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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都赋 北宋 · 赵鼎臣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七四、《竹隐集》卷一
仲尼有言:「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扬子云亦曰:「事胜辞则伉,辞胜事则赋」。盖赋者,古诗之流也。其感物造端,主文而辨事,因事以陈辞,则近于史。故子夏叙诗而系以国史,不其然乎!虽然,文不害辞,则辞不害志,以意逆志,其要归止于礼义者,诗人之赋也。两汉而下,词人之赋始为丽淫,竞相祖述。至左太冲则讥之,以谓卢橘非上林所植,海若非西京所出,辞不称事,指为诟病。然观其论魏也,举禅代则以谓虞、舜比踪,述风化则以谓羲、熊踵武,非尧誉桀,诞谩滋甚。夫辨物或失其方,记事之小疵;拟人不以其伦,立言之大蔽。昔有独夫既殄,天下同归于周;明王不作,海内莫强于秦。然犹伯夷抗登山之志,仲连怀蹈海之义,相与耻而非之,况乎助卫君之奸国,褒吴楚之僭号?以古揆今,壹何相去之邈也。方且笑昔人之未工,忘己事之已拙,欲使览者信之,过矣。尝因暇日读《相台志》,盛言山川之美,宫室之富,爱其博而讥其杂,于是感《三都》,因《相台志》,又颇裁其伪体,削其醲词,略前载之已详,补后来之未备,总折衷以有宋之制,命曰《邺都赋》云尔。
赵子与客游于三台之上,以望邺都之城。客曰:「乌虖壮哉!豪隽所宅,市朝之区。三启霸邑,四成帝都。子亦尝闻旧史之传,观《相台》之志乎」?赵子曰:「未也。《相台志》何言哉」?客曰:「魏之初基,厥惟冀野。中奠邺而居相,始冠冕于诸夏。世虎踞以龙蟠,亘千龄而高跨。其左则浩浩洪河,奔涛涌波。汇以清渊之聚,派为黄泽之涡。东崮嵚岑而突兀,西陵屹嶪而陂陀。其右则太行隆虑,玉泉天平。擎据穹壤,蔽亏日星。隐若叠障,巍如置屏。斩晋脊以中断,连代襟而外萦。其阳则宜师之沟,司马之泊。交荡羑之浸润,互淇泉之脉络。矗大岯以中峙,障惊澜而犹却。猗绿竹以弥望,丰邦储而利博。其阴则近控漳滏,远连常碣。水东逝以委带,山西倾而坠玦。广径方轨,平原四达。豳扼吭以形茹,赵咋喉而气夺。若乃厥赋上上,土厚水深。穜稑蔽野,桑麻耀林。顷必万秉,亩皆百金。错轮毂于涂中,资菽粟与缣纴。有《葛屦》之遗化,故虽富而不淫。尔其雅俗推重,尚气矜节。三晋之豪,四君之侠。顾眄刃挺,喑呜眦裂。驱市人而一战,可挞秦而系越。故其物夥财阜,兵雄势张。择要塞以胥宇,据膏腴而造邦。思重闭以固国,务崇宫而浚隍。笑前帝之阨迫,图后王之炜煌。悭瑶台而吝琼室,讵数阿房与未央。盖其号也,前则铜爵金虎,显扬太武;后则凉风清都,鸳鸯鹦鹉。斗鸡戏马之榭,赤桥紫陌之籞。耸飞阁之千雉,联危谯于百步。玉壁珠帘,银楹金柱。不可亿记而指数,岂直千门与万户!伟凤阳之特建,饰翔离之双鸟。何帝子之怀彼,亦矜能而护巧。物太盛以弗禁,假飞柯而匠夭。怅灵质之难驻,忽溯波而孤矫。伊仙都之肇造,恢华林之旧规。倾地产于土木,殚心计于般倕。嗟燕翼之败度,反歆羡于穷黎。谅习侈以玩富,岂艰难之与知。故其制创之广博,缔构之穹隆,藻饰之瑰丽,观眺之疏通。升而瞰之,则翼翼眈眈,云储雾涵。泰华仅形于培塿,辰极才映于楹櫩。类竦身于天表,迷不悟于北南。仰而瞻之,则炳炳郁郁,烟霏日出。但闻丝竹之音,环佩之声,似蓬宫之仿佛。于是孟德季龙之际,慕容渤海之俦,鹿既获于嬴氏,羊方絷于宗周。则燕则誉,以遨以游。莫不宰割区宇,分裂华夏。邀乙发以计功,揖高光而第课。正南面以居尊,袭冕旒而朝群下。于时鞮女畏力,旄倪戴仁,来享来贡,或臣或宾。彼孙马之旅拒,潜窜迹于江滨。如黑子之廑著,亦何与于藩邻。若乃汎览九原,周流四坰,求故老之谣咏,访先民之典型。过羑里而太息,悲伯昌之絷囹。圣人发愤以储思,演微言而作经。则天人之学,所由兴也。邦有淫祀,西门发之。野有巨浸,史公决之。或蟊或贼,岑君遏之。生歌死哭,齐民悦之。则守令之贤,有善称也。周鼎既震,尉迟抗钺。隋历方季,尧生挺节。墓藏太尉之骨,衣溅侍中之血。力殉庙社,气凌冰雪。凛芒采以映世,虽身摧而志洁。则忠谊之士,蔼令名也。吐实为秋,掞华为春。彫刻造化,炉锤鬼神。唱则应刘徐陈,和则邢魏子升。俨思王以独步,若众星之拱北辰。则文章之美,擅英声也。尔其洞穴漫汗,仙灵屈奇。绝伎之所兴起,肥遁之所幽栖。酒千里以噀火,丹一丸而疗饥。孙登放浪于谲诡,佛图巧幻而瑰琦。森逸驾与隽轨,差难得而备知。若仆者徒捃摭于旧志,譬犹万钧之一釐。故言其地则四境莫及,论其人则一邦有馀。古在前以不足,今居后而岂如。首相亶甲,起踬奋跲。当涂继兴,遂城遂堞。三高厉吻以旁噬,二石磨牙而外猎。率皆裨坏补敝,披图案牒。据之则捷,去之则怯。得之则为妇,失之则为妾。绵奕姓以传祚,常锐锋而不慑。夫岂代无僻主哉,亦云形势之所挟也。是以文命敷土,厥载惟冀。美哉山河,武侯所伟。远兆朕于听音,迩萌芽于望气。故张宾慷慨以揆策,崔光恳激而纳说。元氏弗康,卜雒之阳。曾二帝而乃蹶,信人谋之不臧。逮夫李唐中叶,有震且业。彼庆绪之孤童,奋螗肱而拒辙。由藉险以凭固,故王师之不涉。以是观之,人无贤愚,而地有厚薄。兵无利钝,而势有强弱。