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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诸路讨荡夏人奏 北宋 · 章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八 创作地点:甘肃省平凉市
准元符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枢密院劄子节文,枢密院奏,朝廷近体问得熟知边事人,称令环庆、泾原、秦凤、熙河路选精锐人马,量带衣甲,于正月半已后,乘月色各赍半月人粮马料,结陈徐行,各至黄河讨荡,仍各一面招纳四路之兵,并会合于鸣沙。勘会泾原路,近已差发兵将讨荡,蕃部落因此惊移过河,无可招捉,虚有举动。兼泾原虽累经出界,远不过百里,不曾到威经山,后亦有可以再往之理。三省枢密院同奉圣旨,令章楶详上项事理,更切相度,如探伺得的确部族巢穴所在,可以正月半后再遣发兵,直至鸣沙以来讨荡招纳之时,即具的确利害闻奏。仍一面关牒逐路帅臣,尅期遣发兵将,分领讨荡,期约会合去处,多方迫胁,招诱西界人户,速令出汉内,有不顺者,即并力痛行掩杀。右臣伏详前项朝旨,欲会四路兵马出塞讨荡,本为将来本路进筑之时,虑贼人前以重兵对垒,别以轻骑邀我粮道,却致般运梗涩,于版筑有害。或来沿边抄掠,亦费枝梧,不若先发以制,其命此献计者,为泾原举动之本意,固臣之所愿为。然臣于昨来出塞将士处,参错体问得近日兵马所到去处,例皆阙草,来往止是首尾六日,马已有一日两日无草料喂饲者。今来四路人马出寨,便指准界外打草喂饲,更不赍负外,共合用粮料每马一匹、骑士一名,逐日供物料一斗,半月之间计用一石五斗,若行裁减,亦须用一石一二斗。除此外,更合驮负些少乾粮及衣甲器械被毡等物,就如人马能驮载得起,趋利欲速,今乃以负重故,无缘能远行,缓去则又于事无及,臣恐未有所得,却已疲乏。官军人马比至回到逐路休息喂养,半月十日之间,何缘得全复如旧?决须妨进筑使唤,此臣之过虑也。又如环庆、泾原人马至鸣沙会,则可以半月来往,若熙河、秦凤,窃恐地里窎远,半月之间不能来往。且侵袭之事以巧速神密为主,今乃合四路人马,未说出塞,声势已大,于未举动以前,须有漏泄。且只论出塞之后,将人马结陈徐行,纵黄河冻开,凌片塞河,不能过渡,亦恐西界人户能隐藏于山林崖谷间,官军迫于期会,何由能追逐搜寻?兼臣密问得威明阿迈,称阿迈在西界日,已商量了欲候冰消,起遣人户过河。臣再三思虑,若如此举动,恐枉却四路兵力,虚有拖拽,不若且令逐路乘机伺间,更出迭入,以迫胁讨荡,困扰西人,不致甚劳人马,可保全胜。臣愚所见如此,更合取自朝廷指挥。
〔黄贴子〕臣见斟酌事势,探问的确西界人户,即今住坐去处,相度远近难易,若有机会可以前去,亦便调发本路人马,出塞诱胁招降。不敢以近日曾出塞薄有所得,便不接续经营,若无机会,亦难强为。伏乞详察。又大凡献策之人,多只是见得一边利害,只如李忠杰每与臣言,将来进筑,先了鼐摩会,则近里生活极甚容易,盖防贼马出来争占。如修鼎摩会时,其合用材植砖椽粮草钱物百色所须之物,随人马一发便到,不须遣人般辇,如此则贼马出来争占或行抄掠,无缘近得自家。臣详进筑在百里之外千步城寨,其百色所须之物岂能一发般运前去之理。边人论事,大率如此,更乞详酌。又西界诸处阙草,盖缘去年夏国点聚诸监军人马践踏食用,兼闻诸监军地分窖藏斛斗,今来若会四路人马出塞,只便指准因粮草于西界,必是阙误。却致抛掷饥饿,损折人马,不但沮丧士气,增张贼势,兼恐至时上下逃责,递相推注,致起刑狱,败坏边事,不可不豫前思虑。更乞圣慈鉴察。又近日遣万骑直至剉子山减猥、美巴等处,生擒二大首领,以常情言之,则为至难,以今日事观之,又若甚易。盖不知臣之设心措意,乃在一年之外。自臣到任后,遣师浅攻者凡四次,而三次兵马所至,不过百里,事至于再三,贼以谓其技止此,又以我为怯,乃不思堕臣多方误之之计,故二酋安居山林,谓汉兵不能深入。今日既获二酋之后,贼中震恐,事势又异,贼之待我,岂得如前日全不为备?故臣之愚见以谓,正月出兵,恐无大利,更望圣慈详察。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〇五。
乞降赐度僧牒五十付本司奏 北宋 · 章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八 创作地点:甘肃省平凉市
乞降赐度僧牒五十付本司,分擘与逐州军及县镇城寨堡子,置楼橹、炮架、木植及修筑城壁砖椽。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〇五。
请于没湮峞头修通过堡子奏 北宋 · 章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八 创作地点:甘肃省平凉市
秋苇川至荡羌并鼐摩会正据要害,并合于没湮峞头修通过堡子。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〇五。
乞将蕃兵依旧各于顺便城寨隶属逐将奏 北宋 · 章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八 创作地点:甘肃省平凉市
准元符元年六月十一日枢密院劄子、臣僚劄子奏,访闻得泾原路蕃兵自来以住坐近便,分隶在逐将下所管。凡有出入,本将全藉引路探望,伏截捉人。使唤易为得集,蕃兵亦无枉有縻费盘缠。昨来自团结为东西路,蕃兵将校每有勾集,在边住坐,却来近里将下赴点差使,不下一二百里,往来甚有费用。未知出入之处,已有数百里之劳,人马疲困,汉蕃皆言未便人情。与熙河路事体不同,其五州军相去不及二百里,至界首不满百里,逐州从初各置蕃兵将分勾集百里之地,无虚劳扰。欲望圣慈详察蕃情,下经略司更切体量,具利害闻奏。臣伏睹鄜延、环庆路蕃兵最多,见分在逐将下管干,极甚安便,欲乞早降处分。
〔贴黄〕臣近过秦凤沿边城寨,亦见汉蕃人言所置蕃兵将即非便利,人情未安,亦乞下本路具利害闻奏。
旨令泾原、秦凤路经略安抚司详上件事理子细依公体问相度,昨所措置有无不便事理,如委是未便,今来合如何措置施行,具经久可行的确利害,结揽保明事状闻奏。勘会本路蕃兵,自来以住坐地里远近顺便城寨分隶在逐将,每遇出入,与汉兵相参使唤,别无阙误,兼逐将又得蕃兵选委引路探事之类。昨自绍圣三年内因钟传奏请,以熙河有专置蕃兵将,本路彭阳城驻劄第六将减罢,改置东路蕃兵将。如绥宁、靖安、乾兴、天圣寨系各有边面去处,水洛城驻劄。第十二将减罢,改置西路蕃兵将。如静边、隆德、得胜,治平寨,亦系各有边面去处,每遇勾集,其缘边住坐蕃兵却来近里将下应点差使,其间有一二百里往来,极甚劳费,委是未便。兼与熙河事宜不同,及契勘本路进筑过六城寨七堡子,合用戍守人马,并于诸将下正兵、汉弓箭手内挈拨前去,缘逐将各有所管,边面地分阙人照管。本司令相度若将东西路蕃兵将废罢,却将蕃兵人马依旧各于顺便城寨隶属逐将统领,与汉兵相兼差使,委是经久利便。今状结揽,保明是实,伏乞朝廷更赐详酌,特降指挥。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〇七。
乞措置新建城寨奏 北宋 · 章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八 创作地点:甘肃省平凉市
先准朝旨,相度天都山一带、鼐摩会等处,进筑三城寨,臣日夜与转运司官经营措置,般运粮草、防守军器百物及筑城砖椽之类,今粗有叙。已尅定四月十日破土兴工,上凭陛下圣算威灵,必须就绪。缘自熙宁寨界壕西北而去,凡二百里之间,环天都诸山,旧日皆是贼境,今将尽为王土。成城之后,在措置得宜,防守有策,则为万世之利。臣今有管见,辄冒天威,条析申陈,庶几少有裨助圣谟,谨具列下项。一、今来既展拓疆土,全据天都山一带形势地土,将来熙河更筑数堡寨,则两路道路通接。南视秦凤路,疆境已在数百里之外,秦凤郡县城寨皆为近里疆土,更无边面。况进筑以来,所费财用不赀,当议节省财用,爱惜民力,乃称陛下仁民爱物之心。臣愚窃谓惜民力,省财用,莫若省官。省一大吏,当十百小官。况秦凤一路境土既在近里,去敌境数百里之外,秦州不置经略使亦可,或依永兴军路例,只置安抚使亦可,存废皆在圣断,非臣得以预知。废之耶,则旧隶秦凤郡县请分割隶永兴、熙河、泾原三路。存而勿废耶,则止置安抚使,一切依旧,只那减一路兵马戍边,却于天都山见筑大城处,建为州军隶,泾原路差一有才武谋虑、谙知边事,得汉蕃人情武臣,带近上兵官职名充沿边安抚副使或都监名目,稍假以事,权如雄州、知州之比。自绍圣四年四月以后,新建九城寨皆隶新州,凡安集降羌,招置弓箭手授田开垦,及措置军伍贼盗,皆得便宜处置外,馀并听泾原路经略使节制。一、秦凤路旧额正兵蕃汉弓箭手马步人乞共那拨一万三千人屯戍新建州及新建两寨,今开析如后。新建州戍守乞以七千人为额,除招置马步军人各一指挥外,馀并将秦凤路旧管正兵、弓箭手更代屯戍(弓箭手乞日支口食米三斗,马支破五分料、七分草,正兵自依条支破。其洒水、平秋、苇川两寨并后来新筑堡子并依此。)。洒水平、秋苇川新筑两寨,每寨戍守兵乞以三千人为额,各令招置马步各二百人,馀并以秦凤旧管正兵、弓箭手更代屯戍。已上一州两寨所占肥地土不少,可以一面招置蕃汉弓箭手,使之力耕种艺,三年之后,积谷必多,即可稍稍裁减戍守东兵。一、体问得新筑州城寨栅于侧近处,须合筑蕃城,限隔蕃汉,及新建州城,两寨恐有增建堡棚处,乞候进筑了日,下经略司等相度接续修筑。一、今来进筑天都、鼐摩会,如朝廷欲为州差知州,即乞比附兰州,每年合破公使探蕃等钱五万贯文,减半支给。一、检会已奏乞罢蕃兵将,欲乞就新建州置第十三将兼管干蕃部公,事内正将在鼐摩会驻劄,副将在洒水平驻劄,将副并管认新建州城及两寨地分。一、鼐摩会若为州,其合置通判职官、曹官合听朝廷指挥外,馀乞依平夏城例,差都监监押共四员,巡检四员。一、洒水平、秋苇川每寨乞差寨主一员,都监监押共四员,巡检三员,两寨共置主簿一员,已上除知州通判外,其寨主、都监监押、巡检、主簿欲乞依平夏城灵平寨例,许本司奏举,缘新建州及两寨深在贼境,全藉逐官竭力同心,防守捍禦,仍乞许臣不以诸般拘碍踏逐奏举。今来一次及依平夏城灵平寨例,每二年为一任,除依本路极边城寨官巡检合得酬奖外,每员更特转一官,内将官升路分都监,副将升正将(如元系正将差遣,亦依正将例。)。两寨主升副将,其知州、通判酬奖即乞从朝廷相度指挥。
