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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酬约之见招 北宋 · 王安石
五言排律 押侵韵
君家段干木,为义畏人侵。
冯轼信厚礼,逾垣终褊心。
川坻(张本作溪山)宁有此,园屋谅非今。
雨过梅柳净,潮来蒲稗深。
种芳弥近渚,伐翳取遥岑。
清节亦难尚,旷怀差易寻。
子猷怜水竹,逸少惬山林。
况复能招我,亲题汉上襟。
举士论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七七、《郧溪集》卷一六、《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三四
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
以三人之寡,而犹有贤者可师,况为一邑者哉?
言偃为武城宰孔子曰:「汝得人焉耳乎」?
武城小邑也,孔子责其得贤。
一邑尚尔,况为一国者哉?
魏文侯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而师之,得魏成子乐羊李克屈侯鲋而臣之,遂为显诸侯。
夫为一国尚尔,况为天下者乎?
故虽武周公之为天下,其圣智聪明已不可企及,然其吐哺辍沐、图见贤士,乃甚于危迫之世,得非其任天下虽重,必得贤士共举之,则沛然有馀力矣。
今天下之广,非若三人之寡、一邑之小、诸侯之国也,而尊贤聘士之礼,则简缺不闻,间或有诏书,具文而已。
近之守臣,亦颇荐山林之处士,而朝廷忽然,如飘风之历耳。
或重违大臣之请,则其高者,乃得一助教,次之予数十帛,下之寝不报矣,此岂致贤之意乎?
彼且将包蓄闭结幅其股而疾去之,漫浪乎旷山荒野之间,伏草莽而不出矣。
今夫一举进士、经生,其赐第者动千馀人。
间有穷老及被兵寇者,悉推之恩泽,又数百千人。
大礼之后,公卿之子弟亲戚、台省之吏胥、与夫贵人之奴隶,亦数千人。
大较五岁所得补官者,无虑数千人。
尽以为才能而当补之乎?
苟欲例官之也。
数千人之众,则以例官之,一山林之处士,则称铢量而差进之,乃不得齿吏胥奴隶之末。
顾得一助教,次之予数十帛,下之寝不报,何其弃薄如此耶?
今之助教,至为贱不数也。
富民之输钱,则命之;
医药之工出入权贵之门者,则命之。
遂而使处士与之同称,则孰不反唇而诟笑之?
是朝廷以富民、医药之工待天下贤士者也。
彼且受之而未尝辞,处之而自若也。
彼其以道自任,故卑之为助教又何辱?
尊之为宰相又何荣?
然而不足为处士之辱,而适足为国家之辱,于有道之士又何轻重乎哉?
夫国家以数千之众尚例使之从政,岂惜一幕官不为处士地乎?
唐之聘处士,至以拾遗著作郎,今易以一幕官,盖亦隘矣,而靳靳焉不是为也。
或者以处士盗虚名而不果知其实用,宜若不可开其渐。
夫致一士,所以致天下之士,以一处士盗名,遂废天下士,可乎?
昔周公所执贽而见者十人,还贽而见者三十人,貌执之士百有馀人,欲言而请毕事者千有馀人,于是仅得三人焉。
周公之所得者止于三人,然而三人非独出于十人三十人,乃出乎百人千人之间也。
周公不能致千人,则是遗百人者矣。
不能致百人,则是遗三十人者矣。
不能致三十人,则是遗其十人者矣。
是三人者,又曷从而出哉?
又乌足遂定天下哉?
今进一处士而弃薄之,则将何以致千人而取三人者乎?
惟其将有致焉,则宜少厚之而已矣。
朝散大夫给事中集贤院学士判南京留司御史台刘公行状 北宋 · 刘攽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彭城集》卷三五、《宋元学案补遗》卷四
曾祖赠大理评事
祖皇任尚书、工部员外郎判三司都磨勘司,累赠户部尚书
考皇任益州路转运使尚书主客郎中,累赠光禄大夫工部尚书
公字某,尚书中子,天性明彻渊粹,自为童子,有老成人量。
初学进士词赋,已为人传诵称道之。
至年十五,乃更习为古文。
读书心悟理解,志气开发,日增月益,河江委注,不可丈尺斗斛校也。
其十七岁所著撰,至今存者尚多。
两汉之后,豪杰之士所为文章,虽皆以理为主,偏局所见,致远则不通。
又其论五经,皆欲明王道,而惑于曲说,驳杂瞀乱,不能自解,圣人之道不明。
及公为之正德性,别仁智,举中庸,明天命,条达理,遂交贯旁畅,愈深愈远,未尝一踬焉。
尝论曰:「荀子不知性,扬子不知命,韩子不知道。
荀子言人性恶,则善无所起。
扬子畏死而投阁。
韩子汲汲求用于时,以不得出王公大人之门为己忧。
是三子其盛者也,而其蔽至是,其下者乎」?
至说《春秋》,其所发明尤多。
宋襄公事,或以为文王之战不过,或以讥不能鼓儳杀敌。
公以为文王之事,亦当内治其国家,外信于诸侯,何尝不治不信,而强争之。
既争而轻弃己民,其犹足谓之仁且智乎?
凡公之言,大约反其本,正己而物正者也。
书公子季友卒,三《传》皆以为贤。
公以谓季友之贤,因其有事而著之。
今卒而书季者,盖自是世季氏也。
公之论《春秋》如此。
自前世钜儒宿学,皆所不至。
概举二者,可以类知焉。
为《三传权衡》,解驳三家美恶,毫发无得以形遁者。
庆历初,有司更正贡士令士不从学官者,州郡勿举。
舅氏王源叔以书招公来太学,公答不可。
曰:「焉有伯夷孟轲段干木之俦,而自致博士弟子乎」?
其后此令亦废阁不用。
公举进士庆历六年三月御试,选为第一。
会内兄翰林学士承旨王公尧臣时为编排官,以嫌自列。
编排者,用考试官所定等第,受成事而甲乙之耳,诚无预于与夺,可无嫌也,王公固辞之。
上不得已,以为第二,拜大理评事通判蔡州事。
吴正肃公育旧闻公之贤,倾迟之。
及罢政事守蔡,得公欢甚,事无大小皆听公,州以清静。
与公日赋饮酒为乐,蔡人传以为盛事。
蔡州十县,五居高仰地,转运使符郡,变民诸谷,悉以粳糯充赋,皆市于旁县以输官,民益困急。
会诏书问可以宽民力者,公上疏其弊,因言方今用不足,尽如古难,宜敕转运使,必不得已折变,毋变其所无与不可得,则民虽病不困,事颇施行。
八年十一月,丁先公忧去官。
皇祐三年二月服除,还为大理评事
召试学士院,擢太子中允直集贤院
是时方议定大乐,天子使中贵人参其事。
公谏以谓:「王事莫重于乐,今材学满朝,辩论有馀,足以增朝廷之光,而顾使若赵谈者居间,臣恐为袁盎笑也」。
明年同判登闻鼓院,改判吏部南曹南曹考功事
于是丞相薨,将葬,故事考功当请谥太常,集百官议之。
上以旧恩,特赐竦谥曰文正,不复关有司。
公上奏,请收还诏书,更属有司,得以公议之。
因陈:「竦备位将相,无正直声,陛下不当侵臣等官,而假人以宠」。
书三上,上嘉公守正,为改谥曰文庄
八月,权判三司开拆司
后徙他部,亦未离南曹也。
侬智高岭南枢密副使狄青宣抚四路,而朝议不为置副,或曰使中官副之。
公闻,遽上奏曰:「狄青起于行伍而列枢近,权兵而出,宜得正固干略之臣参共其事。
今不置副,置副而用中人,皆不可」。
秦州与羌人争古渭州,上以问左右,弃之存之孰利。
公时从三司奏事,闻之,上奏独请弃之。
以谓:「假令新城足以蔽秦州,长无羌人之虞,虽倾国守之可也。
不然,地形便利,贼能乘之以扰边圉,虽倾国争之可也。
今何所重轻,而糜国财、困民力、捐士卒之命,以贪咫尺之地,而有弃明信、规小利之名,使其有以窥中国,非计也」。
时议者不同,竟留之。
秦州坐是应接多事,财用匮竭矣。
五年四月,迁权三司度支判官,始解南曹赐绯衣银鱼。
至和元年正月张贵妃薨,追号温成皇后,有献议求为立忌日,礼官请对不许。
公奏言:「太祖以来,后庙四室,犹不立忌,奈何以温成私昵之爱,而变古越礼,恐祖宗神灵,不乐于此」。
上乃止。
八月同修起居注
居一月,召试超拜右正言知制诰赐紫金鱼袋权同判吏部流内铨
初,陈丞相以公不附己,论议不能右公。
唯天子察公忠直,数得公奏议,开纳无疑,故亟用公知制诰
丞相修注未一月为言,上不听,曰:「此岂计官资日月邪」?
