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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允夫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一四
仁者,天理也。
理之所发,莫不有自然之节。
中其节则有自然之和,此礼乐之所自出也。
人而不仁,灭天理矣,何有于礼乐?
此说甚善。
但「仁,天理也」,此句更当消详,不可只如此说过。
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
鬼神者,造化之妙用;
礼乐者,人心之妙用。
此说亦善。
「礼之用,和为贵」,礼之用以和为贵也。
和如和羹,可否相济。
先王制礼,所以节人情,抑其太过而济其不及也。
知和而和,则有所偏胜。
如以水济水,谁能食之?
《中庸》曰:「发而皆中节谓之和」,知和而和,则不中节矣。
以「和」对「同」,则「和」字中已有「礼」字意思。
以「和」对「礼」,则二者又不可不分。
恐不必引和羹相济之说。
政者,法度也。
法度非刑不立,故欲以政道民者必以刑齐民。
德者,义理也。
义理非礼不行,故欲以德道民者必以礼齐民。
二者之决而王、伯分矣,人君于此不可不审。
此一正君而国定之机也。
此说亦善。
然先王非无政刑也,但不专恃以为治耳。
孔氏之门虽所学者有浅深,然皆以诚实不欺为主。
子曰:「由,诲汝,知之乎?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教之以诚也。
若未得谓得,未證谓證,是谓自欺。
如此人者,其本已差,安可与入道?
樊迟问智,孔子既告之矣,又质之子夏,反覆不知,已不敢以不知为知也。
凡此皆为学用力处。
此说亦善。
非其鬼而祭之,谄也。
谄于鬼,则于人可知矣。
推说则如此亦可。
但本文「谄」字止谓谄于鬼神耳。
自「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至「季氏旅于泰山」五段,皆圣人欲救天理于将灭,故其言哀痛激切,与《春秋》同意。
此说亦然。
夏殷之礼,杞宋固不足徵。
然使圣人得时得位,有所制作,虽无所徵而可以义起者,亦必将有以处之。
为是言者,恐后生以私意妄议先王典礼耳。
夏殷之礼,夫子固尝讲之,但杞宋衰微,无所考以證吾言耳。
若得时有作,当以义起者,固必有以处之。
但此言之发,非谓后生妄议而云耳。
身有死生而性无死生,故鬼神之情人之情也。
死生鬼神之理,非穷理之至未易及。
如此所论,恐堕于释氏之说。
性固无死生,然「性」字须子细理会,不可将精神知觉做性字看也。
「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
宽、敬、哀,皆其本也。
圣人观人必观其本,实不足而文有馀者,皆不足以入道。
此说得之
心有所知觉则明明则公,故曰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仁者固有知觉,然以知觉为仁则不可。
更请合「仁」、「义」、「礼」、「智」四字思惟,就中识得「仁」字乃佳。
一念之善则恶消矣,一念之恶则善消矣,故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又曰「未有小人而仁者也」。
此意亦是,然语太轻率,似是习气之病,更当警察疗治也。
行不由道而得富贵,是侥倖也,其可苟处乎?
行不由道而得贫贱,是当然也,其可苟去乎?
然则君子处贫贱富贵之际,视我之所行如何耳。
行无愧于道,去贫贱而处富贵可也。
故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
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当以「不以其道」为一句,「得之」为一句先生批「如此说则『其』字无下落,恐不成文理也」。)
此章只合依先儒说有得富贵之道,有得贫贱之道为是。
张子韶云:「此言君子审富贵而安贫贱」,亦甚简当。
「朝闻道,夕死可矣」。
天下之事,惟死生之际不可以容伪,非实有所悟者,临死生未尝不乱。
闻道之士原始反终,知生之所自来,故知死之所自去。
生死去就之理了然于心,无毫发疑碍,故其临死生也如昼夜,如梦觉,以为理之常然,惟恐不得正而毙耳,何乱之有?
学至于此,然后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
此又杂于释氏之说,更当以二程先生说此处熟味而深求之。
知吾儒之所谓道者与释氏迥然不同,则知朝闻夕死之说矣。
「君子怀德小人怀土
君子怀刑,小人怀惠」。
君子安于德义,如小人安于居处;
君子安于法度,如小人之安于惠利。
心之所安一也,所以用其心不同耳。
此苏氏说之精者,亦可取也。
「放于利而行多怨」,「利」与「害」为对。
利于己必害于人,利于人必害于己。
害于己则我怨,害于人则人怨。
是利者,怨之府也。
君子循理而行,理之所在,非无利害也,而其为利害也公,故人不得而怨。
人且不得而怨,而况于己乎?
此说得之
德不孤,中德也,中必有邻。
夫子之道至今天下宗之,非有邻乎?
此说非是。
心本仁,违之则不仁。
颜子三月不违仁,不违此心也。
熟味圣人语意,似不如此。
然则何以不言:「回也,其身三月不违心」乎?
凡人有得于此,必有乐于此。
方其乐于此也,寝可忘也,食可废也。
盖莫能语人以其所以然者,唯以心体之乃可自见。
周濂溪尝使二程先生求颜子所乐者何事,而先生亦谓颜子不改其乐,「其」字有味。
又云使颜子乐道,则不为颜子。
夫颜子舍道,亦何所乐?
先生不欲学者作如是见者,正恐人心有所系,则虽以道为乐,亦犹物也。
须要与道为一,乃可言乐。
不然,我自我,道自道,与外物何异也?
须自体会乃得之
此只是赞咏得一个「乐」字,未尝正当说著圣贤乐处。
更宜于著实处求之。
《易》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
敬以养其心,无一毫私念,可以言直矣。
由此心而发,所施各得其当,是之谓义。
此与《中庸》言「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相表里。
《中庸》言理,《易》言学。
此说是也。
圣言其所行,智言其所知。
圣智两尽,孔子是也。
伯夷、伊尹、柳下惠者,其力皆足以行圣人之事,而其知不逮孔子,故惟能于清、和、任处知之尽,行之至,而其他容有所未周。
然亦谓之圣者,以其于此三者已臻其极,虽使孔子处之,亦不过如此故也。
前辈言人固有力行而不知道者,若三子非不知道,知之有所未周耳。
知之未周,故伯夷于清则中,而于任、于和未必中也。
伊尹、柳下惠于任、于和则中,而于清未必中也。
《易》《大传》论智常与神相配,而《中庸》称舜亦以大智目之,则智之为言,非天下之至神,孰能与于此?
此说亦是。
但《易》《大传》以下不必如此说。
智有浅深,若孔子之金声,则智之极而无所不周者也。
学者则随其知之所及而为大小耳。
岂可概以为天下之至神乎?
道者始于知之,终于行之,犹作乐者始以金奏,终以玉节也。
孟子之意特取其终始言之,不必于金玉上求其义。
此说亦是。
孟子正取金玉以明始终智圣之义,盖金声有洪纤,而玉声则首尾纯一故也。
不动心一也,所养有厚薄,所见有正否,则所至有浅深。
曾子、子夏、子路、孟子、告子、北宫黝、孟施舍之议论趋操则可见矣。
此章之说更须子细玩索,不可如此草草说过。
郭立之以不动心处己,以扩充之学教人,与王介父以高明、中庸之学析为二致何以异?
郭立之议论不可晓多类此。
和靖言其自党论起,不复登程氏之门,伊川没,亦不吊祭,则其所得可知矣。
此论未理会析为二致,止恐其所谓不动心者,未必孟子之不动心也(《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一。又见《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九九。)
止:宋浙本作「正」。
何叔京1167年6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一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昨承示及《遗说》后八篇,议论甚精,非浅陋所至。
或前儒所未发,多已附于解中。
其间尚有不能无疑者,复以求教,更望反复之,幸甚!
「巨室」之说亦已附入,可以补旧说之未备。
然废旧说而专主此意,则又似有牢笼驾御之心,非圣贤用处也。
麦丘邑人之语,亦陈天下之理以警其君耳。
孟子「闻诛一夫矣」之语,岂可谓胁其君哉?
引之欲證「得罪」二字出于人君之身有不正,而非巨室怨望之私也,莫亦无害于理否?
林少颖裴晋公「岂朝廷之力能制其死命哉,直以处置得宜,能服其心」之语为證,亦甚善。
当时不能尽载,寻当添入,其意乃备耳。
「仁义」二字未尝相离。
今曰事亲以仁,守身以义,恐涉支离隔截,为病不细。
「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欤」,此言孝弟乃推行仁道之本,「仁」字则流通该贯,不专主于孝弟之一事也。
但推行之本自此始耳。
「为」字盖推行之意。
今以对「乃」字立文,恐未详有子之意也。
程子曰:「论行仁则以孝弟为,论性则以仁为孝弟之」,此语甚尽。
「手舞足蹈」,所论得之
李说亦有不可废者,今注于其下,则理自明矣。
其间句意小有未安处,欲更定「跃如也」为「左右逢原」,「神明其德」为「从容中道」,如何?
乘舆济人之,与熹所闻于师者相表里,但不必言奸人。
圣贤所警,正为仁人君子豪釐之差尔,奸人则尚何哉?
诸若此类,稍加密察为佳。
「辟除」之「辟」,乃赵氏本,与上下文意正相发明,盖与舍车济人正相反也。
此段注释近略稍改,稍详于旧。
略云:「惠谓私恩小利,政则有公平正大之体,纲纪法度之施焉。
惠而不知为政者,亦有仁心仁闻,而不能扩充以行先王之道云尔」。
又云:「十月成梁,盖时将寒冱,不可使民徒涉,又农功既毕,可以役民之时。
先王之政细大具举,而无事不合民心、顺天理,故其公平正大之体、纲纪法度之施,虽纤悉之间亦无遗恨如此,岂子产所及哉?
诸葛武侯之治蜀也,官府次舍、桥梁道路莫不缮理而民不告劳。
盖其言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其亦庶几知为政矣」。
又云:「君子能行先王之政,使细大之务无不毕举,则惠之所及亦已广矣。
是其出入之际,虽辟除人,使之避己,亦上下之分固所宜然,何必曲意行私,使人知己出然后为惠?
又况人民之众,亦安得人人而济之哉」?
「有故而去」,非大义所系,不必深为之
臣之去国,其故非一端。
如曰亲戚连坐,则先王之制,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亦岂有此事哉?
但昔者谏行言听,而今也有故而去,而君又加礼焉,则不得不为之服矣。
乐毅之去燕近之。
「非礼义之礼义」,所论善矣。
但以为其心皆在于异俗而邀名,则不必皆然。
盖有择焉不精,以为善而为之者,《知言》所谓「缘情立义,自以为由正大之德而不知觉」者也。
此句之失与论子产而指奸人相类。
孟子王驩而不与言固是,然朝廷之礼既然,则当是之时,虽不鄙之,亦不得与之言矣。
王驩事于出吊处已见之,此章之意则以朝廷之礼为重。
时事不同,理各有当。
圣贤之言无所苟也,岂为愧众人为已甚而始以是答之哉?
正所以明朝廷之礼而警众人之失也。
「象忧喜亦忧喜」,此义《集解》之说初若不明,及细玩之,则词不逮意之罪也。
今略改定云:「言舜喜象之来,非不知其将杀己,但舜之心见其忧则亦忧,见其喜则亦喜。
今见其喜而来,故亦为之喜。
盖虽明知彼之将杀己,而自我观之,则吾弟耳,兄弟之爱终岂能忘也哉?
或曰(云云,)愚闻之师曰:『兄弟之亲,天理人伦,盖有本然之爱矣。
虽有不令之人傲狠斗阋于其间,而亲爱之本心则有不可得而磨灭者。
惟圣人尽性,故能全体此理,虽遭横逆之变,几杀其身,而此心湛然,不少摇动』。
伊川先生所谓(云云,)正谓此耳。
或者之云固善,然恐非所以语圣人之心也」。
如此言之,莫稍尽否?
「罔」训蒙蔽,「得之方」训术数,恐未是。
罔以非其道者,独非术数耶?
盖爱兄放鱼,欺以其方也。
市有虎,曾参杀人,罔以非其道也(井有仁焉亦是。)
君子不逆诈,故可欺。
然烛理明,故彼以无是道之语来,则岂得而蒙蔽哉?
「艾」读为「乂」,《说文》云:「芟草也,从㇒󱇿」。
左「㇒」右「󱇿」,芟草之状,故六书为指事之属。
「自艾」「淑艾」,皆有斩绝自新之意。
「惩乂」「创乂」,亦取诸此,不得复引彼为释也。
金声玉振之说未安。
金声,博学之事;
玉振,则反约矣。
反约者,不见始终之异,而始终之理具焉。
如射毕而观破的之矢,不见其巧力而巧力皆可见,故下文又以射譬之。
若以金声始隆终杀兼举博约之事,则玉振无所用矣。
愚意如此,亦恐未尽,俟更思之。
「尚友」章所谓「口道先王语而行如市人」者,恐非孟子尚友之所取。
以论其世者,正欲知其言行之曲折精微耳(兼两意说不得。)
「桐梓」之说甚善,但不必分身心为两节。
又以木根为譬,似太拘滞。
盖言身则心具焉,「壹是皆以脩身为本」是已。
今但云以理义养其心,则德尊而身安矣,意亦自见。
「狼疾」之训甚善,然古字多通用,不必言误也。
如《孟子》中「由」「犹」二字常互用之。
「天爵」二说,其一极善,其一未安,亦由《集解》之说自不明白,有以致疑。
今改其答辞曰:「亦观其心之所存者如何耳。
若假仁要利之心不去,则夫不舍其天爵者,亦将以固其所得之人爵而已。
是或可以幸而不至于亡,然根于鄙吝之私,是岂可以入尧舜之道哉?