〔贴黄〕议者欲迁秦凤路经略使出外置司,臣之愚见以谓,不惟费用钱物浩瀚,无益于事,不免却将今来新筑城寨分隶熙河、秦凤、泾原,其三路帅臣未必能详知始末,兼差发兵马,戍守更代,将来必须互有所见,拘执扳援体例,紊烦朝廷裁决,亦恐未必能知蕃汉之情。况降附羌众渐多,正在镇抚牢笼。臣犬马之齿已高,事成便欲上烦圣听,求归田里,若嘿嘿不言,洁一身而去,则上负陛下造物至恩,是以不避僭越之罪,辄有奏请,取裁于朝廷,伏望圣慈,深赐省察。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〇八。
议钱法轻重大小奏 北宋 · 章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一二 创作地点:甘肃省平凉市
勘会陕西钱法,本无轻重,只仁宗朝宝元、庆历之间,边事初兴,增添戍卒将佐等,经费滋多,财用匮乏,有献计者创铸大钱,其文曰「重宝」。每一大钱折十小钱,盗铸之奸,自此得利。官司所获无几,而重宝已布满民间,岁断重辟,不知其几何。朝廷患之,以折十钱杀为折五,盗铸不已,又杀为折三,所获之利犹博,刑辟尚多,不得已而以一大钱折二小钱,盗铸稍息。其后山泽产铜颇少,遂以铁代铜。当时大钱鼓铸精巧,磨炉皆有楞郭,一一如法,民间虽欲仿效,计其获利,不能酬人工物料之费,则铁钱铜钱市价无二。至和已后,官司鼓铸不精之弊起于率分钱,所谓率分者,每工所限日铸之数外,有增益者,酌给众工财利。所司所贪者钱多,监临之官又以额外铸钱增数为课,则折二大钱不复精巧如法矣,盗铸遂复擅利于下。当时官司不治其本,乃欲救其末,滥钱寖皆输于官矣,而豪宗富室争蓄大小铜钱与旧铸大铁钱,故在市买卖,细分六等,以小铜钱为一等,旧铸至和铁钱为一等,新铸折二铁钱为一等,私铸楞郭全备钱为一等,私铸轻阙怯薄钱为一等。凡仓库所出者,皆大小铜钱,新旧官铸大铁钱。所纳处既不复多,得铜钱所输于官者,皆新旧折二铁钱及私铸钱耳。然其弊亦未甚为害。治平四年因臣僚建议,朝廷有指挥,不能全记其文,大概以为除阙薄漏贯、字样不明、不成楞郭外,馀并令官司受纳,库务辄有退换,仍立刑名,自此滥钱荡然无禁。熙宁间得朝旨,将官库钱拣选不堪行用者改铸,其后复遣官再选官司已拣之钱,复使行用。官私之钱既无所分,势难止绝,则铁钱之轻自然之理也。昔日豪宗富室所蓄大小铜钱、旧铸铁钱岁月寖久,其铜钱或散入夷狄,或迁而输邻路,盖所获利博,岂肯蓄藏于家。前日朝廷遣官就陕西,更欲铸铜钱,不惟不足以救官司之急,而所铸虽多,亦恐不能如陕西流行也。所准指挥,合如何措置,可以称提铁钱稍重,物价稍轻,盖无术可救。为今之计,莫若指挥官司精加鼓铸,无贪厚利,令制造精密,与物相权,盗铸之家获利既薄,岂肯冒重法以自取死亡?勘会两川有见行铁钱、有交子可以赍擎远行,今若精选有心力可倚办官,依仿西川体式,推行交子之法,庶几少有补焉。至于商旅所贩百物,如丝绵匹帛金银之类到陕西贩卖,陕西却无物货贾回,如此物价倍贵,无如之何,亦别无可措置。
〔黄贴子〕钱轻物重,不独因铁钱而已,自军兴以来,添屯兵马戍边,盖所急者粮草。今且以渭州言之,昔日米麦每斗不过百钱,今日每斗三百文已上,新边城寨收籴有至五六百文者。钱轻之弊,盖又有因也。又泾原一路来他路界远,换易铜钱甚少,不如朝廷今来坐致之数,惟闻同华陕府如此,乞赐照会。又熙宁已来,铜铁钱相换岁月寖久,无由根究。今据渭州通判李百禄申,勘会到自元祐年已来至今,铜铁钱相换每贯分数如前。兼据小贴子称,虽勘会到铁钱每一贯六百文足换铜钱一贯文足,即日民间亦无铜钱可换。伏乞照会元祐三年内,每铁钱一贯二十文足换铜钱一贯文足。元祐六年内,铁钱一贯二百文足换铜钱一贯文足。绍圣元年内,铁钱一贯二百五十文足换铜钱一贯文足。绍圣四年内,铁钱一贯四百文足换铜钱一贯文足。元符二年正月一日至今,铁钱一贯六百文足换铜钱一贯文足。
请于碱隈川筑寨奏 北宋 · 章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一三 创作地点:甘肃省平凉市
于碱隈川择地进筑为寨,本处附近有盐池,周围约及十里,所产红白盐二色。
应诏发遣兵将赴熙河奏 北宋 · 章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一八 创作地点:甘肃省平凉市
一、本路差发人马往应他路之急,固是臣所愿为,但传闻即是熙河事宜不小,虽未知的实次第,然苗履、姚雄等统兵在邈川等处已至五十日,兵士暴露,未有解严之期。如李宗杰之子李世恭,知河州种朴,皆已陷殁,其他所闻甚多,未敢以为信,远近之人,甚以为忧。今又差发本路及环庆路兵马前去,深恐更有疏虞,复为两路之患,重贻陛下宵旰之忧,臣不得不详悉奏闻圣听,各具逐项开说。一、臣今月初一日,入内内侍省递具密疏上奏,略言传闻苗履、姚雄手下人马暴露日久,寅夜寒冻,呻吟之声,所不忍闻。此等事外,臣更有所闻,缘难为全信,不敢具录奏知陛下。今又准朝旨,差发本路及环庆人马,即是熙河事宜未得宁贴,恐实有如臣传所闻事,臣若不言,深虑陛下不知详悉。一、臣闻熙河经略司即今措置,似已计穷,别无擘画,只是赶趁催督将士向前,入贼境,不度事势难易,地里远近,兵马彊弱,堪用与不堪用。以寡敌众,亦有事机。今乃一切不恤,措置如此,深恐日后愈致败事。一、臣闻青唐人结连夏国兵马作过,大军若到,贼兵例各窜伏山林川谷隐暗间,官军搜索掩捕,则不知藏匿之处,坐费粮食,皆无所得,不免却归城郭,或野寨驻劄,贼众随而据险隘断截粮道,钞掠官军。如此虽更尽发诸路兵马前去救援,必恐无益于事。须是改图,可望早得宁贴。若不改图,可惜一路生灵被害,不惟害及一路,若将别路人马驱迫向前,必又大段伤折,若不大段折伤,亦恐青唐事宜猝未宁贴,别路人马猝无还归之期。更乞圣慈详察。一、臣伏闻熙河事前后不一,至如运粮人夫头口,目前多被杀掠劫夺,如借雇回鹘橐驼千馀头,皆陷没无回者,其他孳畜人口可知。亦虑生事,专务弥缝盖藏,致陛下无由尽知。乞详臣今月初一日所奏事理,速差亲信之人往彼体问,必见子细,审如臣所奏事理,即乞圣慈,断自宸衷,别以讲究措置青唐边事。一、臣不知熙河共有若干兵马?但闻多是蕃兵,若只据本处旧日及新展城寨约度,以本路人马分布防拓,已是阙少,今来更置鄯、湟等州及城砦诸处,未委用甚处人马,经久防守,或且辍熙河新旧城寨人马往彼,又缘会州、兰州、通远军皆是接连夏国边面,防守之人既少,夏贼岂不窥伺,别启奸心?则新旧城寨久远未可保守。一、臣闻青唐道路山谷险峻,或言有至险处为栈道通行。自河州去青唐约四五百里,此后屯戍兵马既多,不知用何人搬运粮草应副,可以足得岁计?愿陛下诏有司约计彼处合用屯戍人马数目,并计道路远近,般运合用脚乘雇赁钱物,及如何措置经营般运,并岁计合用若干钱帛粮斛,指甚处所有应副,见今有备与未有备,每年朝廷合添赐若干钱帛与本路转运使,计置方得足备。一、乞陛下询问主议大臣,假令鄯、湟州事宜便得定夺,可以保全城郭,即不委新造之州邻近是何国土,合与不合更置边寨堡子烽台,通贯血脉,捍禦贼寇,又合添多少戍兵人马及官员数目?设若新郡所邻国土,其间有未知朝廷收复建置之意,万一倔强时来扰边,即合如何措置?一、议者谓既收复青唐之后,来春便可种青窠大麦,足以赡军。陛下闻此言乎?此乃欺陛下之说。臣不敢远引他事为證,只乞陛下试询问左右亲信之人,昔年先帝初诏熙河招置弓箭手,假钱粮牛具,几年后方获耕种之利?便见此言是非。一、今来自关以西,以至沿边鄜延、环庆、泾原、秦凤路运值夏秋不熟,斛斗不收,价比旧日三四倍高贵,人民饥饿,不免流移,渐有遗弃儿女,道路之间,往往有之。虽有常平仓斛斗,又缘军粮乏绝,须趁急且兑那支遣,以此多不得全充赈济之用。今更开拓疆境,用兵不已,臣窃为陛下忧之。一、臣昨赴泾原,朝辞登对之日,亲闻陛下圣语戒臣谨重,言至数次,则知陛下谨于用兵,爱惜财用,凡遣师征讨,实不得已而为之也。伏见兴师以来,陕西府库仓廪储蓄内外一空,前后那内藏库金帛不知其几千万数。而陕西目今处处无不阙乏粮草,转运司计亦无所出,惟是行移公文指空画空,郡县差衙前往指定处般运,多是空回。臣窃恐内藏库金帛数亦有限,茍迁延岁月,亦虑支那将尽。今日收复青唐等处,大兴工役,缮全城郭,恐非陛下本意,必有大臣误陛下者。况诸路进兵攻讨,建筑城寨,弥满于夏贼境中,贼心恐惧,款塞请和。臣窃观祖宗以来能制远方之命,使之束手破胆,未有如今日,则陛下圣功神德可以誇示万世。今来正是休兵息民清心省事之时,惟望陛下深察愚臣之言,断自宸衷,裁决此事。若更询问主议大臣,窃恐却将朝夕已在陛下前讲论策画,专务兴师不已之说,遂非掩过,上误圣聪。愿陛下深察。一、自绍圣四年以后,诸路兴兵进讨更出迭入,修筑城寨,未尝休息。臣不能尽知他路事体,且以本路今年言之。开春即经营进筑,三月末调发兵马,四月初筑西安州天都、临羌等寨,至五月半间分屯,六月又调发兵马进筑定戎寨,七月初下手工役未了间,又移兵应副进筑会州,至八月二十间方回。其间空阙月日,又修置正原等处堡子,及日近添筑烽台,移置堡铺,拍立界候。连绵兴役,未尝休息,今又差发五千人赴熙河救援。臣勘会每一出师,士卒病患死损及将带衣甲逃走数目不少。此事臣身为将帅,实难言之,然其间目击边防安危利害,愿陛下深察。
