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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因郊禋肆赦招怀西贼劄子庆历元年十月1041年10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六、《乐全集》卷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三四、《宋名臣奏议》卷一三三、《太平治迹统类》卷七、《东都事略》卷七四、《九朝编年备要》卷一一、《三朝名臣言行录》卷三之中、《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二五、《宋史》卷三一八《张方平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伏以前景祐五年有事于圜丘西戎贡职不至,始发衅端,次年春遂构兵犯边,杀掠吏民。
边将备禦无策,贼数入寇,辄以胜归,济其凶谋,气燄益盛。
今自陕西四路、河东麟府,远近屯戍,输挽供给,天下为之劳弊,而解严息甲,未可以日月期也。
臣尝问自边来者,询贼中事。
盖今羌戎乃汉唐郡县,非以逐水草射猎为生,皆待耕穫而食。
贼每点集资粮器用,人自为备,须岁年为计,乃能一大举。
虽破城寨,不能有我寸土也,而又绝其俸赐,禁其关市,贼中尺布直钱三数百。
边防守备缮完益固,贼情见势屈,自当改图。
然犹骑虎不可复下,虽有悔心,亦何由自通诚款?
朝廷虽欲招来,若非时无名,事亦难举。
倘因今来郊礼覃庆之时,特开旷荡之恩,示以绥怀之意,或特降一诏,或著之赦书,其辞意大略则曰:夫王者以天下为度,含生之类,罔不亭育,况朔方、灵武河西五郡,声教所暨,莫非王民。
顷自德明已来,克保外臣之节,朝廷眷待,恩礼至隆。
去年元昊遣使人来,称为本藩推戴。
缘其附顺三十馀年,忽此奏陈,不无疑骇。
见情未审,遂兴兵,使边人不宁,师徒暴露。
今亲郊上帝,盛礼告成,庆赐大行,囚系尽释。
乃眷西顾,恻然轸念,亏于抚育,吾甚伤之。
今后夏州或有使人者,候人不得遏绝,或有愿通于朝廷之意,即令边臣受而上闻。
且泛告边臣以谨守封略,罔或生事,令榜而揭诸塞上。
或边臣之有威望者,遣单使以朝旨往为开谕,足彰陛下德义之厚,无损朝廷威重之体。
且贼妄自尊大于巢窟中久矣,王者固宜以鸟兽畜之,岂足与之辨名器等威之分哉!
贼若有悔祸之心,称藩纳贡,陛下优为封爵名号以服扰之,出府库之馀以岁时豢饵之,使天下知陛下深诚远虑,为生灵计。
至于天地鬼神,亦当助仁而佑顺。
仁者无敌于天下,况一贼欤!
若贼悍然自恃,凶愎不移,亦足以骄怠彼心,激怒我众。
边臣必曰:天子之恩意如此,贼无革心,我不可以不奋身而为国致讨矣。
战士必曰:天子不以贼之不义而必穷诛,是哀吾属之久戍也。
今贼无革心,吾属不可以不效命而斗战矣。
自边之民至于天下之民必曰:天子所以赦贼,盖念赋役之烦扰,吾人之困劳,今贼无革心,吾人不得不竭力以奉边矣。
贼党必曰:天子幸加恩而不我诛也,而其主茍不思焉,是驱我于锋刃之下,以济其欲而已。
夫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使我怒彼怨,贼有自焚之势,则成败有所分矣。
今议者闻臣之说,必难臣曰:贼自入寇,无不克,何困之有?
今虽招怀之,徒示国之弱,贼肯革心乎?
臣请对曰:昔迁贼之为边患也,号为骁悍有谋略者,陷朔方、灵武,国家丧地且千里,而其众亦大弊。
尔时继迁虽不为六谷所杀,势亦不支矣。
故其死时戒德明曰:「尔当倾心归顺朝廷,如一两表未蒙开纳,但连上封章,以祈见听」。
故德明款附,毕世不渝。
今贼非迁比也,不幸自其初叛,而我守边匪人,是故贼累得志,而其众嗜为寇之利。
向使我无大败,彼无大获,而以贼之虐用其下,寻应疲溃矣。
今朝廷处画边事,守遏益固,将卒用命,财用不乏,虽未能大残其众,姑使来无所掠获,即贼自穷蹙。
今先开其归路,以为后图,纵贼未怀,与国何损?
必又难臣曰:贼虽致款,戎心可保乎?
即有其实,边备得以彻之乎?
臣请对曰:昔景德初契丹大入河朔,先帝亲驾,北狩于澶渊,虏主始遣使议通和好,俄又其统军中伏弩以死,和议遂定。
于时边陲可保戎心,彻警备,而谓继好至今之坚乎?
在朝廷所以抚纳控驭而已。
今事边之费,岁且千万,用师以来,系累杀戮几十万人。
故自古以来论边事者,莫不以和戎为利,征戍为害,盖深念此也。
伏愿陛下延召二府大臣,试详此议,傥蒙采听,则生民之福,实所系赖。
臣不胜区区之恳。
平戎十策 其四 以夷狄攻夷狄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四
邈川大首领唂厮啰,本吐蕃之遗种也。
自潘罗支杀继迁,而德明破灭六谷,世为仇怨。
今诸戎能为元昊后患者,惟洮、凉尔。
比闻效顺,来献戎捷,朝廷抚纳,恩信亦厚,此诚得以夷狄攻夷狄之良策也。
臣以为驭戒戎狄之道,不惟赏利怀诱,亦在诚信要结。
今邈川介于西鄙,感慕恩德,纳忠为用,常所赠贿,恐未足以致其力。
傥于朝臣中择一有机辨材能之士,衔命临抚,谕以国家眷遇之意,凡元昊部族与洮河接境,而我应援可及者,使自攻取之,为出偏师趋要害,为之掎角,是令邈川自为战也。
或难臣曰:元昊既弱,邈川复强,是元昊未破,又生一秦矣。
臣曰:不然。
今量邈川之众,固未能困元昊也。
我因其力而假之势,羌有贪利之心,且为我用,足以牵持元昊之后,分其备禦,兹亦多算之一端也。
论讨岭南利害九事奏熙宁九年六月1076年6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四、《乐全集》卷二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六、《宋名臣奏议》卷一四三、《右编》卷三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臣窃惟百粤之区,三代为荒服,正朔声教所不加。
秦并天下,始开置三郡,曰南海桂林象郡,乃今广州桂州交州
汉武平南越,拓为九郡,元帝弃儋、崖,但存七郡,以至后汉交州刺史部郡七,县五十六。
今自岭以南,皆七郡之地,而交趾得其三郡二十二城。
其土地下湿,多瘴疠,人短折,性躁悍,好雠怨,相杀害,易兴逆节。
历吴、晋至隋,皆内属,除吏,供赋役。
南海节度岭南五府经略使,交州是为安南府
唐末,刘陟窃据岭外,并有交州
国初,交州吴昌文卒,管内十二州大乱,其大将丁部击定之。
部死,子琏承袭。
太祖刘鋹,琏请内附,因而抚纳,授安南都护
自昌文至今,争夺篡盗,已易四姓。
太平兴国中,其大将黎桓篡丁氏,太宗下诏讨伐,兴兵由邕、广水陆两路入,诸将孙全兴等逗挠擅退,并戮于邕州市。
黎桓上表谢罪,降诏赦之,遂除安南都护
景德中,桓死,诸子争立,国复乱,广州守臣奏请乘衅取之,真宗不许。
既而大校李公蕴又篡黎氏,朝议以其遐荒异俗,置之度外,因亦用桓故事,授公蕴旄节,及此传四世矣。
向自日南贡职已废,朝廷阔略不问,边臣茍慢,防禁益弛,凶恶盗贼、奸蠹之民、诸配徙者不无逋逃,颇从亡匿。
亦有士人顽嚚不逞,挺身亡命,赴其招集,教之治兵,助为邪计。
故令乾德敢奸王命,凶党用事,多是华人。
往时遣使,例抵其国,见城中无居民,府舍湫陋,有竹屋数十百区,以为军营,兵器有弓弩、木牌、梭枪、竹枪,弱不堪用,势不能为中国患,故远而易之。
至景德中,李氏窃此疆域,及今七十馀年,王人久不涉其地,不复知其虚实。
今闻其城栅隍堑,乃有数重兵力,民众必益充足,颇略旁占城等诸小国,事势施设比前为强大。
岭南长吏犹习故常,本非经远之才,又忽不虞之戒,狂妄轻脱,为国生事。
蛮性狠悍,有不能堪,告诉不听,投书不受,事情壅塞,积成忿恨。
及其战舰抵岸,军鼓叩城,如入无人之境,略无交锋之备。
寇兵所至,城邑为墟,迁致其货财,系累其妇女,封豕长蛇,恣其酷毒,传闻其事,可为痛心!
然此为既往之咎,方当虑将来之策。
昔汉诛南粤,兵会番禺,道便近,故为功易。
后汉马援交趾缘海而进,随山刊道,千馀里崎岖,三年始得贼,讨袭转战至九真、日南境上,以定汉界,吏士得还者十四、五,而象郡南境由是竟分为林邑国
历代或小叛乱,寻即平之。
隋破林邑,以其地入于交州,终亦不能有也。
唐懿宗时安南都护李琢侵暴獠民,群獠引林邑蛮攻安南府,遣将率江西、湖南之兵赴援。
既而交州陷,遂集诸道兵赴之,积六年方破蛮众,收复安南
而藩镇之兵犹戍桂林徐州,戍卒遂倒戈剽掠湘潭,破宿州徐州滁州和州濠州,攻围泗州扬、楚、庐、寿、兖、、沂、密、曹、濮皆被其害。
诏会蕃汉诸镇之兵十八将进讨,又二年方殄凶逆。
由是天下骚敝,跨接五代,遂为异域。
太祖皇帝弃之,不欲勤中国以事荒徼,列之外蕃,使隔限诸蛮,此天机神算,长辔远御之术也。
逮今百馀年,故无岛夷之患。
此时窃发,穷凶极毒,逆天理,黩神道,自古蛮夷猾夏,寇贼奸宄,未有如是之暴害也。
天衷惨恒,为之旰食,顾此滔天之恶,遂兴问罪之师。
天下切齿,恨不即执其凶徒,诛裂菹醢之,潴其邑落,以为凶虚,宣九庙之威灵,谢一方之冤痛。
伏惟命将行军,授成制胜,既已审之于岩廊,定之于帷幄,攻取形势,谅无遗策。
然臣闻处重位,食厚禄,国之休戚,义当共之,不待迫于咎责而后励勉也。
况臣虽守陪都,服在近职,上恩眷,无补圣明,岂可自同常人,坐观国家之事,犹秦人视楚人之肥瘠,无惨动怵惕之心?
思虑所及,敢怀不尽,谨条九事,列于左方,上达衡石,冒尘睿鉴。
傥有一得,微助涓尘,至于填沟壑之日,亦无遗恨焉。
一事:即今淮甸、两浙、江东西、湖南北州县仍岁旱蝗,陂泽竭涸,野无青草,人户流散,穷荒极敝,事可忧痛,方当散利薄征,缓刑弛役,布德施惠,以抚存保息。
而盗起南裔,王师大兴,正出荆、潭之路,此时民力何以复堪赋发?
后汉永和中,日南、象林徼外蛮夷数千人反乱,交阯刺史交阯、九真二郡兵万馀人救之。
兵士惮远役,遂反攻其府,州郡并力讨之,不能制,为所攻围岁馀,而兵谷不继。
朝廷以为忧,召公卿百官、四府掾属问以方略,皆议遣大将,发荆、扬、兖、豫四万人赴之。
李固驳以七不可之说,而请选有勇略仁惠、材任将帅者以为刺史太守,令募蛮夷,使自相攻击,转输金帛以为其资,有能反间致头首者,许以封侯列土之赏。
因荐祝良张乔可任用。
四府悉从议,即拜祝良九真太守张乔交阯刺史
至,开示慰诱,并皆降散;
九真,单车入贼中,设方略,招以威信,降者数万人。
由是岭外复平。
今南蛮叛乱,始由长吏侵扰,积忿无告,及其致寇,曾无戒备,故令屠陷城邑,流毒一方。
然事已失之于前,谋当善于其后。
臣愚以谓今兹上策,当以谋取,不可以力胜。
谓宜且择广、桂二守臣精密毅重、识略足任者,属之方面,付以便宜,使各选举部下文武将吏
其两路职司官,朝廷为之慎选,令协力从事,招集户口,各安本业。
为发禁卒以代荆、湖见兵,益令募本土丁壮,分屯缘边城邑,使足以保守要害,更相救赴,则贼不敢复窥徼内,自取歼夷。
峙糗粮,积刍藁,惟事事乃其有备,揣情观变,临事制宜,岁年之时,经营进取。
盖中国御蛮夷固有大体,图功宜审,虑害宜深,务在保威灵,纾民力,全士马之用,惜金帛之费,先收多福,以绝后虞,此为全胜之算,经远之道。
傥谓业已兴举,难于散遣,犹有中策,具诸下条。
二事:蛮寇自入钦、廉,以至陷邕州,残暴黎庶,践食城邑,既而席卷还其薮穴,及今已累月。
朝廷旌死事者,而录其孤,推恩厚矣,然及民之惠,犹有阙者。
《春秋传》:鲁与齐战,曹刿请见鲁君,问将何以战,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
曰:「此可以一战」。
盖谓其重人之命也。
谓宜特降德音下广南、荆湖,以慰安远人之情,使知陛下哀痛伤恻之意。
凡四路百姓耗病之事,加意优恤之,庶国家仁恩有所下逮。
至如宥释罜误,以安吏卒之反侧;
开设赏募,以招溪洞之酋豪;
祭酹其亡魂,掩藏其残骼,皆前代常行之事也。
夫文之所加者深,即武之所服者大;
德之所施者博,即威之所制者广。
震耀杀戮,生殖长育,功用相承,此天之道也。
三事:东南六路,灾荒已甚,官私匮乏,莫相救恤。
又缘青苗、助役、市易之法,农民困于输钱,工商窘于射利,谓之钱荒,人情日急。
今王师薄伐,聚于荆潭,调发赋输,即以军兴从事,荐饥之际,供亿实劳。
臣闻安民丰财,用兵之本也。
所有荆湖南北、广南东西四路青苗、助役、市易法,伏望特赐先罢其役法,令复依旧制施行,以此宣布德泽,慰悦民心(《易》曰:「悦以先民,民忘其劳;悦以犯难,民忘其死;悦之大,民劝矣哉!」)
四事:臣闻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忧深而思远。
知天知地,胜乃可全。
地者,远近、险易、广狭、生死也。
彼蛮之举事,非谓其众可以抗王师,非谓其智谋可以胜中国,而敢为暴害至是者,负山海之险,林薮之深,可以出为寇患,难以入与战斗,乘我无备,因而得逞。
传闻蛮界,其崖壑阻处,篁竹丛薄,不通人行,人有操持器仗者,纵横不得回转。
顷年贡象治路,劣容象行,谓之象路,象过寻复蓊塞。
蛮行如鸟兽,穿窜山薮间,自知其路,外人不得而入也。
汉武之伐南粤时,淮南王安已上书谏曰:粤地草木深昧而多水险,中国人入其地,虽百不当一,攻之不可暴取也。
兵入其地,必逃散依险阻,委而去,则复相群聚;
留守之,历岁经年,则士卒罢倦,食粮乏绝。
方夏暑湿,瘅热呕泄霍乱之病皆作,水居蝮蛇蠚虫,曾未接刃,死伤者已众矣。
兵法曰:地形者兵之助。
故用兵有九地,行山林阻险沮泽,凡难行之道者为圯地;
所由入者隘,所从归者迂,彼寡可以击吾众者为围地。
李靖《兵法》亦曰,夫决胜之策者,在乎断地之形势,观时之利宜。
历观前代征蛮者,未尝举大众,非不欲一举殄灭之,地利形势,众不得用也。
以故率常羁縻驯养,不使至于决骤,候察警戒,以固疆圉而已。
今业已失备,致蛮寇,又悉众而归,王师于征,是行天讨,非救急之兵也。
救急则欲速,行讨则要之致诛而已,不许收功之缓,当图全胜之策。
今兴师十万,日费千金,锐士不可久于瘴乡,骁骑不能驰于鸟径,营栅无所立,粮道不能通,长兵无所施,利器无所用,财殚力屈,徒沮国威,先有自困之形,未见必举之势。
何也?
