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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论诸将益兵奏 其一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一
臣窃见近日所委帅臣,大抵以益兵为请。
朝廷既熟闻之,必以为循常之谈。
臣但虑众说依违,未能感悟圣意。
臣非不知国家兵数有限,然事当应急,必在枝梧。
昔秦伐楚,王剪请兵六十万,有李信者请止用二十万。
帝不从言者,谓能任其事也。
然信果败,而终成功。
今西边诸将人人皆请益兵,亦有自许如李信,请以少击众也。
李信者尚败事,况强而使之?
此必败之理(《河南先生文集》卷一九。)
理:原无,据明本、张本补。
后汉殽坑君神祠碑跋(〔光和四年〕)1064年2月1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四、《集古录》卷一、《六一题跋》卷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汉《殽坑君神祠碑》,在郑县
庆历中枢密直学士施君为陕西都转运使,为余摸此本,云:「碑文已磨灭,初不可辨,以面填其刻,稍寻其点画,命工镌治之,乃可读」。
汉碑今在者类多磨灭不完,故斯碑历历可见也,惟裴晔姓名为乡人镵去矣。
殽坑所以畜泄水患,据碑文云,自亡新以来废之,则前汉时已有之矣。
光和中晔为郑县,始修复之,事见《水经》及《华州图经》。
殽坑君祠,今谓之五部神庙,其像有石堤、西戍、树谷、五楼先生东台御史王剪将军,皆莫晓其义。
施君名昌言,今为泾原路安抚使
治平元年二月一日书。
为君难论(下)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
呜呼!
用人之难难矣,未若听言之难也。
夫人之言非一端也,巧辩纵横而可喜,忠言质朴而多讷,此非听言之难,在听者之明暗也。
谀言顺意而易悦,直言逆耳而触怒,此非听言之难,在听者之贤愚也。
是皆未足为难也。
若听其言则可用,然用之有辄败人之事者;
听其言若不可用,然非如其言不能以成功者,此然后为听言之难也。
请试举其一二。
战国时,赵将有赵括者,善言兵,自谓天下莫能当。
其父奢,赵之名将,老于用兵者也,每与言,亦不能屈。
然奢终不以为能也,叹曰:「赵若以为将,必败赵事」。
其后奢死,赵遂以为将。
其母自见赵王,亦言不可用。
赵王不听,使将而攻秦。
为秦军射死,兵大败,降秦者四十万人,坑于长平。
当时未有如善言兵,亦未有如大败者也。
此听其言可用,用之辄败人事者,赵括是也。
秦始皇欲伐荆,问其将李信,用兵几何?
方年少而勇,对曰:「不过二十万足矣」。
始皇大喜。
又以问老将王剪曰:「非六十万不可」。
始皇不悦,曰:「将军老矣,何其怯也」!
因以为可用,即与兵二十万,使伐荆。
王剪遂谢病,退老于频阳。
已而大为荆人所败,亡七都尉而还。
始皇大惭,自驾如频阳谢,因强起之。
曰:「必欲用臣,非六十万不可」。
于是卒与六十万而往,遂以灭荆。
夫初听其言若不可用,然非如其言不能以成功者,王剪是也。
且听计于人者宜如何?
听其言若可用,用之宜矣,辄败事;
听其言若不可用,舍之宜矣,然必如其说则成功。
此所以为难也。
予又以谓秦、赵二主,非徒失于听言,亦由乐用新进,忽弃老成,此其所以败也。
大抵新进之士喜勇锐,老成之人多持重。
此所以人主之好立功名者,听勇锐之语则易合,闻持重之言则难入也。
赵括者,则又有说焉。
予略考《史记》所书,是时赵方遣廉颇攻秦。
,赵名将也
秦人畏,而知虚言易与也,因行反间于赵曰:「秦人所畏者,赵括也,若赵以为将,则秦惧矣」。
赵王不悟反间也,遂用为将以代
蔺相如力谏,以为不可。
赵王不听,遂至于败。
由是言之,虚谈无实而不可用,其父知之,其母亦知之,赵之诸臣蔺相如等亦知之,外至敌国亦知之,独其主不悟尔。
夫用人之失,天下之人皆知其不可,而独其主不知者,莫大之患也。
前世之祸乱败亡由此者,不可胜数也。
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七。又见《皇朝文鉴》卷九四,《历代名贤确论》卷三六,《古文集成》卷三一,《名世文宗》卷二○,《古文渊鉴》卷四五,《古今图书集成》皇极典卷二六六、经籍典卷二七四。
寄题李舍人(伟)蒲中新斋 北宋 · 司马光
七言律诗 押鱼韵
陇上家声勇气殊,边庭卧鼓欲安居。
非同王剪私求宅,更似甘宁晚好书。
剑倚寒窗风淅沥,门无杂客萧疏。
蒲州风土平生爱,为问旁邻地有馀
论秦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一、《苏文忠公全集》卷五、《历代名贤确论》卷三二、《少微通鉴节要》卷三、《文编》卷二八、《经世八编》卷三七、《学海道君部》卷一二九
秦始皇十八年,取韩。
二十二年,取魏。
二十五年,取赵,取楚。
二十六年,取燕,取齐,初并天下。
苏子曰:秦并天下,非有道也,特巧耳,非幸也。
然吾以谓巧于取齐,而拙于取楚,其不败于楚者幸也。
呜呼,秦之巧,亦创于智伯而已。
魏、韩肘足接而智伯死。
秦知创智伯,而诸侯终不知师魏、韩。
秦并天下,不亦宜乎!
齐湣主死,法章立,君王后佐之,秦犹伐齐也。
法章死,王建立六年而秦攻赵,齐、楚救之,赵乏食,请粟于齐,而齐不予,秦遂围邯郸,几亡赵,赵虽未亡,而齐之亡形成矣,秦人知之,故不加兵于齐者四十馀年。
夫以法章之才而秦伐之,建之不才而秦不伐,何也?
太史公曰:「君王后事秦谨,故不被兵」。
夫秦欲并天下耳,岂以谨故置齐也哉?
吾故曰「巧于取齐」者,所以大慰齐之心,而解三晋之交也。
齐、秦不两立,秦未尝须臾忘齐也,而四十馀年不加兵者,岂其情乎!
齐人不悟而与秦合,故秦得以其间取三晋。
三晋亡,齐盖岌岌矣。
方是时,犹有楚与燕也。
三国合,犹能以拒秦。
秦大出兵伐楚,伐燕,而齐不救,故二国亡,而齐亦虏。
不阅岁,如晋取虞、虢也,可不谓巧乎?
二国既灭,齐乃发兵守西界,不通秦使。
呜呼,亦晚矣。
秦初遣李信以二十万人取楚,不克,乃使王剪以六十万攻之,盖空国而战也。
使齐有中主具臣,知亡之无日,而扫境以伐秦。
以久安之齐,而入厌兵空虚之秦,覆秦如反掌也。
吾故曰「拙于取楚」。
然则奈何?
曰:古之取国者必有数。
如取龆齿也,必以渐,故齿脱而儿不知。
今秦易楚,以为是龆齿也可拔,遂抉其口,一拔而取之,儿必伤,吾指必啮。
故秦之不亡,幸也,非数也。
吴为三军,迭出以肄楚,三年而入郢。
晋之平吴,隋之平陈,皆以是物也。
苻坚不然。
使知出此,以百倍之众,为迭出之计,虽不能支,而况谢玄、牢之之流乎!
吾以是知二秦之一律也。
始皇幸胜而不幸耳。
王剪用兵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六四、《苏文忠公全集》卷六五
善用兵者,破敌国,当如小儿毁齿,以渐摇撼,而后取之,虽小痛而能堪也。
若不以渐,一拔而得齿,则取齿适足以杀儿。
王剪以六十万人取荆,此一拔取齿之道也。
秦亦惫矣,二世而败,坐此也夫。
乞禁军日一教状元祐元年四月二十二日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四、《栾城集》卷三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七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窃见诸道禁军,自置将以来,日夜按习武艺,剑槊、击刺、弓弩、斗力,比旧皆倍,然自比岁试之于边,亦未见胜敌之效。
盖士卒服习,止军中一事耳。
至于百战百胜,则自有道,不可不察也。
臣访闻凡将下兵皆早晚两教,新募之士或终日不得休息,士卒极以为苦。
顷岁西鄙用兵,士自内郡往即战地,皆奋踊而去,以免教为喜。
先朝留意军事,每岁遣官按阅,锡赉丰厚,迁补峻速,士心犹且如此。
臣观今日所以厚之者不如先朝,而所以劳之者如旧,臣窃以为疑也。
古之名将如李牧王剪将用人之死力,必椎牛酾酒,听其佚乐,养而不试。
士皆投石超距,踊跃思奋而后用之,故所向无敌。
今平居无事,朝夕虐之以教阅,使无遗力以治生事。
衣食殚尽,憔悴无聊,缓急安得其死力?
臣请使禁军除新募未习之人,其馀日止一教,使得以其馀力为生。
异日驱以征伐,其乐致死以报朝廷,宜愈于前日也。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李陵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八二、《淮海集》卷二○、《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三一、《历代名贤确论》卷四四、《古今人物论》卷一○
臣闻草食之兽不疾而易薮,水生之虫不疾而易水,行小变,不失其大常也。
知此者可以用兵矣。
何则?
夫用兵之法有所谓常,有所谓变。
什则围之,伍则攻之,不敌则逃之,兵之所谓常也。
以寡覆众,兵之所谓变也。
古之善用兵者,虽能以寡覆众,而什围伍攻之道未易忽焉,所谓行小变,而不失其大常也。
呜呼,李陵之所以败者,其不达于此乎。
《兵法》曰:「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汉武时,匈奴冒顿之后,号为强盛,控弦百万,几与中国抗衡。
卫青去病之徒,每出塞,至少不下三万骑,其多至十万骑,又有诸将相为应援,然后有功。
乃以步卒五千出居延,行三十日至浚稽山,与单于七八万骑接战,一日数十合,安得而不败哉?
尝将八百骑,深入匈奴二千馀里,过居延北,不见虏,还。
又尝将轻骑五百,出敦煌,至盐水,迎贰师,未闻困绝。
谓以少击众可以为常,不知幸之不可以数也。
秦始皇李信曰:「吾欲取荆,将军度用几何人而足」?
李信曰:「不过二十万人」。
又问王剪,曰:「非六十万人不可」。
始皇使信伐荆,既而军败。
复欲使曰:「大王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万人不可」。
始皇从之,遂平荆地。
王剪岂不知以少击众为利哉?
以为小变不可恃,大常不可失也。
田单赵奢之用众,而以为镆铘之剑,肉试则断牛马,金试则截盘匜,薄之柱上而击之则折为三,质之石上而击之则碎为百。
呜呼,以王剪之事、赵奢之言观之,则之败也,其自取之哉!
夫豪杰之士不患无才,患不能养其气而已,不能养其气,则虽有奇才,适足以杀其身也。
之召见武台,天子欲使为贰师将辎重,心耻之,不敢言也,遂请当一队以分单于兵。
夫以之奇才,向使少加持重,则卫、霍之功岂难继耶?
