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中堂记(绍兴三十一年正月)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一、《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一八
某兄之子维宁移书衡阳,谓某曰:「间者取子思时中之说以名读书之堂,其为我记之」。某以严谴流落岭海者二十年,才获内徙,畏首畏尾,笔阁不敢下者累月。书来,请益力,却之不可,则谂之曰:子知子思之时中,亦加《易》之时中乎?夫《易》之时中,学者之事;子思之时中,圣人之事。《易》之时中,其说有三:一曰时之所愿,惟愿于亨,以亨行之,得时中也;一曰中者处得其中,得中则时;一曰时中之欲达而一发之也。子思之时中,其说有四:一曰孟子所谓圣之时,以其仕止久速,各当其可;一曰时者犹冬饮汤、夏饮水之谓;一曰执其两端,所以用其时中;一曰幼壮老死朝旦暮夜,时虽不同,其中一也。由前说而致知力行,则进乎《易》之时中,庶几乎颜子之择乎《中庸》。由后说而致知力行,则进乎《中庸》之时中,庶几乎舜之执其两端。夫不极高明则中不可识,不穷博学则中不可识,譬如一宫之奥,明庭为中,指宫而求之一国,则宫或非中;一国之奥,坛宇为中,指国而求之九州,则国或非中。惟极其大则中乃可求,惟止乎中则大斯可有。回之择乎《中庸》,盖求见圣人之止,而极乎大也;舜之执其两端,盖止乎中而大可有也。世之人以曲意小智,梏乎有我之私,而舜、颜之道遂卓绝而不可企及。非果不可企及也,弗思尔矣。虽然,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其未发也,安见其时耶?曰:子不见天地之理乎?夫温厚之气为春,则人指为阳中;肃杀之气为秋,则人指为阴中。曰:是天地之时中也,而不知其温厚肃杀之未发,而中气已具。然则知天地之中,则吾之中可知矣。极吾中以尽天地之中,以之事亲从兄,以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何所往而不可?古之君子所以燮理阴阳,盖本于此。夫喜怒通四时,而阴阳或至于并毗,无是理也。大哉,时中乎!《易》言中者五十有三卦,言时中者一;子思《中庸》言中凡十有五,言时中者一。呜呼,得不谓之难乎?故曰:极其大则中乃可求,止乎中则大斯可有,吾子勉之。绍兴三十一年人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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