若士马而得为用,则蝼蚁之众何足平?
若士马而不得用,则熊虎之力无所展。
傥今蛮未扑灭,则前春兵须抽退,更图后举,臣窃难之。
臣识闇志衰,知军旅之事,但以古今方册,亦足比测事宜。
向者岭南有万兵,蛮何敢轻入?
窃谓今来吊伐,兵在于精,不在于众,可以计取,难以力争。
况淮、浙、江、湖,公私罄匮,人至相食,岂有蓄积?
计置刍粮,财费过倍。
若令诸军且驻襄、邓,将佐僚吏省去冗员,随行厢军量留充役,自馀浮食一切勒回,以宽转输,省赍送,国财民力,实为大计。
襄、邓间比年丰稔,仓庾充实,军留就食,足支岁月,士饱马肥,暮秋引发,乘锐诛贼,军气自振,后无艰乏,方可图功。
五事:臣观蛮事可以计取,难以力争。
交阯气俗与诸蛮不类,诸蛮贵种姓,服从贵种,义不可夺。
交阯自国朝已来,已易四姓,皆由大校以权党篡夺,乃是唐末藩镇遗风,故其势易为翻动。
窃闻乾德尚幼,诸酋共事而主谋者三人。
今入寇大获金帛子女,各得所欲,蛮夷不义,惟利是贪,归国争功,岂能相下?
如裂其三郡,分授三酋,各为主领,被之告命,使达蛮中,事纵不行,必生猜贰,以至他日衅端常在,多方以挠之,则功易举矣。
兵法曰:军莫亲于间,事莫密于间。
非精知微密,不能用间。
用间之术,神妙之道也。
惟时会之为难得,今实得其时会,惟陛下深念所以可付之人,诚上策矣。
六事林邑国交阯南境,本象林之地,汉时列为郡县,后有功曹区连者杀县令自立为王,因别名国
江南六朝,常羁属之。
隋仁寿中,击破其国,寻而自复,至唐,朝贡不绝。
国朝以来,为交阯所隔,遂不复至。
然自晋、宋,历代常侵寇交州,《南史》以为林邑素无土田,贪日南地沃,常欲略有之,故乘衅即入日南、九德诸郡,辄留不去。
唐末,亦是为群獠构扇,以陷交州,为中国患。
今揣能害交阯者惟林邑,且林邑与交阯相去才千里,本共象林一州之地,今桂州邕州尚十四程,则是林邑、交阯之间,比邕、中间程途犹近。
意者募能使外国之人,谕以讨交阯事,约之师期,使自一面入会王师,如能破交阯者,以日南、九德之地委之。
蛮夷贪重利,必自为力,亦伐国一奇也。
七事:窃见安南后军,见在本府待师期,所领南京一将外,又泾原秦陇之兵约二千五百骑。
闻约取七月到本府,正是六、七月间在路,到此又便南行。
夏秋盛热,比至桂州,已行万里。
臣前已陈蛮界山林崖壑之险,不通人行,马实难用。
顷年侬贼构乱,狄青破之,闻在邕州西北适近山坂,地势宽平,马得施力,故当时破贼,马军之力为多。
今日行军深入蛮地,事与侬贼不同。
侬贼,溪洞一首领,入我郡县之间,止是剧盗,击破即糜烂矣。
交阯自是一国,窃有土宇,恃其险远,主客势殊。
秦渭马军、弓箭手本备羌戎,皆是捍边锐兵劲骑。
有到京师,犹谓不伏水土,辄生疾病,而乃驱之瘴雾沮洳之中,巉崿𥰭蘖之地,水多沙毒,草无藁秸,进又不可以驰突决胜,其能还者无几矣。
况西北戎虏睢盱顾望,如闻王师远出,边骑多行,忽起风尘,来犯亭障,东西往还,万里莫相赴应,又不比海隅之失备矣。
凡言国家大事,必曰军马。
军马者,戎事之本,不可忽也。
今边塞简选一锐士,调习一壮马,甚不易得,尽心于国者方知之尔。
所有昨召边要将官及备边骑兵,愿各遣还本道;
使荆湖多募丁壮,蒐补诸土军
其将士服习土风,谙识山川地利;
其骑亦只用南马,格式虽小,筋力自壮,惯行险隘,安其水草。
使与中国之人相先后,势之便者也。
且使戎虏知朝廷之力,一方有警,边备晏然,不为动也。
八事:伏见安南招讨司期诸留兵,以八月中旬悉至潭州潭州桂州十四程。
窃闻岭外岚瘴,八月九月尤甚,谓之黄茅瘴,草黄时瘴气方盛,十月已后,气候始肃。
湖南饥荒,粮草难致,久留就食,费供输;
若便引行,触冒瘴毒,士马未用,恐多病疫。
若展一月期会,可省一月刍粮,湖湘之民大宽事力。
比至其时,新米已熟,暮秋湖外风土调适,免致人骑枉有损伤,国计军行,两为便利。
九事:汉宣帝时,先○羌背畔犯塞,用后将军赵充国将击羌虏。
充国以为击虏以殄灭为期,必先计策,以待利便。
酒泉太守辛武贤持异,请出击之。
帝下其书,令充国校尉以下吏士知羌事者博议。
充国执意如初,下其书公卿,议者多同武贤
帝以书敕责充国,督之出战,充国上书谢,因陈兵利害。
六月戊申奏,七月甲寅玺书报从充国计。
其秋帝复赐书,令因吏士锐气击虏。
充国策虏有必可破之形,上奏请罢骑兵屯田,以待其敝。
上报书曰:「皇帝问后将军,言欲罢骑兵万人留田。
将军之计,虏当何时伏诛?
兵当何时得决?
熟计其便,复奏」。
充国上状,言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
上复赐书报曰:「皇帝问后将军,言十二便,闻之,将军其更熟计复奏」。
充国奏言兵以计为本,故多算胜少算,因策虏情以闻。
充国奏每上,辄下公卿,议臣初是充国计者什三,中什五,最后什八。
有诏诘前言不便者,皆顿首服。
丞相魏相曰:「臣愚不习兵事利害,后将军数画军册,其言常是。
臣任其计必可用也」。
上于是报充国曰:「皇帝问后将军,上书言羌虏可胜之道,今听将军将军计善」。
明年充国上言:羌本可五万人军,凡斩首七千六百级,降者三万一千二百人,溺河饥饿死者五、六千人,定计遗脱入杂羌亡者不过四千人,请罢兵。
奏可。
宣帝承汉之盛业,天下富实,四夷宾服,先○小羌顾未足为患害。
遣将出兵,充国陈皆全师保胜安边之册;
及上屯田之利,止用吏士万人留屯,因田致谷,以省大费,不失农业,而为武备。
宣帝玺书往复问难,可谓筹计精熟矣,而犹每下公卿议者,以参其得失,其于兵事详重如此。
本朝祖宗有边防大事,亦尝博采群议。
安南之举,兴师十万,万里讨伐,涉危渡险,利害甚多,然圣志先定,国论已协。
伏愿特降玺书,内外近职之臣各令献策,以示博访之道,使四方知陛下重慎之意,三军知陛下忧轸之怀,观其否臧,亦以见群臣之材识。
愚者千虑,尚须有得,采择所长,不为无补。
宋故推诚保德功臣资政殿学士正奉大夫右谏议大夫南京留司御史台上护军南阳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八百户食实封二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工部尚书蔡公墓志铭(并序 元丰二年七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九
公讳某,字子正,宋人。
少而敏于学,未冠登进士第,俊声闻于时。
释褐虔州推官,再调陵州
部司察其才,就举监益州市买院。
丁外艰
甫除,上官藉其器干,人人欲引为己用。
时夏寇犯塞,王师兴讨,久无功,翰林王文安公将命安抚,辟公自从。
辽人间我羌戎之难,兵骑鄙上来渝平,富丞相往使,请公以行,所赍誓书有未安者,俾公自雄州驰入白执政
仁宗欲知虏情,亟召对,不及易朝服,占奏明辩,特迁大理寺丞
寻改殿中丞签书南京留守判官公事。
范文正公宣抚陕西河东,荐公才任烦要,徙通判泾州,除太常博士,易鄜州
夏人请置榷场,通关市,命公会羌豪于延州,以定榷法。
尚书屯田员外郎
濮州有剧贼,执通判井渊以纵掠。
公上言宜如汉乔元,不以劫质开奸路,急捕击之。
朝议从其言,贼遂沮坏。
河北寇盗充斥,公以选知博州,赐五品服。
至郡,饬属城严比伍之令,求闾里宿猾尝为盗囊橐者,得数人,密召约束,贷其宿负以补吏,使察诸偷区处,每发辄知其主名,吏兵掩取,无所逋匿,岁中获数百千辈,境内肃清。
博平聊城田租多隐没,积为敝,公为均之,条教明审,民无扰而税大增。
三司上其法,请推行天下,后诸路稍施行。
公为人彊力,天性明于吏事,故独能行之,他吏茍以应命,徒为纷更之敝。
材誉寖闻,凡中外烦重之职,推择必首及之。
开封府推官,接伴契丹国信使
皇祐中,以陈、许、郑、滑、曹并京畿为辅郡,以公提点京畿刑狱,面赐三品服。
建议开封、祥符两赤县,仿唐制县置尉二员,一主刑禁,一出警捕,至今为便。
度支员外郎
先是,河决澶渊,久不塞,横流汇漫,被害数千里。
李仲昌请修六塔河入之海,命公同领其役。
值大雨水,河不可塞,坐是再谪免。
久之,起知信州
南安军,与南雄接境,岭路巇阻,公为巉而甓之,为永世利。
有旨:俾两路当修完,无得颓圮。
先是,江西广东福建路盐法废乱,奸宄不禁,至被铠仗,拥旗鼓,千百为群,乘势剽劫,吏不能擒制。
公奏请严敕所属,共除民患。
中书难其才,谓莫如公者,就除江西提点刑狱,贼盗盐事专以委之。
度支员外郎
公计盗本以利合,徒重购捕斩,非消弭之术,当设方略散离之,是为长策。
乃下令民有器甲者,与期限俾首纳,原其罪。
得六万馀,择其精利,给诸巡捕吏兵,贼气已夺。
群盗以贾鱼为名,公令贾鱼者赍盐不及二十斤,众不至五人,不持兵,皆为良,吏勿问,人情便安,大党遂解。
旧制,自海陵诸场运盐积之白沙,自白沙运之江南荆湖,率滥恶不可食。
公为具舟,令州郡各本场受之,盐善而数足,畀其赢舟,以给风波之备,自此南国之人始识真盐。
在职二年,奸猾震坏,渠魁效首,凡捕魁长数百,散群盗九万人,岁省刑罚千万计,增盐课四十馀万。
凡所条画,著于敕令,以为定制。
就迁司封员外郎,秩比转运使
英宗召赴阙,数赐对访问,公言诸道安抚、钤辖司军旅之事,得从便宜,百姓有罪,当恪守条,法外配隶,非旧制也。
由是申明禁止,刑无僭忒。
陕西转运副使
每愤叹昊贼畔乱之际,陕西四路屯禁兵二十馀万,义勇、弓箭手、番兵倍之,氐羌种落大小二十城尔,殚天下之财力,丧中国之威灵,胜败之数可从知也。
因陈禦戎攻守大计,书奏,天子韪之,知其将帅材略。
未几,除工部郎中直龙图阁、权知庆州环庆路马步都总管经略安抚使事。
时谅祚骄僭,自谓元昊风类,侮慢弗率,稍引骑并塞侵迫内属部落。
公曰:「羌自纳誓,边吏保境,乃今鸱张,渐不可长,宜有以创艾之」。
裨将耀兵境上,密使番官赵明伏隘邀之。
羌不意军出,引还,伏起,大杀获。
前策羌谋必来报,阴除备。
间数月,谅祚果入寇大顺城,公以大顺城坚,故以委之。
柔远城恶,而当要害,以属重将张玉,配以精兵守之。
一日,公与宾僚弈,烽起民嚣,公令「无嚣,寇在吾彀中矣」。
谅祚自将骑二万,诸豪部众过倍,结三寨傅城,三面傍城,有水可涉。
公令布铁茨沙中,羌骑渡水多蹶,大惊,以谓有神。
谅祚不堪其忿,督帐下决战。
公先选彊弩八百隐壕外,矢彻重札,谅祚中伏弩引却。
张玉募勇敢士夜薄羌营,羌杀伤多,遂溃。
初,寇骑猥众,而我师不及三千,吏士惴恐。
公料敌制胜,覆之有馀力,羌自入寇,未尝挫败,及是诸戎始知畏慑,国威用宣。
天子驰内使手诏慰劳,赐之茗剂。
因请停戎岁赐,而诘其奸命之罪。
时朝廷已定议,而公奏亦至,使者遂行。
谅祚竟以伤痍致毙。
上继命近臣传旨,度控扼,修堡戍,捍贼冲。
公奉诏按视马练平,左通鄜延饷援,右固华池形胜,中禁盐盗往来,抨图请城。
且以地利既得,俟报必失机会,遽遣种古集役费,张玉总兵护筑。
四日,寇大至,驻七日,不得逞而解。
城立壮大,堑垒、楼橹、斗具毕饬,雄冠诸镇。
乃分属羌三千隶于新城,上赐之名曰荔原堡,卒为要防。
公常谓:兵机莫神于用间,非聪明精密者莫及焉。
公坐府阁,虏变辄先得,盖湟中酋豪多为用者,其致之之术深矣。
蕃官思顺,黠虏也,本熟户,叛入羌,周知汉事,羌人信用,大为边患。
会其部族有归汉者,公因宣言思顺且归,俾环州密为具以待,游兵要路伺接之。
夏人果疑,未几,谍报思顺被害。
群羌深仇赵明方,多中伤,公常先事几保佑之,故其子父为尽死力。
怀安镇种豪屈爹,有谋勇,种落胜兵数千,边臣失于抚御,拔族背去,更为羌用十馀年。
公因事致之,复顺汉,抚纳不疑,请以补班行,为本族巡检,怀服恩信,卒收其力。
羌中首领正名怡骨丁励嵬劈延罗,皆桀黠,悉以腹心事公,颐指如意,非聪明精密者耶?
