,则有曰义当体国者矣,臣其敢噤无一言以塞明诏哉」?
乃手疏别奏以闻,其略曰:「天下之事,有其实而不露其形者,无所为而不成,无其实而先示其形者,无所为而不败。
今德未加修,贤不得用,赋歛日重,民不聊生,将帅方割士卒以事苞苴,士卒方饥寒穷苦而生怨谤,凡吾所以自治而为恢复之实者,大抵阔略如此,而乃外招归正之人,内移禁卫之卒,规算未立,手足先露,其势适足以速祸而致寇,臣不知为此议者将何以待之也。
荆襄,四支也;
朝廷,腹心元气也。
诚使朝廷设施得宜,元气充实,则犁庭扫穴,在反掌间耳,何荆襄之足虑?
如其不然,则荆襄虽得臣辈百人悉心经理,顾亦何足恃哉?
以今而虑,臣恐恢复之功未易可图,而意外立至之忧将有不可胜言者。
惟陛下图之」。
上纳其言,为寝前诏。
八年免丧,乃复除知潭州、安抚湖南
过阙见上,言曰:「人君能得天下之心,然后可以立天下之事;
能循天下之理,然后可以得天下之心。
然非至诚虚己、兼听并观,使在我者空洞清明而无一豪物欲之蔽,亦未有能循天下之理者也」。
因引其意以傅时事,言甚切至。
上加劳再三,进职资政殿大学士以行。
南公旧镇,威惠之在人者,久而愈深。
及是再至,盖有不待教令而孚者。
而公所以自律者愈严,所以抚民者愈宽,以是人愈畏服而敬爱之。
安南贡驯象,所过发夫一县至二千人,除道路、毁屋庐,数路骚动。
公奏曰:「象之用于郊祀,不见于经。
驱而远之,则有若周公之典。
且使吾中国之疲民困于远夷之野兽,岂仁圣之所忍为也哉」?
岁旱,公亟遣官吏行视,蠲放田租。
闻郴、道、桂阳民饥,则檄转运、常平司赈之。
且虑山谷奸民乘时窃发,则又遣将益兵戍守,遂以无事。
一旦盗数千人入境,疆吏以告,公曰:「此非必死之寇,缓之则散而求生,急之则聚而致死」。
乃处处揭榜,喻以自新,声言大兵且至,令属州县具数千人之食,盗果散去,独馀五百许人。
公乃遣兵,戒曰:「来毋亟战,去毋穷追,毋遏其涂,不去者乃击之耳」。
于是盗之存者无几,进兵击之,尽擒以归。
公独奏诛首恶数人,馀悉以隶诸军。
明年,盗之馀党赖文政等复入境,后帅曰:「此前日养寇罪也,吾必尽诛之」。
盗闻其言,悉力死战。
既剿湖南军,遂入江西,侵扰数州,官军数败,将吏死者数十人,为费以数万计。
于是人乃服公为有谋也。
淳熙二年,除知建康府江南东路安抚使行宫留守
始至,孔目吏有为奸利稔恶数十年者,杖而黥之,一郡称快。
会岁水旱,高下田皆不收。
公首奏倚阁下三等户夏税,为钱六千万,䌷绢二千疋,绵三千两。
分遣官吏行田,蠲正租米十三万七千八百斛,杂折米又二万八千七百斛,豆草蕟茭布租称是。
又奏下漕司遣吏行属州,视其所蠲租颇未尽者,悉以与民。
又奏禁上流税米遏籴,违者劾治如法。
即在他路,亦愿得以名闻,请其罪。
诏从之。
得商人米三百万斛,贷桩管及总司钱合三万万,遣官籴米上江,又得十四万九千斛。
又奏禁州县毋得督旧逋,以重困饥民。
常平米付圩户堤塞缺漏,籍农民当赈贷者若干户,十口以上一斛,六口以上八斗,五口以下六斗;
客户当赈济者若干户,五口以上五斗,四口以下三斗。
又运米村落,从本价赈粜,合十馀万斛,而贷者卒亦不取偿焉。
置局府中,以通判府事赵善珏观察推官王以宁、前蕲州教授李宗思、新楚州教授刘炜领之,而分遣群属循行境中,穷山僻壤,无所不到。
公又惫心疲精,广询博访,夙夜不少懈。
凡官吏奉行之不谨,民间冤苦之无告,幽隐纤悉,无不毕闻。
县给印历,亲书所闻,告谕奖诘,络绎于道,无不切中事宜者。
盖本之以诚意,辅之以赏罚,是以人人争效其力,如办己事。
是年九月,尽明年四月,阖境数十万人无一人捐瘠流徙者。
上嘉其绩,赐书褒喻焉。
公治财宽于民而急于吏,二税之入,所以禁其渔取、察其蠹弊者甚悉。
自累镇所施行,每益加详。
至是,人被其泽尤深。