而不胜一旦之愤,轻用其锋,至兵败降匈奴,颓其家声,是以不能养其气而已矣。
或曰:「李陵以孤军深入,其亡也宜矣。
然则李靖以骑三千,蹀血虏庭,遂取定襄,何也」?
曰:唐之击突厥也,六总管、师十万,皆授靖节制,所向辄克,虏势窘甚矣。
颉利诸酋,皆勒所部来奔,所谓伤弓之禽,可以虚弦下也,况于劲骑三千乎?
之事异矣。
王剪 北宋 · 李复
七言绝句 押灰韵
少李轻兵去不回,荆人胜气鼓如雷。
将军料敌元非怯,能使君王促驾来。
将心论 北宋 · 李廌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五二、《济南集》卷六、《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四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八
臣闻有君子将,有小人将。
君子将,天下之将也;
小人将,亡国之将也。
古之贤将,原兵之意,可以为仁术;
察武之用,可以广德心。
故以杀止杀,非所以好杀;
以战去战,非所以好战。
《司马法》曰:「杀人安人,杀之可也;
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
《孙子》曰:「全国为上,破国次之;
全军为上,破军次之」。
何古人终始以爱存心欤?
故君子之将,能师古人之意,以不战屈人兵为心;
小人之将,违古人之意,以嗜杀人为事。
以不战屈人兵为心,以天下为心者也,非天下之将乎?
以嗜杀人为事,亡国而不恤者也,非亡国之将乎?
尉缭梁惠王时,为兵之说曰:善用兵者,能杀士卒之半,其次杀十之三,其次杀十之一。
能杀其半者,威加海内;
能杀其十之三者,力加诸侯;
能杀其十之一者,令行士卒。
信此说也,则兴师二十万,可自诛其十万;
兴师十万,可自诛其五万矣。
且夫将军心也,士卒支指也,心诚则支指应,心危则支指违,士乐附则将威。
今驱无罪之人以犯难悦以使之,犹恐不得其心,忍罗置罪罟以快意于刑戮乎?
诛其半,欲其半之用命,孰若全军抚爱,皆使之亲其上、死其长乎?
杀半用半,虽胜何益!
孟子曰:不仁哉,梁惠王也!
縻烂其民而战之。
争地以战,杀人盈野;
争城以战,杀人盈城。
呜呼!
惨酷至此,尉缭有以启之欤?
臣于是求于古之君子善抚士卒而爱之者,私窃慕焉,其惟战国李牧蜀之诸葛亮唐之李靖乎。
臣请言其用兵之意。
雁门也,罄军市之租以养士力,椎牛犒燕以养士心,谨烽燧,多间谍,以养严入保,示怯佯北,致人以养气。
谋熟勇全,皆愿一战。
于是选车馀千,选骑馀万,百金之士五万,彀者十万,一举而灭襜褴,走单于,破东胡,降林胡。
向使自杀其士卒之半,则莫不怨毒矣,孰肯自献其勇以求一战乎?
诸葛亮之御张合之众号四十万,而亮之众不满一军。
众寡既不敌,而强弱又相远。
两军既阵,而幡兵适交。
以用兵行师,大信为本,乃悉遣之,且曰:去者束装以待期,妻子企踵而计日。
则原其情而悯其劳,怀以仁而厉以义,可谓周矣。
故去者感激,愿留一战;
住者愤怒,人百其勇,杀合走懿,以成其功。
向使自杀其士卒之半,则闻声而还矣,孰肯忘死衔恩,以决一战乎?
李靖之与太宗论兵也,太宗以严刑悛法使人畏我、不畏敌为疑,以卒未附而罚不行不可用为说;
太宗以爱克威、威克爱为问,以爱设于先、威设于后为对,则君臣之心,何视卒如婴儿乎?
又曰:顷讨突厥,总蕃汉之众,出塞千里,未尝戮一扬干,斩一庄贾
夫卫公于艰难草创之初,剪刈凶渠,以扫欃枪,备延陁于关内,伐突厥定襄,荡吐浑于西海,夷萧铣江陵
向使自杀其士卒之半,则危国亡师之不暇,况宣威信于绝域乎!
呜呼,安得今日守边之将,爱育士卒如此三子者乎?
夫天子之兵,以仁为本,以义为御;
天下之将,以慈为主,以勇为决。
却视尉缭之说,非亡国之兵,小人之将乎?
秦以残忍虎狼之心,务杀伐屠戮以彊天下;
又有残忍虎狼之将,能杀伐屠戮以快其意。
蒙骜王剪之父子,世为秦人之民贼,攻城克敌,固已众矣,然未若白起之甚。
白起之为将也,战必胜,攻必取,诚莫可及。
以书考之,凡攻某国,拔之,伐某所,取之,不言斩首若干、坑卒若干者,置而勿论;
论其直书斩首若干、坑卒若干而计之,凡杀敌国之兵八十四万人。
战卒死于敌者又当几十万。
总两国供军之民,其诛求裒歛、因以失业而死者,又当几十万矣。
何晏曰:「白起降赵卒而坑,岂徒酷暴之谓乎,后亦难得志矣」。
又曰:「裁四十万之命,而适足以彊天下之战;
要一日之攻,而更坚诸侯之守」。
又曰:「杀降之祸,大于剧战」。
然则兵胜未几而被戮,国彊未几而为墟,良以此乎。
臣于是乎求于古之君子能制阃外而怀柔者,私窃慕焉,其维战国荀吴晋之羊祜唐之郭元振
臣请言其用兵之说。
荀吴之伐鲜虞而围鼓也,鼓人欲叛其君而附己,曰:「吾不可以欲城而市奸,所丧滋多」。
鼓人请降而有食色,曰:「吾焉用邑以贾怠,不如完旧」。
食竭力尽,克鼓而还,不戮一人,贤哉!
羊叔子之为荆州也,慨然有平吴之心,开布大信,专修德义,纵俘释获以示至仁,归禽偿谷以示不扰。
潘景来寇,追斩而厚葬之,美其死节;
陆抗对垒,病而馈之药,饮不疑。
内则授良谋于张华,外则付成算于杜预,卒能平吴。
贤哉!
郭元振之镇西域也。
抚驭诸蕃,专尚忠义。
吐蕃之众,开凉州之围;
会兵百万以集湟州,分兵十道以进青海
赞普屈膝而请和,突厥畏威而入贡。
会质勒而至于陨身,吊婆而为之流涕,贤哉!
呜呼!
安得今日守边之将,绥抚敌国如此三子者乎。
夫天子之兵,至信为主,至公为辅
天子之将,附众以文,威敌以武。
却视白起之功,非亡国之兵,小人之将乎。
夫为政至用兵,棘矣;
用兵至于杀人,可哀矣。
以可杀而以杀为事,乃嗜好也。
嗜杀人者,其心何如?
孟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为其象人而用之也」。
惧后世以象人为未足,有殉之以人者矣,故必推原其理而深罪之。
奈何尉缭之法,使后世藉口以残忍乎?
孟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
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
何其血流漂杵也」。
惧后世以漂杵,则忍心于屠殄矣,故必推原其书而深诋之。
奈何起之事诱后世快意于杀伐乎?
陛下以仁政为重,孝治为先,则将之心术,亦可戒矣。
彼一夫向隅而泣,满堂为之不乐;
东海杀孝妇,天降累年之旱以罚之:人命为可重也,陛下念哉!
郭宣徽祠堂 北宋 · 李廌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五三、《济南集》卷七
世之论将者,难乎其人,必曰:制法审重如充国孔明,料敌决胜如淮阴李靖,抚爱慈祥如荀吴叔子威信著明如廉颇乐毅,然后为全材。
繇古逮今,世称三郭焉,曰:唐代郭公元振汾阳王子仪,我朝武卫上将军雄武军节度使司空公。
其人也忠义气节、勋劳声望,皆为一代宗臣。
代国公历中、睿不纲之时,仗节慷慨,建西域之功;
汾阳王当藩镇跋扈之际,发身艰难,定两京之业;
司空公立治朝,佐英主,卫中国,抚四夷。
在内则持本兵之柄,以授庙算;
在外则专师律之权,以将天威:论其世则有间矣。
公讳逵,字仲通,其先钜鹿人
少以天下之重自任,沈鸷有谋,博习群书,喜兵家之流,学艺绝人。
范文正公仲淹而师之,以故材气成全,有国士英雄之风。
兴自小官,致位二府,更守八州,六领方面,再为四路宣抚使
自束发从军至于白首,大小战未尝败北。
从讨保州,一言降其众;
授策古渭,三战拔其城。
降下溪蛮彭仕羲以平湖北,降武冈蛮杨昌透以平湖南
移兵党羌,则令征就禽;
问罪交趾,则乾德请命。
迹其战多,固已鲜俪,其延安功烈尤著。
盖力存绥州,排沮奸谋,抚育嵬名山,招徕向化,取李崇贵以复杨定之雠,责薛宗道以屈党项之兵。
绥平之战,追奔出塞;
金汤之战,庆阳解围。
神宗皇帝赐诏褒谕,曰:「渊谋秘略,悉合事机,有臣如此,朕无西顾之忧矣」。
延安之民,于今受其赐。
天下知公与知兵者,谓公持志守气刚大充塞,故临机应变优游中节,以全取胜,百战不殆。
然异时为将者,常患乎上不为朝廷之见知,下或无将吏之可用。
公被遇英祖、神考,顾问方略,虚己听纳,言无不从。
总兵在外,必遣近臣就议,或设问目以咨之,故谋行计施,无或疑间。
选用偏裨,置僚掾,随其器能,付以事任,南征西伐,常以自随,故上下相安,皆有成绩。
用能保固封陲,夹辅王室,精神折冲万里之外,威闻所加,莫不率服。
公尝自谓:「吾虽为将,仁德多矣」。
得太平良将之体。
至于奉使大辽,劫之以威,义不可夺,全使臣之节。
守土临民,以学校农桑为先;
衎衎岂弟,行循吏之实。
对扬庭论,荐绅义其直;
奉亲约己,乡闾敬其行。
华夷怀畏,朝廷倚赖,真天下之重臣也。
公逮事四朝,周旋五纪,龙光优渥,士民宜之。
由侍卫马步军殿前三司,入拜检校太保签书枢密院事,进宣徽院使、检校太尉,更静难、武信两镇节度观察留后封天水郡开国公
洎得罪安南,屏居洛汭,复领方镇,即坚辞告老,以上将军得谢于家。
雍容进退,以功名始终,贤哉!
元祐三年十二月十有四日,薨于嘉庆里第之正寝,享年六十有七。
讣闻,天子辍视朝一日。
天下之人闻公之丧,识与不识,皆咨嗟陨涕,若悼李广,且惜其不果再用也。
初,公之延安,上旌其功,敕建寺于先垄,赐名「资忠报本禅院」。
绍圣三年,公之子忠孝等作堂于其中,绘公像以祠之,属其友阳翟李廌为记。
尝观王剪请田宅自污,彼以秦皇猜忍,故为全身远害之计。
霍去病辞治第,欲灭匈奴,以汉武喜功,徇黩武穷兵之欲。
其于君臣之义,盖亦薄矣。
神宗皇帝宠公,欲显其亲,公事神宗皇帝,能移其孝。
资忠于国,则上有以崇君父之义;
报本于家,则下有以广臣子之恩,顾不美哉!