今上即阼,以公积劳,除天章阁待制,俄易渭州泾原路马步都总管经略安抚使
时兄抗以枢直帅秦,公以兄弟邻境为辞,诏旨不从。
泾原天下劲兵处,最当贼冲,前昊虏凡三大入,皆此路。
自纳欸戢兵,垂三十年,将吏弛惰,戎事寖废。
公至,按尺籍阅得诸游冗之兵仅三千人,悉就训励。
朝廷闻之,诏札奖谕,推行诸路以为法。
所统四州义勇万五千人,旧止用戍守而不习战,公分隶诸将,结为队伍,定廪给之式,立迁补之令,皆如军制,时送使迭休,人忘其劳,后遂与禁旅相参战守。
属土兵阙,被旨招益三千人,公奏义勇可备征防,往覆问以措置之宜,公条上番戍之法,具省费之利,上嘉纳其册,复布告诸路以为法。
旧募伉健士以为游骑选锋,名勇敢,资养优赡,未尝料简。
豪右子弟、市井之人窜名冒役幸从军,作奸利,干功赏,公始程其材艺,为之升黜,空食者斥之。
又于熟户蒐择壮锐,籍为蕃勇敢,得千五百,人骑自当,分逻境上。
戍兵得休,月一易者季一易。
公曰:「务农积谷,保边安民之长虑也。
美地荐草,武备孰先焉」?
陇氏沃饶,蕃汉杂耕,旧皆山林,本自县官辟之,因检括得田五千顷,召人耕穫,储为凶灾之备。
边户冒禁,私置蕃部田,法应没入,得田八千顷,募弓箭手三千,马五百。
镇戎军三川高平定川寨壕外有曹英开展新壕,久不得城,中有土山,可以乘高望远,据险结垒,可扼其走集。
乃遣诸将分屯冲要,役五千兵,筑十八日,城毕,楼橹、关楗、兵庐、吏区、仓廪、厩库,材用无虑九十万,营办夙具,民不知役。
开地二千馀顷,募弓箭手千人守之。
敕书褒答,赐名熙宁寨。
熙宁元年冬,谍知虏集兵葫芦河,公曰:「往岁谅祚谋钞秦渭,尝点集于此,盍备诸」?
命田牧者急收入保,部勒诸将申严警候。
七日而贼至,出精勇逆击之,贼惊乱,乃奔散。
公曰:「羌无他衅,忽生变入吾圉,虽北,不可纵也」。
遣四将分路入讨,破荡勒缓等七族,首恶歼焉,首降者释不诛。
群羌震恐,相率远徙天都山之北。
上闻,遣近珰锡命,特迁右谏议大夫,留再任。
熙宁三年,庆帅失律,致寇而不能禦,虏骑攻围华池、大顺、荔原,势甚张。
公谓张玉:「庆州几危,吾岂得坐观」?
亟命以万兵赴之。
羌素畏公威名,闻泾原兵且至,已慑,兵既至,遂解围而遁。
敕书称美,别赐手诏云:「微卿忠义许国,即诸将应援,必至覆溺」。
俄命韩丞相陕西宣抚,别旨羌事俾与公共计议
四年,庆州军乱,关陕骚然,公命倍道奔命,至邠遇贼,掩杀殆尽。
上闻,俾近侍贲尺一慰劳,且云:「庆州军叛,非泾原之救,内郡无以安帖」。
就迁龙图阁直学士
广锐徙营,军士惮迁搆乱,城中惶扰,公以一军校谕之,众不敢动,推其倡率十九人,即日斩于毬场,营竟徙。
每军变仓卒,镇静晏然,人皆壮其气而服其量。
公喜用土兵,故多募弓箭手。
后因恢复熙河故地,诏发精锐往助攻讨,泾原之兵战尤力,诸路将率莫不服公训练之精。
在边专以田牧为急,意在厚生敦本,酾引泾水溉田,民享其利。
以羌虏绥附,罢省诸城堡不足禦敌者,但存守望而已。
兵营同、华,更上下戍边,请三分番代,益减东兵,以实储峙。
边郡霜早,民艰食转徙,公赈廪全济者三百馀万人。
番部饥,质田于汉户,过期不偿,辄被没,公贷官钱赎还,岁取什一之息,偿足而止,后遂著为边法。
治兵械便巧,造镰枪、绝河巨絙。
常战牧龙,以镰枪获利。
熙河之役,道阻水,独泾原兵先济。
上闻,皆推行其法。
平居与诸将燕乐,投壶雅歌,恩意款洽。
拊循士卒,军中磨硙、薪樵、纫缝之事,莫不为之经营;
疾病者亲为处医药;
死丧瘗埋,必使识其处所;
父子在军异营者,请比类迁之同居。
事至极微,必求其便利,惟恐士有失所。
及有兴发,一以军律从事,部分整辑,号令严明。
师有功,归之诸将,上有赉,必以及之;
小违节制,必劾奏,既而密请于上,或止罚金。
故军令必行,卒乘竞劝,上恩下逮,士忘其死,有事攻讨,未尝奔衄。
纪将帅者,公无异论焉。
五年,中贵人奉玺书召赴阙,庆、渭怀之,皆立生祠。
公在二州,屡上兵事,其奏议率亲草,雅有体要。
上语左右曰:「泾原之奏,览之可喜」。
使者还朝,必问其年颜何如,徒以选代难其人,未召也。
及对,拜枢密副使,上曰:「卿在边得简稽之要」。
俾具条式以闻。
又召泾原部将临阅于崇政殿,嘉壮之,颁其式诸路,俾帅臣躬为按阅,谓之「衙校法」。
面命之曰:「边事一以属卿」。
河州景思立战没,上御天章阁,召二府问之,公请行,上曰:「是不足为卿劳,河朔有事,乃当行尔」。
建言陕西土兵父子兄弟在军,由行伍补将校,姻党株连,狃于姑息,河北保塞之乱可惩也,请因郊恩,比京畿迁转其军校,不惟消弭后患,抑材勇之人有以自奋于后。
推及诸路,著为军制。
辽人来疆代北之田,颇挠封略,公请追集北边戍兵,置三十六将,给以虎符,专事训练。
逾年,艺倍常格,悉为趫劲。
京城门钥,旧禁不严,请置铜符,以谨启闭。
善于敷奏,开说详明,入告谋猷,多蒙纳用,沃心造膝,则莫得而纪也。
任职三年,夙夜不懈。
七年,奏事御前,忽眩而仆,内侍掖就西厢,上亲临赐药,自殿中肩舆归西府
中人监太医诊疗,晨夕奏起居状,存问相属。
逾月少间,恳祈罢退,恩旨固留,章七八上,方除资政殿学士、判南京留司御史台
上使近臣宣旨慰谕:厚自持,有瘳复位。
末弱,遂不良行。
元丰二年五月一日薨,享年六十有六。
神志不乱,方与家人语,奄然而终。
讣闻,天子恻怛,为辍视朝,赠工部尚书
三代阀阅,著在伯氏志铭。
娶王氏,礼部侍郎致仕涣之女,赠汝南郡夫人
继室,礼部之弟殿中丞演之女,封睢阳郡夫人:并先公卒。
七子:昕,湖州归安主簿
朦,太子右赞善大夫
天申,殿中丞
煜,太子中允
堪,太常寺太祝
谷,将作监主簿
修,尚幼。
昕、天申早世。
五女:长早卒,次适秘书丞李闶著作佐郎赵磐,润州司理参军王绅,幼在室。
公起诸生,本以文学进,雅有大志,间读兵书战策,以将帅之略自任。
游边,知其山川城邑,至于风谣气俗,莫不谙悉。
既典方面,治军旅,追惟宝元庆历间元昊陆梁、辽人侥倖之事,每慨然长叹,以为上凭天子神武之威,下乘戎狄衰敝之势,湟以西,可缮亭梁,长城以南,可彻烽候,顾龊龊近习,未尝精虑尔。
世有深识者,亦谓其言之非徒然也。
居家理,兄友弟爱,乡闾称其睦。
赒恤宗属,善教子弟,故诸子多才。
文集二十卷,平生之素业存焉。
七月某日,葬于某乡某里,从先茔。
铭曰:
惟皇作极,文武是宪。
文经邦国,武定暴乱。
道远乎哉?
厥有典常。
在人贤者,识其大方。
神圣御图,鼎熙骏命。
法天震耀,以肃荒犷。
有韪蔡公,资适逢时。
祗遹常德,式宣灵威。
蠢尔羌丑,昊实虺蜴。
逖矣西土,为所践食。
祚济其凶,将复跳踉。
公来缵戎,爰扼其吭。
公谓诸将,兵者死地。
尚命纠守,天不假易。
氐酋狠骄,敢触吾藩。
参连一发,竟成游魂。
排难解纷,均庇邻路。
帝称忠勤,康锡蕃庶。
彻我土疆,务农重谷。
忧国区区,惟日不足。
帝曰汝贤,朕志先定。
属尔枢机,本兵之柄。
庙堂忼慨,国论以
帷幄密勿,嘉谋允精。
义激于中,之死靡避。
风淫于末,此生奄废。
在周方、虎,濯征淮浦
暨汉营平,穷讨幵〇。
公在西圉,威行边土。
入经大册,匪命谁沮?
北原先茔,乔木森森。
吁嗟壮志,此焉消沉。
有子多才,是谓善建
神明不忘,于幽奚恨!
按:《乐全集》卷四〇。
吕夏卿夏卿父造,字公初,有名进士也(原校:一本云送吕先辈端州高要) 庆历二年1042年春夏间) 北宋 · 欧阳修
 押词韵第六部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始吾尚幼学弄笔,群儿争诵公初文。
嗟我今年已白发,公初相见犹埃尘。
传家尚喜有二子,始知灵珠出淮滨(一作海蠙,一作淮蠙)
去年束书来上国,欲以文字(续校:一作学)惊众人。
驽骀群马敛足避,天衢让路(一作腾踏)先骐驎。
尚书礼部奏高第,敛衣襆砚趋严宸。
曈曈春日转黄伞,蔼蔼赋笔摛青云。
我时寓直殿庐外,众中迎子笑以忻。
明朝(一作晨)失意落人后,我为沮气羞出门。
得官高要几千里,犹幸海远(一作远海)无恶氛。
英英帝圃多鸾凰(一作凤),上下羽翼何缤纷。
期子当呼丹山凤,为瑞相与来及群。
彭长者墓志铭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六
某里人彭长者之子裔一日携前两浙路转运司干办公事曾公裒状示予,泣且拜而言曰:「父既葬而迁,名教之罪,然亦有不获已者。
先人初葬于里之秀溪,属时多艰,速于塴而卜宅弗审,恒怀古人齧墓忧,将以今年冬十二月甲子改葬于邑之高泽乡滩头平岭之原,公幸哀我,识岁月,以托不休」。
会某被召而止。
及抵行在所,裔走书来请,三返益虔。
某在田间时,固已喜长者之为人,况裔请之力,其安能已?