公谢日,上又面谕曰:「外间事不便,有所闻,当一一语朕矣」。
无几何,朝廷从礼院有所询问,礼生擅发印状以报,礼官莫知。
知礼院吴充谪罚礼生,而坐以出官。
公奏以为朝廷久安,吏习因循,百司庶府,茍且已甚。
稍激厉振职,未知如何而使以此得罪,岂不伤事害政也!
请追止前命。
已而修起居注冯京复以言事夺职。
公因奏事,上谓公曰:「吴充乃是振职,冯京意亦无他,中书恶其太直,不与含容耳」。
公奏言:「自古唯有人主不能容受直言,或致窜谪臣下。
今则不然,上意慈仁好谏,而中书不务将顺圣德之美,排逐言者,乃是蔽君之明,止君之善,必且感动阴阳,有风雾日食地震之异」。
五日,地果震镇戎军,而都下雪,后累日昏霾,太阳色黄浊,略皆如公言
公又密劝上收揽威权,无使聪明蔽塞,法令不行,以消伏灾变。
上深纳之。
时亲睦宅方筑神御殿,天寒休役。
公建言:「礼,诸侯不得祖天子,公庙不可设于私家,所以明一统也。
今神御若干,礼为可,则不宜以人劳辍作;
若不中礼,则遂止之,何权罢也」?
庙事遂寝。
宦官石全彬缘葬温成皇后,赏劳除宫苑使、领利州观察使
全彬不厌,后三日,复换正除利州观察使
公封还词头,上言:「全彬闺闼之臣,如此姑息,有势重于全彬者,何以待之」?
事竟得止。
二年,两制诸公多求补郡者。
公上疏论邪臣正臣进退之分:「正臣常难进而易退,邪臣常易进而难退,愿陛下参伍观之。
吕溱蔡襄欧阳修贾黯韩绛,皆有直质,无流心,论议不阿执政,有益当世者,诚不宜许其外补,使四方有以窥朝廷,启奸幸之心」。
上悟,乃留欧阳修等不行。
八月假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充北朝皇太后生辰国信使
契丹遣其臣马祐来迓。
行自幽州,东北入古北口,更长兴、白隰山路,诘曲缭绕,或折而西南,行千馀里,乃出山,至柳河
公问祐曰:「自松亭直北趋柳河径易,不数日至中京,何不行此」?
敌人本欲以山路迂回,使中国信其阻远,常秘讳之,不使汉使知。
及得公问,惊谢曰:「实然。
然自通好以来,置驿如此,不敢改也」。
祐复问:「顺州山中有异兽如马,食虎豹,人以为山神,此何名也」?
公曰:「以某所闻,駮也。
其状如白马,墨尾锯牙,音如鼓,盘桓迎日而驰」。
为诵《山海经》、《管子》书晓之。
祐释然相视,喜曰:「真是也」。
前此者汉使往,或以轻肆不为敌人所重,又有畏懦,拘守约束,惴惴不敢蹉跌者。
独公坦怀,意气自若,敌人畏服加礼焉。
二年三月王文安公参知政事,公自列亲嫌,求知扬州,诏许之。
初,狄青自南伐归,为枢密使
京城小民闻骤贵,相与推说,诵咏其材武。
每出入,辄聚观之,至壅路不得行。
上自正月不豫,益为都人所指目,公忧之。
会将赴扬州,辞行见上,因言:「陛下爱,不如出之以全始终。
今外说纷纷,虽不足信,要当使无后忧,宁负,无使负国家」。
上颔之,曰:「可语中书」。
公过见三丞相,谓曰:「向者天下有可大忧者,又有可大疑者。
今上体复平,大忧去矣,而大疑者尚存」。
其以事告之,丞相应对唯唯。
公既至官拜表,又遍遗公卿书曰:「汲黯之忠,不难于淮阳,而眷眷于李息」。
朝廷皆知为青发也。
至八月京师大水,避水徙家相国寺,坐殿上,都下喧然。
执政闻之始惧,以熟状出陈州
先是有彗星见,去之夕,而彗没。
自皇祐未有日食之变,公尝献《救日论》三篇,备言所以防奸禦变之术。
见而恶之,谓所亲曰:「刘舍人以此洗涤邪」?
公之建言,或以为过计,及后乃大服云。
扬州雷塘,即江都之雷陂也。
旧属民,自唐以来,耕种其中。
往数十岁,官取蓄水以备漕运,旧田主二十六家皆夺业失职,官始议以他田偿之,竟无与也。
然塘亦破决不修,漕运未尝赖此。
发运使因以假扬州种稻,而旧田主二百馀口皆饥寒,县官莫省。
及公至,持太和年契书诣府自讼,公即判还之。
发运使犹以漕运事动朝廷靳留之,公用种稻事證明其无用,朝廷乃听公。
杜公丞相衍致仕,居南都,闻之喜曰:「真良太守矣」。
九月,恭谢天地,改元嘉祐,进公朝散大夫封宣县开国男
天长富人陈乙杀人,捕得,赇县吏脱己,而以诬王甲
贫弱不能自明,遂受诬,囚至府。
公察之,心知其冤,而囚畏吏,不敢言。
公以委户曹杜诱,使精意鞫之。
诱不能有所反,而狱益傅致證左,牢不可破。
将论囚,公亲讯之。
囚得公语言,知其能为己直也,乃敢告冤,果陈氏杀人,远近传以为神。
明年四月,迁起居舍人、知郓州、兼京东西路安抚使
公初治扬,前守政苛,吏民不安。
公以宽简拊之,而民大和。
及至郓,郓比易守,政事不治,市邑攘夺,公行不禁,讼或累月不决。
公拨遣簿书,决平狱讼,不数日则已无事。
乃更约束,明赏罚,下吏奔走承命。
月馀,境内正清,盗贼屏息。
使客行寿张道中,遗钱一囊,人不敢取,以告耆长,长为守视,顷之客还,取得之。
又有暮遗物市中者,旦往取,故在其所。
先是西路久旱,不登,郓州尤多蝗虫。
公入境而雨至州,数日蝗自出境亡去,岁以有年。
居郓五月,召还朝,纠察在京刑狱,充宗正司修玉牒官
四年正月,同权知贡举
是岁始更贡士令,奏名者才二百人。
其罢黜者虽多,莫有不服者,至有为赋以颂得人。
上例赐近臣墨字,公得「稽古」二字,时论荣之。
杨佐判都水监,请凿京北孟阳河,盛冬兴役,死者数百人。
又坏民庐舍,发掘丘墓百五十馀所,而河讫不成。
百姓遮宰相自诉,执政乃收检计工役官匠属吏,囚呼冤不承,狱久不决。
公奏理之曰:「始相度此河,使生者劳敝,死者暴露,百姓怨痛,谤议沸腾,皆为之。
今置佐不问,而专罪馀人,不合人情」。
求以为首。
会有诏疏狱,一概解纵不问。
是时士大夫稍矜虚名,每得官辄让,众亦予其恬退之称。
让不失始利,而得名益高。
让端无穷,或四五让,至七八让,天子尝优容之。
下至布衣福州陈烈等,初除吏亦让,赐之粟帛亦让。
公以为此皆挟伪求名,要上迷众,其渐不可长。
乃建言诸让官,或一让,或再让,或不得让,宜一以故事旧典为准,以防未乱。
是岁天子将亲大祫于太庙,丞相欲加上尊号。
公以礼部兼领名表,丞相请撰表辞。
公止之曰:「陛下自宝元以来不受徽号,至今且二十年,天下之人咸知天子持盈好谦。
今复加数字,既不足尽圣德,而前美并弃,诚亦可惜,愿加深思」。
富丞相不怡,曰:「适已奏闻,乃是上意欲尔,不可止也」。
公曰诺。
退谓子弟曰:「吾备位近臣,当献可替否,宁得罪权门,岂可使主上受虚名而弃实美耶」?
遂上疏曰:「陛下尊号,既已云『体天法道钦文聪武圣神孝德』,尽善极美矣,复加『大仁』,不足增光,而曰『至治』,有若自矜。
今百姓多困,仓廪不实,风俗未清,贤不肖混淆,狱讼繁多,盗贼群辈,水旱继有,四夷虽粗定,然本以重赂厚利羁縻之,非畏威慕义也,未可谓至治。
然则让而不居,于圣德弥高矣。
臣谓陛下永执至道,以当天心,必有一谦四益之报。
增加数字,未必发扬光辉,而反累二十年昭升之美。
又入今岁以来,颇有灾异,日食地震,雨雷大雪,飞蝗涌水,伤害广远。
以理论之,陛下寅畏天命,正当深自抑损,岂可于此时加上尊号?