敬系之以铭,曰:
天祐我宋,克生人杰。
降畀大任,俾辅鸿烈。
显允郭公,四朝老臣。
以仁为勇,以德为名。
乃登将坛,乃佐枢极。
渊渊谟谋,蹇蹇义直。
公在庙堂,四围兵寝。
公在疆埸,天子奠枕。
锡赐佛祠,时惟异恩。
非曰假宠,惟以报勋。
于焉祀公,益为显亲。
汉宣虎臣,图赞麟阁
云台四七,凌烟褒鄂。
公像在兹,视古无怍。
圆圆故阡,翼翼新庙
邙山苍苍,洛水浩浩。
玉关诸戎,朝贡之道。
北瞻九原,稽颡膜拜。
犹当畏仰,凛凛如在。
归脩臣职,莫犯绝塞。
载在祀典,与享大蒸。
国有典常,则徯宠灵。
诏乃后人,盍观此铭。
成州龙池湫潭庙碑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六、乾隆《成县新志》卷四、宣统《甘肃新通志》卷九二
成州今治同谷,距所治北十里许有池,广可度而深不可规也。
盖广焉仅踰寻丈,而渊沦窅然,莫有冬夏之异,其深何如!
邦人谓神龙是居,方其吁雨粒灾,而敏速即无知者,亦必曰神龙之居也。
董父所扰,嗜睡而多欲者,安得而有此?
面群山之嵯崿,后丛冈之逶迤,木老而竹秀,云物常异,则旅人过焉,敢不神而式之?
然惜也,图史莫之有载,揆观其远,方嬴秦时池名曰湫,礼币行焉,悉投文以诅楚。
于时大湫之灵,实与秦共为无道也。
今斯名池而不名湫,则丑彼功首之国,而不为之灵也。
于是乎王剪白起不得称其武,而韩非李斯辈又安在而智哉?
实吾池之蛭螾也欤!
或责秦之士贱且拘者,不知当时果有士欤?
今往往有死湫据形胜,徒暴其所谓《诅楚文》者,为人侮戏之,孰若吾池今日之荣耶!
近在唐之中世,驱西兵以御燕寇,遂弃凤翔之西于吐蕃,末隶此邦于李茂贞,而西则孟知祥有焉,又宜吾池之无闻焉尔也。
说之假守无状,悼无年以自讼,走祠下,蒙神之贶,默与心会。
伏念莫有以为神之报,则以菲陋之文略志之曰:不为乱邦而出,德也;
知时以翔,智也;
不广其居,俭也;
能云以雨,仁也。
顾彼残守贪令,可以赖是众美而少宽于刑书,岂不幸甚!
若其吏也,竞前而不知危,乾没而不自勉,崇边幅以侈丽,务为欺谩,不徒避课,而且求宠,则亦宜神之视,而心知愧矣,又亦可惧也哉!
其庙额锡于崇宁二年新庙之役则政和五年
宣和六年春说之再荐之文并刻于碑阴,系之铭曰:下民失职频蒙辜,有仁上帝龙角趋。
曰民无辜吏可诛,其雨泽之不须臾。
龙恭帝命舞莫吁,吏论昭格何其愚。
种食艰难仁者储,并不腹诋而面谀。
龙昔在秦蟠不舒,蛭螾斯德何如。
我式铭之莫能誉。
按:《陇右金石录》卷三。又见国家图书馆藏拓片·各地一一○三。
唐李晟 北宋 · 李新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九三、《跨鳌集》卷一五
提金鼓,总军师,喑呜叱咤,以示威武,僄悍贼祸,惟在杀戮,如是而为将耶,是王剪白起之徒,舆尸血刃,以草菅视其民者也,其为将则暴矣。
惟务招怀,曾无制御,抚妪姑息,不忍一物之伤,规规屑屑于私恩小惠,如是而为将耶,是宋襄公之小仁,成安君之懦计。
始欲保民,而卒为敌人所乘者,其为将则失之弱矣。
失于暴则残贼而少恩,非仁也。
失于弱,则委靡而不振,非义也。
古之善为将者异乎此。
仗忠义之节,负英果之气,武足以定乱,而不扰乎物,勇足以胜敌,而不烦乎民,严而不暴,威而不猛,其终归于安社稷,保人民为事,则义矣,而有仁焉。
仁虽足以怀柔,而敌人莫敢犯。
志虽在于招纳,而奸雄无所容,终于伐叛诛恶,奋疾如鹰隼之击,则仁矣,而有义焉。
后之人得是道而功名赫然见于世者,其唐之李良器乎?
史臣所以称为仁义将者,固不妄矣。
唐当德宗之世,天下可谓多故矣。
朱泚泾原叛,卒窃据京师,乘舆出狩奉天
当是时,李怀光则虎视于咸阳李希烈则鸱张于宣武魏少游则狼顾于淮南王武俊则蚁聚于真定朱滔桀傲于范阳李纳睥睨于山东田悦跳梁于魏博,李楚琳跋扈于凤翔。
叛帅悍将,所在有之,所以为朝廷用者,惟上党李抱真河东马燧、与夫韩游瑰戴休颜数人而已。
然皆错愕眙骇,莫敢先发,则其事可谓急矣,其势可谓危矣。
李晟毅然特立,奋不顾难,提孤军横贯贼锋,内无积赀,外无输粮,其所恃以胜敌者,特区区忠谊耳。
故英贤感慨而乐为之死,士卒雪涕而乐用其命,遂至逐朱泚,毙令言,荡夷凶憝,克清宫阙,若有馀勇,不亦义乎?
及师入长安,而市不易廛,宗庙不震,远坊之人,宿夕方知,不亦仁乎?
夫总军旅之众,举杀伐之威,诛暴讨奸,而民皆按堵,非仁而何?
保全所居之人,而不失乎元恶大憝,非义而何?
且用众而不哗,伐国而有礼,以寡胜众,以德保民者,惟三王之师能之。
以孤军之寡,而胜朱泚十万之众,则与尚父牧野之战何异乎?
师入长安而人不识旗鼓,则与归市者不止、耕者不变,何殊乎?
军既胜,而先表著节不屈者,则得先王轼闾表墓之义矣。
诛其元恶,而胁污诖误一切释而不问,则得先王胁从罔治之意矣。
诸将之兵,多肆掳掠,而惟军樵苏无所犯。
及师入长安,分慰居人而秋毫无所扰,则其武得先王安民和众之义矣。
故当时群臣亦称其三代行师不能加之,而史臣亦谓其三王之佐无进其能,果其为仁义将也,岂诬我哉!
虽然,马燧浑瑊,亦当时之名将也,平之功,不出于二子,而独成于者,何哉?
盖二子虽各负猛志,而才智谋略实不逮于
夫仁义者,德也,才智谋略者,术也。
以其至善之术,而辅成其至善之德,斯可矣。
窃观李良器裁处三军,实有不穷之奇。
奉天之难,常以天子暴露为念,言辄流涕,则忠谊足以感人矣。
请驻跸梁益,以系天下望,则其谋可谓有主矣。
先击苑中,以披贼之腹心,徙屯东渭,以防贼之吞并,则其智足以见机矣。
秉义挺忠,而志不可夺,身系安危,而气不少衰,则其勇足以无敌矣。
斥荧惑之退舍,则知其善于达权。
与下同苦,而士无携怨,则知其善于用众。
其才智谋略,卓然见于所为者如此。
此所以辅成仁义,而为三王之佐欤!
乃若马燧浑瑊,则不能及此也。
力能得田悦而不取,结赞不可信而辄信之,故河北之盗卒不臣,而平凉大臣奔辱,皆之所致。
浑瑊则不能料结赞之诈,但以如诏为恭,又无足取彼,安能为所为而成其仁义哉?
非特此也,观之在朝,蹇蹇以尽大臣之节,常慨然慕魏郑公之直言,有致君之志,而深诮李叔度之失辞,则究其所存,欲置天下于仁义者。
惜乎居无事时,为谗人所间,不克施其一二,使夫仁义之功止见于行军用师之际,是亦不幸也。
呜呼!
以愚考之,也诚异乎武夫矣。
策问 宋 · 廖刚
 出处:全宋文卷三○○○、《高峰文集》卷一四
问:圣人作经以遗天下后世,天人之道备矣。
君子以之修身,圣王以之为天下国家,犹之取方员平直于规矩准绳,天下之器悉出于此,而未有能废之者也。
洪惟圣朝以经图治,操验稽决,无非经者。
故养士以肄经为业,选士以通经为贤,课其功不略于胄子,程其能不废于武夫。
夫岂区区以是为得才之筌蹄也哉?
资以共治,实惟经术之明,故每重焉。
诸生蒙被教养之久,师友渊源所渐,宜无愧于此矣。
一日得其所知,若刺经以作王制,传经以断国论,求之古人,举能与之合乎?
抑道德性命之旨又臻其奥境,而功用不侔,曾汉、唐之诸儒不足道乎?
愿悉陈之,翼以得成才焉。
问:文武异事,而道本一致,犹人之一身,刚柔缓急,以时翕张,然后适得其平。
岂谓武则无与于文,而以文名者终无所用于武乎?
诸葛武侯之行师,见称天下奇才,而王通许以礼乐;
李卫公兵法,后世师焉,而考其始终,伟然为一代名臣,不全以战功显。
彼固曷尝以武之名为病耶?
有官君子以能文求试,盖奴视、卫、霍辈,若将浼己。
至若武侯卫公,宜所不辞也。
有如异日从子所好,不置子于旗鼓行阵之间,抑将何以报上之德,趋功名之会乎?
尝试言其所学所志,有司将幸以得才焉。
问:官不贵少,要使天下无废事;
士不贵众,要使天下无滞才。
盖事废则民告病,才滞则士告穷,二者均之不可。
然方承平熙洽之时,人材众多,理宜遴选,留滞之患,尚非所恤。
乃若日者诸路以阙官上闻,多至三数百员,事之不治,其弊可胜言哉!
且以为仕进者少耶,则铨部云集,率数十人而拟一官,果非不急于仕也。
且以为内重外轻,士多希进,迟迟去国,以幸免州县之劳耶?
则朝廷革侥倖之弊矣,尚何图哉!
岂铨选之吏容有玩法之奸,鬻阙而不以闻乎?
岂铨选之官每拘员少之文,留阙而不以示乎?
抑奔竞之徒方且引去而未及就职,一时之事有适然欤?
诸生学古通世务者也,尝试推原其故,有司将以复于上焉。
问:世人常患儒者不可使将兵,多以迂阔败事,观房琯用《春秋》战法覆师误国则然矣。
郤縠之阅礼乐,敦诗书,晋人独以为可帅卒佐文公成霸业。
杜元凯身不跨马,射不穿扎,研绎坟籍,自其所长,而平吴之功优居第一。
乌在儒者之不能邪?
于皇治朝,惟儒是任,峨冠接武,备文武之全才者不知几人。
借令一日边陲有烽燧之警,亦将取颇、牧于禁中而足矣。
虽然,前哲有言,天下虽安,战不可忘。
将不豫设,无以应卒,抑当今之务也。
在古兵法,使贪使廉,使贤使佞,故或拔于行伍,或奋于奴隶,而亟能成功,初不假于知书,又何邪?