遂序次其名字事始终而铭曰:长者讳期,字子信
其族世与其云为大槩,则高要练公书之详矣,弗识也,识其未尽者。
长者居家,有武断乡曲者,善言谕之。
或假贷弗还亦不校,冻馁者率多以赒。
顷寇扰四起,里人议如古野司寇,萃丁壮以固吾圉,长者至自毁其家。
享年六十有八,爱而哭者,往往辄相。
后三年,其室曾氏亦亡,葬于吉水县香城之原。
男二人,椿年、裔、咸,椿年早世。
女六人。
孙男三人,郁、郊、邠。
孙女一人。
郁与邠皆尝偕计,今邑大夫皆延为乡校讲书
盖长者平昔喜招师友以训子孙,宜享其报。
尝有芝产于所居西庑,人以为其子孙孝友所感。
本名乃仁,避从父讳改焉
是为铭(《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五。)
往往辄相:文意未完,似有脱误。
龙图阁学士广平郡程公墓志铭淳熙三年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四、《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三、《新安文献志》卷七八
淳熙三年八月宣教郎、充江南西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程宏靖以其先君子龙图阁学士广平郡行述抵某乞铭。
宣和乙巳冬在上庠,适丑虏围京城,诏求愿使太原者,人莫敢往,公奋然请行。
某闻其风而壮之,愿为公执鞭而不可得。
今获书公之盛德懿范,其荣多矣,其又奚辞!
谨摭行述,纪其世,叙其文行,以识其堋。
公讳瑀,字伯宇,系出高阳,黎为祝融,至周有伯符启封于程,后以为氏。
暨伯某父,为宣王大司马
晋大兴时,元谭持节行新安太守,代还,百姓遮道请留,下诏褒谕。
卒,元帝赐其子孙田宅于新安歙县,遂居黄墩。
侯景之乱,灵洗纠合乡里,保黟、歙有功,仕官至司空
太建中论佐命功,诏配食武帝庭。
其后散徙,居浮梁程山者,于公为十世祖。
高祖延珠有至行,丧亲,庐墓三年,乡先生书其事于碣。
是生曾祖讳仲卿,家法益修谨。
兄弟五人,既降丧,共爨而居者馀二十稔。
王父讳禦,好倜傥,仗节立义,不轻然喏。
喜交当世贤豪,如尚书彭公汝砺度支金公君卿皆雅故。
乐施与,缓急叩门,必称所欲而后已。
用是家益窭,而居之甚安,乡里称为长者。
刻意儒学,诗文最工。
部书梅公执礼尝见篇什,叹其词致清婉。
皇考抍纯诚寡欲,通诸经,尤深于《易》。
进士不售,则高蹈丘园。
晚以公故封承议郎,累赠宣奉大夫尚书左丞石林叶公梦得铭其墓。
皇妣金氏,即度支公之孙,累赠太淑人
先是王父以季女妻同邑臧氏,久而未字。
王父念之,及公之生,乃命金淑人举以嗣其姑,故公初为臧氏。
其文行曰:公在龆稚,志气不群,少长续文,诸老先生歛衽敬服。
公慨然抱命世想,益自潜心经术,不炉,不扇,歌声出若金石,人比之范希文云。
崇宁三舍法行,贡入黉序,由上舍擢天下第一。
徽宗皇帝开设学校,文治煟然。
公于是时挟艺与四海英髦争长雄,每试得隽,声闻籍甚。
上舍揭榜,是日徽宗适幸五岳观,亟遣中使宣问大魁为谁。
中使还奏,即去年校定第一者,徽宗大喜。
释褐授承事郎太学博士时政和六年也。
宣和元年宣教郎二年提举京兆府等路学事,借五品服。
陛辞,徽宗遽曰:「卿不须行,除卿馆职」。
公因论乞试教官不用两学为格,次论遇祀事乞先以定仪揭示有司,除秘书省校书郎
四年奉议郎
丁臧氏父毋忧,服除,除尚书兵部员外郎,转承议郎
七年,高丽使回,充送伴使。
徽宗面谕:「朕厚遇远人,所至供亿有不如法,当奏劾」。
公次南京副使刘士元欲奏府中灭裂,公曰:「未见有灭裂处,若骤按之,恐州县望风,增大事体,仓卒间公私不胜其敝」。
士元以为然。
先是人使往来淮浙,类起丁夫挽船,县卒千人,或水溢,多溺死者。
浸淫上闻,有诏禁止,而提举人王珣不悦,画别敕许遇风不顺或水涩趁潮起夫牵挽。
中书舍人孙公傅封还,徽宗大怒,以散官安置。
给事中许公翰驳奏责傅太重,落职宫观
及公渡淮,所过复如往日,即谕县令:「已有御笔禁止,淮民不遵守,何耶」?
令曰:「漕提举约束俱尔,其敢违乎」!
遂约士元列奏,士元,不敢涉笔。
公独衔以闻,俄报所列漕及令皆放罢取勘,中外始知天子爱民。
是时封驳久废,方置讲议司讨论裕国富民之政,孙、许一时名流,相继论驳,士大夫交庆。
及公奏至,不谋而同,公议浩然归重。
使还陛对,遂奏云:「高丽使人往返淮、浙,起夫骚扰。
昨来曾得御笔禁止,比至淮、浙,亲见州县违戾,已按劾闻奏。
王珣以臣异议,势必妄有奏陈,愿陛下垂察」。
徽宗曰:「只为扰民不便」。
挟门使王通势,必欲危以法,果诬奏公所至宴饮,专务沽誉,敢违御笔,按劾州县,乞赐斥责。
淮南提举常平司体量,竟坐诬罔。
是秋,引法归本宗。
,金虏陷燕山,嫚书既至,朝廷议和,且求愿使太原者。
时北虏入,一军在燕山,二太子斡黎勃主之;
一军在太原相国粘罕主之。
公率同僚入乞文字,惟朝廷所使,众龂龂不可,乃独抗疏请行,遂借给事中奉使河东
或以咎公,公厉色曰:「当朝廷危急之,苟利国家,虽捐躯不计也」。
将行,会钦宗皇帝登极,虏闻传位,相顾失色。
且谓契丹昨来事急,乃内忌太子得人心,遽自戕灭。
今中国如此,事未可量,遂有讲和意。
及虏骑将河上,王师焚桥不战,而北京城大震,密议南狩。
右丞李公纲持坚守之说,中夜夺其议,黎明御翠华门,宣谕厉兵城守,众心少定。
是夕虏使来邀大臣议事,诏右丞李棁右司郎中郑望之往,既议金缯之数,且许割三镇地
有旨,假公户部侍郎河东路干当公事。
秦桧亦假礼部侍郎往河中,初皆未知朝廷遣使之意。
及见少宰吴敏曰:「此行也,实割中山府路地界」。
公与各入奏云:「臣等但愿奉使讲和,未尝请割地。
今和议已定,而割地则自有主议之人」。
不报。
即见宰相申前说,见拒甚力,遂行。
时在御营司,专主战守,方与官属措置起兵尾击,见公,怅然顾曰:「勉之」!
公曰:「苟右丞之计成,某辈又何足惜」!
夜至虏营,无所系属,枢密路公允迪以坐毡假公席地而卧。
迟明上马北去,暮则张幕藉草野宿,越数日,粮糒告竭,仅分瓯粥。
既渡黄河,憩于沙上,公顾谓同行曰:「虏未全渡间,得数万骑掩击,首尾不相救,可以雪围城之耻矣」。
给事沈公晦曰:「公将置身何地」?
公曰:「王师苟有功,我辈岂复为身也」?
将至中山,虏命一军与公俱。
既至城下,诸帅已先得朝廷密谕,俾勿割地,城守甚严。
虏使王汭来至城下,遥语,复不能下,遂与俱至燕山而还。
时靖康元年四月也。
中朝诸公闻公南归,举笏相庆,谓非唐俭辈可比。
既至京师,对于崇政殿钦宗曰:「国事艰难,极知卿奋不顾身」。
慰劳备悉。
问虏情何如,公对以:「二太子者虽未易测,然屡云:『既许我三镇,而一城一县全未割,如九月事不了,再领兵南去』。
臣度其意,似欲聊得数州以为名而归。
粘罕持军尤暴悍,非二太子比」。
因乞奏修塘泺,饬土兵,增莫州戍。
又奏:「金虏所恃者马,今当修武备,为险阻,使不得驰突,始可与较胜负」。
钦宗曰:「卿料虏人今冬来否」?
公曰:「臣谓必来。
朝廷以臣为张皇,然臣不敢保其不来。
陛下第力为战守之计,庶几彼不得肆」。
登极覃恩,转朝奉郎,至是有旨,特转三官,三辞不允,除右正言
入谢曰:「臣备员兵部,惭未图报,岂谓误恩,擢寘谏垣,大惧无以称职」。
钦宗曰:「但知无不言,便是称职」。
公自是苟有所见,尽言无讳。
尝言:「兴衰拨乱之君,不可复循持盈守成之法。
方今盈盛之业既亏,衰乱之形已见,凡偏而不起之处,当力救而急拯之
故贤在所急用,而佞在所急去,利在所急兴,而害在所急除,安在所急图,而危在所急避。
当今急务,一切解弛,而股肱大臣玩岁愒日,莫肯以身任天下之事。
欲慕祖宗而法术无追,欲斥阉宦而宠任益坚,欲锄奸恶则薄示典刑,欲汰谬滥则苟容侥倖。
兼听而不能得其言,委任而不能责其效。
苟且之习复成,党与之私浸广。
以调兵则失于不熟讲,以储则失于不早计。
轻出号令而不惮纷更,耻言财利而不忧匮乏。
爱民利物之吏未尽序,死绥斩级之士未尽录。
溃溃若此,而强敌挠边,长驱之志未艾,上下偃然安之。
自以为能革前日之弊,臣恐前车既覆,而后车复不戒也。
臣望陛下发挥英断,磨砺臣邻,毋务苟且,毋乐因循。
如臣所陈,最时病之大者,悉取而更张之,则中兴有渐,而兴衰拨乱可以埒美古人矣」。
钦宗曰:「朕非不知,但恐虑有未尽,决意行之,必有所失」。
公曰:「天下之事,故当如此,然谋之既审,虑之既熟,而优柔不断,实隳事政」。
又上疏言:「昔唐魏徵曰:『君所以明,兼听也;
所以暗,偏信也』。
陛下兼听之道虽不废,而偏信之私尚不免。
何以言之?
庙堂之上所言公,公言之;
所言私,王者不受私也。
比来宰执进对留身者,无日无之,以为公则同列自当共论,以为机事不可不密,则在位孰为不当与闻者?
深恐喋喋多端,足以乱陛下之聪。
乞明诏宰执,各竭己见,互相可否,务归至当,然后俱退,无复留身,庶免偏信之惑」。
钦宗曰:「近日颇甚,当降出文字」。
又曰:「近日差李纲路宣抚,外议如何」?
公对曰:「外议固以为宜,然李纲缘前与大臣议论不同,闻命之日,再三辞免,盖虑中外不相应。
今既统军北去,须赖圣明任之勿疑」。
钦宗曰:「在外军事如有所闻,卿一一奏来」。
公既退,乃奏:「朝廷近赐粘罕书,颇加责诮。
其人刚戾狠愎,志在必得太原,然顿兵累月而城不下,气亦稍沮。
若以甘言啖之,恐或可解。
昨闻遣使遗赂与斡黎勃,意彼必有厚薄之恨。
今复以书责诮,适足以鼓其怒,宜少易书词」。
又谓:「州县募军,有司急于及额,往往捕捉平民,抑勒刺填,遂致行旅断绝,居民惊散。
乞申明戒谕,若抑勒刺填而人品年甲不应者,并行斥责。
湖南洞兵未尝远离乡土,若一例调发,恐近则鸟窜鼠伏,连结蛮獠,别致生事,远则在路剽劫,流为盗贼,乞行寝罢。
京畿保甲几五万人,合而教之郊外,暴露日久,因致失业。
乞止令逐县训练,乃会集郊外,教阅旬日,则复归之,以俟缓急期会」。
又论:「江浙用兵,所费浩穰,人户入粟输金,命有司按实补官可矣。
托为上书可采,效用尽心,并理选限,依官户法,未见其可。
且民间出于情愿者既少,官司必至科配,托劝诱之名,为科配之实,所得不广,而所害者大,臣窃为陛下不取」。
闽部额外贡茶,漕臣赵岍内药局不为受,进画旨施行。
公论:「执政大臣,不能持正格物,乃敢以此尝陛下。
昔汉文却千里马孝和庸主也,犹能敕大臣不受龙眼荔枝之献。
陛下纵不能比德汉文,安可有愧孝和
愿斥,勿使众口腾议」。
钦宗曰:「朕不嗜此物,以备国信所用耳」。
公曰:「陛下俭德,天下共知,此虽微事,但恐即位之始,此隙一开,后必滋甚。
国信所用,恐亦自有定额」。
时台谏章疏付中书,多沮抑不行,或稽留不下,公上疏论:「宰执所行是,台谏何所复言?
有所言,则与为敌。
臣闻君犹心也,宰执犹股肱,台谏犹耳目。
任耳目以广视听,将以运用股肱。
今股肱反蔽耳目,陛下将谁与为治乎?
臣闻真宗时,尝诏谕谏官御史,各令举职,仍令中书置籍记其言事行与不行,岁终具奏。
盖非特稽考所言当否,因以知其人,亦以防壅蔽之患。
伏望陛下特赐举行,仍于广内创制台谏章疏总目,听政之暇,雍容观览,不惟裨补治道,因考其事,有当行而辄稽留未进呈者,督之执政
庶几股肱耳目之任,不至偏废,而治功可望」。
又论:「临御以来,搜求疏远谠直之士,布在台谏,虚以听纳,是诚有意祖宗之治矣。
然陛下喜受人言,而未可谓善听言,喜受人谏,而未可谓善纳谏。
听言纳谏云者,必深思而熟计之。
当理则行,不俟旋踵。
若受而不能用,与不受同,实无益也」。
钦宗嘉纳。
余应求陈公辅执政意,相继去国。
公论:「应求、公辅踪迹孤外,志操凛然,陛下擢为台谏,士大夫方庆言路得人应求等亦感激奋励,知无不言,公道少申,邪人侧目。
一旦论事稍涉嫌疑,而大臣已有挤陷之者,臣恐自此直言之士不安其职」。
钦宗曰:「二人相与为党,向日伏阙,盖二人唱之」。
公曰:「伏阙数千人,二臣时为馆职,恐不能鼓倡」。
钦宗曰:「耿南仲亲见」。
公曰:「臣闻方士庶伏阙,二人入局,为众要留。
南仲宣谕圣旨之时,却得公辅转谕众人」。
钦宗曰:「南仲殊不如此说」。
公曰:「陛下既以南仲之言为然,便当以鼓倡伏阙罢斥,不当因其言事指为观望。
南仲以其人为有此事,当其初除谏官不奏白,何也」?