必也真知固有之可贵,而寖忘其平日假仁要利之私,则庶乎其可矣」。
大抵假仁与利仁不同,须晓析不差,然后可耳(《易传》论圣人之公、后王之私亦是此意。见《比》卦彖辞注中。)
「乡道」、「志仁」不可分为二事。
《中庸》曰「修道以仁」,孟子言「不志于仁」,所以释上文不乡道之实也。
又云:「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亦言志仁之为当道尔。
「舍生取义」,诸先生说已尽之矣。
义重于生,不假言也。
「夜气」以为休息之时则可,以为寂然未发之时则恐未安。
魂交而梦,百感纷纭,安得为未发?
而未发者又岂专在梦寐间耶?
赤子之心程子犹以为发而未远乎中,然则夜气特可以言「复而见天地心」之气象耳。
若夫未发之中,则无在而无乎不在也。
「耳目之官即心之官也」,恐未安。
耳目与心各有所主,安得同为一官耶?
视听浅滞有方而心之神明不测,故见闻之际必以心御之,然后不失其正。
若从耳目之欲而心不宰焉,则不为物引者鲜矣。
上蔡所论颜曾下功处,可见先立乎其大之意矣。
《书》之「不役耳目,百度惟贞」,亦此意也。
羿匠之说理则甚长,但恐文意繁杂,头绪太多,不如尹氏之说明白而周尽。
故云必如羿之彀率,大匠之规矩,然后为至,则是羿与大匠自别有彀率、规矩,与孟子意正相戾矣。
若是所以教人之规矩、彀率,则只是众所共由之法,又非所以言至也。
欧阳公论世宗之事未为失,但以孟子为为世立言之说则害于理矣。
夫圣贤之立言,岂不度其事之可行与否而姑为是可喜之论,以供世之传诵道说而已哉?
盖必有是理然后有是心,有是心而后有是事,有是事然后有是言,四者如形影之相须,而未始须臾离也。
皋陶之执,舜之逃,天理人伦之至,圣人之心所必行也,夫岂立言之说哉?
圣人顾事有不能必得如其志者,则轻重缓急之间于是乎有权矣。
故缘人之情以制法,使人人得以企而八议之说生焉。
然其所谓权者,是亦不离乎亲亲贵贵之大经,而未始出于天理人心之外也。
今必以正理为空言而唯权之为徇,不幸而有毫釐之差,则不失于正者鲜矣。
此义龟山亦尝论之,见集第二十一卷。
「跃如也」,正是形容悬解顿进之意。
「意有所感触而动」却不亲切,「感触」二字自佳,但少顿进意耳(引而不发,则其思也必深。思之既深,则有所感触而动,其进也必骤矣。如此而言,意似稍备,如何?)
「好名之人」如此说甚善,但「苟非其人」一句不通,而此章两事亦无收拾结断处。
子臧、季札,守节者也,恐其不可谓役志于物。
「反身而诚」,言能体而有之者如此(欲作「言能体其全者如此」。)
「强恕而行」,言既失而反之者如此(欲作「言既失而所以反之者如此。」)
「行之不著」者,所造未至也(欲作「不先致知也」。)
「机变之巧」所论甚当,更欲增数语云:「乘时逐便以快其欲,人所甚羞而己方且自以为得计,盖惟知有利而已,何所复用其愧耻之心哉」?
如此乃尽其情,如何?
「人心亦皆有害」,赵氏谓人心为利欲所害,此说甚善。
愚谓饥渴害其知味之性,则饮食虽不甘,亦以为甘;
利欲害其仁义之性,则所为虽不可,亦以为可。
来喻辞费而理烦,恐非孟子长于譬喻之本旨也。
「执中当知时,苟失其时,则亦失中矣」。
此语恐未安。
程子谓子莫执中比杨墨为近,而中则不可执也。
当知子莫执中与舜、禹、汤之执中不同,则知此说矣。
盖圣人义精仁熟,非有意于执中,而自然无过不及,故有执中之名,而实未尝有所执也。
以其无时不中,故又曰时中
若学未至、理未明而徒欲求夫所谓中者而执之,则所谓中者,果何形状而可执也?
殆愈执而愈失矣,子莫是也。
既不识中,乃慕夫时中者而欲随时以为中,吾恐其失之弥远,未必不流而为小人之无忌惮也。
《中庸》但言择善,而不言择中,其曰「择乎中庸」,亦必继之曰「得一善」,岂不知善端可求而中体难识乎?
夫惟明善则中可得而识矣。
「仁义者道之全体」,此说善矣。
又云「能居仁由义,则由是而推焉,无所往而非道」,则又似仁义之外犹有所谓道者矣,是安得为全体哉?
「亲亲而加以恩」,似有夷子施由亲始之病。
夫亲亲之有恩,非加之也。
欲亲亲而不笃于恩,不知犹有病否?
大抵墨氏以儒者亲亲之分仁民,而亲亲反有不厚;
释氏以儒者仁民之分爱物,而仁民反有未至。
「山径之蹊」,恐不必言为高子发
人心皆然,一息不存,则放僻邪侈之心生矣。
「不闻君子之大道」者,肆情妄作,无所不至,不但挟势陵人而已。
「乡原」之论甚佳,但孔子所称具臣者,犹能有所不从,若冯道之徒,则无所不从矣。
许以具臣已过其分,有以更之,如何?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又见《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六、一一一,同书字学典卷四二。
圣传论十首 其八 曾子 宋 · 刘子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五七、《屏山集》卷一、《诸儒奥论策学统宗》前集卷四、《古文渊鉴》卷五八、《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五四
孝为百行之宗,行纯则性通,行亏则性贼,二者常相因焉,本同故也。
孝以敬为本,而敬者脩性之门也。
自天子达于庶人,孝之事虽不同,同本于敬。
事亲而不敬,何以为孝乎?
成百善,戢千非,惟此心而已。
敬心而发,孝于其亲矣。
推于兄弟,恭而友者,是其应也;
推于夫妇,和而顺者,是其应也;
推于亲党朋友,恭而睦、同而信者,是其应也;
推于事君治人,忠而恕,廉而勚者,是其应也。
是数也一不应焉,非孝也;
借曰孝焉,敬心必不纯也。
海之支流必咸,玉之弃屑必润,中存是心,发无不应也。
是知孝子之心,万虑俱忘,惟一敬念而已。
视如对日星,听如警雷霆,食如盘诵铭,寐如几宣箴,坐如立记过之史,行如随纠非之吏,不期肃而自肃焉。
念之所通,无门无旁,塞乎天地,横乎四海,莫知其纪极也。
昔人有发冢而梦通,齧指而心动者,在其知觉中,有如影响。
至于鬼神之秘,禽鱼之微,草木之无知,皆可感格,非谲异也,自然也。
敬心既纯,大本发露,虚明洞达,跃如于兢肃肃之中,此至孝之士所以行成于外而性脩乎内也。
曾子之于孝也,立身扬名,惟此一节,而于闻道最为超警。
生死之际,粲然明白,盖由始则因孝心而致敬,终则因敬心而成己。
验其平日服膺,念兹在兹而已。
启手足则见于战战兢兢之时,发善言则存乎容貌辞气之际,皆敬之谓也。
《戴经》所记,奥义甚多,首文三语,已尽其要。
学者非弗知也,然皆有愧于曾子者,行之弗至也。
恭于昭昭者,孝之名也。
谨于昏昏者,孝之实也。
求其名,匹夫匹妇能焉;
核其实,圣人以为难矣。
曾子曰:「养可能也,敬为难。
敬可能也,安为难。
安可能也,卒为难」。
斯须之敬,人能勉强,至于能安能卒,非确然自信,毅然必为,未有能乐其常而至其至也。
此无他,疑情未除也。
学者之害,疑情为大。
彼穷搜博览,惟恐不闻者,疑情未除也。
朝咨夕叩,请益不休者,疑情未除也。
博量揣摸,求合乎似者,疑情未除也。
情既有疑则中不安,不安则轻听而易移,轻听则不能尊其所闻,易移则不能行其所知。
二者交乱其间,方且以礼法为拘囚,专精为滞著,求其有始有卒,难矣。
曾子游圣门最为年少,夫子与之言道,唯诺而已,夫岂有毫发疑情哉?
宜其成就巍巍,度越诸子矣。
廖子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二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五、民国《顺昌县志》文卷二
唐臣问:「《中孚》传曰:『中虚为中孚之象,中实亦为孚义』。
又曰:『中虚信之本,中实信之质』。
又曰:『中虚为诚之象,中实为孚之象』。
夫有本则有质,有诚则有孚,盖即质生于本而孚出于诚也。
似有终始,似有先后,然不可得指而名之,以为终始先后也。
故分而言之则曰中实,合而言之则曰中虚。
分谓二体,《兑》与《巽》也。
合谓全体,《中孚》是也。
二体以刚而得上下之中,虽曰实矣,及其成体,则二柔在中而又生于虚焉。
盖虚中未尝无实,而中实未尝不虚也。
以虚为实之体,而实为虚之用,虽曰体曰用,又不可歧而为二也。
大抵虚根于实,实出于虚。
及其虚也,实之理未尝不在焉;
于其实也,虚之义未尝不存焉。
但不可执其虚而忘其实,忘其实则无质也,无信也;
又不可泥其实而失其虚,失其虚则无本也,不诚也。
是犹阴根于阳,阳根于阴,静无而动有,道并行而不相悖者也。
今夫天地之间,一元之气杳冥无迹,岂非虚耶?
万物生成,各具形器,岂非实耶?
然物虽成形,岂能离于一元之气?
岂能舍于物而自用哉?
在今学者,体天地之化,尽形色之,则中不可不虚,亦不可不实。
存养在我,则中心广大,纤毫不留,不失于信之本,不忘于诚之象,岂非虚耶?
应接于外,则必矜细行,克勤小物,不失于信之质,不忘于孚之象,岂非实耶?
此亦伊川先生所谓『由乎中以应乎外,制于外所以养其中』之义也。
如是则体用一源,内外交养,岂不美哉!
某读《易传》而有此疑义,万望详教」。
德明答云:「《中孚》之义微奥,岂德明所能识?
尝试考诸卦体,二、五皆阳而中实者,中心纯实而有信之义也。
内外皆实而中虚者,中心虚明而能信之义也。
就所主而言,则中实为信之质;
就所感而言,则中虚为信之本。
又以泽风二象言之,则水以虚而受风之入,下以虚而受上之感,皆所以为信也。
其体其实其虚,一归于信,此《易》之所以变易而无不各极其道,而《中孚》之义著矣。
来说谓虚中未尝无实,实中未尝无虚,固善;
又谓虚根于实,实根于虚,又以一元之气为虚,万物生成为实,其言窃恐有病。
《精义》云:『冲漠无朕而万象森然已具』。
其曰万象已具,则虽冲漠无朕之际已不为虚矣,况于一元之气所既有者,得为虚乎?
此几于老氏『有生于无』之论,见辟于《正蒙》之书者也。
又以存养于中、应接于外为两截,恐失程子『由乎中以应乎外』之本意。
不审高明以为如何」?
唐臣问:「吕与叔尝言思虑多,不能驱除,曰:『此正如破屋中禦寇,东面人来未逐得,西面又一人至矣。
左右前后,驱逐不暇。
盖四面空疏,盗固易入,无缘作得主定。
又如虚器入水,水自然入。
若以一器实之以水,置之水中,水何能入来?
盖中有主则实,实则外患不能入,自然无事』。
『学者先务,固在心志,然有谓欲屏去闻见知思,则是绝圣弃智;
有欲屏去思虑,患其纷乱,则须坐禅入定。
如明鉴在此,万物毕照,是鉴之常,难为使之不照。
人心不能不交感万物,难为使之不思虑。
若欲免此,唯是心有主。
如何为主?
敬而已矣。
有主则虚,虚谓邪不能入;
无主则实,实为物来夺之。
大凡人心不可二用,用于一事则它事更不能入者,事为之主也。
事为之主,尚无思虑纷扰之患,若主于敬,又焉有此患乎?
所谓敬者,主一之谓敬。
所谓一者,无适之谓一。
且欲涵泳主一之意,不一则二三矣。
至于不敢欺,不敢慢,尚不愧于屋陋,皆是敬之事也』。
此二条一以实为主,一以虚为主,而皆收入《近思录》。
唐臣以愚意度之,虚以敬言,实以事言。
以敬为之主则虚,虚则邪不能入;
以事为之主则实,实则外患不能入。
故程先生于『有主则实』下云:『自然无事』,于『无主则实』下云:『实谓物来夺之』。
详此二条之意,各有所在,不可并作一意看。
未知是否」?
德明答云:「有主则实,有主则虚,虚实二说虽不同,然意自相通,皆谓以敬为主也。
敬则其心操存而不乱,虚静而能照。
操存不乱,外患自不能入;
虚静而能照,外物自不能干,无有二事。
程子曰『主一之谓敬』,又曰『敬则自虚静』,又曰『敬胜百邪』,意亦可见。
只缘吕氏患思虑多,程子谓其中心无主,所致如虚器入水,破室致寇,故言有主则实,实则外患不能入。
后来学者又欲尽屏见闻知思,程子以为人心不能无感,如鉴不能不照,但涵养清明,则自无纷扰,不待屏除也,故言有主则虚,虚谓邪不能入。
各有攸当,皆是以敬为主。
若歧而为二,恐非程子本意。
又前言有主则实,则是心有主也。
后言无主则实,则是物来夺之,中心昏塞也。
辞虽同而意则异。
所言虚者亦然」。
李君二说亦佳,但太支蔓作病耳。
「有本则有质,有诚则有孚,盖质生于,而孚出于诚」,此四句自好,「似有始终」以下则赘矣。
分合则是论卦体,非为不可以先后指名而言也。
「虚中未尝无实」以下亦是衍说,与此义初不相干。
所云实出于虚,此尤无理。
至谓执虚忘实,泥实失虚,皆极有害。
大抵如今一念之间,中无私主,便谓之虚;
事皆不妄,便谓之实,不是两件事也。
其说又以存养于中为虚,应接于外为实,亦误矣。
子晦之言大抵近之,但语有未亲切处耳。
后段虚实之说亦类此,子晦之说甚善。
敬则内欲不萌,外诱不入。
自其内欲不萌而言则曰虚,自其外诱不入而言故曰实。
只是一时事,不可作两截看也。
万正淳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四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一、《永乐大典》卷五五二、五五五、五五六、《古今图书集成》礼仪典卷九二
谢氏曰:「义重于生,则舍生取义;
生重于义,则当舍义取生。
最要临时权轻重以取中」。
愚谓舍义取生之说未当。
所谓生重于义者,义之所当生也。
义当生则生,岂谓义与生相对而为轻重哉?