宜有至当之论,可备采择,愿遂陈之。
问:边境之事,城池高深,器刃犀利,兵练而积,非不可以守也,而不可以恃。
所恃以制夷虏之命,在其有人而已。
若昔高唐之守,得朌子焉,而赵人不敢东渔。
彭城之守,得黔子焉,而燕人为之北祭。
魏尚之为云中也,以军市租给士卒,以私养钱飨宾客舍人,而匈奴于是远避,莫敢近塞。
段文昌镇西蜀,徙荆南也,驰一介靖黔中之乱,飞一羽解南安之围,至使彭濮大酋请石刊誓,愿脩贡献之礼。
数子不折一戟,不劳一旅,而其威信足以安边靖难如此,亦有道乎?
愿为之发明,以诏边吏。
问:昔人尝谓膏粱之性难正,故以求公族之大夫,必得敦惠者教之道艺,文敏者道其志行,果敢者验其得失,镇靖者脩其性情,要使餐和染教皆为善良,且进至于成德之君子。
今朝廷众建宗子之师儒,而朝夕之以诗书礼乐之习,意犹是也。
然则沐浴嘉泽,嚅哜至言,亦既有年于兹,若所谓温柔敦厚而不愚,疏通知远而不诬,恭俭庄钦而不烦,广博易良而不奢,诚有得于问学,晓然知经之所以为教乎?
春秋群公子汉、唐之宗室,固多贤者,其间不负师傅之训,有如前所谓者,亦尝考诸传记而得其人乎?
幸并举而详说之,庶观所学。
问:文武之道,大中至正,无欠无馀,行乎万世之久而无弊者也。
自晚周以还,道衰以隐,民俗浇淫,性命之情荡而不复,异端邪说又从而簧鼓以惑之。
于是有老聃氏者,原道德之归,以返天下之迷;
释迦氏者,明空寂之真,以惊众生之妄。
盖二氏所以轧而盛行于后世者,势使然也。
惟圣有作,合三为一,以之道纳斯民于皇极,而浮屠、老子之教亦所不废,兹万世遇也。
然言必贵于可行,习常患于不察,敢问自周而上,无所假于二氏,而盛明之世,方且合而用之,何耶?
夫以圣人在上,不见排斥,则其无二致可知。
敢问其所以不异而圆融和会,殆将冥于无间者,果安在耶?
茂明之,庶观所学。
问:之道,载在方册,炳如日星,有目者之所共睹。
以治心脩身,以为天下国家,求之于心而合,推之于物而宜,无欠也,无馀也,无过也,无不及也,孰能抑扬增损于其间哉?
循之则治,拂之则乱,师之则正,背之则邪。
所谓稽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行乎万世之久而无弊者,其斯道欤!
自晚周以还,道术不明于天下,异端邪说簧鼓以惑天下之民者,其说甚众。
于是有老聃氏者,原道德之归,以返天下之迷;
释迦氏者,明空寂之真,以惊众生之妄。
盖二氏所以掩前芳而盛行于后世者,势使然也。
惟圣有作,合三为一,以道运天下于掌上,而以浮图老子之教陶冶其性命之情而助成之。
若异端邪说非此者,悉皆屏黜而不得用。
故学之徒虽青衿小子,抱膝而高谈者,无非性命道德之妙,兹万世一遇也。
虽然,言之要能体之,习之要能察之。
敢问自周而上,二氏未行于中国,之道果何所欠乎?
自周以还,二氏既盛于天下之道果何所补乎?
夫以盛明之世,方且合而用之,则其无二致可知,敢问其所以一而圣朝之所以取者,果安在乎?
其详明之,欲以观诸君所到。
问:先王盛时,党庠遂序彬彬乎四海九州之间,礼义以兴,习俗以成,人材盛而国强,政事立而民富,盖无一不由于学也。
后世昧治之本源,学校徒取虚名,而不知所以兴之者。
皆是道之不行,岂无自而然耶?
洪惟我天子以尧禹高明之资,追述先朝之美意,教养之法粲然大备于今日,虽菁莪之乐育,未足拟其髣髴,兹万世之遇也。
然则士生斯时,所以励术业而图报称者,当如何哉?
涵泳服习,为日滋久,还视其中,果有以大异于失其所养者乎?
夫周贵秦贱,非特上之人有以贵之,而亦士知所以自贵。
厥今之士,皆知所以自贵,而无或丧其廉耻者乎?
道德资之以一,风俗资之以同,试言其所以美化善俗,一而同之者,以何道乎?
儒术诚行,则天下大而富;
敢问所以富天下者,术安在乎?
古者受成于学为,夫道者谋之所自出也,不识若仲尼所谓我战则克者,亦既学而得之否乎?
君宜无愧于此矣。
有司方以言取人,不得不详于设问。
其著于篇以自见,且欲以验士之无负于朝廷尔。
问:圣人作经以遗天下后世,天人之道备矣。
百家众技之说,譬若耳目口鼻,皆有所明而不能相通。
扬雄尝谓:「升东岳而知众山之迤逦,浮沧海而知江河之恶沱」。
善乎其能论经之大体也。
智足以知圣人者,以其所言逆知其所不言,以其所为逆知其所不为。
孟子于《云汉》不信「靡有孑遗」之语,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
善乎其能取经之意而遗其言也。
知经之体,则不裂其全而大理以明;
解经之意,则不拘于墟而大方可蹈。
之所以异乎诸子者也。
诸君从事于此久矣,之所论,于经何以见?
孟子之所疑,于经尚或有之乎?
其试广之说,推孟子之意,以见所学。
有司将幸以得才,愿无辞焉。
问:奔竞之风,从古所患,而近世为甚。
包苴竿牍,千里必致,乞怜借重,恬不赧颜。
夫岂薰习之久,遂莫知其非耶?
日者朝廷深惩其弊,罢堂选归之铨部,易格注精以较试,私谒不得通,创员不复置,彼将无所求,不得不循其分矣。
然而议者犹谓法徒行于中都,其在四方不见举之,故态尚自若也。
视职业为馀事,而朝夕所汲汲者每在于是,殆非穆穆清朝所望乎有官君子者也。
繄欲人人安于义命,不污以自营,不夸以外慕,宿道乡方,以追羔羊自公之美,如之何而可?
诸君试图之,有司将择以献。
问:仲尼没,传圣人之道者孟轲氏。
考七篇之书,要其离合会归,视仲尼如出一人,学者莫能以差殊观,亦称之曰云耳。
后之作者虽欲有继,曾若日月之不可参明,而世亦不以同年而语也。
天佑我宋,挺生真儒,实左右我神考,格于皇天。
一日配食元祀,与颜、孟同席,举天下之人翕然与之,不以为异。
呜呼!
岂智巧果敢所可得哉?
虽然,雷同趋和,中实不省,所以众人也,君子则当究知之。
之所以为孔孟,固未易以一言举,然集大成者乃其所以圣,而其制行则无可无不可是已。
承三圣者,乃其所以继孔子,而其制行则每以宾师自处,嚣然不可少贬者是已。
然则先正文公一皆与之合行,出处语默,固有所谓异而同之者乎?
世之相后数千百岁,而云实继之者,独果安在?
明经奥,殆其馀事。
必有所谓心传而默契者,愿闻其概。
庶观平日之脩习,非但摭其华而已也。
问:国以仁义为本,而善兵所以定功。
兵以节制为先,而出奇所以决胜。
周公为国,其制兵也,坐作进退皆有法,而孔子亦曰:「我战则克」。
是为仁义者未尝不知战也。
孟子游诸侯,每谈仁义之道,而鄙争城争地之非。
当时惟无人委国以从之,使或委国而从之,敌且至境而不战,是坐受其败也。
然则孟子果能勿用兵,独仗区区之仁义,制挺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乎?
夫秦之锐士不足以当桓文之节制,故后世惟诸葛亮李靖为得兵法。
孔明已去,司马仲达观其行营军垒,不觉叹服。
李靖常以正出奇,未尝专用奇,此为有法制而不务侥倖者也。
韩信之军脩武,高祖即其卧内夺之印,易置诸将,尚未知,此与棘门、灞上之军何异?
乃能数数胜敌,世服其善用兵,又何耶?
试推孟子之可大用,而述其未施;
韩信之有大功,而究其所以不假节制之术。
庶兵之本末可以类得矣,愿与闻焉。
问:经以探道,史以覈事,内外并进,本末兼得,此事之所以裕乎为世用者也。
方今经术之盛,方领矩步泳游庠序间者高谈道真,秕糠百氏,既熟闻其语矣。
若乃诗书以降,时君世主所以致治之迹,可以参稽理乱于后世者,史尚多有之,岂独无可言者乎?
尝试举其一二。
汉文帝专务以德化民,几致刑措,而或者谓其以严致平
孝宣励精政事,侔德商宗、周宣,而或者以为实杂霸道。
考其治效终始,有可为之辨明者乎?
抑其言皆有谓而然乎?
东都世祖唐之文皇,皆以不世出之资,削平祸乱,亟致太平,帝王之烈高矣,而史氏乃以永平之政比隆建武,永徽之美追风贞观。
然乎不然,亦论治者之所愿白也
诸生藏脩日久,载籍所传,宜无不考,其详为之说,庶观博古之识。
问:先王子惠之政,诏于尧,懋于汤,哀矜于文王艰阨疾苦之间,备官于成周。
盖圣人在上,化育万物,犹之一气之运,昆虫草木无细或遗,宁使匹夫匹妇有一不被其泽者乎?
恭惟我天子仁孝圣治,礼备乐成,宵旰兢业,犹惧德施之未周,乃诏郡邑究尽所以惠鲜困穷之方。
故居养有院,安济有坊,漏泽有园。
仁恩德意,渗漉洋溢,欢声和气,充塞天地。
年登俗阜,嘉祥荐臻,诸福之物,四方以其异来献者,史不停记。
呜呼盛哉!
抑尝伏睹诏令之勤渠,赒给区处之备善,与夫表异徵旷,赏罚察视之严明,盖帝尧、汤、文所未有也。
斯民之生,何其幸耶!
虽然,遐方万里,尚虑间有不足与共理者。
曰居养,而游手或因以窃食者,不敢拒其来;
曰安济,而羸瘠或至于濒死者,未必听其入。
然则负朝廷之意孰甚!
诸君久于庠序,以是圣政之所先,宜讲之熟矣。
伊欲任职之吏,亡拘文而失实,亡略法以幸免,率皆至诚恻怛,以一人之心为心,如之何而致其然耶?
幸究言之,有司将采择以献。
问:善学者,既其实不既其文。
夫惟尽心体性,自得于言谓之表,故言语事为不期于古先圣贤而已与之契。
自道术不明,揽英华而习步趋者,天下皆是,乌知所谓学哉!
洪惟我神考发天纵之蕴,以大学之道启迪天下之士。
上圣述之,益用敷阐道德,惟命之理,昭然在人心目,洋洋乎四海九州之内矣。
顾所期于天下学士,岂直要其能言而已哉?
盖自父子之仁充而圣人之天道可与,自可欲之善积而不可知之神可至,此学者所共知,而上之人所望乎下者也。
然则果亦有能进修于此而上达者乎?
诵夫子之言多矣,其能视富贵如浮云,安死生有命者乎?