伊尹戒商王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
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
诚望陛下求诸道而已」。
章凡四上。
天子得公奏,顾侍臣曰:「我意本谓当如此」。
遂断章表不受。
于是忤时相。
初,郭后既以废薨,天子加恩,追复其号,而不许谥与祔庙,且二十馀年。
至是礼官乃倡议,请依礼祔郭后于庙,朝议将许之。
公疏争曰:「昔《春秋》之义,夫人不薨于寝,不赴于同盟;
不反哭于庙,不言夫人,不称小君。
徒以礼不足,故名号阙然
郭后之废,虽云无大罪,然亦既废矣;
及其追复也,许其号而不许其礼,且二十馀年。
今一旦欲治以嫡后之仪,致之于庙,恐其未安于《春秋》也。
《春秋》之夫人,于彼三者一不备,则不正其称。
郭后于三者无一焉,而欲正其礼,恐其未安于义也。
且《传》曰:『不有废也,君何以兴』?
废兴之间,固必有正不正之礼存焉。
今欲扶所废以为正,必将抑所兴以为不正。
古者不二嫡,万世之后,宗庙之礼,岂臣子所当擅轻重哉?
谨案景祐诏书,本不许郭氏祔庙,议已决矣,无为复纷纷以乱大礼,宜令诸儒极其论难」。
有诏并张洞奏状重议。
论景祐诏书,以谓追复郭后,是人主意,停止庙谥,则执政所为。
公以议不同,不连章。
已而丞相太常趣定议,将以祫前升祔。
公闻之,又上奏曰:「臣观之言,乃是曼辞饰说,茍蔽前失。
以追复郭后则出于天子,以停止庙谥则出于大臣
共一诏书也,而论之异同。
若不幸而此言传于,且归过君父,亏损圣德,此其一也。
且臣前奏最要切者,以为废兴不两立,而人君无二嫡,备万世之后,礼分不明也。
既不以此为辞,若不幸朝廷过听之,是虽自以能讦上起废为功,而犹且阴逼母后,妄渎正礼,此其二也。
愿并下臣章,令两制详议」。
有诏是公,议者乃止。
于是祫祭有日,礼官建白,请以孝章皇后以下四主享于别庙,不升合食。
上重其事,有诏两制集议。
公与胡宿等共上议曰:「案《春秋传》曰:『大祫,未毁庙之主皆升,合食于太祖』。
国朝事宗庙,且百有馀年,至祫之日,别庙后主,皆升合食,遵用以为典制
此皆祖宗制节,垂法以贻子孙者也,未易轻改。
且行之已久,祝嘏宗史,既守以为常,一旦轻议损益,恐神灵不安,亦未必当先帝意也。
《传》曰『祭从先祖』,如其故便」。
公以论列未尽,又特上奏曰:「九经所载祫祭制度,最明备者莫如《春秋公羊传》。
自汉以下,皆引为證。
所谓未毁庙者,岂有帝后之限哉?
此乃国朝所以依缘循守,行之且百年者也。
今群臣不务推原《春秋》之法,而独引后儒疑近之说,不务讲求本朝之故,而专倡异代难通之制,不务将顺主上广孝之心,而轻议宗庙久行之仪,欲摈隔四后,使亿万斯年,永不得合食于先帝,臣窃恨之。
贡禹议罢园庙,匡衡议迁郊兆,群臣和之者非一,自以为周公孔子复生,不可得变。
元帝成帝信之,然而通人未以为当。
既而皆悔之,则无及矣。
夫宗庙之礼,神灵之位,岂可使举措数有后悔哉?
此自陛下所当留圣思也」。
初,上春秋高,朝议或有恐上劳拜起者,而礼官承旨,遂造此议。
上微闻之,又得公章,谓近臣曰:「朕初谓礼当然,茍以拜起为烦,吾犹能之,何惮也」?
遂手诏罢议。
龙昌期者,著书传经,以诡僻炫众,至诋毁周公,杂用佛说。
拥弟子十数人至都,文丞相荐诸朝,以所著书示两制
公与同列并奏昌期非圣不经,请下益州毁弃板本。
事未行而昌期用荐赐五品服,帛百匹,中外疑骇。
公拜疏曰:「臣按昌期之书,违古畔道,所谓言伪而辩,学非而博,是王制之不听而诛者也。
陛下哀其衰老,未使服少正卯之刑,则幸矣,又何赏焉?
孔子作《孝经》,非圣人者无法,而朝廷顾多昌期之毁周公,臣所不晓也。
且陛下使臣等议之,臣等不敢不尽忠。
今置臣等之言而不用,纵昌期之妄而不诛,乃反褒以命服,厚以重币,是非贸乱,沮劝颠倒,使迷国之计行于侧,而非圣人之俗倡于下,臣窃为陛下不取也。
伏乞追还诏书,毋使有识之士窥朝廷浅深」。
词极切直,昌期亦惶惧不敢受赐。
装卸营卒达等数十人酗酒斗呼,指斥乘舆,有司不之觉,皇城使以旨捕送开封府推鞫。
案成,弃达市。
公移府问所以不经审讯之由,府报曰:「近例,凡圣旨、中书门下、枢密院所鞫狱,皆不虑问」。
公曰:「此岂可行耶」!
遂奏请自今一准定格。
枢密使开封府有例,不复论可否进呈,报公不行。
公争之曰:「先帝仁圣钦恤,以京师刑狱最烦,故建纠察一司,證审真伪。
自迩以来,每有大辟,倍加精慎。
此则先帝不敢兼于庶狱庶慎,惟有司之任。
今乃曲忤圣旨,中书门下、枢密院所鞫公事,不复审察,未见所以尊朝廷、慎刑罚,而适足启府县弛慢狱卒、侵侮罪人、衔冤不得告诉之弊。
又朝廷旧法,不许用例破条。
今顾于刑狱极慎,人命至重之际,而废条用例,此臣所不喻也」。
天子乃以公章下开封府,著为令。
翰林学士韩绛上言:「国朝官制未立,如中书门下宰相职号令,乃以近臣兼判两省,例已重。
诸如此类,宜加裁定,正其名体,他官典领,一用旧例。
百司常务,多关二府,请择重轻,移付于下。
走吏章服与公卿不殊,宜著为等级。
台阁省寺无所传录,可依仿《周礼》、《唐六典》,著为一书」。
天子以为可行,召公翰林胡宿受诏同详定。
公以谓:「此帝王能事,朝廷大务,必将损益沿革,成一朝之制,不独空言而已。
当得其人,乃能成事。
前日朝廷欲正大乐,先定律吕,自景祐至今近三十年,而功不就。
今之所为,又重于乐,自非周召之才,恐虽三十年亦未可望也」。
凡再辞,不许。
既受命,公乃奏请,未置局,先条可改正裁损申明数事,送中书门下参详可否,然后删定。
诏许焉。
未及上,明年三月,韩再奏趣行之。
公乃与胡公政事堂,略条一二事,咨丞相曰:「国家必欲兴修官制,勒成一经,为后世法,则宜先简别条贯,澄清流品,使事事有法。
不然者,虚列官府,徒作空文,无用也。
今且以数事言之。
枢密院五代以来,始与中书对掌机务。
名体不正,无甚于此。
尚书二十四司,今为虚名,官冗员众,蠹财害政。
即欲改正官制,则当罢枢密院,废三司郎官不治事者,以前资散官处之,可乎?
审刑院审官院群牧司提举司纠察司,骈衍于官,皆当省,还属尚书九卿,此裁损者也,可乎?
唐制,谏官史官宰相入立仗下。
唐制,中书出制敕,门下审之,而后尚书出告身。
唐制,学士下领外职,舍人分判六曹,皆美政也。
必欲申明官制,无先于此者,可乎?