且义而可舍,则虽生无益矣。
如此则所为临时权轻重者,将反变而为计较利害之私矣,尚安能取中乎?
此论甚当,故明道先生曰义无对。
杨氏谓高明者中庸之体,中庸者高明之用,恐不可以体用言。
此说亦是。
杨氏解「知者过之」为极高明,而不知中庸之为至;
解「贤者过之」为尊德性,而不及道问学,恐未安。
极高明而道中庸,尊德性而道问学,是彻上下,贯本末工夫,皆是一贯,无适而非正也。
如杨氏之说,则上下本末可离而为二矣。
大概得之,更宜体味。
游氏引邹衍谈天、公孙龙诡辨为智者之过,亦未当。
若佛老者,知之过也。
谈天诡辨,不足以为知者之过。
知者之过非一端,如权谋术数之类亦是。
龙、衍乃是诳妄,又不足以及此。
吕云刚而寡欲,故能中立而不倚。
夫中立不倚者,湛然在中,无所偏倚而义理全具者也。
刚而寡欲,恐不足以言之。
柳下惠之行为和而不流,夫下惠固圣之和矣,然孟子推其有不恭之弊,则与《中庸》所谓和而不流者亦异矣。
又引「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与夫「独立不惧,遁世无闷」者为中立而不倚,夫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是乃清者之德,岂可便谓之中立不倚哉?
独立不惧,遁世无闷,固是有中庸之德而穷困在下者如此,然专以此事解释中立不倚之义,则名义非所当矣。
盖独立不惧,遁世无闷者,以操行言;
中立而不倚,以理义言也。
中立不倚亦只是以行言,所引独立不惧者近之,「不倚」是无所阿附之意。
吕氏解「素隐」为方乡乎隐,「素隐行怪」为未当行而行之,且举《易》之「隐而未见」与孟子之论狂者为證,恐非本意。
素隐行怪,乃是无德而隐而为怪僻之行者尔,意甚分明,何必曲为之说乎?
吕说未安。
侯氏以夷、齐、下惠为素隐行怪,恐失之太过。
若晨门、篑、沮、溺、庄、列之徒,乃可以当此名。
夷、齐、下惠虽未为中庸之至,然皆大贤事业,恐未易以此名加之也。
亦是。
吕氏说费隐一章固多差舛,然论知与能一段虽非正意,却说得易知简能确实明白,有所发明。
此不记得,无本可检。
游氏说多不可晓,但谓其大无外而中无不周,故天下莫能载;
其小无间而中无不足,故天下莫能破,此说为无病耳。
然上文本谓君子之道无往而不中,则其下「中」字有未当耳。
既曰未当,便不可谓之无病。
程子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
《中庸》曰:「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正解此两句,恐是一时问答之语,当以《论语》解仁恕之别为正。
是。
《或问》称吕氏一本语尤详实,深可玩味,未见有可玩味处。
谓道虽本于天而行之者在人,非此章之正意。
忠恕不可谓之道,而道非忠恕不行,此所以言违道不远,其意亦恐未安。
程子降一等之说与掠下教人之说,斯可见矣。
其论四者未能之说,则曰:「尽人伦之至,通乎神明,光于四海,有性焉君子不谓之命,则虽圣人亦自谓未能」。
夫以尽人伦之至而自谓未能犹可也,通神明而光四海,奚暇遽论及此哉(今观吕氏论四者未能之说亦有意,恐未容轻议。)
吕氏说恐亦不得此句之读,更试考之。
游氏引「其则不远」为尽己之忠,不以道责人而以人治人,取其改而止为尽物之恕,似乎其语未当。
杨氏说「以人治人,仁之也,伊尹以斯道觉斯民是也」,恐不当其义(今观杨氏说亦有可取。)
宛转说来亦可通,但恐不必如此说,枉费言语。
张子谓君子之道天地不能覆载,恐失之太高。
子思虽云天下莫能载,复云天下莫能破,大小兼该可也。
戾天跃渊,亦以范围之内言之。
今言天地莫能覆载,则过矣。
亦是。
谢氏说「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何也?
人以为神则神,人以为不神则不神矣」。
按夫子致生致死之说,本为明器发也。
以致死之为不仁,故必有是明器;
以致生之为不智,故为是明器而不可用。
故曰神明之也。
谢氏之意则与此不同矣。
又其说主乎致生,故谓人以为神则神。
如此则所谓鬼神者,其有无专系乎人心而已,无乃似流于作用是性之失乎。
又曰:「以为有亦不可,以为无亦不可,这里有妙理」。
又曰:「自家要有便有,要无便无」,皆是此意。
记得《论语》说中似有「当生者使人致生之,当死者使人致死之」,此却有理(谢氏《论语》说曰:「阴阳交而有神,形气离而有鬼。知此者为智,事此者为仁。推仁智之合者可以制祀典。祀典之意可者,使人格之,不使人致死之。不可者,使人远之,不使人致生之。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则鬼神之情状,岂不昭昭乎?)
侯氏曰:「消息盈虚,往来神明,皆是理也。
吉凶悔吝,刚柔变化,皆是物也」。
恐难分明。
愚谓是数者皆物也,而有理存焉。
又曰:「以阴阳言之则曰道,以乾坤言之则曰易,贯通乎上下则曰诚」。
夫道非阴阳也,所以一阴一阳者,道也,程子固言之矣。
《系辞》止曰:「乾坤,其易之门,易之蕴」,而谓易为乾坤,则非也。
且既以贯通上下为诚矣,而又曰「总摄天地,斡旋造化,动役鬼神,阖辟乾坤,万物由之以生死,日月由之以晦明者,诚也」,则是诚者乃一作用之物,有似乎《阴符经》之云者,而不可谓之贯通上下矣。
既以鬼神为形而下者而非诚矣,又曰「诚无内外,无幽明,故可格而不可度射」,审如此说,则《诗》当云「诚之格思」,而不当言「神之格思」也。
凡此自相矛盾,有不可晓者,不审如何?
看得是。
颜虽夭而不亡者存,《或问》以为侯氏之说,而《集解》系之杨氏说后,孰为误也?
似是杨氏、侯氏皆有此语。
更考之,若无,即是误也。
吕氏、杨氏引三年之丧,皆有为妻之文。
按夫为妻服,齐衰杖期。
而《左氏传》昭公十五年王太子寿卒、王穆后崩,晋叔向曰:「王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杜氏注云:「天子绝期,惟服三年。
故后虽期,通谓之三年丧」。
审此则是天子之后母仪天下,后之丧,天子可以绝期而不服,故服其丧而通谓之三年也。
据经文既曰「三年之丧,达乎天子」,又曰「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则是三年之丧有为长子、为妻与嫡孙为祖,故别乎父母之丧也。
所谓达乎天子,则是三年之丧亦有通乎上下者矣。
今律文与温公《书仪》皆无为妻之文,独吕氏、杨氏引叔向之说,而吕氏之说有可疑者。
吕氏之说曰:「三年之丧达乎天子者,三年之丧为父,为母,适孙为祖,为长子,为妻而已。
天子达乎庶人一也」。
似与今文本旨与今律文、《书仪》皆不同。
盖经文分三年之丧与父母之丧,而吕氏则合之;
律文、《书仪》载夫为妻杖期,而吕氏则皆以为三年也。
杨氏之说曰:「三年之丧为长子,为妻,与嫡孙为祖,故王太子寿卒,穆后崩,而叔向云云。
盖天子为子、为妻,通谓之三年之丧也。
故曰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则自天子至于庶人,无贵贱一也」。
信如杨氏之说,则与经之本文无戾,而与叔向、杜预之言皆合矣。
愚谓三年之丧,为长子与嫡孙为祖三年者,主当为后者言之。
为妻三年者,主天子绝期而言之也。
盖在大夫士庶之长子、长孙,有当为后者,有不当为后者,故有服三年与不服三年之别。
妻之丧则自大夫以下皆服期,故是三年者惟天子皆服之,故曰达乎天子也。
恐三年之丧只是指父母之丧而言。
下文「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便是解所以达乎天子之意,与孟子滕文公语亦相类。
游氏「至贵在我,至富在我,至愿在我,生生在我」之说,恐非圣人意思。
此等皆衍说。
《集注》曰:「仁者心之德,爱之理也」。
其言之不一,何耶?
盖仁有偏言者,有专言者。
专言者,心之德也。
程子《西铭》之意是也。
偏言者,爱之理也。
爱之所施,则亲亲、仁民、爱物是也。
固是如此。
然心之德即爱之理,非二物也。
但所从言之异耳。
所谓道者,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之交是也。
所谓德者,智、仁、勇三者是也。
此圣人之所谓达道达德,天下公共之理也。
此外更无他道。
后世学者惑于异端,求玄求妙,穷高极远,而不知道果在此而不在彼也。
孔子曰:「君子之道四,未能一焉」。
「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
圣人非果不能也,亦非姑为自谦之辞也,盖欲学者知道之极致不在他求,而人伦之至即斯道之所在也。
吕氏曰:「所谓道者,合天、地、人而言之。
所谓人者,合天、地之中而言之」。
道固所以合天、地、人而言,然方论修身以道,则不必遽及于此也。
孟子论仁,只说「仁,人心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则「仁者人也」之意自是分明。
今曰合天地之中所谓仁者而言,则似谓一人不足以为仁,必合天下之人而后足以为仁也。
是其为言大而无当,不若「人皆有之」等语为明白切要而详尽也。
以上二段皆当。
吕氏以知所以治人为闻一以知二,知所以治天下国家为闻一以知十,恐未安。
夫治人、治天下、国家,犹曰安人、安百姓云尔,皆修身之效也。
闻一知二与闻一知十,自是分量不同,皆穷理修身之事,岂可引为比也?
此等处不必深辨。
杨氏曰:「力行则能推其所为,故近仁」。
杨氏之意,盖指孟子「彊恕仁莫近」之意,而谓推其所为乃恕之事,故引之以解近仁也。
夫推其所为,正古人所以大过人之事。
以其犹待乎推,所以未遽可谓之仁。
杨氏举此以解力行近仁之说,似不为过。
而《或问》谓其不可晓,何也?
如此则仁字只就爱上说了。
杨氏论诚身一节,失之轻易。
其论诚,则曰:「非自外得,反求诸身」,而不知不明乎善,则心不可得而诚。
论不诚,则曰:「岂知一不诚,他日舟中之人皆是为敌国」,而不知所谓不诚亦尽有浅深也。
又引庄周鸥鸟之说而曰:「忘机则非其类可亲」,则其所以说诚身者益差矣。
又曰:「反身而至于诚,则利仁者不足道也」。
夫反身而至于诚,正利仁之事。
安仁者,则不待于反,亦不待乎至于诚而自诚矣。
鸥鸟以下所论得之
《或问》谓「隐之见,微之显,实之存亡而不可掩者也」,「存亡」字有误否?
心广体胖,实之存也。
如见肺肝,实之亡也。
此当时立文之本意。
然语诚有病,当改之耳。
谢氏曰:「诚是无亏欠,忠是实有之理,忠近于诚」,正倒说著,忠是无亏欠,诚是实有之理。
盖尽己之谓忠,一有不尽,是有亏欠也。
以其自尽者言之,则谓之忠;
以其实有者言之,则谓之诚。
谓忠近于诚,亦非也。
又曰:「有我不能穷理,人谁识真我?
何者为我?
理便是我」。
其言过高而且怪。
理者,天下之公,认之为我,则骄吝益肆矣。
得之
《章句》中解致曲一段,乃是程子之说。
然一曲之诚至于则形则著则明者,是一曲之诚充扩发见而至于无所不诚,故能变化否?
而《章句》与程子之说但称一曲之诚著见光辉,而所谓诚能动物,止一曲之诚耶?
将无所不诚而能动物耶?
若张子以明为馀善兼照,杨氏以明为无物不诚,岂疑此而为说也?
故杨氏曰:「曲能有诚,诚在一曲也。
明则诚矣,无物不诚也」。
窃疑杨氏之说不为无理。
此章所言正是一曲之诚,然致曲者固无曲之不致也。
经虽不言,意自可见。
张、杨之说恐未为得,不若程子之言为当。
吕氏曰:「学不厌,所以致吾知;
教不倦,所以广吾爱,自入德而言也」,亦恐未安。
子贡之论学不厌、教不倦为仁智,正所以形容夫子之圣,自是成德事,岂可以入德言之乎?
得之
杨氏曰:「《大学》一篇,圣学之门户,其取道甚径」。
夫圣人之道自有等级,由其所造之地如何耳。
非可以径取也。
甚径亦言其平直而无回曲耳。
吕氏曰:「诚与神交感,则同心者无不应。
德与气同运,则同类者无不化」。
盖诚者德之至实,神者气之至妙。
诚与神以其精者言之,故曰交感则同心者无不应。
德与气以其统体言之,故曰同运则同类者无不化。
吕说恐亦未可以为至论。
谢氏谓「帝是天之作用处」,自然之理恐不可以作用言。
如程氏谓以主宰谓之帝,则善于形容者也。
得之
杨氏曰:「无息者诚之体,不息所以体诚也」。
非也。
无妄者诚之体,不息者诚之所为也。
得之
「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程子只解极高明而道中庸,非谓二事。
中庸,天理也。
天理固高明,不极乎高明不足以道中庸。
岂以极乎高明者是乃中庸之道,非别有高明也?