诸葛家蜀而破,宣尼用鲁而削。故仆以为冀不常重于天下,而钜邺独雄于河朔也,岂不谓然哉」。于是赵子慨然而叹,有间而答曰:「异乎!吾子者之撰。夫登高能赋者,非以耀文,所以辨义也。陈诗观风者,非以娱目,所以验俗也。故陟景山者,见中兴之美;馆雒汭者,思平成之功。未闻商颂有固圉之谈,夏谚启崇墉之论也。今客诵糟粕,拾腐馀,掉三寸之舌,美六尺之躯,指金汤为仁寿之域,谓干戈为礼义之涂。长王追貊,主盟裔俘。遂欲霸燕赵而帝齐魏,兄《二京》而父《三都》。是犹蒙鸠豕虱择蹄而系苇,自以谓有王侯之乐,安土之娱。曾不知风摧火燎,率齑粉而遽焦枯也。褊居晋鄙,狭隘沮洳。子迁姬系,灭迹失据。虽无忌之杰黠,亦何延于天祚。炎风不竞,典午委驭。故使阿瞒与贺六,得鸱张而跋扈;况值羯胡与鲜卑,岂止馀分而闰序。当建安之考室,冀日月以齐光。奚三马之不戒,俾一槽之遽亡。彼季龙之侈忲,摐地陷以天崩。曾僵胔之未腐,遂流水以飘○。凡此皆莫绍其终,无传于始。三光之所不纬,五行之所不纪。危朝菌之待暮,徒倏生而忽死。而吾子则美之,岂其惑于旧贯欤?胡取舍之不韪也。自昔属辞之士,缀翰之徒,不务明五典之常道,九畴之盛符,乃惟夸国炫域,度城计郛。较广狭以诽訾,无异商廛与贾区。盖尚东都者,以伊洛为帝王之里;主西京者,谓崤函为天子之居。甘泉远荫于西海,上林左引于苍梧。将誉美而章恶,信欲近而返疏。左生崎岖,遵迷遂诬。拿三国以等竞,角蜗牛之所庐。不独陵轹岷蜀,诋諆句吴而已,又将超秦越汉,污唐渍虞。尊盗臣以拟圣,谓羲熊之可踰。客又实之,岂不过欤?仆病木讷,而倦于谈。虽然,请为客粗陈其靡者。子独不闻皇宋之光宅,清汳之规摹乎?背澶面谯,挈郑提曹。非宛非邺,不瀍不崤。邦畿千里,坦然四郊。环万国以面内,类百川之海朝。厥初生民,缵唐之绪。纷纶后辟,易代以五。咸罔堪于顾天,乃眷命于艺祖。当此之时,陵谷易处,天地否闭。野有舆尸,室无噍类。国靡一定之民,朝乏委质之士。冀媮食以终夕,敢燕居而卒岁。帝用不蠲,既薙既薅。扫欃枪于一鼓,荡浇豷于崇朝。援赤子而出涂炭,谒大命于旻霄。蚩蚩遗黎,不徒去乱即治,诛蓬刈蒿;乃复慈母游乐郊,安太平之后笑,悔既往之先咷。既而人获更生,时有远虑。成周饰阙以望幸,西镐清宫而请御。臣怀良、敬之策,士献班、张之赋。咸荣古以陋今,吻雷同而景附。天子穆然载思,而未俞也。乃规乾矩坤,与神合契。灵谋睿谟,尽屈群议。即故国以营基,懋皇图于亿祀。盖谓洞庭梦薮,曷若以四夷为守;未央章华,孰若以六合为家。方且陟岱勒华,裒神翕河。建道德以为营卫,讵论丘垤与污沱。至于体国经野之法,宫室苑囿之制,寝不踰庙,菲不废礼。姑以备一王之轨仪,同百姓之欲利。固无伪采与淫泰,畴克夸诩而奢丽。若乃风俗之纯懿,政教之缉熙,人物之磊砢,货殖之陆离,既立谈而未判,且非创业之枢机。徒尚口以哗众,亦鄙人之不为也。皇皇百年,显显七世。尧父舜子,神传圣继。无增尺帛之奉,不益十家之费。晏然磐石而覆盂,若天维而地置。遂使豫里辍险,雍郊弛防。江靖建业,气清南阳。洞外阖以不闭,咸变雍而乐康。于维此邦,陶醇化醲。川润岳峻,旁薄虚空。蒸粹炳灵,降为英雄。作我国栋,时惟魏公。勋在社稷,行铭鼎钟。非后牧与伊稷,畴并芳而比崇。兹乃相之所以隆也,客遂略之。鲸鲵陆梁,峻宇彫墙,菹醢庶类,黥灼一方。斯乃邺之所以亡也,客顾乐之。意者非相人之志,盛德之事,缙绅之所宜谈,国史之所可记也。客又不闻妫氏陶渔,三年成都;商盘五迁,邑无奠居。安有择地而化被,简民而信孚者哉?将吾子未之思乎」!于是客乃词殚辩屈,不悸自栗。泚颡却避,懵然若失。
追谥故龙图阁直学士左朝请大夫赠左太中大夫杨时谥文靖敕(绍兴十二年四月二日) 宋 · 尹焞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皇帝敕中书门下省:朕闻为流俗所移者,类无特操;失先贤之传者,患在自私。夫惟务学有源,发言无玷,乃能深造乎理,独立于时。昔朕迩臣,躬行此道,恤典具存乎眷意,易名岂限于彝常。故龙图阁直学士、左朝请大夫、赐紫金鱼袋、赠左大中大夫杨时,义冠六经,闻该千载。行有前修之操,言为后进之规。方殄谗之肆行,秉诚心而特立。穷居在野,循循追善诱之风;正色登朝,蹇蹇属匪躬之节。献可每关于治体,传经不负乎儒宗。秀眉明目若郑康成,视远望高如刘元信。擢长七人之列,俾参五学之游。位进贰卿,职居延阁。无复九泉之作,特加一字之褒。庸靖俪文,合谥应法,惟安及沆,从晋迨今。有如彝简之贤,实相昭穆之久。究观节惠,尚想忠良,载扬稽古之勤,歆此漏泉之渥,可谥曰「文靖」。奉敕如右。牒到奉行。绍兴十二年四月初二日。
按:乾隆《延平府志》卷三六,乾隆三十年刻本。
余抵沙阳之夕民居延火几爇官局因念以论水得罪复以火惊殊可笑叹戏成此诗(余生辰己未火、甲申水) 宋 · 李纲
七言律诗 押支韵 创作地点:福建省三明市沙县
囊封论水谪天涯,才到沙阳火复随。
本为玄冥遭放逐,却因回禄更惊疑。
生辰端是穷申未,学易何曾悟坎离。
烂额焦头那足惜,只愁蓬迹久飘移。
凝翠阁记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六○、《梁溪集》卷一三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三明市沙县