给事中王云使虏归,言王汭意望朝廷遣三使燕山斡黎勃所,然后使人导之见其主及粘罕,大则不及岁赂,小则不须礼物,惟约使人密至。
朝廷三遣蜡书至余都,悉为粘罕所得,欲败和议。
朝廷疑其不实,犹豫久不决。
公上疏乞遣使,且言:「和议成则利归于斡黎勃,否则功归于粘罕
余都之事,有无未可知,万一有之,而其势果盛。
金虏奋自小国,强兵力战,臣服诸虏,殄灭契丹
余都果能崛起,恐一二年间未能兴复。
今我疆土自与金虏为邻,而余都乃在云中之北,舍强而就弱,弃近而就远,背正道而从诡计,失王者御四夷之体。
又蜡书既为粘罕所得,往结余都者达否未可知,乃先绝斡黎勃主和之意,计亦左矣。
就使余都之约已固,彼果起事,我能兴兵出塞,与之协力乎?
兵围我重镇,累月竭力不能解,乃欲出塞共谋人之国,虽三尺童子亦知其不能矣。
莫若审酌利害,早遣使命,庶无噬脐之悔。
至于防秋之计,虽和议已定,亦不可弛」。
又论:「李弥大宣抚大臣,自当与之和议,授成算以出。
弥大都堂既不得见,乃仆仆然日候伺于诸臣之门,未闻付以统戎大事。
行次大名,虽有旨改命,而胜捷军处置失所,果致败事。
至于一行官吏兵马虚费钱粮,不知其几矣。
今独罪弥大可乎?
王云使燕山,得金虏请和语言,入塞七日,疾驰至京师以金虏约使人以七月上旬至彼。
陛下命宰执求可使者,义当朝受命而夕择人,俾有司为治装兼程而往。
今半月矣,乃始得一邓绍密,而北去又未有日。
稽之众论,佥谓徐处仁吴敏唐恪政事不振,陛下深惟社稷安危,尽赐斥免,别选英贤共图大计,庶克康济」。
又言:「陛下持苟且之术,行姑息之政,以节用则浮侈尚多,以爱民则凋敝未息。
官冗而不知澄,兵骄而不知制,名曰斥逐邪佞,而多方庇护;
名曰爱惜名器,而不谨差除。
凡若此者,遽数之不能尽。
其至急者,宦官反侧,将为变于内而不知杀其势;
民庶困耗,将为寇于外而不知结其心。
臣未知诸臣同朝奏事,与留身造膝之言,亦尝及此乎」?
钦宗虽嘉纳,而遣使授书,不能悉如公所论,和议亦向败矣。
他日进见,又言:「四方万里之远,所恃者监司
臣观见任与差下人尚多不才,乞精选省曹、台察卿监中忠直强明之人,分涖所部,庶使远迩均被实惠」。
蔡京父子、童贯朱勔罪大责轻,公累疏乞大正典刑。
又言燕瑛蠹民膏脂,以事权幸,不当典河阳
吕源轻佻,恐致生事,不宜帅桂州
聂昌人质最下,不宜尹开封
妄言上皇忿怒,而已解释,乞付有司考核。
又言:「曾诚纳赂宰相,起自废斥,方元若专事请谒,秘书两监,安用此流」!
钦宗曰:「燕瑛无所用,吕源踪迹已不佳,更要生事,安可作帅?
朕知其小人,方元若昨权立螭,辄战灼不能立」。
公曰:「此亦足以知其所养」。
又言:「何执中、余深乞诏太常别定谥,授深散官,窜之蜀徼」。
又言:「相州之北有漳河真定之南有滹沱河,积水虽深,遇冬浅涩,上流可作堰闸,倘有缓急,亦控扼之一端」。
又尝历数汉唐宦官之祸,今不当俾之参预外事,累数百言。
凡再上章乞补外,不允。
侍御史李公光言星变,钦宗问曰:「卿见之否?
宫人数疚瞻视,及问徐处仁,悉言不见」。
公曰:「臣虽未尝见,然或以为有当禳。
臣闻灾异之来,要在厥事、修厥德,愿陛下勿问有无,第察事之否,德之修未,自然上天昭鉴,变异可消」。
初,公再论蔡京等罪,钦宗曰:「只为吴敏力庇护他」。
公曰:「陛下既已察见,便当亲赐处分」。
钦宗曰:「当即批出」。
后数日事寝,公又入奏,略及面谕之意,遂奏公漏榻前语。
钦宗不以为罪,密敕近臣宣谕,且曰:「程某在谏垣甚宣力」。
至是又谓公曰:「李光如何」?
公曰:「台端之任,刚正有守,众以为宜」。
钦宗曰:「只有文字论朱勔,却党蔽蔡京」。
公曰:「臣观光非党者,当是见臣等已有章疏,及朝廷已有行遣,不复论列」。
钦宗曰:「须卿做取文字来」。
公曰:「臣当躬禀圣训,然臣于昔为朋友,陛下或全臣私义,乞宣谕其他台谏」。
由是忤旨。
越数日,除屯田郎官
又数日,有旨与远小监当,遂添差监漳州盐税。
公居言责五十有四日而罢。
光尧太上皇帝即位,除司封员外郎
明年,转朝散大夫,迁光禄少卿
进士廷策,改国子司业
淑人感末疾,丐外祠主管亳州明道宫
绍兴元年,召赴行在所
入对,上疏曰:「金虏肆乱,于今七稔。
陛下践祚,自南都维扬,自维扬迁会稽,惟奔播畏避,此岂虏真不可敌哉?
顾吾不敢与之敌耳。
宜及今预设方略,保护江浙,伺间承便,长驱直捣。
此而不为,后时之悔,可胜言哉!
臣敢画十事,仰干宸听。
一曰励志气。
百克而卒无后,汉高屡败而终有天下,盖胜负兵家常事。
金虏志骄气盈,已有可败之理;
中国军摧势蹙,非无可为之时。
愿陛下念二帝播迁之耻,励志以殄虏,则功业之成,庶乎可待。
二曰躬节俭。
勾践困于吴,苦心焦思,卧薪尝胆,身自耕作,与百姓同劳苦,卒灭夫差,而雪会稽之耻。
卫为狄所灭,东徙渡河,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初年戎车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诗人歌之。
望陛下俯酌二君之迹,躬自黾勉,惟战士是恤,则臣下化服,事功可图矣。
三曰访贤才。
昔宣王承厉王之后,兴衰拨乱,卒为中兴之君。
诗人推明其所以成功,则曰任贤使能而已。
今陛下所与图事者不过宰执,次则台谏侍从,臣恐尚有困于散地,沉于下僚,望加意搜访,或召见,或任使。
若各当其任,天下事不足为矣。
四曰求将帅
光武所以续既绝之绪者,推寇、邓之勋;
肃宗所以平安、史之乱者,称李、郭之功。
今一二大帅,位高金多,顾募豢养,缓急非所倚。
臣恐偏裨行伍,未必无奇才异能,愿广加搜拔。
士大夫有知兵而尚气节者,尤宜参用。
五曰申纪律。
昔秦师过周北门,而免胄超乘,王孙满知其必败。
子重问晋国之勇,栾针谓好以众整。
故兵未接刃而逆知胜负者,观其军行整与不整耳。
比年以来,师无纪律,或望风而溃散,或逗挠而不知期会,虏掠子女,焚荡庐舍,此弊不除,何以捍敌!
伏愿明敕一二大帅,使躬亲惩创,以劝率诸将。
又广布耳目,察访自今行事有纪,勇于破敌而戒于扰人者,特加旌赏,庶革前习。
六曰治财赋。
今日急务,莫先于治兵,莫急于兵食。
然自军兴以来,理财之政不修,日以困乏,乞诏有司,修废弊,损浮靡,使货食丰羡。
七曰广召募。
夫秦之未并六国也,六国困于秦兵之强,然卒亡秦者亦六国,乃知人无不可用,顾训练何如耳。
淮甸以北,金虏蹂躏,江南荆湖,寇盗残破。
伏愿饬诸州军,广行召募,精加训练,亦足以抗诸帅偏握重兵之势。
八曰治舟师。
夫三江五湖之利,吴越之所必争,齐楚不能以取胜,彼利在骑,吾利在舟。
况金虏形隔势绝,又非齐楚之比。
然顷者南渡,我莫之抗。
及其北归,韩世忠邀之中流,迁延岁月,反用周瑜之所以破曹操者,全军北去。
盖彼多算而我算尝不足,是未尝自治之过也。
今既驻跸会稽,西则常、润江口,东则台、明海道,而江南密为唇齿。
上流沿江,皆宜以时措置。
九曰谨命令。
夫去兵去食,而信不可一日无,故民未知信,子犯以为未可用。
顷年驻跸维扬,众知夫未可复东也。
一日下东还之诏,识者重叹。
伏愿继今谨于出令,期于必信,庶几民听不惑。
十曰责事实。
孝宣之治,本于综名实;
西晋之败,由于尚浮虚。
国家积弊,既缘名实贸乱,浮虚日朦,又以诞谩,非掠名欺众,则择利以谋身,非便文自营,则倚法以削民。
愿陛下鉴晋之所以亡,汉之所以兴,大变习俗,庶事功可成。
抑臣尝考夷狄虽自古为中国患,而盛衰未尝不相因。
太王避狄,而文王致昆夷之駾;
汉高平城,而武帝穷漠北之师。
陛下脱身重围,崎岖河朔,握图履籍,历数有归,天心眷佑,亦可卜矣。
愿思寄托之重,审危殆之机,历考古今之变,屈群以立非常之功,天下幸甚」。
又言:「臣闻君子安不忘危。
去年金虏偶不南渡,今剧贼李成势稍衰弱,臣愚过计,深惧危苦之言不达于圣聪,或者玩日苟安,不虞祸发。
幸陛下深思远虑,夙夜以定倾扶危励志,庶祸乱可弭」。
太上方欲擢用公,而任事之臣议论不合,乃力丐外补。
遂除直秘阁提点江东刑狱。
踰年,除太常少卿,入觐进言曰:「臣闻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
臣窃考圣朝自太祖皇帝揖逊而履帝位,世世相授以仁,不杂他术。
德泽渗㵂之久,故比岁夷虏寇盗,蹂践焚劫,生民亡聊,亦已极矣,然厥心归戴,未之或改。
陛下监观治道,灼见根本,故比年诏令数下,专务宽恤,海内幸甚。
然臣窃虑军旅未休,输饷方急,州县常赋,不能供亿,势必至于科扰。
陛下虽欲办行宽恤以仁斯民,恐未能上副圣意。
望明诏宰执,俾求通练财计之人,相与讲究利病,省节浮费,使国用赢衍,仓卒不致科敛,庶有实惠孚于四方」。
又言:「臣闻学校不修,诗人兴刺,《子衿》之诗是也。
臣窃见比年以来,举人鲜以学业为事,既深可忧,而一命以上,或才质之美,往年得为教官,颇患无缺以处之,行在学馆局务阙又加少。
窃惧中人之性,不得长养成就,而因循汩没者为多,他日当更乏才。
望圣慈深以人才为念,特诏州置教官一员,使专务教导,不但已入官者得以成就,而韦布之士知所向慕」。
又言:「臣尝典狱江东,诣狱阅视案牍,讯问囚徒,已量事实,责限结绝,破械释系、脱于囹圄者百有馀人。
复检视诸狱囚,病而不医、死而不殓者不少,甚失哀矜庶狱之意。
除具奏施行外,窃虑四方囚系,似此甚多,望降诏诲饬,俾司狱之吏各大书揭榜,寘之厅事,庶几遵守法令,上称好生之德」。
上曰:「士大夫称卿,中外如一」。
即日拜给事中,赐三品服。
尝言:「治天下之道,必自学始。
窃惟圣质高明,决事之暇,躬亲国史。
然人君之学不在章句,当考治乱之迹,贤否之辨,而其要又在于正心诚意」。
又言:「夷狄之患,未有甚于今日。
然物极则反,愿与大臣力图恢复」。
上曰:「畏首畏尾,身其馀几!