开元时,官有定员,职有常守,故李林甫之为《六典》也易,然犹仅成一书耳,卒之不能行也。
本朝随事建官,取便事而已,有司奉法守职可矣。
茍不能尔,恐虽成书,犹且复废。
宇文之《周官》,唐之《六典》是也」。
丞相久之度不能行,曰:「然。
此诚难事,业已行,姑徐徐为之」。
居月馀,韩以中丞言事,出知蔡州
又数月,公帅长安,然胡公犹在朝,而朝廷亦不复问官制云。
十月,上亲祫祭太庙,礼毕,公以加恩上骑都尉,进封开国子
初,翰林侍读学士吕溱真定府召还,监司积与不平,捕亲吏,按验穷治,得尝借官曲作酒,及以私货往河东交易二罪。
先谪知舒州,而后狱具。
大理寺约法,乃未尝受推,法不当蔽罪。
事起,外议纷纷,言有死罪十。
独天子素知薄过,不致于理,夺侍读分司南京而已。
公行制书,具道上所以待意,许自新。
上恩如此,诏词理当尔,非有所左右也。
而自中丞知杂谏官、御史,争上言罪大责轻,公制词不直。
天子察公无过,以其章示公。
既而言者终不息,上厌甚,不得已为不用赦,再削一官。
舍人命词,与公无异,言者乃止。
御史吴中复尝荐文学郑叔熊于朝。
故事,御史荐士,无特授官者。
前数年,观文殿学士王公举正尝荐叔熊,既不行矣。
已而执政中复故,乃更追用举正前章,除叔熊以官。
叔熊实以医自名,为中复治嬖妾有功,中复故称之。
公刺讥中复中复闻之,恨甚,又憾前诋欺不遂。
而公洁廉无私,无可加诬者。
公前议郭后,有语云:「上之废郭后,虑在宗庙社稷之际,不得不然耳」。
中复即深文排诋,析言搆语,云此欲开导人主废后,是许敬宗之伦。
中复既唱其端,随者翕然。
执政诸公虽知其不直,然亦恶公数正言异己,欲因事挤之。
御史章上,将开陈其端绪,冀人主意动,则挻之矣。
而上辄曰:「此岂可行」?
敕封去之。
每上辄然,至十馀章。
后日有御史复上殿,上逆谓之曰:「是又将言刘某耶」?
御史实自欲言他事,皇惧甚,退更相告言。
谏官、御史本亦承望上旨,虽数妄作,不能不反顾己患,既揣知上意,即噤齰不复言。
当是时,非人主素知公,公几不免。
公为人亮直正固,其处己明甚,循理蹈义,志之所充,乃形于言,不以纤毫异内外也。
又以为德性茍充,则功名可遗,学问茍明,则文章不足事也。
其以待人,亦推己意而同之。
然世俗方以夸严无实为成名,虚誉崇饰为尚贤,内不能自知则高自期待,外以悦人则复以才能许人。
士之浮薄慕名者喜乐之,与公异操,故与世多不合。
其夫人尝谓公曰:「人以君为傲,宜有以接俗弭谤」。
公曰:「吾何傲也哉?
老者吾尊之,少者吾宾之,贵者吾严之,贱者吾安之,自谓宜矣。
世俗之人,又欲其足之随之,谄之狎之,然则是乡原已,吾不为也」。
是时执政为上兴太平,复行王化,取其文致与周汉等隆而已。
士大夫知旨者,趋欢附和,咸得显仕。
公乃介然独立,上下交忤,谤言益多,执政滋不悦。
公在西垣七年,诏诰典重,褒贬有体,不可增损一字。
为上尊号表,时凡五请一谢,不移时即具。
又尝一日有诏,追封皇子公主九人,宰相得旨,即日待进,公将上马,遂不解带,援笔书之,凡数千言,词意皆不同,吏誊白不暇。
往反才食顷,执政皆惊视,以为所未尝见。
吏有窃言曰:「公乃以此见忌耳」。
故事,舍人翰林者,皆以久次。
执政不欲公在内,每有阙,辄置不用。
永兴军阙守,公自请治之。
执政喜公之去,疏奏,即除翰林侍读学士知永兴军府事。
公谢曰:「臣本求永兴,不望侍读,不敢受」。
诏不许。
既行六日学士阙,遂越用范镇,众人为公惘然。
公之辞行,面陈用将之术,且言:「顷来边吏颇以饮食佣役得罪,即今武吏,多不愿临边。
孙沔吕溱,贵重有功名,犹以此见废,设复有孟舒魏尚之徒,臣固知议者之不能容。
此乃冯唐所以疑汉文帝不能用颇、牧也。
臣愿陛下容边臣,阔略细过,无督以微法」。
又言:「马军都指挥使张茂实,本周王乳母子,尝养宫中。
往年市人以狂言动茂实,近者御史中丞韩绛又以倾宰相,重摇人心。
臣谓要令两善,莫若解茂实兵权,处以外郡,于茂实不失富贵,而朝廷得远嫌疑」。
上皆然之,是后边将遂无以酒食坐者,茂实顷之亦出知曹州
公以十二月至雍部。
先是关中比岁不登,百姓流移,长安尤甚。
公开仓廪,赈乏绝,宽赋敛,止逋责,省徭役,缓期会,约束豪右,毋敢固粜。
民苦大钱数变法疑惑,公使官吏俸钱,一皆中给,民因知官不复变法矣。
事必当请者,请而行之,其馀则皆以便宜厝置。
视事三日,大雪盈尺。
雍人喜曰:「此公赐我」。
数月,流民稍自归。
明年大丰熟。
是时,朝廷遣使均田,欲以等贫富,以致颂声。
上因公之西,敕至部徐访利害以闻。
于是孙琳主均河中府耀州,召聚吏民,暴露田间。
百姓相传县官且增赋税,所在斫伐桑柘,关中嚣然。
公遽上言:「方今灾伤流移,恐未可以均田。
愿且召还孙琳,别俟丰岁,以安民心」。
初,以方田法步地,千步为方。
方度之,诚使其覈实无颇,然但为能知田亩高下耳。
至于均税之法,以地肥瘠为差。
其勤力从事,田亩修治者,则赋重自若;
其惰窳不事事,而田亩荒瘠者,因获减赋。
然此当以肥瘠言也。
吏非廉明,用心不一,或不能尽知田事,或挟私与夺,上无由察也。
故均田之害,人皆知之,独言事者乐其名。
公所以求待丰岁者,恶斥言之耳。
之度田,起自万泉龙门
此两邑皆山田,崎岖二三百里间。
人以谓审如琳法,非旬岁不可周遍也。
皆不出一月而奏毕功,论者惊笑其谩。
会公奏至,中书犹信言,以公为不晓,用章报公,敕榜告民毋得残桑柘而已。
顷之,河中民果诉增减田税不平,凡数百户
七年四月,迁礼部郎中
九月,大飨明堂,进封彭城郡开国侯
公与欧阳公永叔相厚,及欧阳参知政事,尝为丞相公言公所为,不如谤者之言也。
久之,韩公谢曰:「虽失之东隅,可以收之桑榆乎」?
欧阳曰:「公能如是,大善」。
将还公为翰林学士,会上不豫,事且寝。
八年四月英宗皇帝即位,进吏部郎中
公治长安,豪猾敛手,良民得职。
大姓范伟积产数巨万,冒武功县令范祚为其祖。
伟所取信者,持祚为令时黄敕耳。
伟家不徭役者五十年,更西事调发,下户困蔽,而伟自若。
盗相祚墓,以己祖母合葬之,谩云祚继室也。
雷简夫处士登用,能为文辞,伟赂简夫,使为墓碑,以信其伪。
伟因此出入公卿间,持府县短长。
数犯法,至徒流,辄以赎去。
安人皆知伟罔冒,畏伟不敢言。
吏受赇者,辄为伟蔽匿。
公因事发之,穷治,伟伏罪,长安中欢呼称神明。
会大赦,未断而公去雍,伟因谋反变前状,自后连五狱,證逮四五百人,展转二年。
朝廷以委御史,乃不得变,而伟亦以更大赦,杖之而已,长安人恨之。
公在雍三年,治声四出,巴蜀人皆愿得公为守,引领冀望,或相与至界上,问使客刘公何时来。
是年,公以疾自请。
八月,召赴阙,勾当三班院,徙判太常寺、兼礼仪事。
上初即位,有疾,皇太后尝临朝。
上疾愈,乃归政。
适有小人言二宫不欢,谏者或讦而过直。
公以谓当以义理从容感讽,不可以口舌争也。
是时方进读《史记》,至尧授舜以天下。
公因陈前说,曰:「舜至侧微也,尧越四岳,禅之以位,天地享之,百姓戴之,非有他道,惟其孝友之德,光于上下。
何谓孝友?
善父母为孝,善兄弟为友」。
辞气明畅,上竦体改容,知其以讽谏也。
左右属听者,无不嗟喜动色,即日传其语于外。
既退,王翰林谓公曰:「公直言至此乎」?
慈寿闻之,亦大喜。
治平元年四月,公得惊眩疾,数月不朝告,且满百日,公求便郡养疾。
执政曰:「刘某器识才学,朝廷未见其比者,虽病,固当留」。
乃复赐告。
尝一日讲毕,上学士诸公曰:「曾见刘某否,病今何如?