〔黄贴子〕臣状内所陈,每一出师,士卒患病死损及逃走数目不少,且如京西第三将下,因屯戍回日,勘会到军前带器甲逃走共一百八十二人,其因病死损及逃亡已获之人不在此数。又如本路第一将且只会到在渭州四指挥逃走及死亡共一百一人,第二将只会到在渭州三指挥逃走及死亡共二百七十五人,以此可见因逐次兴举,死伤损失人数甚多。今若连绵兴举不已,更恐逃亡死损加倍于日前。伏望圣慈矜察。
一、本路新展边面西安州北近黄河,东据葫芦河,深入贼境者可百馀里。窃思西贼畏威请命,皆陛下圣德所致,若谓夏人与本路便能解释仇怨,无乘间窥隙之心,臣不敢知也。其势自当寅夜设防严备,杜绝其奸心,乃为上策。今本路诸将之兵通正兵及弓箭手共七万馀人,其间下番正兵又有在永兴及奉天县者,其馀并分布在泾、渭、西安州、镇戎、德顺军,并新旧城寨、沿边守禦堡子共七十九处巡防、守把、屯戍,以此可见分擘得沿边戍守之兵甚少。今差发马步军五千人往熙河,除第一将一千二百人在近里州军勾抽前去外,其馀诸将人马,并是于沿边城寨选择抽摘差发。虽名五千人数,又各差亲兵火头等人自是五千六七百人往熙河,万一西贼张声欲击鄯湟,却来本路作过,臣晓夕窃忧之,亦望陛下体念。本路新开边面愈远,与贼结怨最多,特赐主张,非臣一身之幸,实一路之幸,实朝廷之幸。臣衰老愚戆,始终荷陛下恩奖,又得指挥致仕,来春取旨。犬马之愚,未尽之年,辄思补报万一。是以自忘触冒天威之罪,缕缕开陈。
再荐徐积奏 北宋 · 章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九、《淮郡文献志》卷二二 创作地点:甘肃省平凉市
臣近于月日内与本路监司连衔论列楚州教授徐积,至今未蒙朝廷指挥。臣再详徐积道德文学之寔高于古人,徒以微疾,废居里巷。非独当世有识之士所共嗟惜,后世论事者据人考官,必使圣时有遗贤之议,寔非细故。此臣所以不敢避冒昧之诛而再献。
送吴雍平凉令 北宋 · 刘挚
押词韵第三部
洞庭叶微脱,衡阳雁未归。
秋云招客思,偏向陇头飞。
风霜过商郢,飘泊游子衣。
行迈岂不远,在彼渭水沂。
早寒关草白,九月边马肥。
西州风俗厚,长官民政稀。
洪河缭势胜,大山四蟠围。
登临赋今古,壮志相发挥。
宦游子诚乐,孤陋予何依。
念此性疏朴,动辄触世机。
相逢幸烛理,义惬不谓非。
扶持失其直,曲逢嗟愿为。
朋友日已削,道义谁与几。
离骚默自慰,但寄黄金徽。
边城四时曲送盛玮东玉之官平凉 北宋 · 李廌
边城冬,日日黄埃飞朔风。
葱岭雪深埋古道,河岸冰厚与天通。
可汗牙帐青海东,壮士卷甲趋奇功。
公孙卿材名将种,横槊赋诗海涛涌。
作吏宜思故家勇,早取灵盐隶秦陇。
与权枢密第二书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三五、《梁溪集》卷一一九 创作地点:甘肃省平凉市
某顿首拜启枢密端明台席:比两拜书并咨目,必已呈浼。暑气正隆,不审迩来动静何似?伏惟神明协相,钧候万福。某总师已次南丰,本欲取径路以趣广东,适被受金字牌降下指挥令赴长沙置司,又须改途。惟是荆湖盗贼之炽,孟、韩二帅有旨趣令交割班师,深惧绵薄无以为善后之策,仰副委任,夙夜震悚,未知所济。惟远赖辉芘,有以照瞩之耳。正阻参承,敢冀为天下自重。
朝廷遣韩、孟二帅统重兵以临湖湘,闻以暑月之故,未曾进兵措置盗贼,惟曹成一项为岳飞所破,有就招抚之意,未知今复如何?自馀刘忠、李宏、杨华、雷进、杨么郎、钟相残党凡十馀头项剧贼,负固自若。马友见以十万众蚕食长沙。亦未放散。今孟、韩得旨催促结绝交割讫赴行在,深虑此逐项巨寇非旬月所可措置,其势决须留遗后人,非得重兵及名望已著近上武臣存留本路,措置招捕,安能有济?辄具奏乞留岳飞就潭州驻劄,并乞拨还韩京等三项军马,踏逐到杨惟忠下统领官胡友、毛佐人兵,乞拨充元降画一二万之数。凡五状具申密院,别幅录事目拜呈,敢望垂念,特与应副,不胜幸甚。
沁园春 寿徐知院 宋 · 李敬则
南渡盛时,壬寅之秋,生此伟人。
是皇家柱石,端平君子,吾儒宗主,意一先生。
自起丹山,晋登紫府,天下欣然望太平。
至夷狄,亦慕吾中国,司马声名。
愿君为尧舜之君。
举一世民皆尧舜民。
羡当年三渐,直声已著,近来四蜀,先虑尤深。
事验平凉,眷隆当宁,指日须还公秉钧。
愿公寿,以寿吾国脉,以寿斯文。
绝句(一作令牧童答钟弱翁) 宋 · 牧童
七言绝句 押庚韵
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
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五八引《西清诗话》:弱翁帅平凉,一方士通谒,有牧童牵黄犊随之,弱翁指牧童曰:“道人颇能赋此乎?”方士笑曰:“不烦我语,是儿能之。”牧童乃操笔大书云云。或云:“方士即吕公也。”)。
眉山王公玉台集序(绍熙三年十月) 南宋 · 洪迈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一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五七
五星宣精垂□,□人瞻仰。然唯太白最大,东启明,西饯日,无论冬夏,常粲然丽天。其居方在西,灵光所孚,芒润焕光,溢为文章之瑞,岷蜀实当之。自司马长卿倡其华腴,名薄穹壤,王子渊、扬子云继之,黼黻河汉之辞,英焰弥万丈不止也。浸浔晋、唐,来者如骛。极而至乎东坡公,前无古人,于是众作讫熄。一时高第,张、秦、黄、晁四君子之徒,升堂亲灸,各随浅深,窥见一斑,植立门户。天下士不志于文则已,心乎斯道,舍而之它,譬之醢鸡,守瓮为天,迨其发蒙,盖将无所置愧。则生乎厥后,闻而知之,遥遥相承,烨如并世,若玉台王公者可端拜矣。公讳赏,字望之,实占籍于眉,而从兄弟通义君、同安君为坡夫人,渊原渐濡,故有端绪。壮年游誉,已卓卓辈流间,擢登俊造鼎甲,留落过中身。晚跻禁涂,董翰苑,平生涵负涣焉彰施,遂为眉山嫡派。而落笔成章,得于容易,且不肯自閟重稿无留藏。少子称著意访索,辛勤四十年,仅逮什五。凡为诗四百有六,序十,记十二,表劄五十,书若启七十六,内制三百四十三,讲义、故事二十,杂著五十一,词祝疏诔八十二,志铭、行状四十一,并之亡虑千八十九篇。从武都遣信,百舍重茧,持以相示,蕲叙其首,将锓之木,以敷诒后人。迈自省事来,梦想老坡仙,愿为之役,得见近似者斯可矣。揽之驩然,并日敬读。惟公之文,大要以中正为主,每及名义风节事,辄熟复申言之,不为世俗讳忌辍。若其所论,如尧不去四凶、禹行其所无事,谓召公不说周公为圣人微权,陈平、魏相有大功,萧望之昧于天,民达可行与夫正己而物正之谊,折中陈寿之评诸葛,品杜子美为姚、宋间人,笑韩子傲相国翰林之说,楩楠不可与松柏并,平凉彻备则夏虏不疑,皆昔贤旨意所未到,谓之坡门正宗可不可也?玉台者,青神乡名,公葬于是,故以标其集。称传家善文,富史学,尝上《九朝东都事略》,得直秘阁,今守阶州云。绍熙三年十月五日,焕章阁学士、宣奉大夫、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魏郡公鄱阳洪迈序。
有客自关外来颇道边亭暴露之苦时子止兄方趋原上予因感而有作 宋 · 晁公溯
平凉歃血不濡齿,奚车辚辚临渭水。
一丸未及封函关,已复胡(原作酣,据抄本、知圣道本改)歌饮都市。
近闻移屯集岐下,战声日震长平瓦。
两军相持久未决,将军宝帐皆在野。
野田秋深风力劲,边云日满青泥岭。
三军雨立甲裳重,诸将露宿旃裘冷。
原头霜落黄芦乾,西风猎猎边亭寒。
从军之乐今有几,仲宣寄诗烦说似。
论相(下)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三一、《诚斋集》卷八八