又曰:「理则极高明行之只是中庸」。
以此而例上二句,则意皆明矣。
然此乃兼费隐、贯上下之极至者言之,须得张子逐句一义一段之说,其义始备。
其曰尊德性须是将前言往行、所闻所知以参验,恐行有错;
致广大须尽精微,不得卤莽;
极高明须道中庸之道,互相发明,斯无馀蕴矣。
今观《或问》之说,乃谓吕氏因张子之意,须更以谢、杨二说足之,其义始备。
愚谓三子之说皆非《中庸》之正意,谓之各是一说可也。
吕氏曰:「虽有问学,不尊吾自得之性,则问学失其道。
虽有精微之理,不致广大,则精微不足以自信。
虽有中庸之德,不极高明行之,则同污合俗」。
今未暇辨乎其他,所谓虽有中庸之德,不极高明行之,则同污合俗,则是高明、中庸自是两事,不相关涉,不能极乎高明,则道中庸者乃同污合俗耳。
岂有同污合俗而尚可谓之中庸乎?
岂有同污合俗之中庸必极高明以行之而复异乎?
此乃缘文立义,而未究程、张之指与夫此章之正意也。
且既以德性、广大、高明皆至德,问学、中庸、精微皆至道,其言虽不能无失,而其意则不害其为兼举全体。
今曰失道与同污合俗之云,则至德果如是乎?
又以道之在我、道之全体、道之上达分始、中、终之序,而谓不先乎此、充乎此、止乎此之类者,其失同出一辙,今不暇复辨也。
游、杨之说,皆以先后循序而言,则亦恐非正意,特其解经之一说尔。
大抵此五句之义乃是圣贤竭其两端之教,不容偏废,或偏于一,则必陷于异端曲学而不足以知道学之全。
然而学者之病往往多欲进于德性、广大、高明之域,而于所谓问学、精微、中庸者不留意,或为之而不知尽其义、极其至焉,则其所谓德性、广大、高明者,是乌足以为德性、广大、高明哉?
程、张之说深得乎此,而吕氏之说之意,则所重者在德性、广大、高明,所轻者在问学、精微、中庸,则正与张子之说相反,岂得为因其意乎?
杨氏又以温故知新为道问学之事,敦厚崇礼为道中庸之事,亦恐失之迁就。
文之意,盖谓温故者多不知新,敦厚者少能崇礼,与上三句相类耳。
若必迁就其说,则温故知新亦可以为尽精微,而敦厚崇礼亦可以为尊德性矣。
又曰:「道中庸而不极乎高明,则愚不肖者之不及」。
则是凡愚不肖皆可以道中庸乎?
比吕氏则甚焉者也。
侯氏之说尤无伦次,既以礼为道之物,其名礼者既失之矣,又以和而至合,内外以和行,使万物各当其分谓之礼,礼各有其物谓之仪,则言礼又不经矣。
继之曰:「统而言之则曰道,分而言之,则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学礼者见之则谓之礼可也」。
先后不伦,轻重失当,果何为哉?
特其辨杨氏「道非礼不止」之言之失,则似可取耳。
其它至德至道之说,求仁上达之说,文义皆失之矣。
此段未安。
二十九章三重之说,程子言之,侯氏述焉。
程子所谓此与《春秋》正相合者,意尤亲切,而侯氏所以发明者,亦详备而可观。
通乎此,则一章之义首尾通贯,意脉接续,深有馀味。
且又承上章夫子所言三代之礼,则三重为三王之礼所重之事亦可信矣。
若如《章句》所从吕氏之说,固亦可通,但意味不如程子之长,且一章文意断续。
如所谓上焉者指夏、商,下焉者指孔子,则是非惟、商之礼全不可用,而孔子之善亦无所施。
然则夏时商辂与夫《春秋》之作谓之何哉?
若谓其不必如此说,则下文继之以「故君子之道」,是上焉下焉皆不可用明矣。
《章句》、《或问》考究推明,其必不苟。
幸明辨而明告之。
更思。
侯氏举明道「尧舜事业如太虚中浮云」之说以解「故曰配天」一段,其引据已不亲切。
继之曰:「尚可得而言也。
若夫至诚,又非特如天如渊,配天而已」,却是发至圣不如至诚,岂有此理?
至圣至诚,非有优劣。
然「圣」字是从外说,「诚」字是从里说。
吕氏说「以中立大本,以庸正大经」以下,恐皆未安。
姑辨此二句。
大本即中也,大经即庸也。
经纶大经,立大本,即是尽此中庸之道。
若谓以中而立大本,以庸而正大经,则中与大本、庸与大经皆二物也。
至谓大经之正,亲亲、长长、贵贵、尊贤,又发明纷揉会同、更相为用处尽有功。
然而不若只论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五者为尤尽大经之义也。
得之
杨氏曰:「大经,天理也。
典敷教,所以经纶之也。
大本,中也。
建其有极,所以立之也。
化育,和也,穷神而后知之也」。
典敷教,即是经纶大经,即是天理,非惇典敷教之外别有天理为大经也。
有极,固与立大本之义不同,然所谓有极,所以立大本,莫却无病否?
以化育为和,则其失明矣。
自「圣人人伦之至」以下,与侯氏之失同而又甚焉。
惇敷是经纶,典教是大经,是立,极是本。
侯氏「诚则经纶之」以下,其失与吕氏言「以中立大本」者同。
盖本文之意谓惟天下至诚者固能如此,非是以诚去立之知之也。
「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乃承上文「尚絅」之意,起下文「不愧屋漏」与慎独之端。
盖道虽无所不备,而其所以不可离者实在于戒谨恐惧之际。
惟君子不愧屋漏,是所谓知远之近,知风之自也。
隐微之间,虽人所忽,而理之善恶则显然见。
惟君子必慎其独,是所谓知微之显也。
然而言戒谨恐惧之意,则以知远知风言之,谨独则止以知微言之,何也?
盖远之近者,以事物而言,则其理未尝不具于吾心;
风之自者,以人伦而言,则其用未尝不本于吾心,故言之也详。
言微则隐在其中,故言之也略。
今观《章句》之释,所谓「著乎外者本乎内,有诸内者形诸外」,发明三知之义固已明白。
若更以愚意参之,则上下语脉愈益通贯精密矣。
不审如何?
吕氏卒章之说纲目不明,诚如《或问》之所论者。
至于以「天何言哉」以下为不待言动而人敬信,则属之「不愧屋漏」之下者,非惟失其文意,愈错乱而不备矣。
如忘法度、忘言动、德之声色之者,尤过高而无实,与其他悫实自得之言若相背驰,不可晓矣。
以上皆得之
中堂绍兴三十一年正月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一、《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一八
某兄之子维宁移书衡阳,谓某曰:「间者取子思时中之说以名读书之堂,其为我记之」。
某以严谴流落岭海者二十年,才获内徙,畏首畏尾,笔阁不敢下者累月。
书来,请益力,却之不可,则谂之曰:子知子思之时中,亦加《易》之时中乎?
夫《易》之时中,学者之事;
子思之时中,圣人之事。
《易》之时中,其说有三:一曰时之所愿,惟愿于亨,以亨行之,得时中也;
一曰中者处得其中,得中则时;
一曰时中之欲达而一发之也。
子思之时中,其说有四:一曰孟子所谓圣之时,以其仕止久速,各其可;
一曰时者犹饮汤、夏饮水之谓;
一曰执其两端,所以用其时中;
一曰幼壮老死朝旦暮夜,时虽不同,其中一也。
由前说而致知力行,则进乎《易》之时中,庶几乎颜子之择乎《中庸》。
由后说而致知力行,则进乎《中庸》之时中,庶几乎舜之执其两端。
夫不极高明则中不可识,不穷博学则中不可识,譬如一宫之奥,明庭为中,指宫而求之一国,则宫或非中;
一国之奥,坛宇为中,指国而求之九州,则国或非中。
惟极其大则中乃可求,惟止乎中则大斯可有。
回之择乎《中庸》,盖求见圣人之止,而极乎大也;
舜之执其两端,盖止乎中而大可有也。
世之人以曲意小智,梏乎有我之私,而舜、颜之道遂卓绝而不可企及。
非果不可企及也,弗思尔矣。
虽然,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其未发也,安见其时耶?
曰:子不见天地之理乎?
夫温厚之气为,则人指为阳中;
肃杀之气为,则人指为阴中。
曰:是天地之时中也,而不知其温厚肃杀之未发,而中气已具。
然则知天地之中,则吾之中可知矣。
极吾中以尽天地之中,以之事亲从兄,以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何所往而不可?
古之君子所以燮理阴阳,盖本于此。
夫喜怒通四时,而阴阳或至于并毗,无是理也。
大哉,时中乎!
《易》言中者五十有三卦,言时中者一;
子思《中庸》言中凡十有五,言时中者一。
呜呼,得不谓之难乎?
故曰:极其大则中乃可求,止乎中则大斯可有,吾子勉之。
绍兴三十一年人日记。
徐彦章(论经说所疑)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五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四、《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卷四
纯于善而无间断之谓一,此语甚善。
但所论老释之病、体用之说,则恐未然。
盖老释之病在于厌动而求静,有体而无用耳。
至于分别体用,乃物理之固然,非彼之私言也。
求之吾书,虽无体用之云,然其曰寂然而未发者,固体之谓也;
其曰感通而方发者,固用之谓也。
且今之所谓一者,其间固有动静之殊,则亦岂能无体用之分哉?
非曰纯于善而无间断,则遂昼度夜思,无一息之暂停也。
彼其外物不接、内欲不萌之际,心体湛然,万理皆备,是乃所以为纯于善而无间断之本也。
今不察此,而又不能废夫寂然不动之说,顾独诋老释以寂然为宗,无乃自相矛盾邪?
大抵老释说于静而欲无天下之动,是犹常寐不觉而弃有用于无用,圣贤固弗为也。
今说于动而欲无天下之静,是犹常行不止,虽劳而不得息,圣贤亦弗能也。
盖其失虽有彼此之殊,其倚于一偏而非天下之正理则一而已。
呜呼!
学者能知一阴一阳、一动一静之可以相胜而不能相无,又知静者为主而动者为客焉,则庶乎其不昧于道体,而日用之间有以用其力耳。
为上为德,为下为民,七世之庙,万夫之长,说皆未安。
「彖曰反复其道」当连下句。
日月、寒暑、晦明可言反复,死无复生之理。
今作一例推说,恐墯于释氏轮回之论。
天地之心与赤子之心,恐更有商量程子吕与叔问答可见,请试详之。)
「中行独复合内外之道」以下未晓其说,恐是笔误。
不然,则为说太高,爻之时义,学之等级,似皆未契。
一阳来复」与「雷在地中」只是一义,盖阳生于闭藏之中,至微而未可有为之时也。
今曰不拘乎一,则以二者各为一义矣,恐未安也。
「然必有事焉」,此句未晓。
时习谨独,即所谓有事。
今乃中间下一「然」字,则似以「事」字为工夫之条目矣,恐或未然。
《孟子》说中已别论矣。
「不勉而中」之「中」以未发言恐未安。
此「中」字却是发而无过不及之中。
圣人之心当发而发,不待著力而自无过与不及之差,非谓不待著力而常不发也。
诚由动言亦未安,谓未动之时未尝有诚,可乎?
「中者无过不及之谓」,又曰「和者中之异名」,若就已发处言之则可,盖所谓时中也。
若就未发处言之,则中只是未有偏倚之意,亦与「和」字地位不同矣。
未发只是未应物时,虽市井贩夫、厮役贱隶亦不无此等时节,如何讳得
方此之时,固未有物欲泥沙之汩,然发而中节,则虽应于物,亦未尝有所汩。
直是发不中节,方有所汩。
若谓未汩时全是未发,已汩后便是已发,即喜怒哀乐之发永无中节之时矣,恐不然也。
于本有涵养操持之功,便是静中工夫。
所谓静必有事者,固未尝有所动也。
但当动而动,动必中节,非如释氏之务于常寂耳。
「尊德性」以下皆至德之方,语似未莹。
大抵「发育峻极」,「三千三百」皆至道,其人则至德之人也,此五句皆所以修至德而凝至道也。
尊德性所以充其发育峻极之大,道问学所以尽其三千三百之小,下句放此。
以其大小兼该,精粗不二,故居上居下、有道无道无所不宜,非止为知礼也。
「中庸」二字各有所主,以为异名亦未安也。
明道《中庸》说问之前辈,乃吕与叔后来传者之误也。
「天地之大」以下,所说与上文不连贯。
察,著也,谓与「察于人伦」之「察」同亦未安。
鸢飞鱼跃,咸其自尔,将谁使察之耶?
有察之者,便不活泼泼地矣。
「所求乎子句,以事父未能也」句,主意立文,皆与《大学》絜矩一节相似,人多误读。
今详来说,似亦可疑。
「明则动」,「动」以下当从程子说,皆以他人而言。
《孟子》「在下位」一章,全用《中庸》语。
其曰「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即谓此也。
「大哉圣人之道」以下至「其此之谓欤」别是一章。
「知化育」不必言如「乾知太始」之「知」。
「反古之道」,以下文考之,非不师古之谓也。
「三重」当从吕氏说。
「下焉」者,若谓衰周以下,恐当「善」字不得,须别有说矣。
孟子之不动心,当从程子「能无畏难而动其心乎」之说,则一章之指首尾贯通矣。
丑非疑孟子以得位为乐而动其心,故孟子所答之意亦不为此,详味可见矣。
量敌虑胜,是孟施舍讥他人不能无惧之言。
缩,直也,《仪礼》、《礼记》多有此字,每与「衡」字作对
下文直养之说,盖本于此。
乃一章大指所系,不可失也。
「必有事焉」,如言有事于上帝,有事于颛臾之类,非是用力之地,乃言须当用力也。
「正」者,等待、期望之意,与《春秋传》「师出不正反」、「战不正胜」之「正」同。
古注以「望」字释之,是也。
「忘」者,失其所有事。
「助长」者,望之不至,而作为奋迅,以增益之也。
告子论性,五说「是同是别」、「生之谓性」,其义如何?