皆读孟子之书矣,求所谓得志则泽加于民,不得志脩身见于世者,果谁是乎?
诸君藏脩日久,非口耳徒也,试言其所以自得而允蹈之者何如。
愿闻其崖略焉。
问:先王官人,先德行而后艺能,《周官》之书详矣。
惟我圣主稽古图功,自比年以来,诏令数下,以庠序宾兴为未足,又疏八行以搜扬遗逸,要尽复乡举里选,如先王之时而后已。
呜呼!
圣意亦可见矣。
盖真贤懿行,无世无之,前此求之,实未得其道耳。
世俗耳目狃常习,故易科举以庠序,则已为创见。
况行实之举,初不问艺文之优劣而遂官之意,宾贡之郡邑,荐列之里闾,尚不能无未喻之人也。
诚欲远近内外无贵贱小大,一皆至诚恻怛,以一人之心为心,无蔽贤而上蒙,无失实而下比,搜访推择,惟当是举,而不为文具以幸免于保任之责,如之何而致其然耶?
诸生试言之焉。
问:庆赏刑罚,人主驭下之术,而非下之所以享上。
盖居其官者必能其事,食其食者必利其人,犹之会计之必当,牧养之必息,亦将措己于无负而已。
待赏与罚而后劝惩,是凡民耳,何所贵于弁冕之士夫乎?
去古逾远,同寅协恭之风,化为贪懦无耻之俗,虽曰圣神继作,积习之弊丕变,有极难者,主上悯焉。
爰自临御以来,训迪戒敕,屡形恳恻之诏。
于斯时也,宜夫人成士君子之器,而清议无所容其喙矣。
然而朝廷适建一事功,则议赏必先,明罚必后。
如此而犹有冒取而计免者,况能不待是而自竭乎?
此其故安在?
圣王躬道德之化,远迈百王,而所以一二诲之者,又如此其至,何其匪躬尽瘁,公尔忘私者,尚或鲜耶?
诸生试原其所以,欲观忠嘉之论,可以上复吾君,毋专学谀佞也。
问:善用兵者,运奇无穷,千变万化,出没神鬼,而莫究其极,故战而每胜,玩敌人于股掌之上,而非侥倖于万一者也。
然则若孙子之败庞涓,令万弩见举火则俱发。
至白书下,不钻火烛之,或昼过马陵,则膑岂遂无以胜之乎?
韩信去国数百里击赵,使李左车之策,以奇兵从间道绝其辎重,成安君深沟高垒,不与之战,则且前不得斗,退不得还,计果将安出乎?
李广以百骑遇匈奴骑数千,乃解鞍纵马卧,以示无畏。
使匈奴知其去大军犹数十里,遂围击之,则广将奈何?
王霸之往视滹沱,诡言冰合,比光武至,冰适合耳。
使至河而流澌莫济,追兵且蹑其后,霸又欲何为耶?
数子皆古之善用兵者也,其料敌制变,必非黔驴之技。
试以兵法逆推其所谓应变不穷者各当如何,亦足见诸君之所学也。
问:文武异事,而道本一致,犹之二气之运,必相资然后乃能生成万物。
古之人其备乎?
太公望武王言兵,而王道之本,治国之要,天文地理,人事之纪,靡不贯通,上极乎道德,下周乎器数,盖非徒战胜攻取之事而已也。
诸葛武侯之行师,号称天下奇才,而王通许其能兴礼乐。
李卫公兵法,后世师焉,而考其终始,伟然为一代名臣,不全以战功显。
夫所谓将帅之才,不当如是耶?
诸君泳游庠序,素诗书礼乐之习,计所自期,奴视、魏、霍辈必矣。
方今之时,甲兵之问不至于庙堂,有如异日终不置诸君于旗鼓行阵之间,则将报上之德,欲以何乎?
若以谓在吾术中,惟上所用,则是今日之所习者,真可以兼得圣人之所谓文者乎?
试为言之。
问:大江之西,沃壤千里,岁漕京师以百万计,官办舟船,十郡毕力,视他路数为最多。
盖濒川俯涧,往往长林巨麓,易于得材,而斤锯钉楔之工,略无停刻。
故虽江淮他郡之载,时取给焉,所济博矣。
然列樯衔尾,付之刑馀亡赖之手,累千百艘而无一返者,岂东南运漕之用广,岁造之数适足以给之欤?
抑其或为奸弊,既取所载,则毁舟以厚诬乎?
试究其利病而图之。
问:兵之法存于书,昔子房得其秘于下邳汉祖资之以成大业。
侯君集学于李靖,觉其有未尽之妙。
是兵法固可传也,然如、魏、霍辈,曾何所闻,而皆能料敌制胜。
赵括雅读父书,谈辩莫屈,而卒有长平之败,是何耶?
岂诵其书者不必善制变,而善制变者不必袭其法耶?
法贵以少击众,而王剪之伐荆,则曰非六十万人不可。
兵宁拙速无巧迟,而赵奢之救阏与,则留二十八日不行。
兵戒倍道趋利,而段纪明之伐羌,日夜驰二百里以致犍。
若此类者不可悉举,是兵固多变,不皆考其法于书也。
然则将舍其书而不用耶,则无以发用兵者之
将守其法而蹈之耶,则无以尽其变化之神。
如之何而可?
问:王者代天理物,调燮阴阳。
阴阳由其道,万物遂其宜,天人和同,叶气充塞,即休祥降,符瑞臻,兹太平之极致,非可以力求而幸得也。
昔之人盖尝以其类推之,若曰道有以格天,则景星明,甘露降;
泽有以漏泉,则朱草秀,醴泉涌;
德及于鸟兽,故凤皇翔而麒麟游
德被于八方,故钟律调而祥风至。
至若莲蒲感于克孝,平露应于得贤,宾速显继嗣之平,蓂荚彰历象之得,盖未有无因而至者。
虽曰通天下一气,至于天地之大和应焉,则诸福百祥理无二致。
然气同者求,声比者应,置鉴燧掌握之间,得水火于太极之上,物固有各以其类感者。
用是求之,其说顾不自有理哉?
于皇圣朝,化洽治极,天申景命,符贶委至,普天率土章闻而图献者,曾不可以缕数,盖振古以来,未有如斯之盛也。
然则某德之脩,故来某福,某政之举,故致某异,其大者顾不可以析言而备颂之乎?
欲以观诸君之博。
问:六经,圣人所以载道而传之后世也。
道所无用,圣人不言,经之所传,岂直糟粕而已哉?
君子以之脩身,圣王以之为天下,犹之取方员平直于规矩准绳,天下之器悉出于此,而未有能废之者也。
然则允蹈其实而见之言语事为,阐扬其义而详于论述辩说,宜继圣有作者所为悉心也。
然《孟子》七篇之书,粲然靡所不载,而未尝一辞及《易》。
先正文公训释群经,研极奥颐,而独遗《春秋》。
意者战争之际;
义利且犹不分,无足与言阴阳之妙理欤?
意者褒贬之书,圣人不得已而为之,固非盛明之世所当务欤?
历世诸儒,若荀况扬雄、王通、韩愈之流,往往备论其所以为教,莫敢有所先后,又何耶?
诸君必尝讲之,愿闻其说。
问:古者党正国索鬼神而祭祀,则以礼属民,而饮酒于序以正齿位,州长则春秋以礼会民,而射于州序。
盖坐立异位,多寡异豆,而养老之礼行焉。
明耻以去留,观德以中否,而择士之法寓焉。
仲尼有言:「吾观于乡而知王道之易易」。
谓是也。
方今学校遍于寰区,所以教养之者至矣。
然乐且颁而乡饮之仪未脩,射虽习而升黜之政未立,岂明伦善俗者固以尽道,宾贤序能者固以尽术,有不在于沿袭往迹而既与之深契乎?
抑设施固自有序,而行且及于是乎?
设其将遂行之,则夫参酌损益,要成万世不刊之典,又当如何?
试并言之。
问:料敌之道,必先较彼己之短长,审其国俗之好恶,以此所长,攻彼所短,避其所欲,施其所恶,则力不劳而敌可胜矣。
学兵于书者,可以不知于此乎?
徒守古人常胜之定论,不相其宜,而欲概施之,未见其不舟胶而车没也。
诸生宜有见于此矣,他姑不问。
若迩者蕞尔蛮蜑乍臣乍叛,诚欲尽得其欲恶利害之情,与夫战斗械器之所习,以制其区区蜂蚁之命。
吴起所论六国之俗,亦有可言者乎?
愿闻之。
问: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后世为人和言兵者,直壮曲老而已,大抵权谋诈力之为尚。
然则后世未尝不用兵,兵亦未尝无胜负,岂时异事异,孟子之说有不必尽然耶?
自周以来,如吴、越之更存亡,楚、汉之异兴灭,魏、吴、蜀鼎峙而虎争者,或伤而或毙。
南北七代,水胜火负以相乘者,遽得而亟失。
彼其成败之相绝,不啻霄壤,亦有所谓顺乎天而应乎人者乎?
抑皆以强弱小大转相吞噬,一切人情天理之弗问乎?
固有所谓彼善于此,而后世弗之察乎?
学兵欲尽其道,古今胜败不可不博考也。
试为言之。
问:治世不废武备,而设为教养之法,大要示吾有以制夷狄之命,使不得侮我鄙吏而已。
勤思动众,决胜负于旗鼓行阵之间,岂圣人训武之本意。
假令百战百胜,万举万全,犹非兵法所谓善之善者也。
三代之士远矣,若昔高堂之守有如朌子者,而赵人不敢东渔于河。
彭城之守有黔子者,燕人于是祭北门,赵人于是祭西门。
段文昌镇西蜀,徙荆南也,驰一介定黔中之乱,飞一羽解南安之围,至使彭濮大酋请石刊誓,愿修贡献。
永泰之寇合众三十万,郭子仪独从骑数十入虏阵中,去介免胄,申结欢好,而回纥感动,为之倒戈。
彼数子者,不折一戟,不劳一旅,曾不见其所以制胜料敌之方,而其功力足以安边靖难如此,果何所得而能尔耶?
在法固有之乎?
愿为之发明焉。
问:大学之道,古人以之正心修身,以之为天下国家,虽若禹、稷、颜回出处卷施之异效,要有得于斯道,未始不同。
譬若水之流为淮济之清,以其源清耳。
玉之在椟,讵不信其可以为圭璋乎?
后世之士学失本真,徒诵穷通皆乐之语,而中实无所执持。
故圣读庸行,扬雄尝以为忧,而其著书,首以「学行」为上,盖能推吾仲尼「时习」之旨也。
夫习者习行之也,三千徒独颜氏子为好学,岂其勤于诵说耶?
谓其时习而勤行之耳。
学苟异此,虽复皓首穷年,究心古人之糟粕,犹为不知学也。
况以卜射禄利,如贱丈夫,今日获而明日舍其耒耜,彼又何暇议所以行之者哉!
方今圣主阐扬至教,以惠幸多士,在在洙泗,宜皆非口耳徒矣。
敢问大学之道,时习之方,敏求而允蹈之要安在?