臣闻天子之相,必其人有以自恃,而后其人为足恃。盖天下大器也,有有此器者,有负此器者。天子者,有此器者也;宰相者,负此器者也。匹夫有百金之器,则必择其负,择其负故重其人。夫惟重其人,而后负之者轻其器。盖人可以胜器,而器不可以胜人,人胜器者全,器胜人者颠。举天下之大而负之,负之而不能堪,挈之而不能举,事至而乱,变起而惊,己且无以自恃,而天子何恃焉?古之大臣居天下之至安而不骄,居天下至危而不慑,不劳谈笑,不动声色,而天下自定。此其意非苟为不测之量,虚为不折之气,以镇服物情而已,其必有以自恃也。恃在应,应在裕。夫敌国之相图,奸雄之相窥,固轻发于吾之所穷,而重发于吾之所裕。夫惟先事而破其谋,有事而出其不意,发则应,应则不穷,天下安得而不定?天子者得斯人而相之,则天下可以高枕而无足忧。何则?有足恃者也。后之君子,懦者既不足与有为,而其勇者又往往得其所恃之似而无以实之,盖亦有所谓不劳谈笑而不动声色者矣,然可与之居安而不可与之居危,可与之守常而不可与之应变。此其中无应变之机而其外示镇服之度,故无事则若不可测,而有事则败矣。故夫古之相其君而当天下之变者,盖有镇物以破敌者矣,有同乎镇物而不同乎破敌者焉;有推诚以解纷者矣,有同乎推诚而不同乎解纷者焉;有示强以止乱者矣,有同乎示强而不同乎止乱者焉。谢安遨游饮博以当苻坚,房琯弹琴清谈以当安史,此同乎镇物也,然淝水大胜而陈涛大败,何也?人不同也。盖安有谢玄,而琯有刘秩,此其所以不同于破敌欤。郭子仪单骑以入回纥,张延赏亦使浑瑊彻备以盟吐蕃,此同乎推诚也。然回纥拜子仪而唐以安,吐蕃几擒瑊而德宗欲出避,何也?情不同也。盖回纥之寇,子仪知其情之不得已,故变寇以为盟。吐蕃之盟,延赏不知其情之欲图唐,故变盟而为寇。此其所以不同于解纷欤。裴度答朱克融以兵匠速来之语,景延广答契丹以横磨大剑之语,此同乎示强也。然克融卒不敢动,而契丹遂灭晋,何也?势不同也。盖以克融而犯唐,则以臣而叛君,以晋而怒契丹,则背惠而立怨,此其所以不同于止乱欤。当天下之变而决天下之机,不可以一法应也。得其一法而不得其不一之法,未有不败事者。方晋之未捷。谢安与王衍何以异?而陈涛之未败,平凉之未变,契丹之未动,所谓房琯者,延赏者,景延广者,谁不以为谢安、子仪、裴度复出也哉!盖应变之难如此。今强虏盗有中原之半者四十年矣,自逆亮之毙,其君臣日夜伺吾之隙而求吾之便又五六年矣,此何等时耶?然无事则玩而不戚,有事则惊而失措,不知朝廷所恃以应变者何人耶?岂其以天下之大而空无一人之足恃,上之人独得而不忧也?然则将求谢安、郭子仪、裴度之才,何从而得之?夫子曰:「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人之能不能,虽圣人不能逆知之,其能知之者,以其试之也。然才可试而变不可试,临变而试才者,垂死而试医者也。古之圣人惟能择天下甚难之事以试天下之才,故一旦有急而不乱,则试之者熟而储之者素也。尝闻寇准以小臣言事而为太宗之所知,太宗屡以事密询于准,已知其有宰相之才。当是之时,天下承平,岂有他变,其何事于准哉!其后真宗澶渊之役,独决亲征之议,对敌高卧,天子恃之以为无恐,诸将恃之以成大功者,乃前日太宗所密询之人也。今宰相之才无事而不求且不试,裘而不絺,明年何衣?稻而不麦,明年何食?臣实忧之。
吴武顺王璘安民保蜀定功同德之碑 南宋 · 王曮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五九、《名臣碑传琬琰集》上卷一四
乾道八年春,侍卫典步军臣吴挺一日奏事殿上,泣且言曰:「臣之先臣璘奋身边部,自太上光尧皇帝朝都车之事,率先请行。肆我陛下即位,一心事君,匪躬宣力,积劳西南,荐被褒厚,而臣无似,不能显大先臣远业,乃墓碑至今无辞以勒,后世将泯而无闻。惟陛下矜念假宠于吴氏而锡之无穷」。天子曰:「呜呼!惟汝父璘勤劳王家,积四十年,英风义声,燀耀显明,九命二伯,淑旗绥章,高其名器,崇其物采矣。尔挺其以是勒于阡」。君锡之名曰「安民保蜀定功同德之碑」,挺拜稽首,悲感若无所容。异日诏翰墨之臣王曮曰:「尔其为之铭」。曮承诏辞不获命,乃论次而书之。谨按,故太师、奉国军节度使、新安郡王、追封信王、谥武顺吴璘,字唐卿,德顺陇干人也。曾大父谦追封魏国公,大父遂追封楚国公,考扆追封鲁国公,皆累赠太师。曾祖母李氏、祖妣齐氏、妣刘氏,封魏、楚、鲁三国夫人。王在娠甫七月而生,意象异常儿,鲁国公奇之,曰:「是必大吾门」。少长负气节,善骑射,年十八以良家子从泾原军,战西边。宣和三年,从统制杨可世入燕,道河北,宿逆旅,梦妇人告曰:「妾家被劫于路,露胔水滨,幸相公哀之,移封高原」。寤以语其徒,视之信然,因感而葬之。战歙蒲口,行而饥甚,老人有饷食者,王食已,视之则不见,闻者异之。靖康初,力战破夏人,补官。既而败金人于下邽,战三原,斩千户兀讷耶。从兄武安公玠复华州,破贼史斌。咸以有功迁秩,充永兴军路书写机宜文字,移辟秦凤路,兼统领五军军马。名贼号王札手者,胁溃卒寇暴鄠、杜间,连破官军,执永兴假守张公辅,妄立名字,势张甚,武安公檄王讨之。王先以书系箭上,遍射贼中曰:「明日破贼,立旗为表,先降旗下者除其罪」。贼卒得之心动,时王所部不满千人,贼几万众,骑数千。夜半进师,迟明相遇,贼将战,阵动,奔降旗下者果无数,乘势搏之。贼据高阜,王遣骁将敛旗鼓,轻兵斮其后,贼遂大溃,斩王札手以报,俘其党千人,迁武翼郎、阁门宣赞舍人。时金人乘富平之胜,尽陷陕右,蜀甚危,武安公与王招散亡数千人保散关之东曰和尚原,练兵积粟,以扼敌冲。绍兴元年,我孤军栖于原上,朝廷音问隔绝,兵单食匮,将士家往往陷敌人,无固志。有谋劫王兄弟北去者,幕府陈远猷夜入告,武安公与王遽召诸将,励以忠义,歃血而誓,诸将感泣,禦虏益力,遂败敌将没立于原下。没立遣二将乌噜、折合自阶、成出散关,又趋和尚原,没立身自犯箭筈关,期将夹攻必破我。王击退二将,生获首领蕴逋,斩千户泼察胡。乌噜、折合再合兵直抵原下,王奋击之,斩其将乌噜,虏败走,乘势进击,二将皆遁。没立亦败,竟不得相合。时武安公以弱卒抗坚虏,军政尚严,卒伍逃散,往往有全队诛之者,王则厚抚摩之,如家人亲爱,以辅成武安公之志,故士卒不敢犯武安公之法,而乐王之恩,战无不克。丁鲁国夫人忧,乞终丧,不许。以破乌噜等功超迁武德大夫、康州团练使,赐带,擢秦凤路兵马都钤辖,统制和尚原军马。虏愤其连败也,兀术合诸道兵十馀万,期必取原而后入蜀,自宝鸡而南列栅三十里。武安公严兵待之,王率师拒战数日,率以劲弓彊弩扼其冲,以奇兵邀其傍,间绝其粮道,虏不得休。伺夜虏将饭,然火营中,复选精兵更射其火处,虏不得食,叠石城以自保,复瞰其城射之。虏度必败,遂以死决,兀术亲拥战,王亦身督将士,虏分为三十馀阵以拒我,迭以次出战,王独当其冲,随辄破之。虏虽困而犹整,至神岔道狭,伏发,遂大乱,王手杀数十百人,俘万户羊哥孛堇及首领三百馀人,甲士八百六十人,兀术身中流矢二,获铠仗万计。再以奇功除康州团练使,升权秦凤路马步军副总管。时陇州移治方山原,二年虏围之且陷,败之于百查岭,力战解围,五战皆捷,迁官二等,权知凤翔府兼安抚事。三年,虏必欲以奇取蜀,乃捣金洋,战饶风,犯汉中。王时驻兵和尚原,敌惧掎其后也,乃阳以兵趣蜀,而反自褒谷入凤州,犯保安,程甘合凤翔诸路军欲道和尚原下。王先以兵迎击保安程虏,复身督诸军拒凤翔虏于百家村,以正兵合以奇兵,捣其腹心,皆败而走。迁荣州防禦使,升权副都总管,知秦州,节制阶、文。时买马路久未通,王首开之,贸以茶䌽,抚以恩信,招致小部族首领四十二,国马通行,至今赖焉。武安公与王度虏既屡败不得志,必大举以与我力争,乃预设垒仙人关旁曰杀金平。四年春二月,兀术、撒离合等果极其兵力十馀万众,正告由仙人关进取蜀,列栅三十里,弥亘不断。王前在武阶,以书抵武安公,以杀金平之地去原上远,前阵散漫,谓须第二阵作隘,牢其限隔,期必死战,则可取胜。至是王驰驿会原上,金人已与我对垒,武安公如王策,益治第二隘,多列炮,积石如山。王乃令诸将曰:「金人倾国而来,吾辈报国,正其时也」。因慷慨以刀画地,申令曰:「死则此死,敢退者斩」。诸将股慄,遂与虏战,分为东西以搏我,东则四太子等,西则韩将军等军也。虏极其狡悍,东西相望,遥相犄角以持久,必死困我,王左右援翼,唯急是应。迨暮,虏杀伤彊半而气犹锐,我军苦战久,遂敛第二隘以致虏。时军中颇有异议,欲别择形胜守者,王奋曰:「方交而退,是不战而却也。且吾度此虏走不久矣」。请于武安公,夜布火鼓,易旗帜,迨晓,军阵精采一变,乐声震山谷,于是人自励,有死志。洎虏再傅我第二隘,则人被两铠,铁勾相连,鱼贯而上,攻具变化若神。王督士死战,且射其两腋,随殪随上,几百馀战,而虏攻垒兵殆尽,遂走入壁,阳为备战而宵遁。前后斩首俘获不可胜计,虏自是不复窥蜀矣。第功迁定国军承宣使,升熙河兰廓路经略安抚使,知熙州,统制关外军马,仍节制阶、文。五年春围秦州,下之。六年,创军名行营右护军,为行营右护军统制军马。七年,升陕西诸路都统制。九年春,改行营右护军都统制,节制阶岷文龙州。金人已废刘豫,归我河南地,幕府拟表称贺,王读之愀然曰:「在朝廷休兵息民,诚天下庆。璘等叨窃,不能宣国威灵,亦可愧矣,何贺之有?但当待罪称谢则可」。幕府谢不及。秋七月,除秦凤路经略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知秦州。是年,武安公薨,除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朝廷遣签书枢密院事楼炤出使陕西,会诸将议移诸军分屯陕右,王不可,曰:「虏反覆难信,惧有他变。今我移军陕右,蜀口空虚,虏若自南山捣蜀,要我陕右军,则我不战自屈矣。当且依山为屯,控虏要害,逮虏情见力疲,渐可进据」。遂但以牙校三队赴秦州,且饬阶州等山寨以备之。十年,兀术杀挞辣,金人再寇河南,复以王为行营右护军都统制,同节制陕西诸路军马。其夏,撒离合果直趋凤翔,入石壁寨,以要我陕右军,陕右皆陷,而王独全师驻蜀口扼虏。川陕宣抚使胡公世将仓卒召诸将计事,皆曰:「虏掩我无备,而我分屯之师未集,宜退守青野原,少避其锋」。