前年金虏过江,官军接战,彼亦甚多损伤,自此可以使人向前」。
公曰:「但不退避,则两敌相当,未必不胜。
况曲直之理,昭然可见」。
顷之,兼侍讲
入谢,进言曰:「臣闻以一人之微,临亿兆之众,其万几之繁,已不胜应。
至若外有夷狄,内有寇攘,其难百倍于无事之时,疑若日不暇给。
文王有密人之不共,而乃曰:『无然畔援,无然歆羡』。
则其意在于正心。
光武当汉道之中微,崎岖兵马,而手未尝释卷,则其意在于务学。
盖心正则有以格天下之非,务学则有以考天下之理,此至约而施至博之道也,陛下天资已有日跻之盛,望仰思祖宗寄托之重,俯念群黎欣戴之,广览博观,使忠邪贤否事物之变,昭昭乎胸中,而又加意于正心诚意之学,则圣德日新,事功日起矣」。
又言:「臣闻不畏多难而畏无难,故有国家者或无难以亡,多难以兴。
后羿之变,而少康其功;
周有懿王之厄,而宣王定其业。
国家日者祸故不可胜言。
两年金虏不果南渡,比日寇攘亦向衰息,而将骄卒惰,民困财殚,固未可言平定中原之日。
然志不素立则因循苟且,将无时而可为。
伏望陛下万几之暇,博览少康宣王之事,思所以申愤而雪耻者,诏大臣以捐省末务,日为恢复之,则中兴之功,庶其有」。
又言:「今日诸将官高而不可使,兵众而不可分,有警必不能奋不顾身。
窃虑其偏裨,或有可搜拔任用者,伏望陛下降旨,令诸大将依顷日侍从荐举指挥,各举数人,陛下即加铨别,稍分所辖之兵。
遇有警急,则酌事势而遣行,庶兵不偏重,而偏裨之能者得以自见」。
又言:「金虏狼贪虎噬,未有畔岸,而两年不敢南牧者,关陕之兵牵制之也。
比者捷书来上,深若可喜,然臣方以为忧虑,其不得志于彼,将逞愤于此。
望陛下建藩维于淮南,设控扼于江上,而大治舟师,以防越轶,然后相时料敌,为恢复中原计」。
居亡何,求对便殿,进言曰:「窃以中否之祸,无世无之。
或侵以衰微则周平王,或随以隆昌则光武
今日之事,欲异乎周之衰微,而庶几汉之隆昌,是在陛下而已。
然筹帷幄者未有出人之略,为将帅者又无捐躯之志,则日复一日,人情更益怯懦弛懈,无复奋发。
愿陛下考光武躬临战阵之事,以作励谋臣猛将,则抗敌而立国隆昌之渐,可立矣」。
又言:「自黠虏作祸,于今八年,未见恢复才效,而日有寇至之虑,此诸臣不才之过。
其见任使者,既未见豪杰颖出之人,而屏远服沉下僚,又未有所简拔,则相与因循苟且,深为可惜。
望陛下上焉思委任贤能、驾驭英雄、推诚尽礼之道,次焉思驽磨钝、弃瑕录善、破朋坏党之术,使瑰材玮器,位显任重,而寸长尺短,悉为我用,则功效可卜。
若必守常辙而求异功,规近效而图远略,非臣所敢知也」。
又言:「臣伏睹政和间尝置局裕民宣政间置司讲议,皆纾急救弊之举,意非不善。
一则夺于柄臣,随命即罢;
一则毛举细务,徒费日用。
此无他,权要无以市恩,近倖无以窃宠,冗食滥员无以侵耗太仓,其实有利于国,无害于民,而小人皆不便也。
或以为拂人心,或以为伤国体,兴讹造讪,乘间投隙,故主其事者亦将摇于不任怨之说,不免徇寻常之见,持苟且之论,恶在纾急救弊哉?
修政局之建,其目曰省费裕国,强兵息民,是在今日,已为后时。
顷者陛下发明诏,命官吏采众言,又诏条具在内诸司,阅两月而未有施行,道途籍籍,以减省为难。
窃虑小人之言浸渍摇惑,圣意一移,则天下事无可为者。
伏望陛下照之以不惑,断之以不挠,使必如明诏,则所谓中兴政事,此其基也」。
又言:「国家自播迁以来,祀事极为简略,虽礼视时而隆杀,不得不尔,然宗庙之享,系在陛下。
顾累朝御容,寄寓远方,迎致实将,而祼将不亲。
望诏礼官取孟享之仪,酌时度义,略其大而其实,以时设位,陛下躬行献享」。
命下酌之,而有司不果施行。
公再言:「臣恭读祖宗故事,见仁宗谓辅臣曰:『朕朝夕奉三圣神御于禁中,未之敢怠』。
又见唐李绛等因奏事,言祭祀天地、荐享宗庙礼器敝恶,宪宗耸然曰:『朕虽以故事祀天地、享宗庙,不得亲行,宰臣摄事,每至其日,朕未尝不夜半即起,沐浴盥栉,肃恭以至明,过时方息』。
即饬有司,修饰器物,丰洁。
谨具奏呈,仰乞酌用」。
又言:「窃见三衙之兵单弱,而缺额不补,五军所统虽多,招怀抚纳之流。
目今虽未有他故,然李捧、崔增辈各将其徒,张俊王燮等元无兵机,则控驭之制已大疏略。
今欲使三衙之兵渐统旧额,五军所统,随宜易置,散群坏党,新旧参错。
庶禁卫增壮,而招怀抚纳之流控驭得所,不致有意外之虞。
吕颐浩奉庙谟以出征,如李捧、崔增辈便可俾隶戎行」。
上曰:「得处分」。
因曰:「颐浩熟于军事,令总诸将外禦,秦桧在朝廷,庶内外相应」。
公曰:「内外相应最为至急,宣王吉甫北伐,而是诗乃言『张仲孝友』,盖非张仲在内,则吉甫不能成功」。
上曰:「秦桧诚实,只为大执」。
公曰:「士大夫操修不美者至多,如求机警能顺旨者,极不难得,但恐不诚实,终不可倚」。
上曰:「此辈亦何所用?
朕以至公涖天下,见其可用则用之」。
公曰:「涖天下者莫大于至公,帝王之德,所以配天地者以此」。
上曰:「更要仁要明」。
公曰:「三者虽异,其实一体。
惟公然后能明,惟公然后能仁。
愿陛下以至公为先」。
又言:「卫多君子,吴季札以为未有患。
晋多君子,季武子以为未可媮。
欲知国家治乱兴衰之端,当观其贤才多少。
侍从仅十许人,自卿监以至馆职建炎间裁定员缺,伤于太少,时属艰难,正宜招致英杰,共图康济
望博访妙策,搜奇拔颖,使侍从官不致多缺,诏增置卿监以下员,庶拔十得五,一旦有事,无乏才之叹」。
又言:「光武亲临战阵,将士用命,是以中兴汉室」。
上曰:「朕方欲措置江上军,将垒即单骑往按视抚劳,亦欲作励士气」。
公曰:「累年金虏入寇,悉望风逃遁,陛下能屈万乘,则士气自振矣」。
公既居琐闼,以章奏自任,抗论无所阿避。
会除李邦彦佥书枢密院,公论邦彦五罪,凡三疏,不报,委以次官书牍行下。
公乃乞罢所职,除兵部侍郎,不拜。
抗章言:「臣蒙陛下厚恩,擢寘省闼,比者辄有驳奏,事既不回,义宜去位。
兼臣二亲年老,臣病不能侍,是君亲之谊,两未尽也」。
上感其言,亲书章尾:「优畀职名,择善地以便其私」。
遂除龙图阁待制、知信州
侍御史江公跻左司谏方公孟卿争上疏曰:「程某有兄弟可以养,黄门职典出纳,顾不留以自助,甚为朝廷惜之」。
上批付右仆射秦桧,复除给事中,且宣谕上意。
参政翟公汝文曰:「给事观上委曲如此,安可复辞」?
入谢,上曰:「给事之设,政要驳异,岂在雷同。
朕以卿再三求去,勉徇所请,然深不欲卿去,故再有此授除」。
公再拜谢。
既出,特赐象笏,示隆眷也。
南渡后,内藏不复有所积,岁拨左藏库钱帛万数充之。
至是,令支拨,兑供颇夥。
公言:「内藏之建,盖深藏厚蓄,小欲助有司经费,大欲有事戎虏。
其至仁远虑,则欲警急可以取办,不至横索于民。
真宗宣谕群臣,谓『所贮金帛备经国之用,非自奉也,顾外廷不知耳』。
神宗皇帝赋诗则曰:『每怀怵愓心,妄意遵遗烈。
顾予不武资,何日献戎捷』。
累朝以来,三司缺乏,则假于内库,或累年不能偿,即命蠲除,其事盖可考也。
南渡以来,内藏不复有所积,故岁拨左藏库钱帛数万,已不为少。
陛下宣谕臣僚,亦有躬行节俭之言,然以臣所见,今岁始交,而左藏岁供之数已足。
近日兑借缗帛,不识所费何至若是!
望陛下俯忧时事之艰难,仰观祖宗之志虑,践节俭之言,恤供输之困,使四方之民,均知盛德」。
是时都督之建,颇合众情,朝廷继遣沿海制置,外论汹汹。
公言:「臣观今日退避之计多,防守之计少,如是则人心摇夺。
自古兵交,胜负系曲直,非必系强弱。
金虏之强,众所共知,然实负天下之至曲。
愿陛下专以征伐责将帅裕民理财责宰执,而宸心孜孜,务修厥德,上合天心,下协民情,则金虏之强,可以坐视其弱」。
上曰:「惟德动天,顾朕凉薄,有所不能」。
公曰:「臣观孟子『有能有不能,有为有不为』,则力之所可能者,有为有不为耳。
以陛下天资高明,博观群籍,凡古之帝王,有德则兴,无德则亡者,皆无逃圣鉴矣。
强勉行之,必无所不能」。
上曰:「卿可谓责难于君者」。
久之,复申前请。
御批中出,除职名与郡,以便温凊。
再议,复除前职名知信州矣。
给事中胡公安国、中书舍人刘公一止连八疏,论公:「早以文行知名于时,忠信可以备献纳,正直可以司风宪
出为守臣,则布宣德泽,位一国;
留在朝列,则嘉言正论,上沃圣聪,所利溥矣。
为瑀私计,孝子之志固切于养亲;
为陛下计,保国之基莫先于得士」。
有旨前降指挥更不施行,于是复留。
太常寺奉使高丽给赐,乞准元丰例。
上欲加惠远人,诏复增益。
公言:「礼仪隆杀,当视时宜;
赐予厚薄,当观民力。
今所给赐,视元丰已为过厚,况复增益,尤非所宜」。
旧制,右武大夫非特旨不转,刘光世保举王德、张亨等过江击贼,有旨转行。
公言:「右武大夫系昔日西上阁门使,元丰间止于十四员,今不知几倍。
若人臣皆得挟法陈请,则回授之制殆为虚设。
光世所乞已十二员,冒滥甚矣」。
闽贼范汝为既平,朝廷以密院人吏刘希房等十九人有劳,各转一官资。
公言:「将士冒矢石于外,人吏恩赏于内,理非是。
方欲作士气以立武功,侥倖之弊,岂可承袭」?
临安府营缮,上自侍从,近则中贵,外及僚属,下至胥吏,被赏有差。
公言:「移跸营缮,官吏职也,苟无旷阙,何功之有」?
皆乞寝罢。
元忠为忠义队首,父子供应民兵钱粮,与贼战,擒杀四十四人,但补下班祗应
公言:「推赏太薄,恐后无以劝励」。
是时上方励精稽古,留神经学。
一日,从容与公论《左氏春秋》,穷究指归,且曰:「胡安国近取政论极好」。
公曰:「安国经行素高,兼达治体。
朱震亦深此学」。
上乃召用。
继又访人才于公,因荐徐俯、曾开、程俱、范赵思诚萧振,皆一时名流。
五月,诏:「侍从条具己见,凡可以省费裕国、强兵息民者,朕无惮改作」。
公上疏,以为:「国家遭虏寇之祸,今兹九年,政事束于条例,难于改作。
譬如人家,昔尝富贵,中更破荡,今方以渐葺治,而费用尚循富实之规。
然国势危殆,至于今日,亦众人之所共忧。
倘使费省而国裕,兵强而民息,则国家安宁长久之利,亦众人之所共享。
今日一切镌罢,亦复何辞」。
乃条具当时急务,一曰:「内侍之制,比旧岁裁减之外,今尚有一百八十馀员,臣愿以其半为定额,姑去三分之一,有缺勿补」。
二曰:「三省察院人吏三百馀人,月费钱二万五千缗、米五百馀石,而复省检正与机速编修检讨等房堂厨、密院东厨。
客司等人各有窠额,下至大程官,亦复二百人,皆可减半。
三省密院镌减已定,然后取省台寺监员数,量事烦简,悉议减罢。
只如御史台人吏,知班共一百六十五人,盖可减三之二。
其在外州县,乞委监司条画减放」。
三曰:「閤门自知閤下迨祗候三十馀人,乞减三之一」。
四曰:「后苑一切工役,不切于事,宣和末年已议减省,靖康初因悉罢废矣。
欲乞以事归工部,示人将有恢复之图,不当安于此地。
所有修内一司,并乞废罢」。
五曰:「应有实废而名存如龙图等阁、睿思殿库官吏之类,如亲贤宅四方馆、舍省、都亭驿驼坊、牛羊司、大医局东西作坊之类,乞并归所辖本曹」。
六曰:「伏睹祖宗神御岁时祭享,未免薄略,而益王唐公国主影前所破食料、添厨、知客、从人等,多仍用旧制,欲乞减罢」。
七曰:「曾任宰执及武臣遥团以上宫观差遣,多事之时,不任事责,坐糜厚禄,颇为无艺,乞与减半,以次官乞支三分之二」。
八曰:「州县添差官,乞减见任官请给人从之半,仍免治事」。
九曰:「常平不必复立一司,只乞别提刑司干办官一员,专管常平职事,仍以曾任知县通判人充」。
十曰:「州县酒务,自来皆知所得不偿所费,乞酌度州县大小,召人买扑,则省官吏请给,免民户折纳糯米,其利不鲜」。
十一曰:「金虏之长在骑。
今平广原野,欲争胜则当用车;
大江长淮,欲控扼则当用舟。
今来舟车皆未尝讲究。
臣略计一车一舟之所值,适与一马等。
苟舟车精备,则动必万全,乞讲究制造」。
十二曰:「诸军之兵,盖患其不多,然亦不少矣。
简其疲弱而训练作励之,固可以转弱为强。
三衙之兵与诸州禁军,皆额缺不补,则在内禁卫单寡,不可不虑。
在外则备禦全无,每一郡有警,环郡拱视,惴惴然奔窜之不暇,岂及议救援哉!