必有至说,可以警未悟而裨教本,非徒有司幸以得才也。
愿毋辞焉。
问:金穰水毁,木饥火旱,此天数也。
虽尧、汤在上,不能以人事易。
圣人惟能先患豫事,善其政以待之,故虽有饥馑,民无转徙扰攘之虞。
如今日常平之为利是已。
义仓歛散,法严令悉,循良布满,类能奉而行之,殆见夫艰阨之惠下逮穷左之乡,僻陋之聚,曾无匹夫匹妇之或遗,此民生圣时之幸者也。
然古者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则富之藏于民者如此。
今岁一小歉,辄张口以待哺,岂游手末作耗农夫之食者尚众,而力耕者寡欤?
将民恃太平,无所顾畏,每侈其用而自取不给欤?
抑取予歛散之权要归于公上,因其狼戾而为之委积,待其窭而颁之,固当若是欤?
试言其故,欲以观经纶之识。
问:昔唐世初尚何伺,中朝士相过,金吾辄飞启宰相,至阖门谢宾客
裴度之相也,始建请还第与士大夫相见。
大和中,因缘通谒至客所,私载酒集阁,酣醉乃去,盖末流之弊也。
于是李德裕之相也,始喻御史,有以事见,必先白台乃听。
凡罢朝,繇龙尾道趋出,遂无辄至阁者。
德裕之惩弊得矣,然欲固执之耶,将恐失吐握延豪英之意,非所以尽下。
必以晋公为可法耶,又患靡然奔竞,积习陵夷,而弊或由前,如之何而可?
学者之于世务,当能鉴古以求时之宜。
愿闻傥论。
问:谏官、御史任天子耳目之寄,所资以订国论而肃朝纲者也。
献替可否,致君于无遇之地,纠正邪恶,成在位羔羊之美,非得高明刚大,特立不群之士,将谁使尸之哉?
方今朝廷清明,俊乂允塞,所使居是职者,宜极天下之妙选矣。
然而论列之际,间有未厌公议,尚烦威令之惩艾者,其故安在?
岂选择未加精,偶非其人而然欤?
何其非是是非若是之无取!
然则奈何?
旁求遴选,欲委之左右大臣耶,将恐有叩轮之私,凭社之忌,而言或以势而屈。
必待一人之自择耶,又患沈于下僚者无自而知,而才或以势而遗。
载图其可,必有至当之论,试质诸古而陈之。
问:用兵之道,要在知己知彼而不贪事功,是以无败。
晋侯欲用其民,子犯以为民未知义,必示之义,又示之信与礼焉,然后用之,故一战而霸,此所谓能审己也。
汉祖欲击匈奴娄将军还报,以为壮士大马皆匿不见,此必欲见短伏奇兵以争利,已而果然,此所谓能审彼也。
将帅受命出征,所率以效死者皆勇悍之卒徒,而非素习礼义之民,若何其审己乎?
偏师直指成命,盖有所受,虽践不测之虏,有进无却,若何其审彼乎?
量敌度己,皆所不暇,贪功倖利,势固不兑。
然则以何道而取必胜耶?
兵法于此,宜复有说,试为言之。
问:自昔兴替理乱之由载在方册,学古入官者,无间于文武之士,皆所宜知也。
由周以来,如吴、越之更存亡,楚、汉之异兴灭,魏、吴、蜀鼎峙而虎争者,或伤而或毙。
南北七代,水胜火负以相乘者,遽得而亟失。
彼其成败之相绝,不啻霄壤,亦有所谓顺乎天而应乎人者乎?
抑皆以强弱小大转相吞噬,一切人情天理之弗问乎?
固有彼善于此,而后世弗之察乎?
有官君子以能文求试,盖博学知古今者也。
试为论其梗概,有司将幸以得才焉。
三国杂事篇(上) 北宋 · 唐庚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唐先生文集》卷七
诸葛丞相后主写《申》、《韩》、《管子》、《六韬》各一通。
学者责孔明不以经术辅导少主,乃用《六韬》、《管子》、《申》、《韩》之书。
吾谓不然。
人君不问拨乱守文,要以智略为先。
后主宽厚仁义,襟量有馀,而权略智调是其所短,当时识者咸以为忧。
《六韬》述兵权奇计;
管子》贵轻重,慎权衡;
《申子》覈名实;
韩子》引绳墨,切事情。
施之后主,正中其病矣。
药无善恶,要以对病为妙。
万金良药,与疾不相值,亦复何有补哉?
法正蜀郡太守扬武将军,一饭之德,睚眦之怨,无不报复。
或言其太横,亮曰:「主公之在公安也,进退狼跋,赖孝直为辅翼。
今翻然翱翔,不可复制,如何禁止使不得行其意邪」?
孙盛评曰:「威福自下,亡国之道。
安可以功臣而极其凌肆?
诸葛氏之言,于是失政刑矣」。
秦昭王范雎之故,至质平原君,移书赵王,以购魏齐之首。
李广诛霸陵尉,上书自劾,武帝诏曰:「报恩复雠,朕之所望于将军也。
复何疑哉」?
国初,郭进为山西巡检,民诉略夺其女,太祖怒曰:「汝小民也,配女当得小民。
今得吾贵臣,顾不可耶」?
驱出之。
而三人者卒皆有以报国。
古之英主所以役使豪杰,彼自有意义。
孙盛所见者小矣。
董昭建议曹公宜进爵国公,九锡备物,以彰殊勋。
荀彧称曹公兴师本为朝廷,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
曹公由是不平,以忧死。
论者曰叶规曹氏以倾汉祚,晚节立异,无救运移。
管仲桓公,伐山戎,伐陈蔡,伐楚,伐晋,其志欲尊周尔,而桓公遂有封禅之志。
文若佐曹公,平青徐,平许洛,平河朔,平汉南,其志欲尊汉耳,而曹公遂有九锡之议。
管仲知封禅之不可许也,故设词以拒之;
文若知九锡之不可长也,故逊词以却之。
管仲幸,故桓公从其说,以全勤王之功;
文若不幸,故曹公不用其语,以成窃国之祸。
究其终始,幸不幸异耳,用心岂不同耶?
论者何得非之。
华歆邴原管宁相善,时人号为一龙
为首,为腹,宁为尾。
《魏略》云。
邴原管宁,皆盛德之士,而为之首,则歆之为人可知矣。
然《汉书》称伏后之废,操使勒兵入宫收后,后闭户匿壁中,破户发壁而入。
此岂盛德之士哉?
操虽奸雄,然用人各当其理。
方是之时,魏氏群臣,如董昭夏侯惇贾诩程昱郭嘉之流为不少,足以办此,何至使为之?
果贤耶,操决不敢以此使之。
以此事操,则决不得为贤者。
陈寿传,称少与管宁俱以操尚称,初不及
至作传,又称与原、歆相友
岂三人相友,而独无操尚乎?
朋友出处不齐,理宜有之。
操尚不同,则非所以为友矣。
此余之所未解也。
建兴五年丞相亮出屯汉中
是岁丁未,魏之太和元年黄武六年也。
魏明帝即位既已踰年,君臣无间。
前此,吴人攻夏口,围石阳,不克,是岁保境不动。
初,孔明说先主以保有荆、益,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交孙权,内脩政理。
天下有变,则遣上将向宛、洛,而将军身出秦川,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孔明始议如此。
至是天下宁有变耶?
而遽有此举,何哉?
曹公征乌丸,遣使辟田畴。
畴戒门下趣严。
门人问曰:「昔袁公礼命五至而君不屈,今曹公使一来而君若恐弗及,何也」?
畴笑曰:「此非尔所知也」。
即随使者到军。
或曰:田畴辞聘于袁氏,从辟于曹公,门人怪之。
畴笑而不答,何也?
曰:难言也。
汉明帝问于吴良曰:「先帝召卿不至,反从骠骑游耶」?
曰:「先帝以礼待下,故臣得以礼进退;
骠骑以法检下,故臣为法屈尔」。
畴之用意,盖亦如此。
是时袁氏政宽,故畴可得不至;
曹氏刻急,故畴不敢不来。
来非慕义,故终身不受封爵。
畴虽不言,言在其中矣。
曹公定邺,祠袁绍,哭之流涕。
孙盛评曰:「先王诛赏,将以惩劝。
而尽哀于逆臣之家,为政之道踬矣。
匿怨友人,前哲所耻;
税骖旧馆,义无虚涕。
道乖好绝,何哭之有?
汉祖失之于项氏,曹公遵谬于此举,百虑之一失也」。
禹见刑人于市,下车而哭之。
况刘、项受命,怀王约为兄弟,而与操少相友善,同起事,而又盟主乎?
虽道乖好绝,至于相倾,然吾以公义讨之,以私恩哭之,不以恩掩义,亦不以义废恩,是古之道也,何名为失哉?
孙氏之论,非但僻学也,盖亦可谓小人矣。
章武三年四月,先主崩于永安宫
五月后主袭位于成都改元建兴
人君继体,踰年改元。
章武三年五月改为建兴,此陈寿所以短孔明也。
以吾观之,似不为过。
古者人君虽立,尚未即位也,明年正月行即位之礼,然后书即位,而称元年,后世承袭之。
初固已即位矣,称元不亦可乎?
故曰不为过也。
古者人君袭位,未踰年不称君。
子猛不书王,子般、子赤不书公,后世承袭之。
初固已称君矣,称元不亦可乎?
故曰不为过也。
春秋之时,未有一年而二名者。
隐公之末年,既名之为十一年矣,不可复名为桓公元年
自纪元以来,有一岁而再易者矣,有一岁而三四易者矣,岂复以二名为嫌,而曰不可乎?
故曰不为过也。
非特此也,今之所谓元年,与古异矣。
古之所谓元年者,某君之一年也,故必踰年而后称之,如前所云。
后世所谓元年者,某号之一年耳,嗣位而称之可也,踰年而后称之亦可也。
建安十三年,曹公自江陵征备。
赤壁,与备战,不利,退保南郡
世之为将者,务多其兵,而不知兵至三十万难用矣。
前代以六十万胜楚,以四十万胜秦,唯王剪项籍二人;
而多多益办者,独韩信能之。
自馀兵至三十万,未有得志者。
赵括以四十五万败于长平。
汉初合五诸侯兵五十六万,败于彭城,以三十万困于白登王恢引三十二万伏马邑无功,王邑以百万败于昆阳,黄巾以百万败于寿张苻坚以八十万败于合肥,隋以九十万败于辽东
其众愈多,其败愈毒。
然犹有可诿者曰:「将不善」。
若曹公,可谓善将矣,复以水军六十万号称八十万,而败于乌林
是时战舰相接,故为敌人所烧;
大众屯聚,故疫死者几半。
此兵多为累之明验也。
高祖之才,不过能将十万众;
则水军六十万,当得如高祖者六人,乃能将之。
高祖岂易得哉?