可往省之」。
于是,王、范两学士来见公,道上语。
会内苑橙实初熟,上使中贵人以五十枚赐公,面问公起居,所以慰抚甚厚。
公拜表谢,而病亦少间,因自陈家贫,复求补外,上怆然许之。
九月,除知卫州,换汝州
郡久废不治,公召曹吏曰:「吾以病来此,汝无以吾病故,习前态。
谩欺分毫,黥罚汝」。
吏人素闻威名,战栗不敢犯。
已而更以吏事委属僚,时时更改判画,举大纲而已。
其所以赈饥穷,省徭役,诛锄黠恶,方略如旧。
吏皆窃言:「公病犹尔,况不病耶」!
二年十一月上郊,进封开国公
三年四月,迁右谏议大夫
公谢曰:「臣久病茍禄,已无愧耻,诚不敢复望迁秩,重招讥议」。
诏不许。
公前后拜官,未尝辄让,唯初拜侍读及除谏议辞之。
其诚心以谓所不宜处,则不欲茍受之,非以邀名也。
居无何,召还阙。
公自陈病笃,不能朝,愿罢学士,治南台
许焉。
十一月,改集贤院学士、权判南京留司御史台
四年正月,今上嗣位,改给事中
明年四月八日,薨于位,享年五十。
所著《春秋传》十五卷、《春秋权衡》十七卷、《春秋说例》二卷、《春秋文权》二卷、《春秋意林》五卷、《弟子记》五卷、《七经小传》五卷,皆成书。
《易外传》二十卷、《元滋》九篇、《通古》五卷、《古风》五卷,皆未就。
文集若干卷。
公学问广博,无书不通,自浮屠老子,以及山经、地志、阴阳、卜筮、医药、天文,略皆究知大略,求其意义合于圣人者。
而世人所谓善者,亦不废也。
尝与吕溱济叔同在礼部,夜视填星,指曰:「此于法当得土,不然乃得女」。
居数日,使者来,因言宫中两夫人皆当就馆,吕相视笑。
数月,果生两公主
又尝斋太乙宫,与内弟王钦臣夜语曰:「岁星往来虚危间,危甚明盛,以吾观之,当有兴于齐者」。
岁馀,英宗齐州防禦使入继大统,遂登大位云。
长安时,得三代时钟鼎器皿数十,皆有篆刻铭识,文字奇古。
公按读之,因以考知前代制度,用匜敦簠簋,与前世学者所说不同。
其所言齐黄同冕,亦书传所不载也。
公珍惜之,尝曰:「我死,子孙以此烝尝我」。
及病累年,尝使子弟诵书其侧,时阅古器以自适。
尝叹曰:「我所著书,皆圣人微旨,而不及尽有成,岂非天哉」!
公与人交,不求其备,得一善则称道之。
其推进者甚众,而与江休复邻几最善。
尝曰:「邻几和而不流,柔而不犯,当求之古人,阮籍陶潜之伦也」。
荐之于朝。
邻几所以骤用修起居注,公有力焉。
又尝称贾直孺,人或讥贾者,公曰:「贾何必全美,居今之世,而劲直有守,不阿贵位,此其足以过人远矣」。
凡公论交如此。
邻几死,哭之恸曰:「唯君知我」。
欧阳永叔为志墓石,公为书之,以致意焉。
梅尧臣圣俞与公亲且旧,既卒,其家不能自存,公哀之,未有以助也。
圣俞尝欲书程丞相神道碑,病不果,公为成之。
程氏喜饷白金五百两,公不发封,尽以赙氏。
公平生未尝轻为人书铭,特此二事,以经营二友云。
公两娶武威伦氏,皆侍御史赠某官程之女。
前夫人先公十七年卒。
继以女妹,累封河南郡君
子男四人。
定国,郊社掌座,早死。
奉世进士及第大理寺丞
当时大理评事
少子安上,太常寺太祝
女子三人,长嫁大理评事韩宗直,二尚幼。
公于宗族,赒给甚厚,家事未尝问有无。
岁时朝廷行礼,得以推恩,辄以旁逮疏族。
先人有田在苏州,公未尝取一粒,皆以畀内外亲属。
及其终,家无馀财。
公既殁,朝廷推恩,以两子孙望、旦皆为将作监主簿,又除族子安世试将作监主簿
世父敦,坐法堕官,公常怜之,雅意欲官其子。
故诸孤以世名闻,所以成公意也。
某年少公四岁,及某能读书,则公学问成立矣。
故某所学所闻,资取于公,而公志之所存,某窃预焉。
公于某友爱天至,尝曰:「唯得兄弟,可以忘我病」。
公不幸至于大故,哀痛感慕,无心以处,岂复能详记其徽美耶!
日月有期,将以来岁某月,从祔于先公。
诚冀自托于大贤君子,垂名无疆,而惧他人闻见之不详,且世俗之多诸恶,不敢尽也。
故自抑推割,而纂述其大概,唯执事悯怜而赐纂述焉。
谨状。
两制诸公书嘉祐六年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辙读书至于诸子百家纷纭同异之辩,后世工巧组绣钻研离析之学,盖尝喟然太息,以为圣人之道譬如山海薮泽之奥,人之入于其中者,莫不皆得其所欲,充足饱满,各自以为有馀,而无慕乎其外。
今夫班输、共工旦而操斧斤以游其丛林,取其大者以为楹,小者以为桷,圆者以为轮,挺者以为轴,长者扰云霓,短者蔽牛马,大者拥丘陵,小者伏蓁莽,芟夷蹶取,皆自以为尽山林之奇怪矣。
而猎夫鱼师结网聚饵,左强弓,右毒矢,陆攻则毙象犀,水伐则执鲛鮀,熊罴虎豹之皮毛,鼋龟犀兕之骨革,上尽飞鸟,下及走兽昆虫之类,纷纷籍籍,折翅捩足,鳞鬣委顿,纵横满前,肉登鼎俎,膏润砧几,皮革齿骨,披裂四出,被于器用。
求珠之工,随侯夜光,间以颣玭,磊落的皪,充满其家。
求金之工,辉赫晃荡,铿锵交戛,遍为天下冠冕佩带饮食之饰。
此数者皆自以为能尽山海之珍,然山海之藏终满而莫见其尽。
昔者,夫子及其生而从之游者,盖三千馀人。
是三千人者莫不皆有得于其师。
是以从之周旋奔走,逐于宋、鲁,饥饿于陈、蔡,困厄而莫有去之者,是诚有得乎尔也。
颜渊见于夫子,出而告人曰:「吾能知之」。
子路子贡、冉有出而告人亦曰:「吾知之」。
下而至于邽巽、孔忠、公西舆、公西箴,此数子者门人之下第者也,窃窥于道德之光华,而有闻于议论之末,皆以自得于一世。
其后田子方段干木之徒,讲之不详,乃窃以为虚无淡泊之说。
吴起、禽滑氂之类又以猖狂于战国
盖夫子之道分散四布,后之人得其遗波馀泽者,至于如此。
杨朱墨翟庄周邹衍田骈慎到韩非申不害之徒,又不见夫子之大道,皇皇惑乱,譬如陷于大泽之陂,荆榛棘茨,蹊𨆏灭绝,求以自致于通衢而不可得,乃妄冒蒺藜,蹈崖谷,崎岖缭绕而不能自止。
何者?
彼亦自以为己之得之也。
辙尝怪古之圣人既已知之矣,而不遂以明告天下而著之六经。
六经之说皆微见其端,而所以破天下之疑惑,使之一见而寤者,是以世之君子纷纷至此而不可执也。
今夫《易》者,圣人之所以尽天下刚柔喜怒之情,勇敢畏惧之性,而寓之八物,因八物之相遇,吉凶得失之际,以教天下之趋利避害,盖亦如是而已。
而世之说者,王氏、韩氏至以老子之虚无,京房、焦贡至以阴阳灾异之数。
言《诗》者不言咏歌勤苦、酒食燕乐之际,极欢极戚而不违于道,而言五际子午卯酉之事。
言《书》者不言其君臣之欢,吁俞嗟叹,有以深感天下,而论其《费誓》、《秦誓》之不当作也。
孔子岂不知后世之至此极欤?
其意以为后之学者无所据依感发以自尽其才,是以设为六经而使之求之,盖又欲其深思而得之也。
是以不为明著其说,使天下各以其所长而求之,故曰:「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
子贡亦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
夫使仁者效其仁,智者效其智,大者推明其大而不遗其小,小者乐致其小以自附于大,各因其才而尽其力,以求其至微至密之地,则天下将有终身于其说而无倦者矣。
至于后世不明其意,患乎异说之多而学者之难明也,于是举圣人之微言而折之以一人之私意,而传疏之学横放于天下,由是学者愈怠而圣人之说益以不明。
今夫使天下之人因说者之异同,得以纵观博览而辨其是非,论其可否,推其精粗,而后至于微密之际,则讲之当益深,守之当益固。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
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
昔者辙之始学也,得一书伏而读之,不求其传,而惟其书之知。
求之而莫得,则反覆而思之。
至于终日而莫见,而后退而求其传。
何者?