乞各措置招募」。
十三曰:「请诸步弓手统于县,镇塞有土兵统于巡检,一州则有兵马都监,两县则有都巡,一路则有提刑
乞委诸州,各选募弓兵,使充旧额,委提刑察巡尉都监都巡之疲懦者奏罢之,选择曾经战阵、实有武艺者辟差。
无事之时,各训练弓兵,或有警,提刑都巡都巡都监都监巡尉,自足以逐捕捍禦,不至专遣王师」。
十四曰:「汾江及淮甸荆湖盗贼残破去处,多有荒弃田地,乞募人为兵分授之,使耕殖为粮,免复仰食县官
岁久,人必各自为守其宅」。
如因土风以颁巡社之制,换度牒以免伪造之罪,卖官田以助军需之广,杜豪民猾吏侵盗之虐,役法以免催税赔纳之苦,革官吏替纳赂之奸,其说甚备悉剀切,上契圣心。
自公之驳邦彦也,时相追仇甚深,密以后省封驳纷纭夺主柄之说动上。
一日私荐席益,即取旨趋召,即招后省官相见,出御批与之,同僚相顾默然。
公曰:「席益为人,相公岂不知,何必引用」!
即入疏论
后数日,公为台章论罢,提举亳州明道宫
起居郎张公焘、舍人刘公一止中书胡公世将左右司员外郎林公待聘、楼公照、侍御史江公跻司谏吴公表臣皆在逐中。
四年,复徽猷阁待制、知抚州
当要冲,酬酢丛繁,帑库单匮。
岁仍饥馑,崇仁宜黄寇盗并起,历时不能擒制。
公至则招材勇士,料兵重赏,未几,贼党悉平。
且命属县劝诱豪右损价广粜,四境由是安集。
旱祷必雨,岁不火祲。
以二亲怀归故里丐祠,章再上,得提举江州太平观
六年,丁太淑人忧,明年丁宣奉公忧。
服除,转朝议大夫,以前职名知严州
未行,改知宣州
金虏将南侵,公隍增陴,治甲兵,丰廪储,隐然为江左重。
及虏败北,坚辞郡事,复奉祠
十二年春,召赴行在。
是时和议已成,公欲激励上意,使强于为治。
入见,首叙:「臣远去阙廷十有一年,金虏兵再南侵,陛下随机应变,亲授诸将方略顺昌之功,尤为奇伟。
独念太上忧生民,甘心屈己,力主和议,卒使强悍革心,迄从圣欲,此岂常情所能测度!
更愿陛下不以今日为愈于昔时,谓可以少休,犹复加强勉焉。
董仲舒谓天欲扶持而安全之,事在强勉,非虚言也」。
上再三嘉纳,拜兵部侍郎侍读,赐爵鄱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复上疏:「顷年强虏侵轶江淮,无不如志,非陛下明于料敌,审于知己,随事制宜,投机应变,则事之出于意外,恐未可胜言也。
今虏气得志骄,穷奢极侈,骨肉屠戮,寇仇环起,连年旱乾,赤地千里,人不聊生。
我于此时深思远虑,足食足兵,以俟其衅,安可不汲汲也!
今日祖宗之故地未复,父兄之深仇未雪,岂得遂为休兵偃武计哉?
臣愿陛下励志而已」。
后数日,又言:「人君上承天而下理人,动作为当仰观天意,俯察人情。
今日天意人情,灼然可见,宜乘兹盛际,励有为之志,卒非常之功」。
上曰:「前此固不得已,今日足可措置」。
景灵宫朝献后,公因进见,言:「土木之功,劳人费财,营造之过,祸败随之。
如近日景灵于外殿之后,有不可已,臣愿此外一切禁止。
窃观自古中兴之君,莫盛于周宣,而不能无过,故诗人箴而不已遂有规,规而不已遂有诲,诲而不已遂有刺,以此见居成功为难」。
上再三首肯之。
公复曰:「凡诗美宣王无几,而『考室考叔』之章,即不言美而实美之。
臣旧疑此二事无足美者。
近读《刘向传》,见其所谓更为宫室小寝庙,始悟诗人之意」。
语未卒,上曰:「刘向在宗室中至好」。
公曰:「岂惟宗室中,即群臣中亦不易得。
忠于朝廷,其渊源盖自经术中来。
陛下观其引经陈义,虽后世不复多见」。
上于是历举引经数处,公曰:「凡所陈,可为万世龟鉴,愿陛下每思其言,为不鲜」。
上改容嘉纳。
讲读官旧皆有讲义以进,中间为侍读者因陋就寡,但书故事进读,不复约文申义,发明旨意。
公乃即所读随事深切著明之。
后尝入侍,从容语次,上曰:「近年侍读不进讲,得卿每事敷陈,甚善」。
公曰:「讲义固不必进,然但不明而退,则备员已甚,臣是以敢区区」。
上曰:「尝读《三朝宝训》,至真宗访通经者于李至」。
公曰:「当时所称,惟崔颐正一人,盖通经之士为难得。
陛下留心经术,臣等末学,不足以望彷佛。
然私忧过计,自科举复用词赋,后生工于剽掇,苟取科第。
今治经比诗赋才十之一,恐数年之后,无复有通经者,宜斟酌两科进士多少,特加抑扬,使经术不至废弛,乃长育人才之道」。
秦桧谓公曰:「上宣谕,伯宇经筵尝说两科习经者少,当如何措置」?
公曰:「欲使不偏废,莫若经义诗赋合为一」。
遂付礼部施行。
资善堂翊善阙,上欲除公,以久在告未果。
及面谕除授之意,遂就职,进爵子,增邑五百户。
又尝读真宗奖擢刘锴,公因言:「世禄之家,鲜克由礼,功臣之世,贤者之类,不可弃遗。
真宗所上,不独嘉之能,亦以劝励士大夫之后,用心可谓至远。
陛下嘉惠多士,崇建太学,盖甚盛德,而选试教养国子之法,未闻讨论。
愿稽有虞周之志,以诏有司」。
复进疏论:「治乱安危,相为反复。
今虽愈于昔年,然金虏入寇,未尝一大创艾,尝有轻我意。
虎狼之心,岂或餍满,求衅背盟,近则数年,远则一二十年,不敢保其必不来也。
今吾所用之兵,近更数年,远更一二十年,壮者老,老者死。
愿预为久远之计,增多而寡,使兵日浸强,列屯敌,凛乎不敢遽犯。
若乃民力困乏,未有甚于此时者,陛下虽屡戒切州县不得科歛,而岁有防秋,军兴之费,急于星火,供亿曷尝不出于民?
是宜省费节用,敦本抑末,常赋之外,一毫不取于民,使民力日益厚,则邦本固,兵强,虏即有窥伺之心,亦将潜消阴沮,是乃和好久长之」。
上曰:「且做十年」。
公再拜曰:「十年之说,愿陛下念兹,朝夕不忘」。
又尝因论真宗时事,公谓:「符瑞固不可谓无,然以为出于天,则所以奉天者莫要于德;
如惑方士道流之说,崇饰宫观,广祷祠,恐不足以当天意」。
上曰:「天书等事,偶出一时,《宝训》自不须记,正所谓书而不法」。
未几转中奉大夫,试兵部尚书侍读翊善
上眷礼虽厚,公与端揆议论背驰,乃力乞奉祠,遂除龙图阁学士、知信州
陛辞,遣中使特赐御书真草《千字文》、象笏、犀带。
是时执政侍从皆未之有,中外歆羡。
上饶坑冶,堙废岁久,提点韩球久试图功,妄言宝货兴废,不问山谷有无,广为虎落储胥,严示厉禁樵牧大棘,众庶熬苦之。
且明谕州县,按旧籍坑户以岁计所负官课责偿于其家,有子孙易业数世,而系累淹延,毁其家而偿逋未足,有司莫敢辨曲直,民不堪命。
闻公之来,诣府列诉,公躬为审核釐,条白于上,球之积憾,刺于骨髓矣。
子夏,大水坏城郭,属邑发洪几千所,败民田庐,漂溺不可救。
公具奏水灾异常及宽恤事目,请于朝。
时宰方咏歌太平,恶言灾异,阅所奏请,顾同列曰:「尧之洪水,不至如是」。
公闻之,曰:「时不可为矣」。
遂称疾丐祠,提举江州太平观
十六年,转中大夫,进爵伯,加食邑八百户
十九年再任,迁大中大夫进封广平郡开国侯,加邑三百。
又以郊恩加食邑三百,为一千四百户,实封一百户
或云陆升之讦前参知政事李公光私撰野史,其子孟坚见知棘寺柄臣风旨,锻鍊论报,谓公不合与李公通书问、寄衣帛,降授朝议大夫
二十二年正月,以疾其事,授左中奉大夫
辛亥薨,享年六十有六。
遗表闻,特赠左通奉大夫
其子曰宏靖,以其年十二月返葬于程山之左。
久之,茔侧槛泉觱沸,用风水家说,以乾道丙戌改卜于龙潭之东五里白南乡松林寺之右。
母夫人沈氏实合葬焉。
子三人:长曰宏雅,未冠卒;
次曰宏济,通直郎、监建康府榷货务、都茶场,卒于官;
季则宏靖
女四人,长适故文林郎、监镇江府榷货务门臧栯,仲适奉议郎通判南安军胡璪,次适奉议郎、新权知汀州汪赓,幼适进士臧桷。
孙八人:曰有功,宣义郎、新通判秀州
曰有孚,承奉郎广州增城县丞;
曰有元、有章、有尚、有大、有沦、有嘉。
公识趣超诣,下笔析理,妙处不传。
肄业成均,试《不自见论》,明大智,观远近,故大司成冯公谓非深于《楞严》者不能进此;
论、记、,则曰词致大似碑碣。
自少老未尝一日释卷,夜分乃寐。
博极群书,故其文闳深雅健,粹然自成一家。
既没,其纂述有《论语说》四卷,《论语集解》十卷,《周礼仪》十卷,《尚书说》一卷,《谏垣论疏》、《奏议》各四卷,《黄门忠嘉经筵讲读》、《三朝对语》各五卷,《资善堂口》二卷,《饱山集》六十卷,《野叟谈古》、《两汉素隐》、《唐传摘奇》、《诗话杂志》各一编。
惟公所学根于至正,所养全乎刚大,于富贵贫贱利害得丧,一不以累其心,故进退惟道是视。
筮仕学省,道家者流林灵素翻绎道书,杂以俚语嘲谑,朝野翕然信服,大司成李公邦彦率官寮生徒晨往听讲,公咈然拒之。
蔡佃司业,一日谓公曰:「何不谒太师
师极相喜,尝俞、李之后,大魁久寘,便当以立螭处之」。
公唯唯逊谢,终不一诣。
谏省中台,论思献纳,务以责难为恭,而国体,救民瘼,辨贤不肖,别白是非,必反覆为天子尽言之。
治郡必举大纲,略苛细,镇以简静而矜拊百姓,常务聚所欲而去所恶。
崇礼教官,严月试季考,亲第其高下,承学之士翕然向风。
临川宣城适当朝廷多故,兵征四方,调役旁午。
公应变纤悉有条理、军无乏给,而下亦不告病
奉养廉约,不视故府,厨传虽菲,而过客使意无不称。
尝有大将接武郡,燕享礼行,物薄而诚至,客亦感激。
公帑主吏按前比白,供太守家人饮食张御,公曰:「太守窃厚禄,家已温饱。
公帑有法,太守且不可妄费,况其私自给乎」?
一切却绝。
宣城产蜜蜂珍滋,为权门苞苴之计,残物厉民旧矣。
公下车禁采捕,而中朝贵人移书持钱十万请于公,报曰:「属已出教禁止,承命不果」。
广信罢归,韩球憾之未已,行部留郡绳治。
他日,兵与右曹掾史必欲得公当官及子弟诸不法事,百计摭拾,竟无纤芥可以诋伤。
识者于是知公絜矩之道,不特行于朝著,达于州郡,而所以刑于家者,凛凛在古人中矣。
公登法从二十年,三领州麾,所至未及书考而去,立朝期有五月,馀皆奉祠里居。
卜筑龙潭之场,据溪山之会,极登临之胜,建阁其下,名曰「饱山」。
直北数步,复敞东阁,积书万卷,名曰「澄怀」。
临流结亭,取元次山漫浪之趣,并「三吾」而概之以漫,名曰「漫吾」。
循墙修竹数干挺茂,松间出名花嘉木,荫樾左右。
亲友相过,则酌酒赋诗、弹琴奕棋,绝口不谈时事。
宾礼贤师,程督子侄,口讲指授,夙夜不倦。
间有属计偕取科第,而公所以责厉者乃曰:「读书修己,任重道远。
君子务知远者大者,汝等勿以应举觅官为厌足之道」。
一日,复命侍前,出马文渊《戒兄子书》示之,曰:「吾亦欲汝曹以是书书绅」。
又出东坡惠州寄其子「门户各努力,先期毕租税」之诗以示之,且曰:「东坡训子犹致意于租税,况汝等耶」!
自号愚翁,尝自作传,大概:「翁嗜学而不能总其会,慕古而不得其要。
短于曲折,或又以为直;
昧于趋向,或又以为介。
中无他肠,不疑人之欺己,或又以为
不喜与人校,或又以为长者。
一切苟且,未尝精思,已而知悔,后又复然。
知其为病而不能改,可谓愚矣。
晚知见誉者过实,欲痛刮磨以补过,终不见效,乃以愚自名,以盖不虞之誉」。
盖厚于责己而薄于责人,勇于为善而廉于取名,公之也。
首推荫及臧氏弟,仕至为郎,所以图报鞠育者,毫发无憾。
既登八座,当任子,先以予同产弟,次于孤侄,然后及其息。
官所不能及者,则为经纪生事甚厚。
奉家庙严,春秋二祭簿正仪物,丰俭适中,以为可继可传之法。
公简易端谅,不殖产,田园所入,仅供伏腊。
尝有以良田求售者,故人参知政事张公焘闻之,贷白金一巨箧,公瞿然曰:「人生粗了目前足矣,何至苦求赢馀」!