七月》一诗而备三体,乃郑氏不达《周礼》《籥章》之义而生此凿说,不足据信。
今考《周礼》不遗馀力而反信此,何耶?
《关雎》之淑女似指嫔御,恐非诗意。
中即和也,和即中也,此语已辨于前。
恐更须子细,不可如此草略说过。
分体用者未必误学者,却恐为此说者能自误耳。
皇极立之于此,四方之所取正,此说甚善。
但不知所谓絜矩者其义云何?
据此皇极与「所恶于上,无以使下」一节之意似不同也。
五月十七日有感 明 · 顾清
七言律诗 押歌韵
起望青山一浩歌,茫茫天意竟云何。
百年正惜流水短,双鬓其如感慨多。
墨客有情悲素茧,阳侯无计挽颓波。
愁来转觉渔郎好,白首烟江只钓蓑(不涉世则耳无闻耳无闻则中无挠也)
殿屋厦屋说1192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殿屋五间,前皆为堂,后为房室。
中间之前为两楹间,后为室。
东间之前为东楹之东,又少东为阼阶,上少北为东序,后为东房。
西间之前为西楹之西,又少西为宾阶,上少北为西序,后为西房。
序即墙也(设位在东西序者,负墙而立也。)
其南为序端,东序之东、西序之西为夹(亦谓之厢。又《说文》云:「厢廊也。廊,东西序也。」此亦可见。但疑「序」下脱一「外」字。)
其前为东西堂,其后为东西夹室。
夹外之广为侧阶,房后为北阶(此其地之盘也。)
其栋则中三间为一栋,横指东西,至两序之上而尽。
遂自此处分为四栋,邪指四隅,上接横栋,下与霤齐(此其上栋之制,所谓四阿也。)
其宇则横栋前后即为南北两下,横栋尽外即为东西两下。
四栋之旁,即各连所向而下,四面榱桷覆堂廉、出阶外者谓之庑(《说文》云:「庑,堂下周屋也。」),其庑尽水下处谓之霤(此其下宇之制也。)
厦屋则前五间,后四间(无西房,堂中三间之后只分为两间,东房、西室。),其馀并如殿屋之制。
但五间皆为横栋,栋之前后皆为两下之宇。
横栋尽外有版下垂,谓之抟风。
抟风之下亦为两庑,接连南北,以覆侧阶。
但其庑亦不出抟风之外耳(《仪礼》疏云:「卿大夫为夏屋,其室两下而四周之。」)
殿屋四阿连下为庑,四面之檐其水皆多,故其檐皆得以霤为名。
厦屋南北两下之庑与殿屋同,故其檐亦谓之霤。
东西两庑则但为腰檐,不连拣下,又不出抟风之外,虽或有水,亦不能多,故但谓之荣,谓之翼,而不得以霤名也(荣、翼乃腰檐之名,疏乃直指抟风,误矣。《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八。)
西室:原倒,据宋浙本乙。
宋闽本「室」作「屋」。
记程门诸子论学同异1169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四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熹读程门诸子之书,见其所论为学之方有不同者,因以程子之言质之而窃记之如左。
胡氏曰:「物物致察,宛转归己」。
杨氏曰:「物不可胜穷也,反身而诚,则举天下之物在我矣」。
程子曰:「所谓穷理者,非必尽穷天下之物,又非只穷一物而众理皆通,但要积累多后,脱然有贯通处」。
又曰:「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晓此,不必言因见物而反求诸身也。
然语其大,至天地之所以高厚;
语其小,至一物之所以然,学者皆当理会」。
胡氏曰:「只于已发处用功,却不枉费心力」。
杨氏曰:「未发之际以心体之,则中之体自见。
执而勿失,无人欲之私焉,发必中节矣」。
程子曰:「思于未发之前求中,即是已发。
但言存养于未发之时则可,惟涵养久则喜怒哀乐之发自中节矣」。
又曰:「学者莫若先理会敬,能敬则自知此矣」。
谢氏曰:「明道先生先使学者有所知识,却从敬入」。
又曰:「既有知识,穷得物理,却从敬上涵养出来,自然是别。
正容谨节,外面威仪,非礼之本」。
尹氏曰:「先生教人,只是专令用敬以直内,习之既久,自然有所得也」。
程子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
又曰:「动容貌、整思虑,则自然生敬。
存此久之,则自然天理明」。
又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
又曰:「敬只是涵养一事,必有事焉,须当集义。
只知用敬,不知集义,却是都无事也」。
右诸说之不同者,以程子之言质之,唯尹氏之言为近,所少者,致知集义之功耳。
不知其言之序有未及耶?
抑其意果尽于此也?
然大本既立,则亦不患无地以崇其德矣。
故愚于此窃愿尽心焉,因书其后以自诏云。
已发未发说1169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三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中庸》未发已发之义,前此认得此心流行之体,又因程子凡言心者皆指已发之云,遂目心为已发而以性为未发之中,自以为安矣。
比观程子文集、《遗书》,见其所论多不符合,因再思之,乃知前日之说虽于心性之实未始有差,而未发已发,命名未当。
且于日用之际,欠却本领一段工夫,盖所失者不但文义之间而已。
因条其语而附以己见,告于朋友,愿相与讲焉。
恐或未然,当有以正之。
文集云:「中即道也」,又曰:「道无不中,故以中形道」。
又云:「中即性也,此语极未安。
中也者,所以状性之体段,如天圆地方」。
又云:「中之为义,自过不及而立名。
若只以中为性,则中与性不合」。
又云:「性、道不可合一而言。
中止可言体,而不可与性同德」。
又云:「中者性之德,此为近之」。
又云:「不若谓之性中」。
又云:「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
赤子之心,发而未远乎中,若便谓之中,是不识大本也」。
又云:「赤子之心,可以谓之和,不可谓之中」。
《遗书》云:「只喜怒哀乐不发便是中」。
又云:「既思便是已发,喜怒哀乐一般」。
又云:「当中之时,耳无闻,目无见,然见闻之理在始得」。
又云:「未发之前谓之静则可,静中须有物始得,这里最是难处。
能敬则自知此矣」。
又云:「敬而无失,便是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也。
敬不可谓之中,但敬而无失即所以中也」。
又云:「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间亭亭当当、直上直下之理,出则不是。
惟敬而无失最尽」。
又云:「存养于未发之前则可,求中于未发之前则不可」。
又云:「未发更怎生求?
只平日涵养便是。
涵养久则喜怒哀乐发而中节」。
又云:「善观者却于已发之际观之」。
右据此诸说,皆以思虑未萌,事物未至之时为喜怒哀乐之未发。
当此之时,即是心体流行,寂然不动之处,而天命之性体段具焉。
以其无过不及,不偏不倚,故谓之中。
然已是就心体流行处见,故直谓之性则不可。
吕博士论此大概得之,特以中即是性,赤子之心即是未发,则大失之,故程子正(解中亦有求中之意,盖答书时未暇辨耳。)
盖赤子之心动静无常,非寂然不动之谓,故不可谓之中。
然无营欲知巧之思,故为未远乎中耳。
未发之中,本体自然,不须穷索。
但当此之时,敬以持之,使此气象常存而不失,则自此而发者其必中节矣。
此日用之际本领工夫。
其曰却于已发之处观之者,所以察其端倪之动而致扩充之功也。
一不中则非性之本然,而心之道或几乎息矣。
故程子于此每以敬而无失为言。
又云「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又曰「涵养须是敬,进学则在致知」。
以事言之,则有动有静;
以心言之,则周流贯彻,其工夫初无间断也,但以静为本尔(周子所谓主静者,亦是此意。但言静则偏,故程子只说敬。)
向来讲论思索,直以心为已发,而所论致知格物,亦以察识端倪为初下手处,以故缺却平日涵养一段功夫,其日用意趣,常偏于动,无复深潜纯一之味。
而其发之言语事为之间,亦常躁迫浮露,无古圣贤气象,由所见之偏而然尔。
程子所谓「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此却指心体流行而言,非谓事物思虑之交也。
然与《中庸》本文不合,故以为未当而复正之,固不可执其已改之言而尽疑论说之误,又不可遂以为当而不究其所指之殊也。
周子曰「无极而太极」,程子又曰「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时便已不是性矣」。
盖圣贤论性,无不因心而发。
若欲专言之,则是所谓无极而不容言者,亦无体段之可名矣。
未审诸君子以为如何(《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七。)
论:《正讹》改作「诸」。
林用中字序1166年3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四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五、《南岳酬唱集》附录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古田林子用中过予于屏山之下,以道学为问甚勤。
予不能有以告也,然与之言累日,知其志之高,力之久,所闻之深而所至之不可量也。
一日语予,求所以易其名与字者。
予曰:「名者,子生三月而父命之,非朋友所得变。
字虽可改,然前辈有言,名字者,己所假借以自称道,亦人所假借以称道己之辞尔,奚以求胜为哉」?
林子曰:「不然。
用中之名,在《中庸》实舜之事,非后学所宜假借以自名者,故常病其大而不自安,非敢小之而复求胜也。
且亦素请于家君矣,愿得一言若可用以自警者而称焉,则所望也」。
予嘉其礼与辞之善也,则告之曰:「舜诚大圣人,不可及也。
而古之人有颜子者,其言曰:『舜何人也?
予何人也?
有为者亦若是』。
夫岂不知舜之不可以几及,而必云尔者?
盖曰学所以求为圣人,不以是为标的,则无所望走而之焉耳。
子诚能志颜子之志而学其学,则亦何歉于名之大而必曰易之邪?
且子不观于子思之《中庸》耶?
《中庸》之书,上言舜,下言颜子。
用其中者,舜也。
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者,颜子也。
夫颜子之学所以求为舜者,亦在乎精择而敬守之耳。
择之不精,则中不可得;
守不以敬,则虽欲其一日而有诸己且将不能,尚何用之可致哉?
今子必将道颜而之舜,则亦自夫择者始而敬以终之,无他事矣。
故予谓子之名则无庸改,而请奉字曰『择之』,又曰『敬仲』,二字惟所称。
子以是为足以有警乎?
无也」?
林子曰:「子之教,敢不奉以周旋」。
予因稍次序其语,书以赠之。
乾道二年三月癸亥
跋居厚弟诗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八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八、《后村题跋》卷一○
右,居厚弟送勋侄赴漕试诗。
初,居厚与兄志学场屋齐名,相踵擢第。
志学得年仅三十一,无子,居厚命勋继之。
昔我叔父小麟台公舍子而任弟,于是勋本生父审渊老死布衣,居厚为兄立后而命以官,不属他人而属审渊之子,家法也,天道也。
勋于居厚昔为再从子,今为从子。
事叔父当如父,必共其教令;
友埙弟当如同产,必极其恩意,然后无负于叔父之选立。
余耄矣,因勋访别,语之曰:汝父汝叔俱奋孤童,携束书徒步走京师应试,于时赀用狭于汝,裘马俭于汝,卒能中黄甲,还青毡。
汝虽清贫,视汝父、汝叔微时稍泰矣。
夫仕之通塞,命也,巧力不与焉;
试之得失,艺也,工则中之焉。
勉之,非惟汝二父之望,亦老伯之望。
重建六斋记 南宋 · 徐鹿卿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七五、《清正存稿》卷五
宝庆二年秋七月宫教东阳冯公特卿南安
始至,环四封之内,属耳以听令。
公百未暇问,既祗谒先圣先师,则进诲之。
顾视斋庑卑敝,喟然太息,以为待士之道有所未称。
即捐钱廿万,继之以,俾仪更造。
鹿卿禀命而退,以事闻于绣衣户部永嘉陈公畏,公亦曰:「此宣风化者事也。
况吾故治,其可无助」?
予钱如郡之数。
左史撰太师三山郑公性之摄漕事,闻之亦助十万。
度费浸具,则经营鸠工,抡材给直,与民间等。
委职生分董其事,悉撤故而新之。
不足,则益以学粮钱七十万有奇,米石百。
又不足,郡帑再益钱十万,而鹿卿亦稍出俸廪以佐费。
对列六斋,斋建炉亭,为位廿四,总一百六十楹,百尔器具罔不饬。
斋之扁曰进学、近思、贯道、尚德、时升、上达。
九月经始,越四月告成。
已乃外创棂星门,内葺养贤堂,庖廪向背,各易其所,规模雄伟,视昔加倍。
士喜且奋,请为记,鹿卿不得辞。
惟昔周、程先生讲道是邦,轨范森然,可敬可仰。
而养士之宫,因循日入于坏颓,檐老屋弗支雨风,讲明切磋之功为希阔,其责宜有在也。
维时良二千石以学校为重,部使者又相与出力主张之,岂直为观美哉。
古者上自天子之国都,以达于术于党于家,莫不有学,使之群居族处,相观而善,会异而同之,故士之为善者众也。
王教不行,人自为说,家自为学,无师友以讲会其文义,开广其心胸,下者为仪、秦,高者为杨、墨,波荡流溢,泯泯棼棼。
其间居穷守独,以自力于善者,宜若有人。
然亦有安之而不变者,缘有司无以兴起之耳。
今六斋既建,廊榭靓深,牖户明敞。
砚席之味,隔于尘坌;
饔饩之供,愈于箪瓢。
传道有师,考古有籍。
于是藏脩,于是游息,一叩击间,有员机焉,一领悟间,有神化焉,夫亦可以自勉矣。
学者其毋负朝家作成之赐,与夫伊洛开端肇始之意,异时卓然自立,如古人以经义、治事名斋,而勋名节行与斋俱传,是则士之职也,亦三君子之望也。
明年春正望记。
郑持正毛颖制表序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四、《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嘉定庚午,予侍先君子官中都危逢吉、李公甫俱克词章,间相过,戏草《淇国夫人竹氏进封制词》,称「股肱之寄」,或谓其失体,与傀儡勤劳王家、出入幕府之作不类。
危则裂之,李稿今犹在集中也。
夫文不难于工,而难于体制,不合则虽形容之工、属对之巧,不足尚矣。
三山郑君持正与处几年,一日以所拟制表等作见示,大抵假托以寓其言者也。
其命意深隐,其造语精到,其文体则浑然不见斧凿,虽昭宣王度可也。
予读之,不觉汗出,以为君之操觚染翰,其妙乃至此,盖君子高而览重,又尝历淮甸,登罗浮,收揽秀气,寄之毫端,故其文多奇气,模仿之作足以动世人。
使其当常、扬之任,挥燕、许之笔,则人之所睹,又岂止如是哉!