宣和改元之夏,某备员左史,以愚触罪。幸天子矜怜,不忍置之斧锧,黜守筦库,使食其禄,以自循省。仰戴隆恩,虽天地父母之施,无以加也。迨抵沙阳,虽号僻远,而溪山秀发,食有鱼稻笋蕨之饶,士夫多贤者。方窃自幸,而视事之夕,民居延火,几爇官局,力救获免。临溪有阁,以为征商之所,是夕火焚,靡有遗孑,久不克搆。其明年夏,邑令黄存道、丞曾昂、尉吴灿相与谋曰:「吾邑溪山之胜,兹阁所得居多,且征商之所不可阙也,莫若因其基而增广之,公务不废,而暇日得以资登临之乐,不亦可乎」?于是僝工鸠材,不踰月而告成,楹栋窗槛,完洁显敞,不侈不陋,饰以黝白。下瞰平津,前揖七峰,层峦远岫,左右环抱,云林烟草,映带连绵,四望一色,因目曰「凝翠阁」,而置酒以落之。酒酣,某举觞以属二三子曰:「天下之事,似夫偶然之中有数存焉。兹阁也,回禄焚而辟之,二三子搆而成之,罪戾之迹,又适来此,为之名而书之,皆似夫偶然,而实非偶然者也。溪山风物之美无穷也,而二三子官守有时而去也。罪戾之迹,虽已废斥,异时傥缘恩霈得归养亲,以自屏于山林,亦不长絷于此也。苟不记其岁月,何以示来者,且慰他日追念游从眷眷之思乎?子为我具碑材,请以鄙文记之」。皆应曰:「然」。已而碑材具,乃述其始末,与相告之辞以为之记。时宣和二年五月十六日,梁溪居士李某记并书。
代贺宣抚启 宋 · 沈与求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六一、《沈忠敏公龟溪集》卷八
伏审告廷明命,复位元枢。嗣开莫府之严,遽舍安车之佚。事关国体,喜动民情。窃以镇抚四夷为上公之任,典护诸将乃元帅之权。去就之閒,重轻所系。故师连西海,彊卫公之一行;而寇警朔方,赖长平之复出。勋盟既固,史牒用光。恭惟某官位冠宗工,望隆元老。摅尊主庇民之志,成开疆辟土之功。鹰扬四方,鹗立一世。威棱远憺,顾草木之皆知;忠列具存,宜藜藿之不采。顷缘振旅,因欲奉身。上心虽悯于独贤,舆论已知其复用。果承温诏,再抚全师。盖边陲无折箠之劳,则宗社有覆盂之势。虏谓吾父,当厌难于阶楹;人歌我公,即还师于衽席。斯言可必,万口所同。某辱在播钧,喜闻推毂。徒以一麾而出守,莫陪十乘之启行。抃跃私情,倍百常品。
策问 北宋 · 傅察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六七、《忠肃集》卷下
昔汉武帝选用豪俊,征伐四夷。当时号为名将,如卫青、霍去病,盖其尤也。青虽善士,然于天下未有所称;去病有气敢往,然少而侍中,贵不省事。是二子者,才气优劣果如何耶?至于将数十万之众,深入虏庭,奋扬威武,功烈可谓盛矣。考之于书,其行军用师之道,所以料敌制胜者,亦可论乎?诸君试备陈之。
昔光武以英伟之姿扫除祸乱,中兴汉室,虽其天命人心所归,非可以力制,而当时豪杰之士咸依日月之光,奋身不顾,共济大业,显名夷夏,著勋竹帛,使后世之君思其人而不得,则法其容貌,书其官爵,列为名世之图,盖二十有八人。考之史册,方略谋虑见于已试,必有可以为师法者。诸生深明兵家之事,多识前古之宜,讲论于此,当已熟矣,愿并与其优劣著之。
《周官》曰:「险野人为主,易野车为主」。夫用车以战,三代之制也。晋公申巫臣教吴以车战,而楚人疲于奔命,则行师之法,孰若车之利哉。逮至后世,其法浸废,然亦间有用者。以近古观之,唐马燧用于河东,而兵威大振;房琯用于陈涛,而师徒败。用车战一也,或以胜,或以败,何也?岂用之有巧拙而地势有利不利欤?先王车御之法,载于方册,诸君讲之详矣,愿并陈之。
昔司马迁、班固咸以博学多文,探纂前记,缀缉所闻,成一家书。后之称良史,未有不宗焉者也。今其书具在,学者论之熟矣。敢问向之称迁,曰「辩而不华,质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晔之称固,则曰「不激诡,不抑抗,赡而不秽,详而有体」。二子之言,非苟然也。试抚其书,举其一二明之。
自古名将,如汉李陵,以步卒五千出居延,至浚稽山,卒遇败衄,身降匈奴。唐李靖以劲骑三千,由焉支趋恶汤岭,遂破定襄,袭走可汗。夫以寡敌众一也,或以成功,或以败,岂陵之用众不若靖耶?抑其乘机应变有未得耶?不然,则天时地势有利不利耶?诸生试详论之。
黄帝、尧、舜之治,二三子所饱闻而乐道者也。敢问:《易》曰「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语》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欤」,《庄子》曰「尧之治天下,不赏而民劝,不罚而民畏」。夫既曰垂衣裳而治矣,无为而治矣,不赏罚而治矣,则《内经》所载,二《典》所书,太史所记,何其详且悉耶?至汉晁错,又谓五帝其臣不及,故身亲其事;三王臣主俱贤,故合谋相辅;五伯不及其臣,故属之以国,任之以事。信斯言也,是帝者反劳而伯者反逸矣。盍详论,以质所疑。
刘向、班固皆汉儒宗,其论当世之士,非苟云而已也。然向称贾谊通达国体,虽古伊、管未能远过,而固以为术已疏;向称董仲舒有王佐之才,虽伊、吕亡以加,管、晏之属殆不及,而固以其言为固矣。谊、仲舒于伊尹、吕尚信不侔矣,使时见用,功烈之盛,管仲、晏子其独不足为欤?至固论孔子后,命世之士唯孟轲、荀况、董仲舒、司马迁、刘向、扬雄,而独不及贾谊。且孟轲优入圣域者也,荀况、扬雄,大醇而小疵者也。若迁、仲舒,则于谊果何如耶?诸生谈经之暇,博极群书,愿闻所论,以质厥疑。