凡属县所负课不能偿者,悉以丐之,而禁其非法病民者。
至于蠲租振廪,其费又数十巨万,而军吏粮赐皆随月遣给,无不暨者。
被旨甓城,面丈以万计者数千,用钱八千万,米千五百斛,而役不及民。
又偿前帅所负内库钱三万。
上积公劳效,赐手札劳奖,赉以鞍马器物甚厚。
府学四十年不葺,弊甚。
公一新之,以明道程公先生尝主上元簿,即学祠之。
且刻陈忠肃公《责沈》之文于壁,以示学者。
建康大军所屯,盗贼常窜迹尺籍中,吏不能禁。
公耳目迹捕,每发辄得,绳以重典,盗皆相戒遁去,市里晏然,道无拾遗者。
明年,进观文殿学士
五年闰月属疾,再请奉祠,未报,则请致仕。
上意公疾病,亟遣中使挟侍医以来。
公亦知疾不可为,不复得见上矣,即草遗奏千馀言,首引、伾、文以为近习用事之戒,且言:「今以腹心耳目寄之此曹,故士大夫倚之以媒其身,将帅倚之以饥其军,牧守倚之以贼其民,朝纲以紊,士气以索,民心以离,咎皆在是。
愿亟加屏远,以幸天下。
若群臣之贤,臣所知者则唯陈俊卿忠良确实,可以任重致远。
张栻学问醇正,可以拾遗补阙。
愿陛下亟召用之,则众贤汇进而群小黜伏矣」。
既又手书属敬夫及其故友新安朱熹仲晦父及从弟玶,皆以国恩未报,国耻未雪为言,然后以家事为寄。
七月甲子疾革,命取前所草奏封上之,遂以是日薨于府寺之正寝,享年五十有五。
讣闻,上为震悼,始从公请,转通议大夫致仕,赠光禄大夫,辍视朝一日。
建康府致其丧,建宁府给葬事。
公娶吕氏,兵部尚书祉之女,赠新定郡夫人
继韩氏,赠新兴郡夫人
又娶其季,赠淑人,皆魏国忠献公四世孙也。
二男子,学雅,承务郎
学裘,承奉郎
二女,长适将仕郎吕钦,幼未行。
六年二月乙巳,葬于瓯宁县慈善乡丰乐里新历之原,公所命也。
公为人机鉴精明,议论英发,遇事立断,其威不可犯。
而居家极孝慈,事继母庆国夫人礼敬饬备。
遭丧时年逾五十,执礼尽哀,以致毁得疾几殆。
友爱诸弟,晚岁弥笃。
岁时祭祀,酌古今礼而敬以行之。
内外功缌之戚,必素服以终月数。
在官为罢燕乐,闻同寮有丧者亦如之。
福国夫人蚤薨,公哀慕无以自致。
出疆侍祠,再当得任子恩,欲奏官其内弟,辄不遂,竟三奏然后得之。
所治有骨肉之讼,皆召至前,喻以恩意,责以义理,反覆详尽,至或深自引咎,词意恳切,闻者悔悟感泣,往往失其所争而去。
遗命治丧毋用浮屠法。
平居乐取人善,不啻如己出。
张敬夫朱仲晦父游,久而益敬信之。
居官乐受尽言,事小失中,虽下吏言之,无不立改,以是得南丰曾撙于湖南幕府,厚遇之。
公去,撙为后帅所恶,诬奏夺其官。
公在建康,力为辨理得伸,而要路有忌公者奏却之,盖其意不在撙也。
公不悔,遇撙益厚。
在朝廷危言正色,直前无所避,其忠义奋发,不以死生动其心,盖得乎家世之传。
而论事之际,务在审密持重,不肯为侥倖尝试之举。
其侍上语,每及恢复大计,必以修政事、固根本为先。
辞起,复手疏尽发当时用事者大言不顾、罔上误国之奸。
大臣盖不悦,而上独深察其忠。
其在方镇爱民戢吏,平讼狱、理财用、治军旅、除盗贼,皆有科指,而尤以敦教化、厉风俗为急务。
盖其生质虽高,闻誉虽蚤,而德成望尊,尤在晚节。
故天子知之久而益深,增秩赐金,劳问狎至,盖将有意复用之也。
士大夫之贤者,平日固多豫附,其不能无私意异说者,晚亦相与归重。
及闻其丧,无贤不肖,莫不惨然相吊,恨国家失此洪毅忠壮、忘身忧国之臣也。
所临数镇,民爱之如父母。
闻讣,有罢市巷哭者。
至于诸军将吏,外暨夷狄,则于公家威名义烈服习盖久,莫不想闻其风采。
军士固敬爱之,而虏谍者至荆襄,亦每诇今刘公于延康为何属也。
延康忠显公旧官云。
公自少即以文学知名于时,及登朝廷、入禁掖,论思润色,当世尤称其得体。
而平居未尝辄为无用之文,间有应酬之作,随辄弃去。
后省驳议,又多削稿,故今存于家者文集八卷,奏议十卷,内外制二十卷而已。