虽然韩昌黎传毛颖,至复作《下邳侯传》,则人厌之,政如善谭不以再出为尚也。
而君作之不已,至盈卷帙,此非有志为尔也,游戏翰墨,造于三昧,则坌然四出,政不能自知尔。
予以是论君,君笑而不答,书以为序。
戊戌风变拟应诏封事 南宋 · 袁甫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二九
臣仰惟陛下祗畏天威,益隆圣德,因风雨震凌之变,惕然恐惧,以避殿减膳为未足,乃亲洒宸翰,布告中外,俾大小臣僚,咸以直言来上。
圣心笃切,已足上格穹苍矣。
臣昨厕从列,兹叨祠廪,目击变异,痛心疾首。
虽抱沈痼,屏处衡茅,其敢以是为解,而不思所以仰答清问?
是用披沥肝膈,粗陈管见,惟陛下少垂听焉。
臣闻圣帝明王之世,天道顺于上,地道宁于下,故无疾风苦雨之灾,无地震水涌之变,此皆盛德感召之所致也。
而自今以来,地震屡矣。
七月七日,白虹夜见。
虹,飓母也。
越二日而飓风挟雨,大肆威虐,人皆曰飓母之见,此先兆也。
臣则曰:先兆之见,不在乎白虹垂象之时,而已著于地震示变之日。
《记》曰:「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
且夫天气下降,地气上腾,于是乎风霆流形,发生庶物。
斯其所谓神气者欤?
夫何神气之发育,乃反为人物之殃,不为祥风甘雨,乃转而为灾为沴,殆有甚可怪者焉。
土宇者,所载之神气也,今则漂荡室庐矣;
民人者,所载之神气也,今则伤害民命矣;
物产者,所载之神气也,今则垂成之稼,扫地无馀,一饱无期,饿莩将见矣。
地震兆其端,而飓风煽其毒,是其咎果安在欤?
夫地载神气,而圣人之神气实与之相为流通。
「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作《书》者以为舜之德,即舜之所以为神气也。
「清明在躬,气志如神,天降时雨,山川出云」,记《礼》者又引《崧高》之诗,而继之曰:「此文武之德」。
即文武之所以为神气也。
成王之神气,微有所昏,故大风偃禾,昭示谴告。
及夫启金縢之书,发悔过之语,而反风起禾,见于不旋踵之顷。
当是时,成王之神气,其精明与舜同,亦与天地同,故一念感召,如响斯答。
然则今日之变,天道未,地道未宁,震动漂摇,灾异交作,无庶物露生之应,而有荡析摧败之忧,陛下盍亦反躬内省,岂吾之神气有歉于古之帝王而然欤?
臣窃谓天覆地载,人物处于其中,同此一神气也。
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实所以为神气之主也。
比岁以来,兵戈满目,乖戾之气,上干阴阳。
西蜀破矣,荆襄残矣,淮甸抢攘,江湖撼摇,民人死亡,何可胜计!
今又先之以地震,重之以风雨,凡平时之林然而生,蔚然而茂,神气之所发育者,率皆憔悴萧条,触目酸鼻,而又物价翔踊,日甚一日,民将无所得食,直立而须死耳。
夫民物之生,皆地之所载而天之所覆也。
今天爱其道,地爱其宝,但见寖微寖衰之形,莫睹寖明寖昌之象,可不为之寒心哉!
虽然,亦岂无道以处此?
臣敢科别其条,以告陛下。
夫天下譬犹一身,身以神气为主,神气精明然后骨力坚强,血脉流通,吾身可以久安而无疾。
治天下亦然。
心源者,神气也;
人才者,骨力也;
兵财者,血脉也。
自一身而宫闱,自宫闱而朝廷,自朝廷而天下,所以主张是者神气也,所以运动是者骨力也,所以流行是者血脉也。
陛下一澄其心源,则神气充矣;
一振人才之纲领,则骨力强矣;
一提兵财之体统,则血脉通矣。
故天下之机括,惟在陛下之一身而已。
且端平未更化之前,姑置勿论。
自更化之后,陛下所历之艰险变故,不为不多,而所以动心忍性者,不为不至矣。
不知陛下因灾异而神气遂为之消沮乎?
抑因警惧而神气愈为之精明乎?
夫忧窘则怵惕,安平则弛缓,常人之情耳。
圣帝明王,纯一不二之德,则固不当若是也。
臣愿陛下悼念灾变之可畏,深思平日之过愆,痛自惩艾。
以陛下之心,对天地之心。
变异卒起之时,因当饬躬自省;
变异渐息之后,尤当兢业自持。
此心所存,慄慄然常若盲风怪雨、拔木发屋之变临乎其前。
绝荒淫之嗜好,戒宴安之鸩毒;
杜群枉之邪径,伸忠贤之正气。
燕居深处与治朝听览之际,同一庄肃
妃嫔进御与经帷讲学之时,同一敬畏。
勿以屋漏闇室而自肆,当以天鉴孔昭为可惧;
勿以借曰未知而自恕,当以人见肺肝为难欺。
视听管摄乎天君,而毋以外物汩精神;
几务尽付于至公,而毋以私昵寄心腹。
斥一时宽释之邪说,而惟思天下至大至重之责,不可有一日之暇逸;
屏目前玩志之细娱,而深念艺祖皇帝之金瓯,不可有纤毫之阙损。
如此,则大臣不敢养骄,以惰股肱;
小臣不敢养谀,以惑耳目;
近臣不敢养安,以稔萧墙之祸;
远臣不敢养寇,以遗宗社之忧。
君臣上下,置此身于岌岌至危至险之中,天地神祇,恻然感动,将挈而还之于至安至固之域矣。
臣所谓陛下一澄其心源,则神气必充者此也。
人主无职事,惟以进贤退不肖为职。
史称郭公之所以亡,在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
以臣观之,郭公之罪,固在乎无刚断之勇,而其受病之原,则在乎未能识善恶之真。
如使其真知善善,真知恶恶,则何遽至于亡!
惟其颠倒错乱,莫知适从,当用者如转石,当去者如拔山,卒之正不胜邪,忠不敌佞,佞邪满朝,则中正路塞,是以终陷于亡耳。
陛下收揽威福,凡所进退之人,不胜其众矣。
昔者所进,今日不知其亡,往往乍贤乍佞,迄无一定之守。
人谓陛下刚断之不足,臣窃窥陛下近年以来,未尝不欲用刚也,特在乎审而行之耳。
断在必用者,宜施之于君子,而勿误施之于小人;
断在必去者,宜施之于小人,而勿误施之于君子。
则得其所谓用刚之实,而不蹈郭公之失矣。
今陛下未能别白贤否之真,但惩往时议论纷纷异同之弊,遂以安静为尚。
然所谓安静者,惟苟同而已尔。
君所谓可,臣亦曰可;
君所谓否,臣亦曰否。
以苟同为贤,其意将以求安静也,殊不知是是非非,力争明辩,合天理、当人心,乃所以为安静。
阿意顺指,媚上附下,无所救正,蔑闻箴规,则虽求为安静,乃所以为大不安静耳。
今灾异数见,天怒未释,怪徵日新,民情易摇,尚得谓之安静乎?
本朝庆历嘉祐间,群臣可否相济,至熙丰而并为一谈。
元祐诸贤,亦可否相济,至绍、符而又并为一谈。
由今观之,孰得孰失?
人才之委靡,至近年极矣。
臣之愚见,窃谓勿以己意为逆顺,而以义理为逆顺;
勿以同异定取舍,而以是非定取舍。
庶乎陛下不受人之欺,而国家享得贤之实。
今也不然,脱遇有一任使,有一除授,则左顾右盼,辄兴乏才之叹。
正如风痹之人,纵缓不收,四肢百骸,不为我用,谓之骨力之强可乎?
陛下赫然圣明,照临于上,破苟同之说,辟大公之途,使天下人才踊跃奋迅,乃可以固肌肤之会,筋骸之束矣。
臣所谓陛下一振人才之纲领,则骨力必强者此也。
今日急切之务,兵财二事而已,论者但知逐末忘本,臣窃惑焉。
自古兴王之始奋,徒手而运掉一世,无兵而立有兵,无财而立有财。
盖其精神志念沈深果断,几未至,不轻躁以先事,势可为,不迟疑而失时。
挫而愈厉,弱而益壮,则何事不可为,何功不可立?
兵财本一事,血脉本相通。
今析而言之,执政各主其一,不识兵而非财,兵何以养?
财而非楮,财何以办?
苟不通为一体,大作规模,洗涤积弊而一新之,臣未见其可也。
厥今中外所养之兵,与凡屯戍沿边者,不为少矣,而犹苦于无兵;
楮币布在天下者,凡四十千万有奇,其数可谓至夥矣,而犹窘于无财。
此岂拘泥常调者所能变而通之哉!
陛下必思夫兴王之始奋,徒手而运掉一世者,何术而致此。
彼惟不以常调处之,危中求安,死中求生,故能易祸为福,如反掌之易耳。
是故患兵之少而言增募者,谬说也;
患楮之不行而言秤提者,尤谬说也。
举朝群臣,泛泛如河中木,而陛下又未尝毅然振刷,有所改作,又乌能救今日伤败危亡之天下哉!
或者乃曰:「论事易,行事难。
今欲振刷改作,必思如之何而发端,又如之何而布置,又如之何而究竟可也」。
臣应之曰:今日非不可振刷改作也,特患未肯振刷改作耳。
如陛下果肯振刷改作,必有其道矣。
且陛下亦尝以自昔人主处艰险危急之极者而思之乎?
彼口之所食者何食,身之所服者何服?
宫嫔凡几,𥊍御凡几?
内外有冗官冗吏否乎?
有滥恩横费否乎?
兴土木否乎?
侈宴集否乎?
献议者或及此,则笑曰:「是不过节用耳。
所用如丘山,而所节仅涓埃,此迂谈耳」。
臣之所言,奚止曰节而已哉,直欲陛下如兴王之始奋,徒手而运掉一世,则必思坐卧仰薪,饮食尝胆,真如越王句践可也。
必思大布之衣,大帛之冠,真如卫文公可也。
夫如是,天下将曰:「万乘帝王而所食如是,所服如是,是真欲兴邦矣,是真欲洗一世而更新矣」。
妃嫔耶,𥊍御耶,土木耶,宴集耶,必能奋然大从减省,天下传诵曰:「今日汰某人矣,明日又罢某事矣」。
冗吏耶,滥恩耶,横费耶,必能确然痛加裁抑,天下传诵曰:「今日下某令矣,明日又革某弊矣」。
陛下立心,务在必行,决不朝作而暮止,朝廷议论,至当归一,宁有甲可而乙否?
万一左右之臣逢迎陛下之意,以为方今事势未至危殆之极,何必先为苦节穷戚之态。
是说也,乃害陛下之俭德者也,所宜深警而亟斥之。
或又以为方今幸而人无横议,何必为此纷更张皇之举。
是说也,乃沮陛下之从善者也,尤宜明辨而力排之。
陛下胡不思夫少康之兴,仅有田一成,有众一旅,可谓至狭至微矣,尚能振作兴起,挽回衰乱之邦,复为隆盛之势。
陛下视少康之时,岂不尚易于斡旋运用乎?
梁武帝侯景所逼,自知必亡,乃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复何恨」!
呜呼!
代天作子,抚有万方,危迫困辱,至出此言,书之史册,贻羞千古。
当其尚可救药也,怠而不奋;
及其不可支吾也,犹不知悔。
自昔然矣,可不惩乎!
今日之事,不问智愚,不拘中外,同然一辞,皆曰:「巧妇不能为无面饼」。
甚者则曰:「国将与楮俱敝」。
其虑固苦,其言固切,而论及于振刷改作,则又皆曰:「陛下犹未之肯也。
不特陛下未之肯,为陛下左右之臣者皆未之肯也」。
毋乃以为妨己而不暇计国乎?
不思皮之不存,毛将安附,计国乃所以为己计也。
陛下躬率于上,将有管、晏为时而出。
如陛下犹欲以平时架漏之具文而施之于伤败危亡之天下,则虽有管、晏,犹不知为陛下计,而况未有管、晏乎?
夫管、晏,孔门之所羞称也,今欲求其所羞称者尚不可得,陛下亦可反而思之矣。
人主,天下之利势也。
陛下操赏罚之利势于掌握之内,惟在乎善用之,则天下何难治之有?
臣所谓陛下一提兵财之体统,则血脉必通者此也。
抑臣复有献焉。
上以言求下,下以言应上,勿谓言为无益也。
臣窃思今日之事,复有十条焉:号令率多反汗,取轻天下,今当慎重其所发,一也;
赏罚未行之始,天下已生疑心,今当示信而勿惑,二也;
所在军情不安,敢于陵犯纪律,今当厚恤而严法,三也;
灾变之后,小民艰食,皆将驱而为盗,今当招籴以弥奸,四也;
秋高马肥,敌情叵测,区处边面,已为后时,岂容更复悠缓,五也;
督府制阃,体统相关,所宜戒饬,一心以国事而灭私情,六也;
监司按行诸路楮券,徒致烦扰,亟宜别行措置,七也;
州县体量田租,务在实惠,及下以固民志,八也;
湖淮交子,尽合易以铜楮,通彼所以宽此,傥是说可行,亦当早有定论,九也;
安边所之积贮,合议区画,毋致阴消潜耗,十也。
此十条,亦粗足以裨末议。
然臣不敢掇拾细微,以溷圣聪者,盖以治天下必使神气精明,自然骨力强而血脉通,凡此末节有不劳馀力而自举者。
陛下毋以神气之说为迂,稽诸天地,验诸人事,今日之变,非向时火灾之比。
盖火灾仅在京城,未为广也,今之水灾遍及外方矣。
不戒于火,犹可诿曰「居民弗谨,遂至延燎」,水灾非细故也。
我宋以火德王天下,先朝河决为灾,犹且上下恐惧,况风雨肆虐,至于此极,陛下其可不奋志力行,一反衰苶之光景,而为兴隆之气象哉!