辟杨、墨之群邪以尊孔子之道者,孟轲氏之功也。非惠施之舛驳以明老子之道者,庄周之功也。夫轲与周生同时也,辩相若也。然轲之书十四篇未尝一及于周,周之书三十三篇未尝一及于轲,岂道不同不相为谋耶?抑相忘于道术耶?窃疑其所以然,愿与诸生论之。
因与石月先生论仁遂作克己复礼为仁说 宋 · 张九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一、《横浦先生文集》卷一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
非大圣则不能名仁,非大贤则不能当圣人之论仁。惟圣人行仁之久,故知仁之深眇,而昌言之无疑焉。学不至于大贤,则其问也不切,而圣人之告之也,亦姑因其材而成就之耳,至于仁之正体,则不以告也;非不告也,以其未足以当之也。明乎此,则孔子之告颜子曰「克己复礼为仁」,其有在矣。孔子之门,惟仁为极致;三千之众,惟颜子为独高。故颜子之问仁,异乎诸子之问仁;孔子之对颜子,异乎平居之对二三子,学者不可不尽心也。且子贡问仁,不过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耳;樊迟问仁,不过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耳;子张问仁,不过曰「恭、宽、信、敏、惠」耳;曾未若对颜子之异也。世之论仁者,见樊迟问仁,孔子对之曰「爱人」,乃择之不精而语之不详。如庄周者有见于此,则昌言于天下曰「爱人利物之谓仁」;如韩愈者有见于此,则昌言于天下曰「博爱之谓仁」。而不知爱特仁之一端而已,爱岂足以尽仁乎?后之士见庄周之说、韩愈之说,以谓诚合乎孔子之意也,乃见《诗》,乃见《书》,乃见《易》,乃见《礼》、《乐》之谈仁者,而通以一言该之曰「爱」。呜呼,仁诚谓爱乎?己欲立,爱乎?己欲达,爱乎?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爱乎?恭宽信敏惠,爱乎?此特考之不审,极之不深,且以一爱自欺而已,恶足以知仁乎?至于孔门诸子之论仁,如子夏之论则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呜呼,诚如子夏之说,果爱也耶?又如孟子之论仁则曰:「贵德尊士,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呜呼,诚如孟子之说,果爱也耶?知爱不足以尽仁,则我之偏见消而正理明矣。正理明,则孔子告颜子以「克己复礼为仁」,可得而论也。夫天下无一物之非理,亦无一物之非仁,有己则理暗,无己则理明。己者何也?人欲也。礼者何也?天理也。灭天理,穷人欲,何由而得仁?灭人欲,尽天理,于是乃为仁。克己也者,灭人欲者也。己何自而克,人欲何自而灭乎?本乎学而已矣。其学安在?曰礼而已矣。非礼勿视,视皆理也;非礼勿听,听皆理也;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言、动皆理也。夫视以礼,听以礼,言、动以礼,视听言动一循乎天理之中,则人欲灭矣,私己克矣,天理明矣,天下皆归于仁矣。克己复礼,此仁之正体也。以此通乎子贡之说,「己欲立,己欲达」,果仁矣。以此通乎樊迟之说,「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果仁矣。以此通乎子张之说,「恭、宽、信、敏、惠」,果仁矣。以至通子夏之说,「博学笃志,切问近思」,非仁而何!通孟子之说,「贵德尊士,贤者能者在位在职」,非仁而何!又泛而入乎樊迟爱人之说,庄周爱人之说,韩愈博爱之说,乃深知其为仁之端耳。是克己复礼之说,是仁之正体也,非孔子孰能言之?非颜子孰能当之哉?此乃孔子心传之要,大学之宗,学者不可忽也。且孔门弟子三千人,一旦鲁哀公、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夫子于三千人漠然无称焉,独曰「有颜回者好学」。呜呼!二三子不远千里来造函丈,抠衣而请,负墙而立,果为何事乎?乃不得以好学称,其亦可悲也已。考其所学,如后世博物洽闻无有也,又如后世絺句绘章无有也,特曰「不迁怒、不贰过」而已。愚深思而熟究,乃知夫不迁怒者,克己也;不贰过,克己也。私己已克,人欲已灭,天理著焉,夫子乃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乃知其所以不违仁者,果自克己复礼而得之也。顾惟颜子之见仁,置之则塞乎天地,溥之则横乎四海,施诸后世而无朝夕。推而放诸东海而准,推而放诸南海而准,推而放诸西海而准,推而放诸北海而准,天下无一物之非理,亦无一物之非仁,理当如是也。呜呼!仁无古今也,亦无东西南北也,顾克己者得之耳。使学者无志于圣人则已,如有志于圣人,恶得不信孔子之言?使学者无志于仁则已,如有志于仁,亦恶得不行克己复礼之说?乃知夫未克己以前,其视听言动皆私欲也;已克己以后,其视听言动皆天理也。则于颜子之心,庶几而得之,孔氏之阃域,亦可疾趋而进也。其勉之哉!