王后至,惊曰:「谁为此者,可斩也。虏人所以轻犯我者,闻先兄之薨,且谓我无备。今若少退,堕其计中矣。璘请以身任责」。胡壮之,遂与公檄彼,责其弃信轻举,率师即日出凤翔,分遣诸将姚仲等败折合于石壁,李永琪、向起等破鹘眼张太师于扶风。虏馀兵保扶风城,又攻破之,连战皆捷,折合仅以身免。驻大军大虫岭,阵次有法,步骑相参,气象雄壮。撒离合自上西平原觇曰:「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此安可角」?于是撒离合舍蜀口而北向矣。秋九月,制授镇西军节度使,充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十一年,朝廷出师渡淮,宣抚司亦被旨乘机进讨,乃以攻取之事属王。王受命出秦陇,往别宣抚使胡公,胡问方略安出。王曰:「璘当以三阵破虏」。人皆莫测所谓,盖王袭虏之策已素定,而诸军莫有知者。攻秦州,州将武谊以众降。时金人统军胡盏、习不祝合军五万,营丁刘圈,胡盏善战,习不祝善谋,二人皆虏之老于兵者,且据险自固,前临峻岭,后控腊家城,必谓我军不敢轻犯。王揣知其情,因直告曰:「明日请战」。虏闻之笑。是夜,王率诸军衔枚涉渭,令曰:「近贼营方得举火」。未至里所,万炬齐发,出虏不意,虏震骇,仓卒备战,我军已成列。有闻虏酋以马挝敲镫曰:「吾事败矣」。王犹策习不祝有谋,必谓我趣战欲速,不肯径出,胡盏恃其勇,宜可挑取。乃遣轻兵尝之,胡盏果勒兵与我军鏖击数十,更休迭战,适及我三阵。战急,大将有请曰:「虏居高临下,我战地不利,宜少就平旷,以致其师,可胜」。王叱曰:「如此则我走而虏乘我矣。虏今溃,毋自怯」。王轻裘驻马阵前,麾军殊死战三阵而虏力果惫,卒如王言。时陕右久隔王化,王一战而声振关中,三秦父老企望官军不日东下,往往擒虏溃兵缚致之。王亦经略,且将大举进围腊家城,将破,陕右州郡亦以次纳书降,而讲和之诏下,遂班师。胡闻王之捷,喜曰:「真能践言矣」。十二年,上赐褒诏,召王赴在所,拜检校少师,改充阶成岷凤经略使,还镇。十四年,始析利州路为东西,改利州西路安抚使,以阶、成、岷、凤、兴、文、龙七州隶焉。十七年,移节奉国军,改行营右护军为御前诸军都统制,依旧安抚使,知兴州。时和议方坚,王独严备,日为虏至之虞。当是时,西路兵为天下最。二十一年,太上皇帝亲御宸翰,赐王以守边安静,加拜太慰。二十六年,拜开府仪同三司,升领御前诸军都统制职事,判兴州。二十九年,册拜少保。王策虏将叛,整备益严。三十一年,虏果败盟,就拜四川宣抚使。秋九月,虏主亮渡淮,巨酋合喜号西元帅,以兵扼散关,游骑犯黄牛堡,羽檄交至。王方病在告,适拜宣抚使,即肩舆就道,止以牙校自随,驻青野原。既而游骑退,王曰:「虏自守之兵,不足虑也」。益调内郡兵,分道而进,面授诸将方略,所至皆捷,尅秦州,擒伪守萧济及其属来,王即呼前置食,宣上德意,谕无忧死,皆感泣。列城未下者闻之,争欲归附。破陇州,复洮州、兰州,护伪兰州守安远大将军温都乌页及州戍将明威将军完颜宗臣等八人,加拜陕西河东路招讨使。王之子挺与虏连战治平寨,破其众万馀人,馘千户二。十一月虏主亮被戕,十二月明堂礼成,进封成国公。三十二年春,复取散关及和尚原,赐敕书褒谕,册拜少傅。王遣都统制姚仲与挺率东西两路之军攻德顺,金人左都监自熙河以兵由张义堡驻摧沙,会平凉之师来援。挺率兵战于瓦亭,大破之。虏畏我军,号曰天兵。别将复原州、环州。三月,诸将攻德顺久未下,王知士有惰志且虏将尽发西兵内外合以拒我,即单骑自秦州昼夜疾驰视师。身拥数十骑,驰达四城传呼。南北之人服王威名,思识颜面以快先睹,一闻相公之来,士气自倍,登埤咨嗟,不忍发一矢,城中虏已不战而气索矣。于是按行营垒,别栅要害,且治夹河战地以预处我师于便而致虏于不便。虽随军负贩奴隶,莫不区别有地。暨战,先以数百骑尝虏,虏一鸣鼓,锐士跃出,驰突我军,遂空壁与我合。我军得先治战地,骑士无不一当十,凡回旋曲折相搏于高下之间者以百数。王初若无所指顾,逮苦战久,忽传呼某将战不力,其人即殊死斗。时降帅有觇者,曰:「自吾从虏百战,未尝见如此,吴公可谓神矣」。翌日,我再出兵,虏坚壁不战,既又天大风雨雪,虏幸休止而力实已穷,是夕遂遁去。复德顺军,市不易肆,王入城,父老迎拜,拥马首几不能行。时朝廷遣兵部尚书虞公允文宣谕川陕,赍诏劳王,且议军事。夏五月,遣兵攻破熙州,获伪都总管刘嗣初、副统石列,继破巩州。王之复三路也,惟巩最坚守,王遣挺率诸将破之,斩万户一,获两千户。六月,皇帝受内禅,赐亲札曰:「昔在旧邸,每共定省,侧闻太上皇帝圣训,谓今日元勋旧德同国休戚,无如卿者」。且曰:「偏师之出,曾不淹时,三路土疆,悉归版籍。朕闻此事,欣赞慕用,盖非一日」。王捧诏感泪,曰:「臣无横草功,已蒙太上皇帝不凡之遇。今皇帝所以待臣者益宠,臣何敢爱死」?复遣中使赐御府细铠弓矢。秋八月,除兼陕西河东路宣抚招讨使。王策虏必再争德顺,乃亟驰赴城下。德顺之东曰东山,北曰北岭,东山小而可守,下瞰城中,北岭形势延接,实控扼之地。王至则连营北岭,掘重壕,筑垒,开战道,益为不可犯之计以待虏,且指视诸将以虏他日所营。已而虏果大至,合元颜悉列等兵十馀万,正营王所指之地。有酋先引数千骑轻出,视东山去巢穴稍远,击之,狼狈趋营。既乃大开壁出师,苦战自旦及晡,虏败先退入壁,自是遂坚守不动。悍酋豁豁万户复领精兵自凤翔来援,初我一军当北岭下,傅城下寨,虏骑可以驰突。王至是下令夜移入城,将士不知所谓,颇有口语。既旦虏果合兵大出,直至其处,已无所得,则数万骑欢噪城下,意甚自得。王命偃旗卧鼓,士无敢哗,诸将请战不应。迨日昃敌气已惰,令诸军忽鸣鼓,若将趣其营,虏大骇复亟走壁,遣诸将追袭败之。当时非王徙城下之营,则虏几得志。时虏既坚守不轻出,挺请以轻兵挑虏战而以奇兵捣其虚。王采其言,令列阵城下调虏,虏闭营,王则就以其阵移上东山,筑堡以守。时雨雪天大寒,地冻不可入,则烧土而掘之,连夜堡成。甫筑毕,而虏兵大至,极力争之,杀伤几半而不可得,诸将益叹王之多算不可及也。虏自是失三路形胜,粮运迁险,虽合喜亲提河南陕右兵而连败,亡失益众,尺寸不能进,我斩馘筑为京观者弥望,而又东山横其冲,北岭窣其后,三路粮食皆我有,我出兵要虏粮道,虏遂艰食。失东山堡,时猾酋有终夕怅恨者,王策虏虽众,无能为矣。冬十月,调王彦诸军将益出兵至秦州,因会宣谕使虞公,虞公抗章,以王之勋劳绩效闻,上赐亲札曰:「览虞允文奏,知卿智勇兼济,力抗丑虏。卿历世忠劳,国家是赖」。王降拜曰:「臣何足以当此」?虏既技穷,度不可与我争,则潜军水洛,开道陇山,以示我出奇,实亦自便归计。王乃部置诸将,分屯要害,且益出蜀口之师,分德顺兵,整阵内外相合以蹙虏。时虏中亦相惊曰:「东南天兵至矣」。十一月,上遣带御器械梁珂赐御札并玉带。十二月,閤门宣赞舍人郭升赐宸翰,并宣旨问疾。隆兴元年,拜少师,有旨恩礼视枢密使。利州防禦使李邦杰来劳,就以告赐,继有诏退师矣。是时议者遥度形势,以谓兵久在外,虽得三路,恐去川口远,声援辽绝,共以其语言之执政,执政力言于上,乞下诏旋军捍蜀。诏至,王即驰檄诸军,谕以朝廷欲重根本之意,俾择利而退。继上表待罪曰:「蜀门虽固,三路难保。归师死战,不无损伤」。闻者惜之。未几,上复诏出兵,与张丞相浚淮上之师相掎角,赐王亲札曰:「前日德顺回师,道远不知卿筹画,朝廷过虑,致失机会」。以此知退师本非上意也。初得是旨,幕府请覆奏曰:「茍利社稷,专之可也。此举所系甚重,兵不可遽退」。王愀然曰:「璘岂不知此?且三路士马所出,粮食所聚,吾旧兵已老,非假三路兵未易与虏角。今新附之众几十馀万,仰给三路,圭勺不取外府,而西民乐输,此诚恢复之基也。议者忧虏捣蜀口之虚,璘百战从军,岂不知虏情?且虏持重,必顾虑而后进。方和尚原时,我内外至危急,虏以璘兄弟扼其后,终不敢轻向蜀。况今逆亮死,虏内讧未久,合喜尽西兵顿德顺城下,犹不能抗我,岂暇他谋?但主上即位之初,璘握重兵在远,朝廷俾以诏书从事,璘敢违诏耶」?幕府语塞。隆兴二年冬十月,虏人犯天水,侵岷州,王病未愈,径趋成州,分麾下击之。虏小郤,列营茅城谷,王力疾,亲提兵至祁山。虏闻之,退师三十里,据黄家街,深沟高垒以守。王曰:「虏深涉吾地,而乃坚壁自固。且黄家街背巩州,去巢穴近,虏必遁」。未几,果使来告曰:「我国中已与大朝讲和矣」。继被诏命,即抗章请朝。乾道元年,上以亲札报可,即以族行。未半道,奏疏乞解宣抚使,优诏不允。乞致仕,复不许。四月到阙,上遣中使郑邦美劳问,赐赉加等。即召对便殿,上慰谕隆渥,面得旨,许朝德寿宫。太上见王,慨念畴昔,谕王曰:「朕与卿老君臣也。自今可数入见」。王顿首谢。两宫存劳之使相踵,御府异馔赐无虚日。初,隆兴元年许立家庙祭五室,及是就颁祭器,有旨许皇子复谒,示异礼也。观者叹息,以为前此未有。五月,册拜太傅,进封新安郡王,三上章恳辞,遣中使诏谕不允。后数日,制诏仍领宣抚使,改判兴元府。诸子侍王入见,皆蒙异数,恩礼赫奕,宠绝一时。六月,诏还镇,两宫燕饯,礼均家人。王入辞德寿宫,奏曰:「臣年近七十,衰病日侵,违离阙庭且万里,恐不复再瞻天日」。因泣下,太上亦为垂涕,亲解所佩刀赐王,曰:「异时思朕,视此可矣」。王之行也,两宫别赐珍器玉带甚宠。秋八月,至汉中,时息兵已踰年,王专留意民事,问民所疾苦。汉中先是夏秋籴以供军储,吏多取于民而啬出以规赢,民甚病之。褒城诸县各有古堰,分水溉田,岁料民田以多寡赋竹木增修,吏沿为奸。又光道渠久废,水不下溉,利废而赋仍在。