《诗》曰:「惟昔之富不如时,惟今之疚不如兹」。
又曰:「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
臣贱性朴愚,怀不自已,幸值陛下导之使言,是以一吐狂僭,惟陛下裁幸(《蒙斋集》卷四。又见《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一三。)
「示变」至「物露」:原脱,据殿本补。
跋陈郑答问目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八、《鲁斋集》卷一二
亡友汪君元思讳开之
条问二公之目,有二公亲笔答于其后。
元思蚤亡,遗书存者百无一二。
其父死,始得此二卷于尘网中,予平生视元思也深有愧焉。
元思未离小学,即罹家难,踪迹茫昧不可寻,意其必至流落矣。
丁亥之冬,忽得其诗二首,惊喜过望,然后知其寓止。
予往访之于循理广教寺之门侧,大布之衣袭之以纸,栖栖一室,文集数种在几,议论确然有守,一扫世俗轻浮缠绕之习。
自是招其入城府,寻再世之契,予赖其切磋之益甚多,同志翕然,愿与之交。
君又能叙先世师友之旧,遍求当时名公而参请焉。
如船山杨公、克斋陈公、毅斋徐公、直斋钱公,皆尝叩问,或登其门,或拜其书,劬劬不倦,后遂得婿于撝堂刘公之门。
晚又遇三山郑公存斋讳师孟字齐卿,专叩《通释》之疑甚详。
既而郑公终于郡斋,久之,元思亦不起疾。
朋友歛之而欲遂葬焉,其父坚不从。
越十馀年,其父死,朋友然后得与同窆其父子。
叩其诸公遗书,俱无有也。
朋友悼之甚哀,予独思之,久而不释。
予遂追述其懿行,状而求铭于北山何子恭父,以附不朽于北山何先生之集云。
中庸论(上)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二、《鲁斋集》卷一○
自泰山梁木之音绝响,而七十子之门人散处四方,各尊其所闻,各识其所得,纷纷著书,大略有记录之书,有训诂之书,有立言之书。
七国酣战,锋镝腥闻,独洙泗之流风馀韵彬彬然,人犹知所敬也。
虽纵横异诡之士,或咋舌而失其辨。
秦燔典籍,汉溺儒冠,至挟书之禁开,而后河间献王及鲁高堂生得书为盛。
纂集虽勤,而错乱磨灭,固亦多矣。
考其疏浚渊源,恢弘祖训,端悫渊微,无以踰于子思子也。
孔堂神护,屋壁发祥,《大学》、《中庸》始见于世。
大学》经传如此分明,犹参错而不知正,《中庸》之韦编茍绝,而微言奥旨,尤不易正也。
子朱子虽豪分缕析,次第尚承汉儒之旧,大书以提其纲,细字以指其要,《章句》密矣,《或问》详矣,学者之问答亦备矣。
又推出「体用」二字,该贯一篇之大意。
勉斋又曰:皆所以明道之体也。
仆于是而又有感焉。
首章三句,句句有体用也。
天体也,命用也,性体也,率用也,道体也,修用也。
总三句言之:天固体也,性则天之用也;
性虽用也,又所以为人物之体。
道固体也,实为性之用;
道虽用也,又所以为教之体。
仆固曰首章三句,句句有体用者,此也。
子思子于性教之中提出一「道」字,教学者所以修,上承天命,下立民彝。
戒惧乎不睹不闻,存天理之本然者,此体也。
加谨乎独知之地,遏人欲之将萌者,此用也。
未发之中体也,已发之和用也。
此言性之体用。
至于中庸,则言道之体用。
故朱子曰:以中庸对中和言,则中和是体,中庸是用;
以中对庸而言,则中却是用,庸却是体。
古今言体用,未有如是之密者。
盖庸是常行不可易之定理,中却是随时权衡合乎此理者也。
而中之一字,又有体用之分焉。
程子所谓「不偏不倚」者,此中之体也;
吕氏所谓「无过不及」者,此中之用也。
子合而言之,曰: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也。
中间又以费隐分体用,以诚明分体用。
末章又自「为学立心之初」至「笃恭而天下平」,因用以归于体,故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
至矣,澄心易气,玩味章句,殆无馀蕴。
仆至愚陋,读此书虽有年矣,始则茫然,终则跃然。
及其久也,犹觉有所疑焉,无所质正,深窃病之。
盖子思子之为是书也,义理精微而意味深远,规模广大而工夫缜密,有非初学之所能遽通,其茫然也固宜。
于是子朱子提挈纲维,指示蕴奥,支分节解,脉络贯通,句句字字,粲然于心目之间,乌得不为之跃然?
但固滞之见,似觉文势微有断续,宫商或相夺伦,虽朱子亦尝曰「文虽不属而意实相承」,乃指第二章以下十章言。
仆于此十章,曾未见其不相属也,凡朱子曰「承上起下」,岂非相属者乎?
此后实有断续不相属者,朱子却未尝言之。
此正仆之所疑也。
知仁勇之分言最先也,而三达德之总言乃遗逸于七八章后。
行远登高之辟,继以鬼神之为,若判然不相接也。
「大哉,圣人之道」凡三章,此与「至诚无息」不相类也。
「哀公问政」与「仲尼祖述」尤相辽远。
此皆固滞之见,涵泳探索,终未能释然。
因见《汉志》有「《中庸说》二篇」五字,心颇异之,求于诸子之列,已有《子思》二十三篇。
窃意《大学》、《中庸》当在二十三篇之内矣。
今乃于此又舍《大学》,独提《中庸》之说而二之,何欤?
沈思久之,岂非班孟坚亦有意于考异而传疑乎?
仆不揆其愚,乃搜厥原,乃宣厥滞,乃辑厥辞,乃秩厥序,严严乎大分之辨也,晔晔乎大用之融也。
遐想旧规,以意逆志,庶几得之。
姑整录识于后,辞未达,复著于论。
但拆裂古书,摇动宗旨,不待人罪之,而亦自深以为罪也。
孟子曰:「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
仆不佞,尚有待于后之贤度之。
乞赐莫叔光谥及录用郑锷之后劄子(同倪思。)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三二、《攻愧集》卷二六
臣等窃惟为寮潜邸者儒生之荣遇,施恩旧学者人君之盛德。
仰惟陛下聪明天纵,圣敬日跻,而终始典学,习与性成,荣儒重道,增光家法。
凡臣子之执经于初潜,辅导于朱邸者,宠数特异。
仰见圣明不遗故旧之至仁。
其有身为侍从而不及睹龙飞之盛,终于庶寮而不得沾霈泽之馀者,有二人焉。
窃见故吏部侍郎莫叔光,性行端良,问学该洽。
立朝正色,有仁者之勇。
始以秘书郎平阳郡王府教授,后以著作佐郎嘉王赞读
在陛下左右四年,尝赐以「恬静」二字。
后虽免兼,而朔望必见,爱眷优渥。
陛下悯其蚤世,赐以金缯。
而赠典之外,未尝加以异恩,易名定谥。
屯田员外郎郑锷,素明经术,通贯古今。
教导诸生,著录甚众。
秘书郎日,先帝时在东宫,陛下为英国公孝宗擢兼小学教授,创置一员,与知枢密院何澹轮日入侍,首尾再期,尝进《劝戒元龟》一书,尤蒙褒美。
御书《无逸》一篇及「学问」、「清修」、「岁寒」等字以赐之。
之身后,尤为衰替,无家可归。
一子远宦,奉九十之母,无以为养。
一子累举未第,无有为二人言者。
臣思臣钥实与同朝,而又臣钥之师也。
臣等幸日侍经幄,敢以奏闻。
伏望圣慈特加矜念,使恩逮泉壤,泽及遗孤,簪履不遗,民德为厚,实有补于圣治。
杨敬仲论诗解书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四○、为《诗经》篇名
钥蒙示教《诗解》,以病故相仍,近始读竟。
开发鄙陋至多,感叹击服之馀,恨未得一遂请益于门下。
若夫发明无邪之思,一贯之旨,天人同心,大道至平,古说难尽信,虽载之《左传》者,亦不可据。
《尔雅》亦多误,《大学》所引,亦有牵合。
《诗序》多失经意,《释文》多好异音。
诗人讽咏,或有包于事实制度名数,不尽合于礼典。
先王皆在商世,难拘以周礼。
文王以服事商,不应作礼乐。
如此类,未易槩举,皆前辈之所未发者,尤用服膺。
然惟尊意每不自以为足,而欲人之言,钥亦不能自已,欲效所见,试陈其甚明者,正欲反覆论辨,以归至当。
非恃相与之厚,非爱此书之深,不及此也。
《葛覃》《毛诗传》曰:「覃,延也」。
其义未安。
覃,本义深也,葛叶大而蔓小,故坠焉而深下。
俗谓坠下曰覃,徒绀切。
而《广韵》、《集韵》无此字音,《释文》徒南切,方音不同,不可知也。
而谓延也,则未安。
曰「覃及鬼方」,由中国而覃及之,则中深旁浅,实有覃义。
「实覃实吁,后稷之声」,深广也,故水中深旁浅曰覃,加水以别其字。
先儒徒因推义,释覃曰延,然施即延也,无乃重复乎?
《大田》「以我覃耜」,覃者,深也。
耜宛然有微深之状,故曰「覃耜」。
《毛传》殆未亲见耜,徒见《易》有剡木为耜之义,故以覃为利。
后儒求其说而不获,又转音为「剡」,又转字为「䎦」。
今正其字义,平声如字。
覃,《尔雅·释言》:「流,覃也。
覃,延也」。
郭注皆谓蔓延相被及。
《说文》:「𪉲,长味也。
从𣆉,咸省声。
《诗》曰「实覃实吁」,徒含切。
又,篆文覃省。
潭,《说文》从水,覃声。
《集韵》一说楚人名深曰潭。
「潭」字在六书中为形声,如「江」、「河」之从水,而「工」与「可」止取其声而无义,「潭」从水,「覃」亦取其声,非有义也。
潭有深义,今之言「潭潭」是也。
「覃」却无深义。
字书凡有意者,如「人为为伪」,「人言为信」之类,皆入会意之科。
王荆公《字说》所以不能传者,往往以形声诸体皆入会意,故有牵合强通之病。
之蔓延,故施于中谷,亦未为重复也。
覃耜之音「剡」,疑是方言。
《集韵》以为利耜,止以《诗传》、《释文》为据。
如「八月剥枣」,「剥」音普卜反,荆公以为养老者剥枣之皮而进之。
后行田野间,群儿相呼扑枣,方知《释文》之有自来。
此二「覃」字,更望考之。
《鹊巢》:「维鸠居之」。
《尔雅·释鸟》云:「鸤鸠,鴶鵴」。
郭云布谷,未安。
音如布谷者不居鹊巢,音如鴶鵴者乃居鹊巢,为鸲鹆。
鲁昭公二十五年鸲鹆来巢,而公如乾侯,此亦假他巢之应也。
故文成之世,已有童谣曰:「鸲鹆跦跦,公在乾侯」。
矧鸲鹆亦鴶鵴之音,凡鸟名多用其音。
《埤苍》云鴶鵴,《方言》云戴胜。
今审究戴胜首有竦毛,鸲鹆亦有之,而鸲鹆身色黑,戴胜身色毼而稍长大,岂《埤苍》考之未审欤?
布谷其音浑然,鸲鹆其音亟然。
穫谷毛毼,头有斑者。
李氏亦以鸤鸠为鸲鹆。
多识鸟兽草木之名,考之当如此之详。
然鸤鸠之为鸲鹆甚明。
浙人呼为八八儿,川人呼为阿八。
所谓音如布谷者,乃今斑鸠,俗谓之步姑。
其性虽拙,粗能为巢。
戴胜首有竦毛向后,鸲鹆竦毛直上,又自不同。
𬷃鸠之刺不壹,正谓鸲鹆也。
郭景纯布谷,固已失之,欧公言拙鸠极然,不知此乃鸲鹆。
吕氏具载,皆未当也。
《简兮》:「日之方中,在前上处」。
将祭习舞,以日中为期。
硕人在前列上处。
方中,将中也。
硕,大也,大德之人。
俣俣,德容也。
前辈曾云,日之方中,则明而易见之时。
在前上处,则近而易察之地。
君犹不能见,况幽远者乎?
此意甚切。
《氓》:「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耽,乐也;
说,解说也。
今俗说亦以女淫为大丑。
《毛传》云:「女与士耽,则伤礼义」。
《郑笺》云「士有百行,可以功过相补。
至于妇人,无外事,惟以贞信为节。
然功过相补,则士可耽也」。
每疑其害教。
近得一说,无与士耽,已是自悔而反正之言。
盖其初「抱布贸丝,来即我谋」,后又以车来,则非女之奔之也。
其言曰:「始者以士之耽兮,故我今日犹可说也。
若是女之耽兮,则我不可说矣」。
如此则得诗之意,又免功过相补之害教也。
《兔爰》:「雉离于罗」。
雉,文明,比君子
非为其文明也,罗之设所以取鸟兽,兔狡如小人,爰爰缓行,不至触冒。
雉性耿介,多罹其中。
世乱网密,小人多幸免,而君子多陷于罪。
言文明,则意差。
《萚兮《此诗凡言女,皆指君也。
女者,爱之之辞。
《民劳》:「王欲玉女,是用大谏」。
此意尤明。
又《卷阿》「俾尔」、「弥尔性」之类,不惟是爱君。
如古之称我为「朕」,未至如秦以来分别之严也。
《出其东门》:「聊乐我员」。
我自有员姓者,吾妻也。
此说未然。
毛、郑不解「员」字,疏言:「乐我心云耳」。
云、员古今字,助句辞也。
唐员半千齐州人,其先本彭城刘氏。
十世祖凝之事宋,为起部郎,及齐受禅,奔元魏,以忠烈自比伍员,因赐姓员,古无此姓也。
况此《诗解》内云,陆德明以《尔雅》云「徂,存也」,牵合上章「思存」,改「且」作「徂」,甚无谓也。
且,语助也,于义自通,何必牵强?