拟宏词试观文殿学士提举醴泉观兼侍读特授护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江淮荆襄路安抚大使制 宋 · 王之道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七、《相山集》卷一九
图旧德以分顾忧,爰及祠庭之邃;总元戎而任经略,具膺帅阃之崇。肆举徽章,式昭异数。近辍论思之益,往劳镇抚之良,视仪三槐,宣威四路。诞扬出綍,咸告在庭。具官某道大格天,才周补衮。作股肱耳目,备见其有翼有冯;敷心腹肾肠,灼知其惟和惟一。顷解政机之剧,暂从真馆之游。谓德行可用切磋,故得通班于书殿;谓言谋宜资启沃,故令兼秩于经筵。虽惬予心,犹违众望。惟江淮扼青徐之走集,而荆襄制川陕之奔冲,素号通津,旧为近甸。欲藉折冲而却敌,宜即连衡而合从。是用大纛高牙,肃斋旄于蒲坂;桓圭衮冕,参礼节于鼎司。冀效藩宣,规恢疆宇。于戏!李靖总军西海,有赖于文武之兼资;裴度护国北门,无踰乎始终之全德。勉祗厥命,茂隆乃勋。可。
古今豪逸自放之士鲜不嗜酒以其类也虽以此致失者不少而清坐不饮醒眼看醉人亦未必尽得盖可考矣予好饮而尝患不给二顷种秫之念往来于怀世网婴之未有其会因作五言酒诗一百韵以寄吾意虽(存本作杂)寄古人陈迹并及酒德之大概以为开辟醉乡之羽檄参差反复不能论次也同年兄唐仲章闻而悦之因录以寄庶几兹乡他日不乏宝邻尔(辛亥) 宋 · 胡寅
五言排律 押词韵第三部
美禄无过酒,星泉奠两仪。
端由皆作圣,意趣少人知。
肇命惟元祀,迎春祝寿祺。
功深资药石,力厚起疲羸。
若羡千钟美,休嫌九酝迟。
忘情惟大禹,无量乃宣尼。
抔饮觞初滥,留连祸始基。
先王防以礼,后世利其资。
默识人情异,参稽俗习移。
放怀无事矣,问口纵言之。
惑溺终长夜,奢残竟作池。
包茅齐服楚,奏鼓胤征羲。
大泽斩蛇后,当炉折券时。
彭城正高会,睢水已填尸。
谪去忧占鵩,归来喜受釐。
瓶盆感田父,餔啜念湘累。
壑谷中宵问,糟丘一篑亏。
怒排樊哙盾,吐卧允之颐。
击帻笼钱凤,争权杀魏其。
脱靴惭力士,飞燕忤杨妃。
司隶要殊切,虞人猎已驰。
魏文敦信义,王猛用钤锤。
有客言虽吃,何人字识奇。
裸身荒已甚,涤器事还卑。
软饱深形颂,醒狂屈受讥。
虽将齐物我,亦合悼功缌。
渭水歌初阕,高阳伴蚤稀。
湖船回太白,水殿燕西施。
薤露停杯唱,鲸鱼入海骑。
缅怀七子会,怅望八仙期。
潇洒斜川影,风流曲水湄。
日斜休百拜,罍耻便三辞。
头上巾频漉,腰间锸自随。
谅难操北斗,且复坐东篱。
西海桃垂实,南山豆落萁。
无违商士诰,宜葺杜康祠。
李脱朱温阱,刘为石勒縻。
死生当有在,王伯岂由斯。
五斗酲方解,三人影对嬉。
高谈倾坐听,痛饮亦吾师。
责味曾围鲁,提筒更忆郫。
安能洗晏粉,聊复涨黄陂。
章子以孝显,酆舒因俊危。
夫妻不成属,父母或贻罹。
讵比华茵污,宁虞窟室隳。
壁悬疑角影,车载号鸱夷。
口不挂臧否,醯犹和薄醨。
立苗讽锄恶,种秫待充饥。
雨落香檀注,春融绿髓脂。
云轻浮蚁子,金嫩写鹅儿。
滴滴葡萄颗,涵涵鹦鹉卮。
胸吞九云梦,笔走万蛟螭。
风月江山好,宾朋笑语宜。
绣帘初静捲,银烛已高垂。
俨雅神仙坐,纷罗水陆奇。
色深迷琥珀,光溢艳琉璃。
绿笛翻罗袖,红潮上玉肌。
献酬俱缱绻,沾洽尽融怡。
不问檐花落,惟愁画角吹。
初筵何抑抑,屡舞忽僛僛。
寒食梨花发,重阳菊蕊披。
龙山犹可想,洛浦尚能追。
月满倚琼树,雨馀攀柳枝。
高飞鸿鹄远,左手蟹螯持。
贤圣分清浊,青齐辨等衰。
市沽难共食,家酿恐成私。
算爵商壶矢,忘杯泥夹棋。
资深酣道韵,端的露天倪。
翠竹沉云色,酴醾浸玉蕤。
过咽输浩渺,赴吻重涟漪。
捲尽青荷叶,颠飘白接篱。
野畦供鼓吹,幽鸟奏埙篪。
但看朱成碧,那知玉作瓷。
长瓶卧荒草,山郭飐青旗。
目井欣投辖,窥门怅絷骊。
提壶留客住,杜宇劝人归。
碧嶂下红日,飞霜点黑髭。
邴原良自苦,毕卓未为痴。
处士林泉适,骚人景物悲。
放臣离国恨,迁客去乡思。
须藉杯中物,聊舒镜里眉。
暂时浇磊磈,到处吐虹霓。
但戒零霜露,无劳洒涕洟。
从教禁网密,莫遣醉乡迷。
为沃尘生肺,应防水尅脾。
破除閒病恼,断送老头皮。
埋玉空烦酹,挥金莫计赀。
三行何法制,五齐孰官司。
喜怒或交作,阴阳因并毗。
达人眇天地,曲士谨毫釐。
夜汲文园井,朝餐大谷梨。
渴心便渌醑,大户怕甘酏。
滋味将何比,经纶倘在兹。
一尊常准拟,三顷要耘治。
吾道久榛莽,世途多虎貔。
黄封忆内酝,絺绣念宗彝。
傅说膺新命,曹参守旧规。
群生思覆护,寰海厌浇漓。
倘负膏肓疾,须凭国手医。
欲传方法者,把盏咏吾诗。
上裕蜀策(绍兴时) 南宋 · 喻汝砺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九一、《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七