惧其入于心之易,而守之不坚也。
及既长,乃观百家之书,从横颠倒,可喜可愕,无所不读,泛然无所适从。
盖晚而读《孟子》,而后遍观乎百家而不乱也。
而世之言者曰:学者不可以读天下之杂说,不幸而见之,则小道异术将乘间而入于其中。
杨雄尚然,曰吾不观非圣之书。
以为世之贤人所以自养其心者,如人之弱子幼弟,不当出而置之于纷华杂扰之地。
此何其不思之甚也!
古之所谓知道者,邪词入之而不能荡,诐词犯之而不能诈,爵禄不能使之骄,贫贱不能使之辱,如使深居自闭于闺闼之中,兀然颓然,而曰知道知道云者,此乃所谓腐儒者也。
古者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与不恭,是君子之所不为也。
孔子曰:伯夷叔齐「不降其志,不辱其身」;
柳下惠少连降志而辱身,言中伦,行中虑」;
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
而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伯夷柳下惠是君子之所不为,而不弃于孔子,此孟子所谓孔子集大成者也。
至于孟子恶乡原之败俗,而知于陵仲子之不可常也;
美禹、稷之汲汲于天下,而知颜氏子自乐之非固也;
知天下之诸侯其所取之为盗,而知王者之不必尽诛也;
知贤者之不可召,而知召之役之为义也。
故士之言学者皆曰,何者?
以其知道而已。
今辙山林之匹夫,其才术技艺无以大过于中人,而何敢自附于孟子
然其所以泛观天下之异说,三代以来兴亡治乱之际,而皎然其有以折之者,盖其学出于孟子而不可诬也。
今年春,天子将求直言之士,而辙适来调官京师舍人杨公不知其不肖,取其鄙野之文五十篇而荐之,俾与明诏之末。
伏惟执事方今之伟人而朝之名卿也,其德业之所服,声华之所耀,孰不欲一见以效薄技于左右?
夫其五十篇之文从中而下,则执事亦既见之矣,是以不敢复以为献。
姑述其所以为学之道,而执事试观焉(《栾城集》卷二二。又见《文编》卷四八,《文章辨体汇选》卷二二八,《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二一,《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二八八。)
「不为明著其说」,宋戊本作「不为明言,而意之所向」。
光禄寺丞陈君墓志铭元丰四年十一月 北宋 · 陆佃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〇九、《陶山集》卷一四
光禄寺丞致仕鄱阳陈侯者,少读书,慕段干木之为人,自名,其友李介字之曰子仁
介,秦产也,往来五岳采芝,与侯善,盖亦有道者
侯之曾大父嵩。
嵩生洪,以力田孝弟,五世同居,阖门千口。
洪生枢,五举而仕,终临江军清江主簿,与故相国王公随结交相好也。
相国以诗遗之,称其学问行治。
侯有父风,举进士不中,叹曰:「吾所以学者,将以修性,求道之真而已,岂与其党汩汩应举,角一日之胜哉」?
于是返耕养亲,手写五经,以训诸子。
有宅一区,植佳花美木,曰:「此吾所以寄乐也」。
当其风清月明,行吟坐啸,一觞一豆,适然忘己,不知世之荣利,有以悦而臞也。
然而好贤乐士,其门多食客,虽浮屠、老子、医卜、修生学死之流无不礼。
以故博通众说,其乡人问疑,以侯为蓍龟,殆古所称多闻之友也。
平居,周人之急,至于解衣辍食,无所爱吝。
宗族之窭不能嫁娶,与死无以葬者,皆赖侯以集。
嘉祐中,左目失明,不药久矣,后十二年,一日昼卧读书,忽能睹物,览照视之,瞳子瞭然。
江表多云侯有阴德,此其报也。
夫人寿安县周氏。
五男子:晞,守太常博士,侯与寿安皆以晞贵。
汝言,同学究出身。
系,守著作佐郎
素、洁,皆举进士
四女子:进士易濋、彭谏、彭诜,应城县主簿杜坦,侯婿也。
孙男十人,女十七人。
曾孙五人。
晞性和厚,吾游之贤者也。
善篆,有古风,与建安章友直相上下。
以晞占之,其弟之材可知矣。
然则侯之阴德将在诸子,陈氏之兴未艾也,其受成报,岂一目之明哉!
享年七十二,元丰三年六月一日以疾卒于家。
明年十有一月甲子葬。
其墓在林塘东南之冈,昔侯所自择者。
铭曰:
乐哉林塘,陈侯之宰。
我日征矣,而风未改。
有群勿捕,有樵勿采。
百世之下,其人如在。
圣人以清为难论 北宋 · 黄裳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五二、《演山集》卷四一
进退去就之间,辞受取与之际,人之所难全也。
万钟虽多,不由其道,则有时而不顾;
一介虽微,不合于义,则有时而不取者,为其有害于清也。
天下皆知去就取予之为难,而不知所以为清者,君子之所尤难也。
段干木踰垣而避,泄柳闭门而不纳,将以为清矣,奈何其介也!
陈仲子避兄离母,处于于陵,将以为清矣,奈何其狷也!
世之人不明乎道,不稽乎义,慕圣人之清节者,不流而为狷,则流而为介矣,则清也者,尤人之所难全也。
圣人之于天下,虽极人之所不能,而人之所难者,圣人亦不得而易之也。
博施济众,非圣人不能为也,而孔子以谓「其犹病」者,圣人果病于此乎?
知人安民,非圣人不能尽也,而禹以为「惟帝其难之」,圣人果难于此乎?
是不然,盖知其为难而非不能也。
故为之尝不劳而有馀裕焉,传曰:「君以为难,其易也将至焉;
君以为易,其难也将至焉」。
圣人以清为难,殆为是也。
孔子曰:「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难矣」。
利欲之心耻而不行,圣人固以为难,孰谓清而可以易为也?
有人焉,「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百世之下闻其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
其人曰伯夷,圣人才曰圣之清而已,果且以为不难乎?
有人焉,「危邦不入,乱邦不居」,不以邪害义,不以利累形,十乘之马,弃而违之。
其人曰陈文子孔子尚曰清矣,果且以为必难乎?
故得其一节,虽陈文子之洁身,圣人而且与之语其极致,非伯夷之救弊,不能与此。
然则魏之徐邈,高而不介,洁而不狷,宜卢钦以为清也。
以为圣人为难,徐云所易则过矣。
然则君子之于褒贬,其言之抑扬,固有类于此者。
袁盎之美文帝,以谓「让有过于许由,孝有甚于曾参,勇有加于」,信斯言哉!
汉文果有过之乎?
略其辞而求其意,则其言亦未为过论也。
孟子 其三十二 是皆已甚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八七
段干木踰垣而辟之,泄柳闭门而不内,皆已甚也。
孔子不为已甚者,故阳货先不得不见,然阳货孔子之亡而馈蒸豚,孔子亦瞰其亡而往拜之,夫是之谓称。
扬子谓诎身以伸道,非也。
宋故朝请大夫管句舒州灵仙观骑都尉段公墓志铭大观三年六月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八、《嵩山文集》卷一九
公讳与言,字彦昌
始段氏得姓,自段干木之后徙武威,为武威之段,世以忠武有闻人。
金城太守会宗唐太尉秀实,其遗风又特高矣。
礼部郎中苏州刺史同泰,始为荥阳中牟人
公之先,晋天福中浑河川内徙为汴人
公皇考光禄卿、赠太尉聿,葬公皇祖三班借职阆州监押、赠监门大将军重进于,又复始为郑人
公从光禄任为太庙斋郎,调嘉州龙游县尉
终更,就辟尉犍为,迁成州军事推官,再佐文州
宣德郎、知河中府猗氏县
通直郎,赐五品服,有勋官,监延安府折博务。
奉议郎,勋亦一转。
今上即位,覃恩,转承议郎通判邠州军州事。
又倅耀州馀年。
自谓不任事,乞闲,得管句舒州灵仙观
凡以赏官五转至朝散大夫,勋三转至骑都尉
大观三年三月己巳暴得疾,卒于郑,年七十岁。
公为人质愿廉毅,非有意于寡言慎行,而天资不以利欲自迁而然,偆偆挽挽,终日若无所与于人间者。
人于公始以难亲而忌之,卒服其常,而畏且誉之。
公既以是有家,而其居乡党,从宦涖政,无险夷,率一轨辙,而未尝轩轾也。
犍为沐川蛮酋,欲以译官失职为乱,远近恐甚,公曰:「何害匹马走溪洞」。
喻之曰:「译官一日信有罪矣,其如朝廷百年恩德何」!