又改字。
以此知亦语助耳。
候人》:「维鹈在梁,不濡其翼,不濡其咮」。
鹈鹕,喙长尺馀,颔下胡大如数升囊,群飞入水食鱼。
今也在梁,不濡其翼,咮长如此而亦不濡,是当食鱼而不得食,喻贤者宜得禄而不得禄。
欧阳氏曰:此鹈当居泥水中,以自求鱼而食。
今乃邈然高处鱼梁之上,窃人之鱼以食而得不濡其翼咮,如彼小人,窃禄于高位而不称其服也。
鹈不当以喻贤者,不若欧阳氏之说为长。
「不遂其媾」。
小人富贵纵肆,好色淫恣而弃其妇。
媾,婚媾也。
毛氏曰:「媾,厚也」。
张氏曰:「不遂其媾,不称其宠待也。
今人谓遂意,亦曰称意」。
荟兮蔚兮,南山朝隮。
婉兮娈兮,季女斯饥。
董曰:「《集注》作嬒。
蔚,文也。
南山朝隮,螮蝀也。
人莫敢指者,乃阴阳交感不正之气。
南山喻在高位,朝隮喻淫纵。
淫纵者,惟其意所溺,固有其妻虽婉娈而自不说者。
如卫庄姜,虽美而不见答,盖不乐于静正,而放于情欲。
季女者,年少之义,以其未尝相亲,如不为妇也。
故曰季女不说之则失所,至于斯饥矣。
张氏诗曰:「林木南山荟蔚时,工斤樵斧竞朝隮。
举知趋利青冥上,不念幽居季女饥」。
陈氏曰:「壮者趋利于山,则弱者馁穷于室。
小人肆志于上,则君子困穷于下」。
张、陈二说虽未必尽得诗人之意,然其说犹雅驯。
今为一「媾」字一「嬒」字,又婉娈季女,遂生此说。
然「朝隮」实非螮蝀也,彼《螮蝀》之诗首章曰:「螮蝀在东,莫之敢指」。
故次章曰:「朝隮于西,崇朝其雨」。
至今朝日在东,则虹出于西;
夕日在西,则虹出于东,鲜有见于南者。
且此诗初不言虹,而径以朝隮为螮蝀,则不可。
既曰季女如有齐季女,而曰如不为妇,亦觉费辞。
若以南山喻高位,朝隮喻淫纵,亦不成诗语,宜有以更之。
七月》:「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
觱发者,寒气劲发,万籁尽鸣,如觱栗也。
野俗有语:「篱端吹觱栗」。
谓烈风吹篱端之虚管作声也。
栗烈者,丑月寒气益烈,人股战也。
《毛传》谓:「栗烈,寒气也」。
其以是欤?
毛氏曰:「觱发,风寒也。
栗烈,寒气也」。
王氏曰:「风而寒,尚非其至也;
无风而寒,于是为至」。
只如此说足矣。
觱栗乃胡乐,一名悲篥一名笳管,羌胡、龟兹之乐也。
其声悲栗,胡人吹之以惊中国马,后世乐始谱其音,以为众器之首。
周时安得有此俗?
语尤不足取。
股战而,汉人始有此语。
「二之日凿冰冲冲」。
凿冰之时,择冲和之日,虑寒气之伤人也。
豳公之爱民如此。
毛氏曰:「冲冲,凿冰之意」。
孔氏曰:「冲冲,非貌非声,故云凿冰之意」。
《左传》曰:「深山穷谷,固阴冱寒,于是取之」。
豳尤寒,盛冬安得有冲和之日?
不如只从毛说。
东山》:「鹳鸣于垤,妇叹于室」。
《毛传》曰:「垤,蚁冢也。
将阴雨,则穴处先知之。
鹳好水,长鸣而喜也」。
孔疏曰:「将雨则蚁避湿而上冢」。
「鹳鸣于垤」诗意与「零雨其濛」同。
「妇叹于室」,闻其夫将归,感伤而叹也。
毛公齐人,必自知之。
解不甚详,孔疏亦未明,皆不见于垤之义。
惟胡德煇珵《苍梧杂志》言之最明。
云:「《新经》释鹳鸣于垤,谓垤为丘,垤非蚁冢。
荆公未尝到山东,蚁冢有极高大者如冢墓然,每天将雨,则鹳集蚁垤而鸣。
蚁知雨,鹳喜雨,以其类也」。
方说得于「垤」字分晓。
正以雨将作,故妇叹于室,如「殷其雷」之意,正念其劳也。
若「我征聿至」,自在下句,「妇叹于室」,意联于上,孟子所谓「丘垤」,以是知丘是自然高处,垤乃蚁冢,下王洪「盘马于蚁封」,亦谓此也。
《狼跋》老狼有胡,进则躐其胡,退则跲其尾。
周公欲进,则成王未授公以政,如狼跋其胡;
欲退则又深念民人社稷之重,欲退不可,如狼疐其尾。
周公虽进退不可,亦何至如狼之跋疐?
故程氏有云:「狼,兽之贪者,猛于求欲,故陷于机阱罗絷,前跋后疐,进退困险。
诗人取之,以言狼之所以致祸难危困如是者,以其有贪欲故也。
周公者,虽在危疑之地,安步舒泰,赤舄几几然也」。
又云:「先儒以狼跋疐不失其猛,兴周公不失其圣。
猛奚若虎豹?
胡独取狼也?
诗人比兴以类,是以香草譬君子,恶鸟譬小人,岂有以豺狼兴圣人乎」?
程氏之说美矣,然诗中无机阱之意,犹未为尽也。
尝得其说于蜀人杨少卿民望云:「狼之遇人,先旋绕于人之四旁甚疾,人为之战惧自失,然后食之。
诗人盖以狼之跋疐比四国,而周公处其中不惧也」。
此说最为得之。
常棣》:「傧尔笾豆,饮酒之饫。
兄弟既具,和乐且孺。
妻子好合,如鼓瑟琴。
兄弟既翕,和乐且湛」。
孺有柔义,兄弟既具,犹曰皆在于是。
和乐且柔孺,言辞气柔巽也。
其妻其子,情好合同,言夫妇父子和顺孝慈如琴瑟之和。
《毛传》曰:「翕,合;
孥,子也。
湛,和乐之至」。
此解亦平,然说诗意未出。
此诗极言兄弟之间,如《伐木》极言朋友之间。
前章引陈曰:「兄弟之急难相救助如此,及其既安宁,乃谓兄弟不如友生乎」?
此正诗之本意也。
此二章言凡人以傧尔笾豆、饮酒之饫为乐,若兄弟既具。
如谓兄弟无故,其乐又何止笾豆饮酒而已?
其和乐又且如孺子之真情,如孺慕之孺,有不可解于心者。
凡人妻子止以好合,尚能如鼓瑟琴之和。
若兄弟翕合而无间,其和乐不足以尽之,又且湛矣,如湛色然。
如此方见诗意。
六月》:「六月栖栖」。
六月建巳之月也。
栖,凄也。
凄凄有冷意,时有之寒也。
毛氏曰:「栖栖,简阅也」。
苏黄门曰:「栖栖,不安也」。
李氏曰:「与《论语》『栖栖』同」。
注:「栖栖犹皇皇,言其不安也。」虽未为定论,然以为栖栖有冷意,之寒则不可。俗谚云:「江南两浙,春寒秋热。」若中原北方,则立春便温和,入夏便热,入秋便凉,则极寒。宣王在西周,四月岂复有冷也?/《车攻》:「不失其驰,舍矢如破。」 惟善御者两骖不猗,虽驰而一无所失。/此一段不尽其义。苏黄门曰:「四黄既驾,两骖不猗,御者之善也。不失其驰,舍矢如破,射者之善也。」盖不善射者,必待御者为之诡遇则获,故王良为之范,则嬖奚不能获一。惟御者不失其驰,而舍矢如破,方见射者之善。不惟此诗意明,《孟子》一段,亦皆焕然。/《吉日》:「既伯既祷。」 《毛传》曰:「祷,祷获也。」祷,未必为获也。(云云。)祷者,祷其无伤人也。弓矢驱驰之间,或偶伤人,故祷欤?/毛以祷为祷获,固已赘矣。此谓祷其无伤人,亦未为的当。将田而用马,故祷于马祖,不必专为获,亦不必专为求无伤人,与厩焚不问马之意不侔。/「漆沮之从。」《禹贡·雍州》:「漆沮既从。」从者,从入渭水。然则天子之所,其在渭、漆、沮之会欤?/「漆沮既从」, 《禹贡》自说治水,此诗自说从漆、沮驱禽而至天子之所,似不必泥此「从」字。/《庭燎》 《毛传》曰:「庭燎,大烛也。」(云云。)《秋官·司烜氏》:「凡邦之大事,共坟烛庭燎。」故书「坟」为「蕡」。郑司农云:「蕡烛,麻烛也。」然则与庭燎有异焉。今俗曰盆者,庭燎欤?,麻滓也,音诜。《毛传》以为大烛,未安。/今说亦未安。乃麻饼,毛谓大烛,司农谓麻烛,皆是也。古者如男子夜行,必以烛。童子隅坐而执烛,又如颜叔之秉烛,非如今之蜡烛也。凡点火而明者,如麻骨、桦皮、松明之类可以照者,皆谓之烛。今祭祀所用庭燎,以麻骨一大束立于地,而然其上,照耀一庭,故毛谓之大烛,司农谓之麻烛,却非盆也。/《斯干》:「如跂斯翼。」 如鸟之跂立而张两翼。鸟首如栋甍,两翼如二霤。/孔氏曰:「如跂,如人跂足直立。」若如今说,下三句已言如矢,如鸟,如翚矣,不应又以跂为鸟之跂。不若只用旧说,如人之跂立,翼言其翼然,不必谓鸟之翼也。/《小旻》:「人知其一,莫知其他。」 不敢暴虎,不敢冯河,此固肤近柔懦之士所执常论。然而人知其一,莫知其他,不知圣智所及,当大有为,亦无所慑。但圣智虽不慑,亦无慢易忽略,而亦战战兢兢。/范氏曰:人皆知虎不可暴,河不可冯,而不知小人之不可不畏。临深履薄,惧之甚也。此说似胜,不必更加委曲也。/《小宛》:「交交桑扈,率场啄。哀我填寡,宜岸宜狱。握粟出卜,自何能谷。」 桑扈名窃脂,食肉之鸟也,(云云)今不得食,而率场啄,喻食肉富贵者,今犹失所困乏,而况于疹病孤寡贫弱之徒,宜其尤甚于入犴狱也。(云云。)民穷苦,握粟出卜,问曰:「何自而能谷善耶?」此章言贵贱皆困穷。/前辈大率如此说,意既不属,亦觉其言泮涣。桑扈窃脂,《尔雅·释鸟》自有两义,非名窃脂也。其曰「鳸窃玄,秋鳸窃蓝,鳸窃黄,桑鳸窃脂,棘鳸窃丹」者,「窃」皆训「浅」。注:「窃,蓝青色。」然则窃脂,谓其色浅白也。其前又别有两句云:「桑鳸窃脂,鳭鹩剖苇。」注云:「食肉,好盗脂膏。」苏黄门《古史序》有云:「圣人之不为不善,如驺虞之不杀,窃脂之不谷。」《小宛》正谓此。窃,盗脂膏之义。此章盖言遭诬陷而无告者。桑扈食肉,而谓其率场啄,可谓是非颠倒矣。惟其填寡,宜乎陷于岸狱也。此事甚易见,试握粟以卜之,谓握粟以试桑扈,彼何尝能食谷乎?言是非在目前,分明如此,而上不能察,若以为卜筮之卜,则意差矣。/《何人斯》:「维暴之云。」 详观是诗,非刺暴公也,刺其从暴公者也。/此诗之必有所传,诗不言苏,而序言之,一诗中只有「维暴之云」一句,不知果暴公否。郑氏以苏、暴皆畿内国名,孔疏云:「苏国在河内温县。」是东都之畿内也。春秋为公者多是畿内诸侯,遍检书传,未闻畿外有暴国。今暴公为卿士,明畿内。此说亦不定。记得郑渔仲曾辨此云:「周之畿内无所谓暴者。」更当考。/《巷伯》:「捷捷幡幡。」 幡幡者,随风翻覆,反覆不定之状如此。/「幡幡」诚有反覆之意,然谓之随风翻覆,则是今释道所立之幡也,恐古无此。秦已有幡信之书,未知幡信起于何代,更考。/《北山》:「或王事鞅掌。」 在腹曰鞅。此诗,士子其职卑矣。其鞅在掌,方驾车马,故任此劳。故世以烦劳为鞅掌。/毛氏曰:「鞅掌,失容也。」孔氏曰:「鞅掌,烦劳之状。」只须用孔说,今说颇迂。韅靷鞅靽,皆在马之身,惟辔则在御者之手。鞅既在马腹,如今之肚襻,不应在人之手掌也。/陆机《草木疏》/「」当作「玑」,非晋之陆士衡也。吕氏《读诗记》皆作「玑」。(《攻愧集》卷六七。)/六月:原无此二字,据前后文例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