论天下形势,必资之秦;论秦雍军须,必资之蜀。秦与蜀,壤界之国也。拥四川之饶,据五路之强,而中兴之大势定矣。仰惟陛下至明旁烛,而用之以晦;大德丕冒,而用之以恭。于是结二国之信,致诸侯宗祧;徼上帝之福,锡之天下。绥靖河洛,澄一崤渭,天下胸腹也。今已据其胸腹,则号令之施,足以掩天下矣。光复大业,绍开中兴,千载一时也。臣窃谓蜀宿重兵,岁月淹久,一岁供亿,无虑千万缗。玉垒丰腴,燥于转输,西海羽毛,烬于器甲,而蜀人之力,日以殚矣。仰赖陛下恻怛晨兴,念虑远方。慨蜀汉宿兵之久,怜岷峨飞饷之劳,乃诏枢臣徙兵关右,全蜀父兄,亟蒙福祉,自谓可以少燕一日之閒矣。然臣窃念之,其弊犹在者,官冗是也。水浊则鱼困,官冗则民乱,事要则易从,法简则易行。且蜀之力何以困?兵蠹之也。非特兵蠹之,冗官病之也。盖自军兴以来,于是有制置司之官,于是有都漕司之官,于是有州县酒官及催拨运米官之流。烦扰乎供须,崇侈乎馈问,公私焦然,物力耗竭,囷簏空寡,老弱罢病,而蜀之人益以瘠矣。伏愿陛下伸之以训辞,裁之以纪极,省官并局,则益、利罕不急之负;薄赋缓征,则潼、夔有息肩之日。如是则蜀日以肥,可以饷秦;秦日以劲,可以遮蜀。中兴之业,永为万世无疆之休。
赵郡王墓志铭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七○、《方舟集》卷一六
仰惟太宗皇帝顾念幽、燕、灵、夏皆我旧民,沦于羌狄,思有以羁縻之。适夏人继捧纳地来归,因赐姓得升属籍,赐名保吉、保忠,至于西边能自拔于羌落,皆得援保忠故事。此赵君亦得赐姓名,用此例也。一日,君之子威州兵马监押赵某以状来告曰:「吾父死,朝廷遣中使宣谕,给钱百万以葬。父子兄弟世蒙国恩,外固可略,而内不可无书」。则按君状云:君之先出姜姓,春秋为陆浑,汉为鄯善,唐为吐蕃。牙帐在金城,为西平郡,魏为鄯州,隋仍为西平郡,皇朝为西宁州。君世宁州,君之世在本朝者为温希结。生二子,曰温希锡勒,君曾祖。曰罝勒斯赉,祥符间求内属,为莽沁首领,授宁远大将军,以败元昊功加河西节度使。生三子,董戬,检校工部尚书。辖戬,英宗时袭爵莽沁公,赐推诚顺化功臣,元丰中封威武郡王。夏人许割地以畀,且间之,不从。神宗朝献图夏人之策,诏褒其忠。其子默正,献洮、河二州地,赐姓名赵思忠是也,赠洮岷军节度留后。其子怀义,元丰八年以兰州进讨功加左藏库副使。祖曰温锡沁,元丰中以图果庄功迁瓜州团练使。考曰锡巳衮,元祐六年亦以果庄功为胜州刺史,赐姓名法温,封西平王,以子恩屡封安康王。君旧名尼玛丹怎,宣和间以其世有之地至西海内属,请赐于朝,赐姓赵氏,名怀恩,授武功大夫,留京师。钦宗即位,加右武大夫、思州观察。夏人合诸羌犯西宁,王师久不利,有旨令君往喻祸福,降者数万计。光尧寿圣皇帝登极,封陇右郡王,加食邑。先是,君之母兄隆咱尔献土,赐姓名赵怀德,大观初以招降藏希卜得功迁雄武军节度使,死赠开府仪同三司、安化郡王。至是金兵至陕,其子忠顺专兵河外,全家与金人战死。君逃岷州山间,鸟珠访君所在,曰:「若归我,函谷以西可得也」。君曰:「我世受南朝厚恩,义不负宋」。乌珠以兵胁而追之,君遁走二丈沟间。君泣曰:「我不负国死,此命乎」!马一跃获免。宣抚张公浚即以君节义表于朝,留主管随军机宜。朝廷以君不从伪命,备见忠节,除熙州观察使,都总领河南兵将。绍兴初,有旨居成都。朝议欲收复熙河,制置席公某、宣抚吴公某荐以君招抚,以和议寝之。二十三年,改鼎州观察使,仍陇右郡王,加食邑。二十七年,充成都府路兵马钤辖。三任九年,前后食邑至三千一百户,实封三百户。君精骑射,马上盘两石弓,的不虚发。虽起边羌,世陶中国冠带礼义,而性资忠孝,故惓惓臣节,虽迫以九死莫屈也。先是,君之造朝也,赐对便殿,徽宗问疆埸安否状,君曰:「独苦童贯扰边生事」。时贯本兵柄,意务恢拓,百计抚存,礼意固结。君以倾诸羌以张大边势,虽阳与唯诺,而内沈鸷不变。宦者杨戬至奏君谤讪大臣,欲徙逐之,故异日训词有「抑于权臣」之语。君愤夏人以本朝故为世仇,必欲佐恢复以偿夙恨。宣抚张公得之,置之腹心,以所服戎服金带赠之。绍兴间,敌扬声一出卢甘,一出南山,一出虚秦,以疑我师。君白吴玠,以卢甘道寒不可行,决来成、凤,不若重屯成、凤,扼褒斜。已而敌至和尚原以败,玠奏君料敌之功,君力辞。敌再和,君谓和议决不久,不若先事制胜为永利。时相方大主和议,有告君之言,外台观望,以君摇撼诞谩生事,械致君狱,赖尚书张某保全。已而言者伏辜。君自此绝口不言兵,而专意于浮屠竺乾之书矣。会完颜亮渝盟,议者服君先见。偶三路捷至,君酌酒自贺,曰太平可待。王师驻顺德不进,敌屯凤翔,川边摇动。制置使王公刚中访君以近事,君闭目不答,强之,君不得已,曰:「始并力凤翔,则五路不必下。今我师已老,凤翔之屯甚坚,非我之利可知」。所得赐赉,前后散施,事佛给贫,馀则奉宾,道涂无虚日。有不愿于君者,曰:「是羌儿种习,结客将何为?且縻高官厚俸安用」?欲稍裁制减削,至诬以狱。乃愤愤卒。卒以某年某月,葬以某年某月,年若干。娶包氏、马氏、杨氏,先卒。再娶马氏、王氏,皆封硕人。三子:长曰某,秉义郎、叙州兵马监押;次安国,成忠郎,皆先卒;次宁国,敦武郎、威州兵马都监。二女,长适忠翊郎黄师闵,次适忠翊郎王褒。孙九人:康朝,忠翊郎;庆朝、昌朝、显朝,皆成忠郎;拱朝、光朝、翊朝,皆该奏未出官;世朝、熙朝,早卒。孙女,长适成忠郎王延章,早卒,次适王珏,二人在室。窃谓《禹贡》之法叙等,《春秋》始而地,中而人,终而子,有进无退,无绝法也。国家务复境土而嘉君之世,其有感于君之死而给复其窀穸事甚宠,石宜侈其书,不得辞。铭曰:
国之用材,初不择地。金玉珠贝,以远而致。一善或进,有縻其类。我德无疆,尔世不坠。其自伊何,神鉴在天。其来伊何,有土有田。岂利尔私,冯类而迁。旧壤吾民,一视同然。材不弃遐,武谞惟杰。陶染一新,冠带就列。我岂尔徒,谁则猖獗。阖门死事,有全其节。奕奕其氏,滔滔其源。籍国之属,父子弟昆。爵秩惟王,仪大尔门。既华厥躬,凡百子孙。惟孝惟忠,其渐未止。天心雨露,南北赤子。跬武归疆,如隗之始。谁刊吾语,以告诸史。
挽方通判良翰 其一 南宋 · 林光朝
七言绝句 押元韵
楼橹千重铁作门,不堪聚米更重论。
居延岁月那相似,一听悲歌一断魂。
增修大悲阁记(绍兴十一年) 南宋 · 赵耆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九五、《成都文类》卷三九
由贤劫来,浮屠修行,多取穷山。风雨互浸,藜藋高拄,刍尼巢颠。植不撼动,把茅为盖,曾不遑施。及其成就,功超行溢,两足俱尊。毗庐遮那,宫殿楼阁,偪塞十方。绵亘三世,广博无量,庄严惟称。盖亦于道,可简则简,不为不足;可华则华,不为有馀。以是义故,累土聚沙,便了功德,而不简陋;木天金地,始号因缘,而不华侈。爰当西南,有大都会,曰张仪城。人具善根,依佛信法。有大蓝若,曰圣慈寺,佛事最胜,古今共传。元丰壬戌,有大法师,敏行其名。造大悲像,端严妙好,千臂千手,千耳千目。复建大阁,严覆像貌。有大居士,东坡先生,文章宗师,名动海表,为作记文,缀之以颂。此阁有坏,而文不泯。诗云:「乱生不夷,靡国不泯」。迨今绍兴十有一祀,岁在辛酉,比丘秉信,谓阁虽雄,而不靖深。降阶踰阃,地僒文墨。有来供设,敷座迫拘。阁瞰穴池,窅旷沈㴶。夏潦翻波,势若吞嘬。有来游者,反生怖噩。乃蔓榱题,荫蔽延密,碧瓦参差,鸠欲飞去。乃梁池央,梐楯相属,傃阁窈窕,引绳直趋。乃筑短垣,障池三面,黑月经行,了无忧轸。用力曰劬,四稔而就。凡造如是,罔不钦肃,以拳加额,戴目瞻礼。因形穷理,因理生悟。于此有士,初自形观,曰臂司运,曰目司视,元化所造,自有定形。西海之外,民为只臂,居反膝上;北海之外,民惟只目,当面中央。生理满足,虽曰自如,沴气奇偏,仅同禽兽。伊阴与阳,冲和反本,在人为灵,于类为正。两臂者人,一切诸佛,亦复两臂。太子臂六,固自神异,而况千臂!两目者人,一切诸佛,亦复两目。老翁目四,固自神异,而况千目!失声赞叹,莫可思议。于赞叹间,竟以理得。惟人两臂,偏废而运碍,故天下虽重,所不可易。惟人两目,偏盲而视昏,故金屑虽贵,所不可安。以我两臂,推彼菩萨,母陀罗臂,本同一臂;以我两目,推彼菩萨,清净宝目,本同一目。请论两臂,莛草洪鼐,咸在所举,其妙无大。把握宇宙,此与千臂,用实无异。所举既疑,虽增两臂,巨擘枝指,不失为病。请论两目,万象森罗,咸在所睹,其中无间。洞察天渊,此与千目,用亦无异。所睹既迷,虽增两目,重瞳大孔,不失为贼。千臂千眼,非异非增,士悟所得,理固如是。善哉!菩萨形相,存于阁下,人资胜诣,遂造理窟。非独敏行之力,亦兹来信之功。余于是乎记之,不以附于东坡为嫌也。
唐伊丽道行军大总管禽西突厥沙钵罗可汗露布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二八、《盘洲文集》卷二六
臣定方等言:蠢兹亡虏,背我殊恩。嘉寿称觞,尝拜解衣之赐;瑶池刻印,更叨立戟之荣。辄啸逋逃,欲萌侵轶。会圣主广含容之德,遣使人驰尉抚之辞。地接笮駹,文漫劳于谕蜀;性同盘瓠,声肯变于吠尧?取咄陆以建牙,寇廷州而犯塞。失二句六师初道于金山,一战即枭于处木。降独禄而先声已振,薄曳咥而锐气方张。意其胆落以来归,尚敢尸居而作固。裒十姓蜂屯之众,当万人虎怒之威。辄舒翼以旁张,冀磨牙而恣蠚。遂令步卒,据高而列阵;亲率劲骑,直北以布营。妖锋三遇而皆歼,神旅七擒而莫遏。乘其踣藉,肆厥剪除。都搭大酋,既桩喉而漂卤;俟斤五弩,旋泥首以投戈。乃遣嗣业,趋邪川以追奔;独与雅相,提降兵而踵后。赖风雪蔽天之助,相云祲兼日而行。既破竹以无前,尚寝薪而不悟。遂连弥射,直抵金牙。彼方猎野以偷生,我乃麾军而纵击。渠魁震詟,度伊丽以潜逃;凶丑分犁,举达干而大溃。方兹逋窜,遽就系累。臣已申画疆圻,脩严亭障,释馀萌以示不杀之武,收露胔以昭无外之仁。镂灵山而梁孙原,列壤已穷于西海;衅温禺而染尸逐,献俘行告于昭陵。臣无任。