王以次釐革,籴则使民自槩,督诸军复渠,宣淤筑坏,开田数千顷,民甚利之。惩奸吏,核健讼,以防其病民。外台以治状闻,上降诏嘉奖。踰年,改镇武兴。三年夏,复移汉中,开府未几得疾,遂请老。先旬日有大星殒,以五月十七日薨于位,春秋六十有六。军民号哭失声,至于罢市。请老之奏闻,以太师致仕,遗表上,封信王,上震悼,辍视朝二日,赙银两绢匹各千,钱五百万,太上赐银千两。王之未病也,呼其幕客曰:「为我草遗表」。客曰:「郡王安宁如此,何遽出不祥语」?王曰:「死生之机默存吾胸中,人安得知?君第为之,止直书其事」。且曰:「愿陛下无弃四州,无轻出兵」。又先数日,封遗事付其家,令毋启之。薨之数日启封,则家庙等数事,语不及他。呜呼!可谓死不忘君,孝于其亲者矣。王雄姿正志,刚毅静深,喜大节,略苛细,不严于刑而人自畏之。读史传晓大义,幕府文书轻重之间亦时自窜定。其爱君忧国之诚得之于天,虽造次不能忘也。其在阙下,诸子有授美官者,王曰:「上以我故加汝等以官,我日念无功可报上。汝若不廉勤以自效,吾虽死地下,亦不汝佑」。故其在官皆兢畏自力。其治军如其治家,而恩威兼之。爱将犯法,泣涕而斩之,厚抚其孤,不敢以私徇法。士卒有过,必再三语之,不戒而后罚,改过则释然无芥蒂心。待僚佐以宽,不忍言人过,往往为覆护之,而亦潜分优劣。士之耿介,虽干犯其意,久而敬之,便辟侧媚,中心薄其为人。知人之明尤为当世所重,四川制置使王刚中尝谈刘锜之美,王曰:「信叔有雅量而无英槩,今天下雷同誉之,恐不能当逆亮,璘窃忧之」。刚中未领其语,既而锜果以忧愤卒,刚中始叹服。选诸将多以功,或告以荐才者,王曰:「兵官非尝试难知其才。今以小善进之,则侥倖者将得志,而边人宿将之心怠矣」。以故其用王彦、姚仲、李师颜、向起,皆以功显,为时名将。平居军旅之外,家事一不问,舍俸入不营一钱。镇武兴二十年,民安之如一日。暨至汉中,凡前政与民榷易争利者悉除去,蠲逋欠无虑百万缗。尝自著兵法二篇,上篇《兵要》,下篇《阵图》,大略以谓虏有四长,我有四短,当反我之短制彼之长。虏之四长曰骑兵,曰坚忍,曰甲重,曰弓矢力,集番汉所长兼收而并用之。制其骑则有分阵分队之法,制其坚忍则有更休迭战之法,制其甲曰劲兵彊弩,制其弓矢曰以远尅近、以彊胜弱。其说甚备,其法循环用之可至于无穷。阵有图无书。王每出师,指麾诸将,风采凛然,不敢仰视,士宁死敌无敢犯令,故用兵未尝败。尤长于持胜,方金人之归河南,议移屯陕右,王独乞留兵不出,且益修阶州等山寨,其后息兵二十馀年,未尝一日弛兵备。德顺班师,首筑皂郊等堡,多掘地网,祁山之战赖焉。娶王氏,封吴国夫人,先八年卒。男十二人:曰援,曰掖,曰扩,曰揔,曰挺,曰拭,曰拯,曰掞,曰秉,曰扬,曰揆,曰撙。孙男九人:、旰、炜、㬢、晦,其五尚幼。子孙凡二十馀人,持麾典兵,出入禁闼,克绍前修,是以似之,近者言盛者鲜俪也。臣既书其事,辄申之言曰:蜀之为国岩僻而固,有天下者所必争也。汉高祖起南郑,举兵而东,收三秦如破竹,不数年间遂成帝业,而以蜀汉之地为关辅心腹,不以封建,盖其敛迹垂翅,有以窥天下之变。间中州之有事,因河渭之上流,裹粮卷甲,起而乘之,足以得志。兹太上皇帝选将励兵之夙心,而皇上宅中图大之本指也。故王之在蜀,上实诏之曰:「异时扫清中原,勒功帝籍,以垂光亿世」。又诏之曰:「宜即提锐旅,直出汉中,吊秦晋之遗民,抚唐虞之都会」。又诏之曰:「关陇之事,一以付卿。三路士多材勇,不患无人,惟卿驾驭激使之耳」。呜呼!圣天子以保蜀之事属于王,其注意如此。王能任之,是以蜀安之后,定秦,定陇、洮、兰、熙、巩,十有六州,束手来归,委命下吏。虏失形胜势恧技穷,詟我威灵,乡风慕义,于是退师通好之令行矣。一日皇上拥乾休,正坤仪,指咸阳而会龙首,作上都而观万国,则王之馀勇遗烈、凛凛生气,尚可想而知也。然则,保蜀之功其可既乎?吾天子其知之矣。谨为之铭曰:
井络坤隅,时惟蜀都。蚕丛鱼凫,开国有初。岷峨为望,犍牂为障。峻塍巨防,天下孰尚?重险积货,是猍臬鲵。有伟将臣,于时保之。将臣伊谁,惟武顺王。喋血转战,莫我敢当。因山据原,和尚是名。昼斮其栅,夜披其营。束马缒车,攀天蹈空。原不可得,蜀不可攻。虏以愤来,合兵作威。扼冲发覆,倏其纷披。虏以奇来,指陵趣谷。择利鼓儳,捣其心腹。其来以正,椎锋直进。束隘设险,以死申令。来以多方,有东西军。左顾右跽,察其嚬呻。烈烈惟王,洪棱无前。如飞如翰,如冲如援。奋其虎貔,厉其熊罴。虏曰罢矣,蜀不可窥。蜀不可窥,厥惟安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婪婪大酋,去不复留。三阵定谋,一言必酬。乃窥咸秦,于山于川。乃归三路,我陵我泉。有所失平,将顺指令。挈户率舆,争还国经。皇帝曰嗟,岩岩蜀土,六十二州,以固吾圉。同德之碑,保蜀为正。民其以安,功其以定。倬彼云章,尚福吴氏。申锡恩腴,昌大而炽。翼子肥家,孝能扬名。千载而下,于昭厥声。
受降如受敌赋(以「受降之际,亦当严备」为韵。)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攻愧集》卷八○
上将甚武,神机独潜。虽在受降之际,亦如待敌之严。纳夫授首之人,敢矜已胜;类彼临戎之日,以备无厌。夫惟兵收决胜之功,将有防微之智。谓寇之穷也,虽已见于屈服;而心之险也,犹未知其诚伪。彼既降矣,曾无自满之心;如受敌然,必谨非常之备。于时大敞坚壁,旁标碧幢,抚丑类胁从之众,纳渠魁肉袒之降。如将受夫大敌,惧见欺于小邦。方陈释缚之仪,深虞变诈;若处交绥之地,敢恃敦厖?莫不肃我军容,严予兵卫。虽残寇之臣附,犹两军之交际。非惟伸大将之威,盖恐堕敌人之计。受其璧,焚其榇,豫防一旦之危;称尔戈,比尔干,阴养六师之锐。议者曰:「彼之降也,既挺身而至矣;我之受也,当开心而待之。何必招携之日,乃同禦侮之时」?盖念犬戎之难信,深恐狼心之或欺。与其有变以无备,孰若居安而虑危?岂不见行俭审兹,果能平夫突厥;耿公明此,遂终定乎车师?彼有坑既降者,固出诈谋;使自缚者,尤非善画。曷若我外弛金鼓,内严矛戟,深防祸起于所忽,亦虑敌乘夫吾隙。彼如犯顺以欲为,我则称兵而将亦。伐崇因垒,既施文考之威;就塞筑城,兼取武皇之策。因知力角于锋镝者敌尚能禦,变生于肘腋者患何可当?今也勍敌虽闻其詟服,祸心犹恐其包藏。惟吾之为备也,既自严密;则彼虽好乱也,乌能陆梁?且异夫魏子会秦,卒受欺于商鞅;唐臣盟狄,果见劫于平凉。噫,屈膝而服也,人固畏威;噬脐何及也,吾当虑后。毋弛禁以自忽,必整军而后受。方今将军纳降众而献俘于庙焉,不废严兵之守。
世功保蜀忠德碑 宋 · 高文虎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一二、《陇右金石录》宋下、宣统《甘肃新通志》卷九二
庆元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殿前副都指挥使臣曦奏事殿中,泣而言曰:「臣祖父璘际遇高宗皇帝中兴,陈力西陲,赖国威灵,克保全蜀。孝宗皇帝亲洒奎翰赐之『安民保蜀定功同德之碑』。先臣挺获事三朝,备宣忠力。岁在辛巳,逆虏渝盟,瓦亭、德顺至于治平、东山、巩城之勋,频有战捷,虏卒畏遁,蜀赖以安。而提兵中外,世守西边者三十馀载,不幸奄弃明世,五年于兹。今隧碑未立,惧无以宣焯前美,敢百拜昧死请」。上感怀祖烈,□□慈训,维时际会之臣,思极褒表。乃顾谓曦曰:「惟汝父为国勋臣,固当有以旌宠之」。既取禁暴定众、布德执义之谥旨曰「武穆」,又亲御翰墨,以「世功保蜀忠德」名其碑,而诏臣文虎曰:「汝以西掖直北门,其为之铭」。臣拜手奉诏。仰维高宗皇帝以明谟赳断、大略雄材,受命于天,中兴复古,总揽文武,信威百夷。四方英豪以忠义奋,酬功申誓,带砺山河,如高祖白马之盟。孝宗皇帝以圣武聪文、神谋勇智,膺尧之禅,付托得人,内修外攘,志在殄虏,元勋宿将,驾驭有经,激节厉忠,天下风动,如孝宣麒阁之象。太上皇帝以广渊浚哲、睿德英图嗣缵庆基,增光燕冀,上策至治,居安思危,选将训兵,以饬远备,植模垂范,砥砺方来,如明帝云台之登。公时于是或以忠勇而建勋,或以智谋而广略,或以精虑而植墓,凡所著宣,可传攸久。故其克敌骋谋,用继乃父,勋劳事业,并耀一时,非世功之大欤!保境筹边,兵弭民靖,惠爱仁和,洽于坤维,非保蜀之至欤!抗诚厉衷,报国卫上,笃有大节,侈于君亲,非忠德之全欤!皇帝当馈以思,拊髀以叹,光洒奎画,揭之丰碑,以一门父子之功,被两朝褒表之异,视诸勋门特盛矣。臣按太尉、定江军节度使、累赠太师、卫国公、谥武穆吴公挺,字仲烈,德顺陇干人也。曾大父遂追封楚国公,累赠太师;大父扆追封鲁国公,累赠太师。父璘,太傅、奉国军节度使、新安郡王,追封信王,赠太师,谥武顺;妣王氏,吴国夫人;刘氏,庆国夫人。公信武顺王第五子,庆国夫人所生也。王守武阶日,生于守舍。始生日,目光烱然,顾瞻如成人。长不好嬉弄,举止凝重,王奇之,曰:「是儿必能绍吾家勋业者」。就学,通《左氏春秋》,至征伐会盟,究极其旨。倜傥尚气节,有大志。以荫补忠训郎。年十七,慨然以功名奋,乃从军,为后部准备将。稍迁中部第一将,提振军马。会有诏选发西兵,公奉檄部送阙下,高宗召对便殿,问西边形势、兵力与夫战守之宜,且及二父勋业。公仪度整华,言论激烈,占对如响。高宗惊喜,顾左右曰:「真名将家儿」!即日超授右武郎,改差浙西路兵马都监,赐金带。明年,扈带禁庭,复以金束带赐之。公妙年以材略辩智,克世其家,起至远方,一见寤合,骤膺显拔,由是名声益彰,无不羡吴氏人门之盛者。