蛮酋相率感恸而去。
公即丁内艰,嘉人念公贫,无以远归,率赙甚厚。
公谢之再三,曰:「非孝子待死之志也」。
卒不受一钱。
公在成州时,元丰间有灵武之役,使者委公掌两川金币于凤翔,以佐军实。
有司以朱墨无前比,环视不知所出。
公独闲暇,先会其大数若干,而前期枚处以待之。
彼执券剂哗然声军法来者,乃拱手有德色而去。
猗氏之政尚严,而终不失古良吏之风。
常以谓政事莫先于务农,躬视种植之法。
及公受代,而田野满矣,人称之曰「段公林」。
邠若耀皆环庆之冲,西陲劲兵襟带也,公谨其仓庾而仁之。
进筑木瓜堡,无一人亡者。
公平居敝衣粝食,无所嗜好,每睹光禄翰墨遗简,则有䌽衣儿啼之色,若其亲之存者。
此则反乎古人不读其父手泽之说,而同归于孝也。
公娶王氏,初封仁和县君,再赠长兴县,先公十有四年而卒。
子三人:宏,假将仕郎
寀,三班奉职环庆路第八队将
安,尚幼。
三女,长适承议郎通判扬州军州事喻齐,次适奉议郎知开封府咸平县陈天锡,次适假将仕郎张褫。
孙男五人,女四人,皆幼。
宏等卜以六月甲申葬公于郑州管城县怀忠乡青店里先茔之次。
褫实说之之出也,状公平生来乞铭,铭曰:
有猗其枝,有清其阴。
谁其思矣,段公之林。
宁独猗氏,所戾讴吟。
问何至然,前修是钦。
段氏世家,诚信不疑。
轻兵深入,定小昆弥。
老蹩持马,抚邠乱师。
公之为政,敢不肖之?
郑实故里,鸠杖归来。
谓宜百龄,忽其逝哉。
兆宅是安,嵩隗崔嵬。
篆此铭章,究彼孔哀。
田承君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五、《道乡集》卷二七、《皇朝文鉴》卷九二、《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七九、《四续古文奇赏》卷二一
熙宁元丰间,外部贵人争违义以示宠,其视天家之赤子,甚于蒿莱,芟夷焚燎,极其力而后已,盖所谓矢匠惟恐不伤人者。
遂使覆露之恩,辄逗留不下。
于是谏官、御史森森在廷,噤不敢出一语为社稷计,况分职其部中者乎!
其胁于名分,相与影响,固不足深责;
其慷慨建名节,屹如勍敌,压之以山丘而首不屈,骇之以雷霆而色不变,知保吾赤子以对扬天命而已,可不谓贤哉!
仆所得者二人,其一扬州江都罗适,见而得之者也。
其一信州弋阳董敦逸,闻而得之者也。
呜呼!
天下几路,列郡几城,绾铜章以据百里者几人,仆勤勤访焉,不满三数,其难矣哉!
又罗公之在江都也,其始邑人固有欲杀之者矣,在上左右固有毁之者矣,邻封固有嗤之者矣。
未几,嗤之者自愧其不能也,毁之者不觉誉言出其口也,欲杀之者日惧其不久留也,相率图其像,筑室而祠之。
承君作尉时熟于听览,且尝信眉抵掌为仆剧谈,恨不与为僚者也。
承君贯古今,每笑俗儒贵耳而贱目。
今治西河也,肯舍江都之所得而远慕乎!
茍思民有赴愬而不获伸,甚于子之沉下僚,而持衡者不察也;
思民有窘于衣食之谋,甚于子之待次,而无以自裕也;
思民有流离荡析而不安其居,甚于子之侍老携幼,往返千万里也;
将见异时报政,不独踵继于罗公,又与西门豹史起相望无愧怍焉。
邑之士果有文学如子夏者乎?
仆知其为子作颂。
果有行义如段干木者乎?
仆知其启户持谒,愿交于下风。
子之祖子方果不昧,亦且阴自喜曰:「吾苗裔有人」。
汾阴 北宋 · 李新
 押词韵第十五部
吾爱西河段干木,凛然节槩凌孤竹。
遗风扫地青冢存,汾水千年为谁绿。
水边剑佩锵寒玉,熊车来作江阳
忠梗峨峨一面霜,想像古人今在目。
我叹今人似古人,丝桐为播汾阴曲。
袁秀才 宋 · 王洋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七二、《东牟集》卷一○
比承车马枉顾,且惠之教,感德不忘。
某于道无所闻见,而公下问之,试诵其所闻以告。
某尝谓,人之学者既积于中,则必思行于外,思行于外则必求合于人。
求合于人,学者之大病也,然有不得已者。
以干嗜利禄,志在于得,其势必求合于人,而在我者惑矣。
足下所论二氏学者之弊,无以为也;
彼更万世而无弊者,孔子一人而已。
曾子之学传而为子思子思传而为孟轲
子夏之学传而为段干木段干木之学传而为庄周
足下试取《中庸》、《孟子》之言与庄周之书读之,其相去盖不啻千万也。
彼数子者皆出于圣人,其去圣人为未远,而不同若此,而又将以责学者之末流,可乎?
虽然,圣人之道所恶者勿传而已,西汉之士各守师说,其相攻者几何?
然至今《诗》、《书》不亡者,皆学士大夫诵说之力。
故不背仁义之涂,不失之意,同是尧而非桀者,皆有功于道者也,何以其异同为哉?
某忝与尊公游,而足下才志过人甚远。
若优游得失之间,而无汲汲以求合于人,修其在己者以俟天命,则异同之弊,殆可吻合。
彼朝程而暮王者,足下自知其解也。
鲁仲连辞齐爵 南宋 · 林之奇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八、《拙斋文集》卷一三
仲连非战国士也。
战国之士如苏秦张仪公孙衍之徒,所以为诸侯排难解纷者,大抵志于得利,不啻如商贾之所为。
齐威王八年,楚伐齐,王使淳于髡之赵请救,赍金百斤、车马十驷。
仰天大笑冠缨索绝,曰:「臣从东方来,见道傍有禳田者,操一豚蹄,酒一盂,而祝曰:『五谷蕃熟,穰穰满家』。
臣以其所持者狭,而所欲者多,故笑之」。
于是王乃益黄金千镒、车马百驷。
此其所以异于商贾者几希。
仲连新垣衍,不肯帝秦,平原君言于赵王而欲封之,仲连曰:「所贵于士者,为人排难解纷而无取也。
即有取者,是商贾之事,仲连不忍为也」。
及其下聊城也,齐人欲爵之,仲连曰:「吾与富贵而诎于人,宁贫贱而轻世肆志焉」。
仲连者,焉得以战国之士待之哉?
盖为士者,欲轻世肆志,则无望乎富贵;
苟有望乎富贵,则无耻而诎于人。
此二者盖不可以两立也,又安得富贵而轻世肆志哉?
魏文侯段干木,立倦而不敢息,退而见翟璜,踞堂而与之言。
翟璜不悦。
文侯曰:「段干木,禄之则不肯,官之则不受。
汝位则上卿,禄则万钟,既受吾食,又责吾礼,何可得哉」?
汉高祖之得天下,张子房韩信萧何号为三杰
萧何相国韩信裂齐而王,独子房愿封留,闭门辟谷,弃人间事,从赤松子游,可谓不役于富贵,而能轻世肆志矣。
卒之,萧何械系,韩信诛戮,独子房以功名自终,不取其区区之爵禄,故得以遂其志。
扬子云曰:「鸿飞冥冥弋人慕焉」?
张子房鲁仲连之谓欤!