应符读韩文公龊龊诗考其岁月乃三十二所作今应符生亦三十二年矣深有愧焉因借其韵为咄咄篇以自警 宋 · 孙应符
押寒韵
咄咄汝为子,念之心可寒。
慕则非所慕,叹则非所叹。
愚生乃系俗,达人斯大观。
大明高照耀,沧海足波澜。
不求胜己友,有过孰抨弹。
不绝害心念,诚身奚喜欢。
沟浍无源本,易盈还易乾。
见善苟不明,譬彼东西湍。
仁义根于心,视精而行端。
读书贵知道,事亲宁以官。
会稽产竹箭,西海出琅玕。
虚名何足尚,所惧实才难。
宝梵教寺经藏记 宋 · 释法明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三○、《延祐四明志》卷一八
大夏距天竺国不知其几千万里,有能仁氏之教,盖出于净饭之后,当周昭王二年四月而生。兹大圣将利益于天下,忽地动泉溢,虹光上贯紫薇,王命史占之,剖石南郊,用纪其事。生十九年,父王以嗣嫡之储,钟爱甚笃。因感而欲出俗,志坚不可夺,遂踰大雪山,修道德,成行满于菩提树下,成等正觉,三转法轮,度人无数。机薪既尽,将入涅槃,顾谓其徒曰:「我灭后一千年,声教当留于四方」。于是阿难多闻第一与诸弟子惧微言将绝,于毕钵罗窟中结集法藏。凡住世四十有九年,所说之法若水传器,将大小诸部,不可备举,盛行其土。至汉明帝夜梦金像飞行殿墀,因遣使往西域求之月氏,遇摩腾、竺法兰二大士,以白毡绘其像,以贝多叶缮其书。至止洛京,首命翻译,印《四十二章经》,为释教来东之始也。乃度僧,创白马寺以奉之。原其教,大率以因果为宗,近则使人迁善远罪,终则使之革凡成圣,大有益于教化,故世谓儒释道若鼎之足焉。历魏、晋、隋、唐,又迁千有馀载,中间或隆或替,皆系于时君世主,其道未尝为之增损也。唐高僧玄奘义盛者尝亲往天竺,备历寒暑,得经律论,合前后所译约五千馀卷。梁朝傅大士乃补处慈氏方,以其书覆以宝殿,架以车轴,此亦流通法宝无穷之意。自尔檀信有所祈祷,至于事近恳投,如谷答响。或者窃疑之曰:「吾观琅函玉轴,而赤者是纸,黑者是墨,分别者是业识。与夫施财推解之神,而手未尝捧其卷,目未尝阅其书,又不知其中所说何法,祗一举心祈向,便能感格神物,易危为安,此系何道而致之然」?殊不知如来为一切众生,故于娑婆世界无一芥子许不是舍身命处。且以丈尺之地铺以芥子,纵功力算计尚莫能知,况婆娑如是之广,其积功累德,宜乎不待发一言而千里应之。此但以一代施之为言,若其以法界身随机逼教,则尘尘刹刹,殿推是藏,闻所出音声与亲闻如来所说一大藏教无以异也,而况手持目阅、游心其间者哉!荆溪且一句通神,咸资彼岸,思惟修习,永證菩提,前所谓迁善远罪、革凡成圣,岂虚言耶?宝梵院者,在县之东北隅,去城市一牛吼地。治平中始易今额,业以十方讲观住持。政和间,猊座久虚,众举真懿大师德臻。胡氏子,世为邑之大族,妙龄披缁,乃居延庆三十年,禀法智大师天台教观,众钦仰。既来,适丁百废,莫能支矣。一日,其父允和语之曰:「邑中未有轮藏为道俗洗心植福之地,汝能经画,吾当助之」。于是乐从其说,袖疏出谒豪右。后七年而藏成,宝殿一新,华龛八面,护法神龙从地捧之而出。菩萨天仙,光明辉映,若帝网殊,互相涉入。其徒了宗、如雅、可立同往乌墩镇募缘,得经五百函以实之。兴作于建炎丁未,落成于绍兴甲寅,总费钱万有馀贯。既成,臻公遂告老西堂。未二十年而主人几易,第恐日迁月化,后之人不知创始之本末,乃过谓仆曰:「此藏未有记,公能以文字治增上胜缘乎」?仆曰:「昔韩梓材,唐之名儒也,尝为清泉寺作《轮藏记》,其所载太和中,率天下佛祠逾三万,其能置大藏者不过十百。然以唐较宋朝,其增制佛祠不啻数倍,而能置大藏者,又何止于十百而已哉?顾当时建立之人求其记者,皆一时钜公硕儒,以文章翰墨照辉后人,欲其取重于天下矣。而公独以一林下无闻之人求为之记,得非以仆芜而为诮焉」?然不敢辞而为之记。
按:民国《象山县志》卷三二,民国十六年铅印本。
绍兴祀岳镇海渎四十三首 其三十一 西海位 宋 · 郊庙朝会歌辞
四言诗 押词韵第三部
奄浸坤轴,滋殖其濊。
而典斯稽,有陛有壝。
弗替时举,元斝斯酹。
胡先于河,实委之会。
淳祐祭海神十六首 西海位奠玉币用《润安》 宋 · 郊庙朝会歌辞
四言诗 押阳韵
蒲昌之泽,派引天潢。
羲娥出入,浩渺微茫。
盖高斯覆,犹隔封疆。
我思六合,肇正吉昌。
淳祐祭海神十六首 西海位酌献用《类安》 宋 · 郊庙朝会歌辞
四言诗 押麻韵
积流疏派,被于流沙。
布润施泽,功均迩遐。
我秩祀典,四海一家。
祗荐令芳,灵其享嘉。
玉楼春 其六 宋 · 杜安世
押词韵第六部
春景抛人无处问。
多谢石榴花又喷。
茜罗揉出碎英繁,红蜡缕成香萼润。
血色新裙羞莫近。
密叶柔条相间衬。
雨馀寂寞假山傍,乡国尚遥西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