旋以解带恩转右武大夫,特差利州路兵马钤辖,以便定省。未几,易利州东路御前前军同统制,继移西路前军。绍兴三十一年,虏亮渝盟,盛兵渭上,信武顺王以四川宣抚使总三路兵讨之,将以公摄兴州。公固请曰:「所愿自试军前,乘时以建功业」。王壮之,即以为中军统制,俾出师经略秦中。初,王师克复秦州,虏大酋合喜孛堇与战,我叛将张中彦引兵欲争据之。宣抚司檄公偕知文州向起深入探贼,至治平寨遇虏,与战破之。已而南市城贼来援,战至暮未决。公视虏气惰,语向曰:「是可以奇取也」。乃以裨校领所部牙兵直据城门,众皆莫喻,且惧力不敌。公曰:「汝第往,无虑,事或不捷,吾与若俱死」。众感泣,皆殊死战。公率背嵬骑尽易黄帜,绕出贼后,乘高冲之。虏哗曰:「黄旗军至矣」!皆错迕惊乱。进兵袭之,遂大败,横尸蔽野,俘馘甚众,获伪宣武将军安宁,斩阿乌孛堇、萧千户二级。上功幕府,公推功其下,士益以此多公。宣抚司引嫌,亦乞不第赏。朝廷知公异勋,擢荣州刺史,旋拜熙河路经略安抚使。三十二年,公被檄同都统制姚仲率东西两路兵攻德顺城,金人左都监拥师由张义堡驻摧沙,会平凉援兵亦至,大酋合喜继遣万户背奴孛堇等益精甲来,至凤翔与之合。贼怙众自骄,仲营六盘,公独率兵趋瓦亭,虏望公陈军肃整,铠甲戈鋋耀日,气已夺,号我军曰天兵。公冒矢石,摧锋陷坚,士皆奋死力。虏窘不支,尽舍骑,操短兵斗。公麾别将旁出,悉夺其马,虏大奔溃。我师追北,蹀血三十馀里,斩馘万计,军装器仗,委弃山积,及生缚千户耶律九斤孛堇,他戎酋二百三十七人。当是时,虏几只轮不返,公威名大震。秦陇捷书闻,上嘉叹再三。虏惩前衄,将益兵求胜,悉趋德顺,会信武顺王单骑自秦州昼夜疾驰来视师,预据要为壁,力治夹河战地,处我师于利,而致敌于不利也。迟一日,虏援兵果大至,合城中兵皆集,未明,布满山谷,弥望不绝。公先以数百骑尝虏,虏驰之不为动,徐虏致所治战地。贼鼓震天,公率骑士乘利摧坚,莫不一当十,虏折北穷蹙,远走壁。翌日,将出师,而虏不敢动。是时天大风雨雪,虏幸休止,而力已穷矣,一夕遁去。时降帅有觇者曰:「吾自从虏百战,未尝见如此,吴公可为神矣」。德顺既复,市不易肆,公功尤多。巩州围久不下,公以选行诸将,或曰巩城小而坚,恐有备难下,盍先其易者?公曰:「人臣趋事赴功,宁择难易?况去国远斗,岂问城之坚脆耶!今日之事,视吾旗所向」。即日引兵至城下,按视所攻,皆以西北隅陂陀可攻。公曰:「西北虽低而土坚,东南并河,多沙砾,善圮;况以少众分攻坚城,城可得下乎」?诸将皆服,曰:「非所及也」。于是尽徙攻具,齐集东南隅。公谈笑应变,创为攻具,发奇中巧,自出新意。不二日,楼橹俱尽,且遣问其酋,酋皆怀猜,无固志。有雷千户者,飞苛祈降,夜半率其徒数十人,见公罗拜。公与语,明示大信,示以不疑。黎明城破,公入城抚定,人安堵如故,全活不可胜计。虏酋王千户雅不与雷协,以女真千人劫万户,斩西门而遁。公谍知之,先期设伏,尽歼之城下。以功特除正任团练使,制有曰:「陷阵攻城,何止一月而三捷;酬庸锡爵,殆将终岁而九迁」。皆书实也。录瓦亭功,为郢州防禦使。六月,孝宗皇帝受内禅,信武顺王兼陕西河东路招讨、宣抚使。王度虏志在德顺,至自河池。已而虏果大至,合完颜悉烈等兵十馀万,列阵拒我三日。有酋先引数十骑睥睨东山,王遣公领精骑邀击之。虏弃曳走壁下,耻不胜,复尽锐索战。公鏖击,自旦至晡,虏大败退,入壁自守,不敢轻动。悍酋豁豁万户领兵自凤翔来援,既旦,率万骑猖獗城下,意自溢。公语诸将曰:「战以气为主,虏远来锐甚,不持其气,而用之无馀,彼竭我盈,破之必矣」。乃偃旗卧鼓,士皆休息,诸将请战,不答。日既昃,虏气已惰,令诸军忽鸣鼓,若将率兵趋其营者。虏大骇,亟走壁,袭击之,虏又败。公将以轻兵挑虏战,以奇兵捣其虚,令列阵城下调虏,虏益闭守。王遣公移军筑堡东山。时雨雪大寒,烈肤地冻,不可施畚锸,则烧土而攻之。公躬役先士卒,连夜堡成,而虏兵大合,极力争之,杀伤虏兵几半,卒不可得,乃遁去。王还秦州,留公与诸将守。虏自失三路形胜,粮道梗难,虽合喜亲提河南、陕西兵,而屡败屡北,未尝少得志。又东山据其冲,北岭实其背,三路糗峙士马皆我有。虏日愤恨,盛修攻具,规古轒辒车之制,作大车,下虚上覆,载以四卑轮,内蔽卒五十人。横错大木,蒙以革,中穴天井,四维植竿,施巨绠为网禦矢石,号憨皮袋,填隍而进,自谓无以破之。诸将失色,公曰:「是特易与耳」。棆三大木,蒙以铜铁,名曰将军柱,中道而植之。车至,碍不得前,亟发机石磔之,车中虏皆毙。虏愤甚力,欲害柱摧毁,百计不能坏,人皆服公智巧。公暴露久,一日疾颇剧,咸谋以公归。公闻矍然起,曰:「吾父子受国重恩,日夜思所报;况坚敌在前,死吾分耳,敢为身谋乎?复有言者斩」。翌日,病良愈,公振军深入,介西北二虏间。惟与士卒同甘苦,凡故壤藩民以牛酒馈者,悉以食下,而又劳存之不辍,士略无惰志。上以公功绩显异,拜武昌军承宣使,寻加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熙河路经略安抚使、依前中军统制。公春秋二十五岁,战多累勋,自致高华,人不以为幸。朝廷用和议,西师解严。乾道元年,信武顺王入觐行在所,安抚司乞以公权知兴州,又自奏免熙河路安抚使,诏特升本军都统制。三年,王西还,以太傅宣威四川,遣公奏事阙廷。孝宗以公久事兵间,多勋劳,抚劳特宠,又问今日所以待虏之策。公敷奏详悉,志概激切,至漏下十馀刻。大略以为寓战于和,益修武备,无忘灭虏。上深然之。即日拜侍卫亲军都指挥使、节制兴州军马。中道闻信武顺王薨,衔哀星奔,毁顿骨立,诏起复充金州驻劄御前诸军都统制、知金州、兼均房开达州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公抗章力辞,优诏不允。时方防秋,公不敢重上忧顾,单骑引道,即之官次,且上章乞终制。未几,易利州东路总管,兴元府驻劄,复力伸前请。上从之。服除,召为左卫上将军、依前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武昌军承宣使。初,时相建议置神武中军一军,以五千人为籍,选江上诸军子弟年十五以上、二十以下者,不黥涅,不隶三衙,壹以属御前,上以公为都统制统之。公力陈其不可,且谓不当轻变祖宗军制。上不乐,公曰:「臣不敢爱死,与其它日误国事,伏鈇钺,与今日拂圣意,死均也」。上徐曰:「卿试思之,为朕条奏」。翌日入对选德殿,公条其如前,诏寝其事。旋拜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公既深达戎政,乃大刬宿弊,□将分以刊冗蠹,程伎能以区惰勤,严检汰之条,申私占之令,纪明律修,军中悦服。公燕见从容,尝力言两淮地势绵袤,为备固不一,然备多则兵分,兵分则势弱,此言兵者流所深讲也。宜择形势,修城池,储糗粮,如诸葛亮所立围守者,不过数处,皆以重兵据之,凭藉险阻,抚背扼吭,我固有以制敌。虏万一送死,攻则不克,越我而南又不敢,我乘其弊,以全力破之,鲜不济矣。又密奏军中事宜不一,上皆嘉纳。八年,武昌谋帅,上以其地为今重镇,问公:「欲辍卿一行,可乎」?公即日奉命(缺十九字)。蠹弊百出,剔垢锄荒,如治步军司时。凡冒请刍秣,贸易取赢,私置榷酤,一切□□,发奸摘伏,略无容贷,悉以闻于上。降诏奖谕,有曰:「卿自膺重任,更革宿弊,杜绝私托,竭忠尽诚」。又曰:「其益懋勉,毋恤浮言」。上又轸念西陲,谓非公莫可付者,一日诏曰:「卿在荆鄂,军□□□,廉洁自持,朕甚嘉之,今除卿兴州驻劄御前诸军统制,依前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其分朕西顾之忧」。又赐公宸翰曰:「卿廉洁自持,临事不茍,屡为军帅,莅政严明。已降麻制,除卿定江军节度使,所以表著公正,率励四方」。是岁淳熙改元也。公奉诏感涕,以为天子知之,可谓明见万里矣。至武兴,□□隳弊,十倍武昌,穷日之力,一一釐治之。族属在籍者,奏徙别路,避亲嫌;部曲尝薄礼于公者,置不复问。人服其公而安之。西边地控全秦,平原浅卑,风埃千里,实骑兵用长之利。信武顺王时以金缯诱致叠宕诸羌,使之耕牧并塞之田,自是益置互市于宕昌,故多得奇骏,辛巳之战,西路骑兵甲天下。自张松典榷牧,始奏绝军中互市,听其给拨,故所得皆下驷,数辄不充。公叹曰:「马者兵之用也,吾宁罢去,不忍一旦误国重事」。即条奏利害,以谓军中市马,行之三十馀年,有骑兵精强之声,而无岁额侵损之害,不宜更变。今军□给□非昨时比,祈许岁市匹五百,庶其可振。时孝宗锐精内治,□远烛微,惟恐弗及,旨从中出,特许市七百匹。西陲骑军于是复盛。签书枢密院事沈复使蜀,朝廷以公威略谋虑,倚以为重,命参赞军事。公曰:「吾以都统制居幕府,得无嫌乎」?累辞不获命,视事一日,即还军,人以公为知体。复亦寻罢(缺五字)。始,武兴所部五军合选锋一军凡六,就饷分屯,缭绕以千里,壁垒(缺五字)张,而势不能棉属,幕府出奏,报辄期月;又伍籍将校,众寡不齐。公列其事,乞釐为一军,因其将校卒乘,均而析之,使无相远。自边头至武兴列五军,曰踏白,曰摧锋,曰选锋,曰策选锋,曰游奕。而武兴所驻为前军,为中军;自是而西至巴西,则为左、右、后军。各□□屯上,易新号,不费一镪,不易一兵,□峦旌旗,先后相望,辕门号令,朝出而夕达矣。上俞其请。盖公精思绝人,虑深画远,皆以为无穷计也。四年,公入觐,中道除兼知兴州,仍趋诣阙。