其败也固宜。
曹公征下邳,禽关羽以归,礼之甚厚,而察其心神无久留之意。
使张辽以情问之,叹曰:「极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刘将军恩,终不可留。
要当立效报曹公而去」。
破颜良,曹公知其必去,厚加赏赐。
悉封还,拜书告辞,归先主于袁军。
左右请追之,公曰:「彼各为其主,勿追也」。
为曹公所厚,而终不忘其君,可谓贤矣,然战国之士亦能之;
曹公得不杀,厚待而用其力,可谓贤矣,然战国之君亦能之。
必欲立效以报公,然后封还所赐,拜书告辞而去,进退去就,雍容可观,殆非战国之士矣。
曹公知必去,重赏以赆其归,戒左右勿追,曰:「彼各为其主也」。
内能平其气,不以彼我为心;
外能成羽之忠,不私其力于己,是犹有先王之遗风焉。
吾尝论曹公曰:「是人能为善,而不能不为恶。
能为善,是以能享国;
不能不为恶,是以不能取天下」。
黄初二年八月,魏遣太常邢正持节策权为吴王,加九锡,权受之。
是岁吴、蜀相攻,大战于夷陵
吴人卑词事魏,受其封爵,恐魏之议其后耳。
而《魏略》以为权有僭意,而自顾位轻,故先卑而后倨之。
先卑者,规得封爵以成僭窃之基;
后倨者,冀见讨伐以激怒其众。
且吴至权三世矣,其势足以自立,尚何以封爵为哉?
受封爵则君臣矣,供职贡矣,除边关矣。
国有警急以事闻,无得擅兴兵攻击矣;
羽书至,则悉甲士从徵矣;
非身入朝,则遣侍子入宿卫矣。
彼藩国固然,亡足怪者。
一不从命,则王师致讨有词矣。
然后发兵拒战,是抗上矣。
尚安能激怒其众也哉?
既而魏责任子,权不能堪,卒叛之,为天下笑。
方其危急之时,群臣无鲁仲连之识,出一切之计,以宽目前之患。
陈寿勾践奇之。
勾践事吴,则尝闻之矣;
受吴封爵,则未之闻也。
魏明帝黄权曰:「三国鼎立,何者为正」?
曰:「当以天文为正。
往岁荧惑守心,文皇帝崩,吴、蜀平安,此其證也」。
推魏为正统,未必不然。
初无他说,一以天文决之,此非余之所敢知也。
黄初四年三月癸卯,月犯心大星,占曰:「心为天王位,王者恶之」。
四月癸巳蜀先主殂于永安宫,而二国皆自如。
天道岂易言哉?
《晋·天文志》称二石虽僭号,其强弱常占昴宿,不关太微、紫宫。
然以《载记》考之,流星入紫宫,而刘聪殒;
彗星扫太微,而苻坚败;
荧惑守帝座,而吕隆破。
故知推论正统,固自有理也。
晋庾翼与兄冰书曰:「岁星犯天关,江东无他故。
季龙频年闭关,此复是天公愦愦无皂白之證也」。
噫!
人之责天亦太详矣,为天者不亦难哉?
先主攻刘璋,所至辄克,置酒大会于涪,谓庞统曰:「今日之会乐矣」。
曰:「伐人之国而以为欢,非仁者之兵也」。
先主曰:「武王胜商,前歌后舞,非仁者邪」?
涪之役陋矣,何足论哉!
至于乐与不乐之义,则有可得而言者。
《传》曰:「师有功,则奏凯歌」。
又曰:「战胜以丧礼居之」。
二义孰是?
吾闻圣人无心,以百姓心为心
其战也,本所以忧民之忧;
其胜也,不得不乐民之乐。
故师有功则奏凯歌,此无足怪者。
然道失而后德,德失而后仁,仁失而后义,义失而后礼。
道至于礼,其去本远矣,而况于兵乎?
故战胜以丧礼居之,亦无足怪者。
言乐与不乐,皆未之尽也。
古之处此者,外则歌舞,而内以丧礼居之。
黄初四年司徒华歆司空王昭尚书令陈群太史令许芝谒者仆射诸葛诞各有书与诸葛亮,陈天命人事,欲使举国称藩,不报。
魏之臣可谓不学亡术,而昧于识虑矣。
使其学术识虑如汉萧望之者,当不为此举动也。
汉宣帝时呼韩款塞称藩,望之议以客礼待之,使他日遁去,于汉不为叛臣。
宣帝从之。
盖方是时,匈奴虽衰,然素号敌国,非东瓯、南粤比也。
名分一正,遂不可易,他日叛去,何以处之?
发兵加诛,则势有所未能;
置之不问,则无以令天下。
故方其柔顺之时,待以不臣之礼,非独示以谦损,盖将为后日久远之虑也。
魏之自视何如宣帝
吴、蜀虽弱,不至如呼韩邪之时。
彼虽称藩,犹当待以弗臣,况未服而强之耶?
前此加权封爵,而为权所戏侮。
今复喻蜀称藩,为所不答。
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者,不如是之劳也。
兴平二年袁术僭号于九江,置南北郊。
是时荆州牧刘表亦郊祀天地,汉不能制。
唯天子祀天地于郊,唯鲁得用郊。
郊祀之礼,圣人之所甚重。
而后之乱人,欲为大盗于天下,未尝不先盗其所甚重者。
此庄、老之徒所以有「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之说也。
扬子之论,则又不然:「秦人祠白畤,周不即禁,卒举天下而与之。
名分所在,不得不重」。
夫庄、老之说,儒者固已非之,而扬子之论,亦复有所未尽。
扬子惟知严名分以临天下,而不知能保天下者,然后能守名分。
秦人之祀白畤,周非不欲禁之,力有所不能也。
然则欲守名分者,先勉其所以保天下者哉。
诸葛孔明说先主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
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以荆州之军向宛、雒,而身率益州之众以攻秦川
先主称善。
高祖既破陈豨,还至雒阳,叹曰:「代居常山北,而赵从山南有之,远」。
乃立子常为代王,以代郡雁门属焉。
地固有封,境虽接,而形势非便者矣。
荆州在山前,距蜀五千馀里,而蜀从山后有之,其势实难。
非独不能有荆州也,虽得秦川亦不能守。
何者?
梁、益险绝,盖自守之国,而不可以兼并。
凡物之在山外者,尺寸不能有。
高祖所以弃汉中而取三秦也。
权欲令太子登读《汉书》,习知近代之事。
张昭有师法,重烦劳之,乃令张休从昭受读,还以授登。
刘备教禅以《汉书》,而权亦令张昭以《汉书》授其子登。
世以之智不足以知二帝三王,故其所以贻谋者止于如此。
是大不然。
伊尹之训太甲也,称有夏先后而不及唐虞。
周公之戒成王也,称商三宗而不及虞夏。
伊尹周公之智,不足以知、禹哉!
亦取其近于时,切于事者而已。
之智,识不足拟伊尹周公,至其教子,不忽近而慕远,不贵名而贱实,此亦伊尹周公之遗法也。
《晋汉春秋》曰:「孙皓闻羊、陆交和,以诘于抗,抗曰:『臣不如是,正足以彰其德耳,于祜无伤也』。
或以祜、抗为失臣节,两讥之」。
亲仁善邻者,国家之事;
出奇克敌者,将帅之职。
羊、陆以将帅之职,而修国家之事,此论者所以讥其失节也。
窃谓不然。
兵固多术矣,有以力相倾者,有以智相倾者,有以德相倾者。
秦汉以来,唯知诈力,一有为德,则是非为之纷然,而不知所谓以德相倾者,是亦出奇而已矣。
何名为失节哉!
然《晋阳秋》以为羊、陆推侨、札之好,兹又过矣。
兵家诡道,何侨、札之有?
就如所云,乃不足贵。
何则?
非吴、郑之使,而敦侨、札之分;
处方面之任,而私境外之交,此非所以称羊、陆之美也。
请分兵屯建康等处奏建炎四年九月 宋 · 吕颐浩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八、《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三七
请兵五万人分屯建康等处,内建康府万五千人,太平州万人,池州二万人,饶州五千人。
参谋官刘洪道见管崔邦弼及李贵等兵约五千人,韩世清约六七千人外,乞朝廷贴足,付臣使唤。
王剪伐燕,谓非六十万人不可,终如所料。
杜充以五万人祇守建康,犹不免败事,况本路上下近千里,多是紧要渡口?
今臣乞兵五万,委为不多。
刘光世有部曲约二三万人,其势稍强,乃可弹压乌合之众。
今臣素无部曲,非得知兵政统制官及正兵二万人,难以镇服众心。
乞以神武前军统制王𤫉所部前军及诸将巨师古、颜孝恭自隶。
王浚 北宋 · 吴俦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七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三
先王之用其臣,其未任也,必欲知其才;
其将任也,必欲知其心;
其已任也,必欲知其功。
盖不知其才则无以举天下之能,不知其心则无以成天下之勋,不知其功则无以劝天下之善。
且先王之用人,拔之于寒微之中,升之于困厄之间,褫薜萝而服冠冕,去岩穴而践廊庙,授之以显职而不疑,处之以高位而不忌,此所以知其才。
塞谗间之口以使之无忧,遏浮虚之言以使之无惧,不责之以苛礼,不拘之以密宪,纵其鞭策以观其驰逐之能,缓其羁绁以观其击搏之力,此所以知其心。
腴田甲第惟以与之而不吝,歌姬舞女惟以赐之而不惜,擢其亲戚而使之无倾危之忧,厚其子孙而使之无绝灭之患,势倾海内而朝不忌,威震人主而时不嫉,此所以知其功。
夫秦之任王猛,可谓知其才;
蜀之任诸葛亮,可谓知其心;
汉之任萧何,可谓知其功矣。
然则古之君臣,其所以相得如凫藻之乐,康宁辑睦,优游悦怿,而休烈伟绩,相与传于无穷,而后世之所莫及者,以是而已。
昔者晋武帝黜朝廷纷纭之议,而委王浚以东南之事,何其壮也!
王浚独破建邺而卒见排于权势,以不能自明者,岂武帝有所不能知其功欤?
夫南方之所以能拒捍于人者,不独在于据其长江也,而在于倚以蔽其偏;
北人之所以能追逐于南方者,不独在于夺其长江也,而在于连蜀以袭其右。
盖蜀附于南则南方胜,而使南方失蜀,则有西顾之忧,而不足以恃舟楫之能;
蜀附于北则北人胜,而使北人失蜀,则有西守之劳,而不足以逞其车骑之力。
然则蜀者,虽非用武之地,而乃南北相抗之形要也。
昔楚之衰也,盖秦已得蜀,是故以白起之憃而有黔中之功,以王剪之微而有蕲南之捷。
吴之盛也,盖魏未得,是故以曹操之智而有赤壁之奔,以司马昭之谋而有东关之败,此固非秦勇而魏怯,楚弱而吴强,盖秦已得蜀而楚之所备者多,魏未得蜀而吴之所备者少故也。
《战国策》曰:蜀中之甲,轻舟浮于汶,乘夏水而下江,五日而至郢;
汉中之甲,轻舟出于巴,乘夏水而下汉,四日而至五渚。
此亦言蜀之于天下,据江汉之上流,而其势便且易也。
昔晋之讨孙皓也,王浑出横江以攻其东,而王浚成都以攻其西。
然而吴之所以深虑者,固亦不在于而在于
何者?
兵出于东者,目睫之患,而兵出于西者,肘腋之变也。
夫目睫之患犹可以救解,而肘腋之变不暇于设施,此自然之势也。
是以孙皓之大臣亦莫不以蜀师为忧,故贾彦欲增建平之兵,而陆抗欲益西陵之备,此其意亦可见矣。
由此观之,则孙皓存亡之权在而不在者,其理岂不甚明欤?