段干木 宋 · 徐钧
七言绝句 押东韵
喻垣走避见难通,闾式君侯礼谩隆。
一点高风真可畏,解令敌国不兴戎。
乞进帝学劄子 南宋 · 卫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三一、《定庵类稿》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八
臣闻圣人以天纵之能,辅以日就之学,固非群臣所敢望清光而窥道奥。
然讲求多闻,咨访治要,则必有论议之臣、儒学之士通古今治乱者,侍清燕之閒而承顾问之缺。
以舜、文王之盛而有九官四友,朝夕都俞于一堂之上下;
至于秦之穆公魏之文侯,亦有乐正、裘牧仲与夫段干木田子方之流相与周旋图度以起治功,道尚矣。
仰惟陛下睿智之高明、典学之缉熙,超出百王之上,然犹分命讲读之臣番宿殿庐以待清问,其于属意承学、尚论古人、讲道细毡之上甚盛举矣。
然臣窃尝观汉之侍臣,于长杨五柞之游,未央宣室之燕,未尝不在,而唐之十八学士,日昃夜艾,访求政事,商搉前载,无常礼之间,此固不宜专责职守之臣、耆艾之士也。
臣愚欲望圣慈命有司讨论,仿唐开元六品以上待制于衙内,建中九品以上待诏两省,立为定格,日使馆阁之臣得侍左右,以补遗忘。
庶几泰山之一尘、沧海之众流或有补于万分之一。
取进止。
仲尼不为已甚论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论学绳尺》卷六、《止斋论祖》卷上
论曰:圣人之道欲行于天下,则亦不可孤而立也。
盖天下之望圣人也过高,则圣人之于天下亦难乎责之以详。
夫其望我过高也,而吾又详责之曰:必如是而后可与行道。
使天下而皆如圣人之意,则亦奚不可者?
惟圣人之不能尽如意也,故其势将必至于拒绝,而人心亦重自疑畏矣。
严拒绝之法以离疑畏之心,而后圣人始孤。
呜呼!
吾未见夫孤立于天下而后可以行道于斯世者也。
此无意于天下,恝然以自洁者之为,而谓夫子为之乎?
孟子曰:「仲尼不为已甚」。
夫子之道所以至今不废也。
且天下均若人也,而圣人独有以异,而举世无与为侣,此固天下之所望而震焉者也。
幸而在上为,为汤、武,以其震天下者而用于天下,其事便,其理宜,则亦可以径行而无忌,勇为而不屈。
不幸而在下,无、汤、武之位,以其震天下者而用于天下,其事逆,其理反,必委曲为之,吾犹忧圣人之道大,天地不足以为容,而终其身穷然而无所入矣。
若是而犹甚焉,吾不知夫圣人之以道自累如此也。
夫道之不行也,未必皆天下之过也,或有道焉而不善用之也。
盖立己于峻,则其迹固不可犯,而强人于太难者,中才皆有所弗堪。
为是不可犯之形以求弗堪之情,则其道始不可行于天下。
昔者子游谓曾子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
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夫以其堂堂也,疑似足以拒人,则人虽有乐为善之心,而不敢与之并立。
使人有为善之心而不敢与我并立,则凡沮人之善心者皆子张之为也。
子张一贤者尔,子游、曾子皆其深交,而犹以其堂堂而病其难,况夫以夫子之圣而甚为之,吾见天下之病夫子者多于病子张者矣。
是则夫子之所忧也。
他日子张之论交曰:「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
吁!
是非子张之言也。
其诸夫子之忧之而告之以是,而广其介然之窒也与!
其曰异乎吾所闻,盖闻诸夫子而已。
吾于此是以得圣人天地之为量也。
故其言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
圣人之忧固至此也哉?
且君子诚不可孤而立也。
其出也,或为之主,或为之僚;
其处也,又必或为之徒。
一出一处,未尝一日离夫人也。
不可一日而无人,而夫人未必皆明君,未必皆贤卿大夫,未必皆才子弟。
吾则曰:是皆不足与行道,惟远之不暇,惟疾雠之不足,惟恐其影响之不幽。
则人既不可与居,吾有群鸟兽而已矣。
夫举斯人而不足与居,至于鸟兽焉是群,是圣人之待人类薄于待鸟兽也。
呜呼!
又乌有身为仁义礼乐之主,而可以待人类薄于禽兽也哉!
是故夫子之于晚周,苟可以仕,不必皆明君也;
苟可以交,不必皆贤卿大夫也;
苟可以教,不必皆才子弟也。
圣人之道非固如此,徇乎人也。
不如是,则道之不行于天下,其过不专于人,而吾亦与有愧焉故也。
夫惟其如是也,故虽春秋之时之人,犹能乐其实而用其情,爱其恕而安为之党。
卫灵、鲁哀之君,自忘其愚不肖,而愿有所请。
由、求数子非不急于仕者,陈蔡之厄极矣,宁忍于饥寒流落而不忍去。
呜呼!
、沮、溺、段干木泄柳之徒能致者哉!
孟子所以姑舍是而愿学夫子也。
仲子之兄,不义而受齐禄,犹盗蹠也。
战国之诸侯,其取之民犹禦也。
盗蹠也,不可以居;
犹禦也,不可以受。
孟子则曰:吾犹居之,犹受之。
不以仲子为廉,且戒万章勿却也。
其从容气象,宛然孔氏家法也。
噫,甚矣,之似夫子也!
甚矣,之似夫子也!
谨论。
李壁辞免除参知政事不允诏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一六、《后乐集》卷三
敕:具悉。
正子为政,贤者喜而不寐;
段干木在朝,敌人莫敢与争。
盖惟吉士斯劢相我国家,用真儒乃无敌于天下。
匪负栋隆之望,曷裨柄任之图?
以卿夙著家声,蔚有时誉,文章规姚姒之上,忠信行蛮貊之邦。
非道不陈于前,言皆可复;
廷臣无出其右,政将焉归。
矧时庶事之方殷,必待宏才而共济,既选众而后用,顾于卿而何辞。
万几之繁,冀宽当馈焦劳之念;
一命而俯,此岂循墙逊避之时?
宜体至怀,亟祗成命。
所辞宜不允。
乡郡应诏荐举启1225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三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六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嗣王求助,有诏下询;
国人曰贤,以名上达。
谬当兹举,愧匪其人。
粤自里选不行,月评又废。
兴廉兴孝,既不考于州闾;
有土有民,了无关于风教。
乃如贤牧,初奉德音,岂伊阖郡之无人,至取孤生而充赋。
公诚误矣,众岂谓然!
伏念某少走江湖,晚栖里巷。
陈元方郑康成之后,概有见闻;
段干木田子方之风,虚蒙礼敬。
然而城中迹少,林下趣深。
忽惊使者之及门,具道卿侯之推毂。
吟诗草檄,颇王粲之流离;
说剑论兵,殆见田光之盛壮。
老之将至,持此安施!
兹盖伏遇某官好善最优,誉髦无斁。
谓思皇多士,幸生明圣之时;
倘不荐一人,殆匪诏书之意。
遂容凡品,获附胜流。
某敢不佩服斯言,坚凝所守?
三人皆杰,独怀碌碌之惭;
两生莫行,终抱区区之志。
所为感发,未易揄扬。
答乡守杨编修 其一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三一
晨起军将打门,忽坠书函,礼逾情过,虽使段干木田子方之流犹不敢当,况若某之庸庸琐琐者乎!
捧读百过,茫然不知所以称塞。
府公有问,某安敢嘿无一言?
一曰属邑补纳之害。
始缘郡家催科过严,以最高之数为定额,属邑计无所出,使群吏各搜寻讼事而施伯州犁之手焉。
不当笞而笞,不当圄而圄,不当囚而囚,十数年于此矣。
或问县大夫曰:「何为是非曲直之易位也」?
则应曰:「不如此无以补纳也」。
其实乡书手走弄产税,不用功于版簿而用功于补纳,此弊不革,万物无所吐气。
然须府公视故府旧事,镌去甚高之额,属县始不得以此藉口矣。
二曰民间私斗之害。
莆之民惇兵脆,本无强悍,迩来官府姑息,小小争鬨,不分曲直,而惟党众之为畏,安坐拱手,养成跳踉叫呼之骄。
一夫奋跃,百夫持挺而趋。
不特尺籍伍符然也,田里之间骎骎有之矣。
不治私斗,此风不止。
法禁结集,岂无深意?
此二事若甚浅近,然目前不可缓者,亦无出于此,阁下其留意焉。
某犹记父老道故侯之贤者,林公景良名瑑。)叶公叔嘉名禾。),陈公鲁叟名汶。)楼公旸叔名昉。)
问其政事,则曰不妄取不妄费耳,不动摇僧利耳,不为势家所使耳。
数君子者,无甚高之论而有无穷之思,以阁下视数君子,岂不优为之乎?
夫未见颜色而言,罪也,命之言而不言亦罪也,惟阁下裁之。
次韵戴成叔名廷节 其四 南宋 · 陈著
 押词韵第十五部
当年雪溪翁,知命故知足。
平生一退字,厚施不食禄。
高洁严子陵,清贤段干木
溪上多子孙,林树森瑶玉。
韩君美经历赋孟夏木长五诗示仆因写鄙怀通呈阮使君君美时与诸公讲易) 宋末元初 · 戴表元
 押词韵第十五部
吾评陶渊明,略似段干木
诗文虽满家,不饱妻子腹。
仰瞻清风柯,俯窥白云谷
谁能为升斗,辛苦受羁束。
因君寄高韵,千古动遐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