既对,悉以西边便宜为上历言之,如进人材,绳贪墨,缮原堡,除□器,□□□,广营田,治强盗,旌死节,凡此之类,累至百牍。上览奏嘉叹,无不行者。除利州西路安抚使,辞,不许。陛辞之日,所以委注之意尤谆谆也。公荐更重寄,声望益重,伟然为时虎臣。及是,尽领信武顺王旧职,人以曹武惠、武穆、王武康、武恭方之。还武兴,益思所以报上者。皂郊堡为蜀捍蔽,距虏境三里,辛巳间,虏力攻□□□。和好既成,疆吏惧虏启□,□□弗及。公于暇时密加营度,为□□□四万二千有畸,时补治之。常率戍兵趣成之合水寨,为堡者三,声势相接;又掘地得泉,为井者十有四。金汤之固,足以瞰秦壤而护蜀门,虽李允则暗拓雄州北城,不是过也。文州夷数扰塞,多杀掠人民,朝廷时时规画,然利于□市,不尚□□,夷情□□,畔伏不常。公曰:「蕞尔夷不足顾□军惟□□曲水民兵□器甲弓刀,彼习熟其地,且健捷,便于捕逐。又其乡邑自知捍护,夷且戢矣」。又乞增阶州踏白军二百人更戍,从之。公外申威仁,旁□明信,夷守条歛束,毋敢侵境,自是边方肃然靖乂。黑山两界人素悍忮,无所臣□□□力□,岁小不登,而□□依啸山谷间,民不得宁者。东□□忠政(缺六字)简之□,皆拥众立麾帜,私建官称。公设方略招捕,皆刺为胜兵,否则诛之。故环、洮、岷、畏公威名,无一人敢盗者。公撙裁用度,大治戎器,冶铁取材,日以富羡。为之殳予戈盾、弓矢甲胄、韔韣麾旗,至于钲鼓、毡裳、毛弁、跗注、钩膺之属。而屋料储□,时久积如丘山,乃度地□亩于东西山之□两□,深沉有(缺六字)护典□惟谨。观者悚然,叹公之志常在乎虏,宿兵以来所创见也。十年冬,上以公整军护塞有劳,进公检校少保。时公子曦以忠谨侍天子左右,至是令赍宸翰褒谕以告,及金器香茶□□。明□,成州、西和岁大祲,公(缺五字)赈民,□檄二州原为备,亟以(缺八字)所能论请诸朝。计司发所在军储以□。公选择能吏,指授方策,分道拯救,全活者不资计。十二年春,丁庆国夫人忧,公委节去,护葬同谷。诏起复,上表请终丧;上以近防秋,优诏不允,不得已还军。每对□寮曰:「挺不幸□失怙恃,今未死,□一心报国耳」。闻者(缺十六字)略。既行之,未尝自以为言,世尤称其忠毖。蜀有宿师,诸郡士卒廪赐,官籴其三之一,视其费之高下给之,名曰折估。于是有潼川、兴元府、兴、成、阶、西和、阆、绵、剑及其他州总一十七等之贾是畴,随所屯地出入相为乘除,士亦安之。岁久移屯,而军□之□不易,其旧吏得高(缺十六字)无所诉。公久知其弊,至是为之釐正,裒多益寡,立为中制。上大悦,令枢府传旨,有曰:「兹事众久病之,议者多以为言,而未得其策。今阅来奏,损多益寡,均使酌中,上无费财,下有定数,非忧国恤士,□能如此」?即降(缺六字)皆得其平。公所施(缺五字)到(缺十二字)和议久,军中自一命以上岁益凋落。乃诏内外诸军射射铁帘,许补转官资。公曰:「爵禄励世之具,今操强中坚,较之冒矢石争一旦之命,万不侔」。尽窒倖路,精求实能,人不可以冒得。太上皇帝龙飞,熟公□□如礼□□,降御札曰:「卿世□忠劳,任(缺十九字)卒乘,辑睦军政,边防无不修饬。凡所倚重,如古长城。它日功名之会,岂惟勋在王室,亦增前人之光,恨无官酬卿耳」。旋降制授太尉,加井赋真食,遣官赐告,又颁御札,以公忠劳稔闻,克绍家世,□□进□□切(缺八字)府(缺二十三字)积不治。公曰:「葺蠹坏,缀断烂,虽督之,无益也」。乃大裒工饬材,悉创新之。朝廷方命公下诸郡督治,即上奏分给之六州,无苛扰之烦,而武备以饬。诏以玺书褒宠。公驭军虽严,纪律不可犯,独察其有□驭(缺八字)贫窭(缺五字)恻然为(缺十九字)降诸军,时其缓急假贷之,毋得取赢。上从之。于是富民不敢以重息要士卒矣,军中赖之。兴为郡,介嘉陵大江,江纳东北谷二水。绍熙二年秋七月,霖雨,江大溢,湍怒汹涌,合二谷水汇为一。夜漏半,水注城中,民庐(缺八字)分遣史(缺三字)拯民,民(缺十九字)居之,水降,井邑尽坏,公为置场,聚材瓦,贱售以纾民,业定而受其偿,贫不能者裨之。未几,而毕复旧观。先是,公知水之终为民害也,作二堤西捍城,东捍武库。堤成,复虑水势洄激下顺政,又躬溯其源委,筑长堤一百三十丈(缺八字)是□□□怒□而州(缺十九字)乎。又民屋庐据山蚁聚,往往葺茅居之,易致火。公始诱民易以陶瓦,又疏其衢巷之隘者,亦无火灾。武兴之民家家有公像,饮食必祝焉。公虽居无事,日为有事之备,每念高祖用蜀以成丰功,先主用之垂成辄败(缺四字),与不□之分也。会有□□□备边急务(缺二十字)为言,诏公同结保明来上。结去官,朝廷以命杨辅,而公条奏其事愈悉。朝廷即日施行,令仓廪相望,糗粮备足,盖自公发之。四年春,公感疾,上章丐祠甚力,至夏疾寖作,犹治事不少□。疾革,无一言及家□。以六月□□薨于州□之(缺二十字)市。讣闻,天子震悼,特赠少保,赙银绢各千、钱五百万。薨之前一日,口授幕客草遗表,无非忧国爱君,备边养民,殄歼戎虏之策。以曦武贵,累赠太师、卫国公。公天资隽异,标望峻整,器度智谋,渊深岳峙,莫(缺八字)于□□□□而独(缺二十一字)之,其将校有以文学材术称者,皆屈己以接之,小官贱吏与之均礼。平居酬应,端恪少怠。虽席贵显、据重权,公事有檄他司者,必躬自裁定,著名细如芒,惟谨。先王旧部曲拜于庭者,辄下避之;及犯法,亦诛治无少贷(缺三十六字)。州兴利除(缺九字)省绝纠率,有古贤牧之行。故其纪律精明,号令严肃,士有固志,人无怨心,足以宣国威灵,申守备禦者必言西师。至于固守封陲,申戢寇警,西南万里鸡犬相闻,畀之(缺四十字)著□□德顺□气已慑。朝廷既从和议,父子奉诏旋军,功沮垂成,识者为之深太息于斯也。孝宗以英谋远虑图回斯世,未尝一日忘中原,故岁时遣□问,恩光(缺三十九字)自以事及王,亦以吴氏有子矣。孝宗尝命郭升问事于王,王因奏:「臣第五子挺忠智可任」。孝宗亦尝曰:「吴挺是朕千百人中亲选出者」。则公之才可见矣。属虏守盟,无以究公(缺四十字)诏之曰:「军政刬弊,备形奏陈,每叹究心,宿虑周□」。又诏之曰:「总戎滋久,罄竭忠劳,师律整暇,军声甚振」。又曰:「持己甚廉,治军有法」。又曰:「莅政严明,临事不茍」。至谓「自被选□,不负拔擢(缺四十一字)」。间数千里,而祗惕勤劳,如在轩陛。每入觐上所,孝宗必俾侍禁中,待之如家人;及其去国,常问赉不绝。公亦感励图报,职思其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以孝宗尤(缺二十八字)带者累月。及归葬,过青泥坂,涂淖陷胫,公扶畀上下,肩足皆胝,路人瞻望欷歔。娶李氏,右武大夫辉之女,令德淑行,为时阃范,封永嘉郡夫人,追赠卫国夫人,先公二十四年殁。子五人:旴,朝奉郎、直秘阁(缺十六字),挥(缺六字)绯鱼袋、□知□州。□已降旨为口今次。晛,从义郎、閤门祗候;晫,成忠郎。孙男一人,孙女一人。臣既书其事,窃尝观诸周《诗》曰:「王命召虎,来旬来宣。文武受命,召公维翰。无曰予小子,召公是似」。美其子之克绍乃父也。又尝观诸唐雅曰:「皇曰咨愬,□□父(缺十□字)山,维西平有子。西平有子,惟我有臣」。美其父之能有是子也。呜呼!中兴以来,元勋宿将,威□□风云而依日月,书竹帛而铭旗常者,前后相望。若乃父子济美功业,一门如周《诗》、唐雅所云者,唯吴氏耳。昔曦以父资侍公入觐,孝宗顾谓公曰:「卿子能鞍马乎(缺十四字)?敢不闲。即召对便殿,命驰射禁廷。上大喜,遂易武阶,拔寘环卫,自是久侍邃近,备承恩渥。今又以材能智略受知天子,峻列严陛,光前文人。三世四朝,提国兵柄,是□吴氏光显,亦维我国家(缺八字)宜(下缺多字)铭曰:
皇矣上帝,享宋之仁。二百中天,其命维新。天历所归,既作之君。人谋咸赞,又生此臣。如虎啸风,如龙滃云。于赫厥宗,帝王有真。明谋雄断,炎正载炘。总揽文武,扫靖妖氛。至于功业,父子一门。再世保蜀,三世总军。忠德茂盛,人莫能伦。亦惟吴氏,独勋而勤。曰武顺王,允武且洵。瞻我皇灵,声震陇岷。王克有嗣,忠勇不群。济时艰难,父子奋身。自虏背盟,渭上揉纷。公独摧坚,六骑迭陈。虏目黄帜,慑退缩逡。我大破之,暴尸如棼。虏愤且耻,拿兵燥瞋。再攻德顺,进兵瓦亭。列陈釿釿,霍然惊麇。两兵交锋,始且及曛。我又破之,缚酋斩獯。巩州之围,以威束信。飞符夜降,如火自焚。一月三捷,见于褒纶。孝宗受禅,以武济文。眷公勋力,有礼有恩。蠢蠢狂虏,意不克驯。来窥东山,囊括而吞。我又破之,喋血川沦。虏失险要,志挫莫振。大作战车,如辒如軘。我用排木,铜铁韬幩。犁彼轨涂,轻轶乱奔。虏大惊骇,曰公如神。我又破之,返无只轮。虏卒震詟,和议乃申。公时振旅,内外董屯。至太上皇,继御帝宸。亦惟礼遇,锡向日勋。公以忠义,父训所薰。勇于为国,报时君亲。扼兵以律,裕士于贫。甘苦必同,糗给必均。惟水之害,民壑是濒。公独障之,挈之沈渊。惟岁之饥,民死相因。公独全之,置之晏忻。民之怀爱,士乐抚循。有备无患,不忘宵晨。宕昌马政,有骆有骃。皂郊堡禦,有城有闉。虽其兵械,铁石角筋。其太除戎,螽午彪分。高宗孝宗,赐见大昕。至太上皇,惟训之遵。当其造朝,访问咨询。公奏方略,有怀必伸。宸翰之光,金玉之珍。三官所赉,宠极缙绅。致位左棘,福禄蓁蓁。遽夺英武,孰问昊旻。皇上践祚,慨思忠纯。缅瞻仪型,流声垂芬。繄公有子,王亦有孙。方提禁旅,肃于阶轩。维公垂烈、世济父勋。惟公障蜀,保绥厥民。曰忠曰德,光于前人。宣猷焯美,被之坚珉。奎画昭回,光丽三辰。锡以节惠,犹玮继彬。公虽既往,英气懔存。子孝而忠,武文孔赟。吁兹铭词,镇彼西坤。荷千万年,宋德沄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