夫当此之时,使未能摧其西藩,徘徊而不得进,孙氏之君臣因以并力合势,坚守江浙以拒中国之师,则江东诸城不可以岁月下也。
惜乎武帝不虑于此,而卒使癯劳憔悴之功臣困于谗慝之党而不能震,以沮天下英雄之士而伤其心,悲哉!
李陵 宋 · 何去非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六四、《何博士备论》卷上、《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唐宋名贤确论》卷五、《历代名贤确论》卷四四
善将将者,不以其将予敌;
善为将者,不以其身予敌。
主以其将予敌而将不辞,是制将也;
将以其身予敌而主不禁,是听主也。
故听主无断,而制将无权,二者之失均焉。
汉武召陵,欲为贰师将辎重也。
恶于属人,自以所将皆荆楚勇士、奇才剑客,愿得自当一队,以步卒五千涉单于庭而无所事骑也。
夫所谓骑者,匈奴之胜兵长技也。
广泽平野,奔突驰践,出没千里,非中国步兵所能敌也。
匈奴之强、兵骑之众,居安待佚,为致敌之主,而吾欲以数千之士擐甲负粮,徒步深入,策劳麾惫,为赴敌之客,是轻委其身以予敌矣。
汉武不之禁也,乃甚壮之而听其行。
上无统帅而旁无援师,使之穷数十日之力,涉数千里之地,以与虏角而冀其成功。
诚勇矣,虽其所以摧败足以暴于天下,卒以众寡不敌,身为降虏,辱国败家,为天下笑者,是汉武与敌也。
故曰二者之失均焉。
法曰:「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提五千之士,孤军独出,当单于十万之师,转斗万里,安得不为其所擒也?
是以古之善战者,无幸胜而有常功。
计必胜而后战,是胜不可以幸得也;
度有功而后动,是功可以常期也。
秦将取荆,问其将李信曰:「度兵几何而足」?
曰:「二十万足矣」。
以问王剪曰:「非六十万不可」。
秦君甚壮而怯也,遂以二十万众。
信将而行,大丧其师而还。
秦君大怒,自驾以请王剪曰:「必欲用臣,顾非六十万人不可也」。
秦君曰:「谨受命」。
遂将之,卒破荆而灭之焉。
冒顿单于嫚辱吕后,汉之君臣廷议,欲斩其使,遂举兵击之。
樊哙请曰:「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
季布曰:「可斩也。
高祖以四十万众困于平城奈何欲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也」?
吕后大悟,遂罢其议。
向使王剪徇秦君以将予敌而不辞,吕后樊哙以身予敌而不禁,则二将之祸可胜悔哉!
李广李陵山西之英将也,材武善战,能得士死力,然轻暴易敌,可以属人,难以专将。
世主者苟能因其材而任之,使奋励气节,霆击鸷搏,则前无坚敌,而功烈可期矣。
汉武皆乖其所任,二人者终偾蹶而不济,身辱名败,可不惜哉!
大将军卫青之大击匈奴也,以广前将军
广东道,少回远,乏水草。
广请于上曰:「臣部为前将军,令臣出东道
臣结发与匈奴战,乃今一得当单于,臣愿居前,先死单于」。
阴受上旨,以广数奇,无令当单于,恐不得所欲。
广遂出东道,卒以失期自杀。
夫以广之材勇,得从大将军全师之出,其胜气已倍矣;
又获居前以当单于,此其志得所逞,宜有以自效,无复平日之不偶也。
奈何独摧摈之,使其枉道他出,遂死于悒悒,而天下皆深哀焉。
至若也,又听其以身予敌,而弃之匈奴,侥倖于或胜。
及其以败闻,徒延首倾耳,望其死敌而已,无他悔惜也。
嗟夫!
汉武之于李氏,不得为无负也。
盖用广者失于周,而用者失于易,其所以丧之者一也。
贾复,中兴之名将也,世祖以其壮勇轻敌而敢深入,不令别将远征,常自从之,故复卒以勋名自终。
盖壮勇轻敌者可以自从,而别将远征之所深忌也。
贾复之所以为将,无以异于陵广也,而世祖不令别将远征,常以自从者,是明于知,而得所以驭之之术也,故卒收其效而全其躯。
不然,则也亦殒于敌矣。
呜呼!
任人若世祖者几希矣。
汉光武 宋 · 何去非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六五、《何博士备论》卷上、《崇古文诀》卷三二、《唐宋名贤确论》卷五、《历代名贤确论》卷四八、《古今人物论》卷一三
师不必众也,而效命者克;
士无皆勇也,而致死者胜。
古之人有以众而败,有以寡而胜者。
王寻、王邑以百万而败于三千之光武,曹公以八十万而败于三万之周瑜苻坚以百万而败于八千之谢玄是也。
夫率师百万以临数千之军者,必胜之军也,然有时而至于败者,骄吾所以必胜,而以轻敌败也。
提卒数千以当百万之众者,必败之道也,然有时而至于胜者,奋吾所以必败,而以致死胜也。
夫兵多在敌者,智将之所贪,而愚将之所惧也;
兵寡在我者,愚将之所危,而智将之所安也。
多固可惧,而我贪之,恃吾有以覆其骄也;
少固可危,而我安之,恃吾有以激其奋也。
提数千之兵以抗大敌,使人人自致其死,而忘其为数千之弱者,易能也;
连百万之众以临小敌,使人人各效其命,而忘其为百万之强者,难能也。
何者?
弱则思奋,而强则易懈故也。
弱而奋,则奋者其气也;
强而懈,则懈者其情也。
于气则易乘,于情则难率。
因易乘之气而激之,故有以寡而胜者矣;
就难率之情而驱之,故有以多而败者矣。
是以古之善论将者,必知其所以胜任之多寡,苟非所胜任,虽多而累矣。
韩信高祖之所胜将者十万耳,而其自谓,则虽多而益办也。
是以古之善将者,其用百万如役一夫。
分数既定,形名既饰,节制素明,威赏素著,有术以用其锋故也。
赵括一用,赵人四十万束手而就长平之坑者,败于众也。
王剪必用秦军六十万,然后取胜于荆者,办于多也。
汉高祖尝一大用其军矣,劫五诸侯之兵合六十万以攻楚也,而项羽逡巡以三万之锐起而覆之,濉水为之不流。
此将逾其分,而韩信之所忧也。
曹公之于兵也,巧谲奇变,离合出没,其应无穷,白首于兵,未尝不以少敌众也。
卒丧赤壁之师,而成刘备周瑜之名者,骄荆州之胜,恃水陆之众,而败于懈也。
方寻、邑百万之众以厌昆阳,其视孤城之内外者皆几上肉也。
然而光武合数千之卒,申之以必死之誓,激之以求生之奋,身先而搏之,则其反视寻、邑之众者皆几上肉也,是以胜。
虽然,是役也,人以其为光武之能事,而莫知其所以为能事也。
唯诸将观其生平见小敌怯、见大敌勇也,皆窃怪之,而不知光武为是勇怯者,乃所谓能事,而皆以求胜也。
夫怯于小敌者,其真情也;
勇于大敌者,其权术也。
敌小而怯,怯而戒,戒而励,胜之道也;
敌大而勇,勇而决,决而奋,亦胜之道也。
于敌之小而示其真情,是以不易胜之也;
于敌之大而用其权术,是以不畏胜之也。
光武非特能以少败众也,固又至于多而益办也。
呜呼,光武之于取天下者,亦何独不出于真情之与权术欤?
顾人莫之测耳。
伯升之结宾客喜士,规以诛莽,以复刘氏,而世祖乃独事田业、勤稼穑而已。
伯升比之高祖兄仲,而人亦以谨厚目之,不意其有他也。
及其部勒宾客,绛衣大冠而起于,则勇决之气又有过于伯升者焉。
光武意之所以在莽者,岂一日之间耶?
然于莽之世,而为伯升之所为者,固亦危矣。
是以光武之独事田业为谨厚者,其权术也;
卒然而起,绛衣大冠者,其真情也。
伯升首事,而光武收之。
呜呼,英雄若世祖者难及也!
中书舍人上殿劄子靖康元年十一月七日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二五、《鸿庆居士文集》卷二七、《三朝北盟会编》卷六二
臣蒙恩召还,不胜区区忧国之心,以谓新宰相当国,北方边事必有一定之论。
起居郎胡交修,为臣言虏使王芮奏事殿上,请割三关之地,时交修侍立,亲闻其语。
芮曰:「今日得三关,明日旋师去矣。
如朝廷不许,则国相河东来,屯兵南郊,围城之西南;
皇子郎君河北来,屯兵北郊,围城之东北。
无论攻城,自京畿五百里外燔烧荡尽,使鸟爵不能过也」。
芮退,上问宰相唐恪:「三关盍如何」?
曰:「不予则必来,予之臣不能保其不来」。
三问三对如此。
上赫怒曰:「卿是宰相,何不决此议」?
对如初。
臣太息而言曰:方强胡怙众冒死一来,仰见中国之盛大,四方勤王之师日至,将相持重,严兵固垒,断钞掠之路,不出一伎示以形势,俾莫吾测而与之讲,可以万全。
何行营大臣狂谋谬算,出于劫寨,一败涂地,传笑四方,而后彊胡轻视朝廷,始欲割三关以要吾君。
宰相既知其必来矣,来则何以待之?
臣闻战国时,齐、韩、魏共攻秦于函谷关,求出楚怀王
秦王楼缓曰:「三国之兵深矣,寡人欲割河东而讲」。
曰:「河东,大费也;
免于国患,大利也。
此父兄之任也」。
王乃召公子池而问焉,对曰:「讲亦悔,不讲亦悔。
王割河东而讲,必曰:『惜矣,三国且去,吾失三城』。
此讲之悔也,王不讲,三国函谷咸阳必危,王又曰:『惜矣,吾爱三城而不讲』。
此又不讲之悔也」。
王曰:「钧吾悔也,宁亡三城而悔,无危咸阳而悔也」。
遂与封陵,与韩武遂以和。
夫秦居战国,最号彊雄,尚割河东以纾一时之急,其后席累世之富,选将择士,白起蒙恬王剪之徒而用事,遂并吞六国而有天下,所谓因败为功,转祸为福,其权正在此也。
今之三关,河北重地,举而弃之,则京师无藩篱之卫,陛下不得一日高枕而卧矣。
狂生劫寨,误国至此,岂不痛哉!
京师无大岳、三涂、崤函之固,独恃一河耳。
防河将吏望见胡尘,兽骇鸟散,不知所在。
大臣依违,畏弃地之责,将帅驽下,无干城御侮之功,万一强胡举国而来,顿兵城下,有如王芮之说,臣恐社稷之忧不止三关而已也。
寇益深矣,陛下当权祸福轻重,独断而行之,宁失三城,无使咸阳危而悔也。
臣承乏侍御史,首论诸生伏阙鼓倡群小以胁君父,又论大将劫寨激怒彊敌以误朝廷,计拙言狂,得罪去国。
今蒙陛下召归西省,俾赞书命,不胜区区忧国之心,又建割弃三关之议,上咈圣心,下违众论,可谓不知量矣。
秦王议割三城楼缓不肯对,公子池亦操讲不讲之说使王自择。
如臣蝼蚁之命,直言无所回隐,其为狂愚,死有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