然公之所以自立于不朽者,有不在于空言也。
玶谨按令甲,考公品秩,实应诔行易名之典,其姓名事迹又当得书信史以示来世,故敢状其乡里世系、历官行事之实如右,以告于太常考功,并移太史氏。
而其事关国体军机之重者,犹弗敢尽著,寻第录别上。
谨状。
淳熙九年四月日,从弟从事郎玶状。
进两朝圣范劄子 其九 圣范九 南宋 · 刘光祖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一四
臣闻天子者,当以天下之目视,以天下之耳听,以天下之口使言,以天下之心使思,然后利害毕达,休戚毕陈,善善恶恶、是是非非然后可以不乱。
太祖皇帝神圣豁达,不自掩盖。
初诏五日内殿起居,百官以次转对,并须指陈时政得失。
朝廷急务或刑狱冤滥、百姓疾苦,咸许采访以闻,仍须直言其事,不在广有牵引。
或事关急切,则许非时诣閤上章。
建隆三年诏也。
乾德四年,又诏曰:「国家选用时才,参掌邦计,货泉所聚,职任尤繁,所冀得人,俾各陈力。
虽思不出位,勿侵官局之权;
而知无不为,共济公家之务。
或纲条有所未正,利害有所未明,正期开善以相规,安可不言而自守?
自今三司使所行事或未当,本判官并应执咨;
所执理明,而三司使不从,则许面奏;
或事有已经敷奏,获旨施行,而未通便,亦许指陈。
若本判官避事不言,许它部判官及逐路转运使直具利害闻奏。
其或因而更改,颇协便益,并充课绩。
若明知利害,循嘿不言,则殿罚随之」。
由是观之,太祖皇帝时直言得失不为讪上,明辩是非不为侵官,所以尽事理而究下情也。
太宗皇帝在位,田锡以进谏为己任,太宗以纳谏为盛德。
卢多逊所不悦,出为河北南路转运副使也,因入辞进封事,论军国要机者一、朝廷大体者四。
太宗赐诏答之,且云:「自今有所见闻,无辞献替」。
其后复自相州上疏言:「方今筦榷货财,网利太密;
躬亲机务,纶旨稍频」。
复有未喻圣意之事三、奏请可行之事二。
其后又自睦州上疏曰:「近陛下有朝令夕改之事,由制敕初行,时有未当,而无人封驳者,给事中之过也。
陛下有舍近谋远之事,由言动所为,未合至理,而无人敢谏诤者,是左右拾遗补阙之过也」。
又曰:「加以时久升平,天下混一,致陛下谓升平自得,资陛下以功业自多,日迁月移,浸成圣性,左取右奉,无非睿谋」。
又曰:「臣下言之则谓之封章,陛下行之则出为法令。
法令可简而不可使繁,制度可久而不可屡变。
变易不定,是彰思虑之不精;
繁多难依,是令手足之无措」。
其后入为知制诰,复奏疏论边事曰:「今之禦戎,无先于选将帅
既得将帅,请委任责成,不必降以阵图,不须授之方略」。
又曰:「前年出师,命曹彬以下欲取幽州,是侯利用、贺令图之辈惑误圣聪。
陈画谋策,而宰臣昉等不知。
去年招致义军,劄配军分,宰相普等亦不知之。
岂有议边陲、发师旅,而宰相不预闻?
宰臣普三入中书,再出藩镇,人所具瞻,事无不历,乞陛下以军旅之事、机密之谋悉与筹量,尽其机画。
此乃国家大体,君父至公」。
又曰:「以臣所见,小小公事不劳陛下一一用心。
若以社稷之大计,为子孙之远图,则在乎举大略,求将相,务帝王之大体也」。
锡前后所陈深切,载在史册,足以彰太宗受言之美。
方是时也,太宗以补阙、拾遗时多循嘿,失建官本意,于是改为左右司谏、左右正言,俾职业之是修,期名实之相副。
其后右正言谢泌数奏章论时政得失,太宗嘉其忠荩,擢左司谏,赐金紫并钱三十万。
一日得对便殿,复面加赏激。
谢曰:「陛下从谏如流,故臣得竭诚。
昔唐末有孟昭图者,朝上谏疏,暮不知所在,前代如此,安得不乱」?
太宗动容久之。
夫祖宗圣德,岂群臣之敢窥,而其乐受忠谏,无一善之不录,然则舍己从人,固之所以为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