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士论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七七、《郧溪集》卷一六、《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三四
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以三人之寡,而犹有贤者可师,况为一邑者哉?言偃为武城宰,孔子曰:「汝得人焉耳乎」?武城小邑也,孔子责其得贤。一邑尚尔,况为一国者哉?魏文侯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而师之,得魏成子、乐羊、李克、屈侯鲋而臣之,遂为显诸侯。夫为一国尚尔,况为天下者乎?故虽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为天下,其圣智聪明已不可企及,然其吐哺辍沐、图见贤士,乃甚于危迫之世,得非其任天下虽重,必得贤士共举之,则沛然有馀力矣。今天下之广,非若三人之寡、一邑之小、诸侯之国也,而尊贤聘士之礼,则简缺不闻,间或有诏书,具文而已。近之守臣,亦颇荐山林之处士,而朝廷忽然,如飘风之历耳。或重违大臣之请,则其高者,乃得一助教,次之予数十帛,下之寝不报矣,此岂致贤之意乎?彼且将包蓄闭结幅其股而疾去之,漫浪乎旷山荒野之间,伏草莽而不出矣。今夫一举进士、经生,其赐第者动千馀人。间有穷老及被兵寇者,悉推之恩泽,又数百千人。大礼之后,公卿之子弟亲戚、台省之吏胥、与夫贵人之奴隶,亦数千人。大较五岁所得补官者,无虑数千人。尽以为才能而当补之乎?苟欲例官之也。数千人之众,则以例官之,一山林之处士,则称铢量黍而差进之,乃不得齿吏胥奴隶之末。顾得一助教,次之予数十帛,下之寝不报,何其弃薄如此耶?今之助教,至为贱不数也。富民之输钱,则命之;医药之工出入权贵之门者,则命之。遂而使处士与之同称,则孰不反唇而诟笑之?是朝廷以富民、医药之工待天下贤士者也。彼且受之而未尝辞,处之而自若也。彼其以道自任,故卑之为助教又何辱?尊之为宰相又何荣?然而不足为处士之辱,而适足为国家之辱,于有道之士又何轻重乎哉?夫国家以数千之众尚例使之从政,岂惜一幕官不为处士地乎?唐之聘处士,至以拾遗、著作郎,今易以一幕官,盖亦隘矣,而靳靳焉不是为也。或者以处士盗虚名而不果知其实用,宜若不可开其渐。夫致一士,所以致天下之士,以一处士盗名,遂废天下士,可乎?昔周公所执贽而见者十人,还贽而见者三十人,貌执之士百有馀人,欲言而请毕事者千有馀人,于是仅得三人焉。周公之所得者止于三人,然而三人非独出于十人三十人,乃出乎百人千人之间也。如周公不能致千人,则是遗百人者矣。不能致百人,则是遗三十人者矣。不能致三十人,则是遗其十人者矣。是三人者,又曷从而出哉?又乌足遂定天下哉?今进一处士而弃薄之,则将何以致千人而取三人者乎?惟其将有致焉,则宜少厚之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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