即命归其金。
其敬贤下士,汲汲惟恐不及。
人有片善,不啻若自其己出。
襟府清明,其平如水。
借或深情厚貌,矫饰求售,公虽了见其肺肝,而遇之以,不恶而严,彼亦往往悔悟,深自愧讼。
平生予人荐牍,未尝专一介之使与夫假宠姻故以行者。
于寒门下僚,尤加推挽,期于必
至于韦布生或袖诗赋书,挟举子业,卒然通谒,倒屣以迎,即所为文相与切摩,商论是非,一时名教有所倚赖
公酷嗜《论语》,研精殚思,随所见疏于册。
练塘洪先生兴祖早以是书从公难疑辨惑者二十年,晚得公所说,即为序冠其首。
有曰:「养孝弟之本厚,明忠恕之不二,感发于孔子之一射,流涕于周公之四言。
凡若此类,皆古今学者所不能到,而考诸行事,若合符节。
浩然之气,有仁者之勇,今之古人也」。
公云亡,其书盛行,尚书郎魏安行将漕京西,锓板流传。
或以示顾门下士曰:「伯宇乃著书相谤,后世信其言为是,而议我为何人,洪、魏何至作序锓板耶」?
乃令言者论劾洪、魏,禠官南谪。
台符下京西搜书与板焚燬,而公之子若孙名在仕牒者,废锢不调。
复谋所以挤程氏者,而亡矣。
初,公被疾,踰月势革,晨起草遗奏以畀门下士故吏部侍郎余时言,俾上之,其略:「念昔侍于经筵,尝屡陈其臆说。
伏愿陛下念祖宗付托之重,副生民爱戴之勤,宝惜寸阴,图回长策,励尝胆之志,勿忘在莒之
咏周孔之图书,措诸行事;
复文武之境土,播以声诗」。
已而与客对雪奕棋,诵《庄子·逍遥》赋绝句,其末章句:「炉烟一炷明窗下,读尽《南华》第一篇」。
盖绝笔也。
又为书具言丧葬始末,毋得效俚俗浮靡。
至于孝友恭俭,则谆谆诲饬,曰:「能如是,可以保家,否则身名俱败」。
徐顾左右曰:「去上元不远矣」。
趣命将衽于中堂,期而逝。
孔子称「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子夏言「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公实有焉。
铭曰:
气大以刚,塞乎天渊,孟轲浩然。
谐韶濩,劲沮金石,退之浑然。
折槛撄鳞,旋乾转坤,谏草凛然。
由我者吾,不我者天,全名烂然。
有子有孙,益炽而,盖绳绳然。
钻石堋辞,与山不磨,公论曰然。
三国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五五、《云溪居士集》卷二○
小言可以喻大,镜象可以见形。
明目者果知道术之方,则视所遇而得其蕴,瓦甓粪壤之间,恶乎而不在。
古之人有言曰:盗亦有道乎。
三国之雄,乘昏投棼,缘义饰诈,借忠营私,公攘而阴夺,皆穿窬之类也。
观其晓见时会,审识物形,并脆避坚,操强控隘,都胜势以图帝王之时,相轧以力,相靡以谋,抗衡数年,无克为一,卒鼎峙之业者,盖亦所谓有道者也。
试粗论之。
汉末凶丑弄兵,豪杰蜂起,怙乱徼宠者,壁垒相望,钲鼓之音相闻。
当是时,曹公以一郡之资,鹰扬虎视,风号霆激,而大者夷灭,小者受事,挟天子以令中夏,盛矣。
曹公操作新书以指授诸将,由之则有功,违之则败绩,虽司马懿之才,不能过也。
孙郎残破之日,吴人微绪不绝如线,仲谋招怀抚纳,辑睦士民,披荆榛,驱麋鹿,而定社稷,遂包楚越之地。
魏人尝以百战之师,数十万之众,轻车楼船,水陆相辅,因锐气,鼓馀勇,顺流乘势,东下而压其境,有饮马长渊,蹀血武昌之意。
吴之廷臣色沮气夺,不知策之所从出,思毁基以委质而听命者多矣。
权独知先声之不实,后隙之可投,奋然释众疑,屏群议,挈偏师以授周瑜
于是乎得隽于赤壁,申威于曹公,吴之基图,遂以磐固。
当是时,通照情势,谋无异言者,公瑾一人而已。
此皆以雄材自奋,创成业以贻子孙者也。
蜀之先主,殆或不然。
曹氏尝与论天下事,扬搉群雄之材,汎言及备,备临食自失,丧其匕箸,气不足以敌曹公矣。
凭宗室之望,据专城之势,数年与诸公周旋,卒无一民之众,尺地之富,流离转徙,无所归宿,其才不足以拟仲谋矣。
至其西趋巴蜀,举梁益之境如俯拾地芥,制诸蛮之命而役其力,与孙曹二公东面而折天下,莫之能圉。
社稷既定,师旅已和,于是北窥关辅,东略荆衡。
虽功用弗成,有并吞神州,混一文轨之气,与曩日窜身寓食之势,不可同年而语矣,又何雄耶!
非时有否泰,智有昏明,用有工拙,势有威约,先愚而后贤,昔怯而今勇也,盖晚得天下之才以为辅耳。
使先主闻孔明而弗举,举而弗用,用而弗诚,将其身之不保,尚何蜀汉之有哉。
观其忘势屈身,披露肝胆,君臣之际,有可言者,虽汤武伊吕之相与,弗是过也。
使天假之年,其成殆未可量耶。
然则魏、吴之臣,不及其君,故操亡而魏微,权没而吴不振。
武侯之才,雄于先主,故备死而蜀自若,死而禅不克守。
盖臣主俱贤,明良相辅,则道济四海,格于皇天。
或主德弗竞,克任哲辅,臣用虽微,攀附大人,上下相资,亦克有就。
故曰:不有人焉,其能国乎?
盖人之所存,道之所在;
道得于此,则功业归之。
三国之所以立也。
顾监丞墓志铭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一
莆多旧族,顾氏尤著。
君谋名孺履君谋字也,于□□大夫回为五世,朝请大夫端智为高祖承节郎□□为曾祖,处士清为祖,赠奉直大夫幼强为考。
□□□公前辈耆儒,席下诸生常数百人。
嘉定庚午,与□□□同贡于乡。
辛未,君谋擢第,调潮州户掾
未上,丁□□□恭人忧。
高要主簿,阳江令丁奉直公忧。
为□□、南平县令,用荐者改秩佥书江阴军判官、广□□□主管文字、监左藏西库、知英德府
台阃交荐,□知琼州、兼安抚都监
召奏事,擢军器监丞
以风闻□□□武夷山冲佑观
宝祐甲寅闰六月庚辰以□□,年六十五,秩至朝议大夫
宜人谢氏,惠安人,前二十一年卒。
六子:绍午,端平戊戌进士,历程乡主簿,蚤夭;
绍庚,新会
绍申,后伯父通守改名介孙,为番禺主簿
绍甲,将仕郎,贡于漕;
绍戊,以遗泽拟登仕郎
绍子,未冠。
五女,长适高要主簿林祖德,次适英德府法掾大年,其三尚幼。
孙男二人,孙女三人,外孙六人。
诸孤卜以己卯七月朔乙未襄大事于乌石之阡,与宜人合祔,而请铭于余。
君谋传家庭义方,有场屋俊誉,然性行平实,才力精练,治三邑皆可纪,尤为南平人所思。
繇计幕司京帑,将开朝迹矣,适哭绍午,乞麾而去。
至英,饰夫子庙,新试闱,教民陶瓦易以辟火灾,郡人祠之至今。
海南无白米,斛折二十馀千,君谋庸镌其估,民大悦。
先是牧守不能绥靖,召戎激变,县镇乡团荡为丘墟。
君谋至,开谕黎蜑,责其自新,皆叩头感泣。
俄而西黎、涂白峒覆出,君谋声其罪,俾东黎率诸峒讨之,遂俱屈伏。
经略使李公曾伯上其功状于朝,乞转两秩与监司差遣,训词云:「尔牧琼台,黎气未帖,一绥怀激励间,使之覆败枝披,投戈请命,晋升一级,非朕私畀」。
李公谓尝未酬劳,乞以身所转一官巽君谋,不报。
剧盗乌流鳞久为海道患苦,依外国为窟穴,朝廷名捕莫能获。
君谋设奇画,擒酋党数百人,都曹议再增二秩。
君谋素善陈公显伯及余,万里遗书曰:「某以过海赏当转元士矣,年高恐死海外,请毋转秩,生入玉关可乎」?
陈公适与余同立螭,相率堂白,遂躬予环之命。
君谋入对,颇条时弊,而谏湖寺土木尤切。
时余与陈公皆已去,君谋暂留,亦不能久。
乌虖,以君谋之贤而外止于二千石,内止于一职事官,悲夫!
余昔待罪广漕,君谋为寮,察其持论至平,而止决讼宁恕无已甚,诸人或露才扬己,君谋居其间如不能言,余以是知其存心之厚也。
长有过必箴切,人有疵则掩覆,然未尝漏言,余以是知其谋人之忠也。
尝主琼筦者皆厚,君谋惟有宅一区,郭外之田仅及中人之产,余又以知其律身之严也。
与人交耐久,曩余三入也不加密,后余三黜也不少疏。
白首还乡,方将修兰亭、洛社之故事,君谋又少余三岁,孰谓其先余而蜕乎!
君谋晚节酒边颇以绍子及三女未成立为忧,余曰:「君学士大夫也,奈何有持姬女指季豹之难?
古人有托子于其家臣及其友者,故有存赵孤者,嫁阿骛者。
君不有四丈夫子列膴仕乎?
暮子稚女,诸郎之责,非君所当忧也」。
君谋为之一笑。
铭曰:
顾侯恂恂,讷不出口,及激而奋,勇过贲、黝。
出扫氛祲,海无狂澜,入谏木天,君为霁颜。
材无不宜,用有未尽,惟铭不磨,可以著信(《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六。)
琼州:「知琼」二字原缺,据后文补。
为彭士羲欲归款事赐魏瓘等诏嘉祐元年九月己亥 北宋 · 宋仁宗
 出处:全宋文卷九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八四
荆南魏瓘湖北转运使王绰、知辰州窦舜卿,所奏彭士羲遣衙内指挥使覃师明欲归款,须令自赍降表至澧州,始行抚纳之。
其十三州刺史进奉,宜与减落五七州,仍具处置次第以闻。
回谢契丹皇帝书 北宋 · 宋仁宗
 出处:全宋文卷九八四、《宋大诏令集》卷二二九
向迂使命,承贶函题。
谕西鄙之宾从,戢武锋而抚纳
俾终前好,协绥远之善经;
用广至恩,见恤孤之雅意。
阅温辞之款洽,钦欢聘之敦勤。
载铭开示之私,益增康共之喜。
严飙云厉,凝律且中。
幸冀保颐,以符系咏。
桂州瘗宜贼首级记庆历五年三月 北宋 · 孔延之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三、《粤西文载》卷四五、《桂故》卷八、《粤西金石略》卷二、嘉庆《广西通志》卷二一六、《桂林石刻》第二八页
广西去国既远,自有边事,主兵之臣怀诈事上,专用姑息,以取官赏。
民益受弊,贼盗得计,以至于不可救疗。
庆历四年正月十三日,宜之环州□□□希范挟怨聚党,攻其州,下之。
明日,破带溪曾义;
明日,破镇宁,逐其□□□□□□□定国令公,内倚世贼蒙赶,深沟高壁,乘宜州无备,将以□□□□龙江而摇二广也。
于是主者出兵捍禦,虽颇攘定,而贼方缮完器甲,张□□势,要抚纳故事。
四月,以刑部员外郎、集贤杜公杞转运按察使,得便宜进讨。
八月十二日,公至自京师,涉蹈宜,驻旄于环,经沉谋,揆远□,谓安化种类,频年深入,使吾数千里之氓,夫耕妇织,不能供命,而滨于死者,赶实为之也。
今不并诛赶,虽得希范,犹不得也。
亦既禽赶。
明年正月七日,缚希范荔波之古绾寨。
十三日,械至环州
二十九日,诛希范、蒙赶及其伪置官属二百四十有三人于宜州之城下,配隶之外,并前斩首总一千四百九十四级。
公命分送□郡□之以示众,而临桂居四分之一。
于是之官吏相与谋曰:「古之诛大恶者,必为京观,所以示戒惧于其后也。
今此小丑,敢行称乱,恶已钜矣,宜歛而封之,以应古谊」。
然后尽以所命,即北郊而瘗之,章大戮焉。
公之成功,藏在册府,异时死者得葬,生者得息,含哺鼓腹,无征输之患,传诸故老之口,而不见公之颜色,又无纪述以形盛德之美,何以慰南人之思哉?
因略取其粗而著之石云。
时乙酉三月六日钦州军事推官将仕郎试秘书省校书郎权节度推官孔延之记。
按:光绪《临桂县志》卷一○,光绪六年补刊本。
高要七星岩题名 北宋 · 周惇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三、道光《广东通志》卷二○七
转运判官周惇颐□□,熙宁二年三月七日游。
军事推官谭允、高要县曾绪同至。
谢玄谕秦檄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七八、《浪语集》卷三二
太元十年十月乙亥朔日子,前将军、假节都督前锋及徐兖青州扬州晋陵幽州之司冀燕国幽并七州诸军事、徐兖青州刺史、康乐县纲纪告僭伪秦君臣吏士民夷等:盖闻天道好还,否极于焉复泰;
人情助顺,豫动所以咸随。
是以丹浦徂征,格有苗于舜、禹;
白登遇伏,杀郅支者宣、元。
方我后中天而兴,宜君子见几而作。
兹故腾檄,开示大恩。
惟皇晋之首基,当炎刘之末造,拯中原于洚水,出蒸民于沸羹。
高祖始基,推配天之后稷;
武皇受禅,稽叶帝之重华
灵旗一指而服巴庸,戎车再驾而平吴会
铸剑戟为农器,四郊惟鸡犬之闻;
包干戈以虎皮,万里无风尘之警。
有生交得其养,含灵咸遂其初。
父老犹存,郡国仍在。
茍求其故,可得而言。
由藩服之不王,致蛮夷之猾夏,二圣蒙尘于外,一龙浮渡而南。
赤县神州,遂陆沈于异域;
黄童白发,为沙化于匪民。
亡者僇辱于强胡,生者侨流于异县,丘垄俱发,女妇为俘。
眷然顾之,潸焉出涕。
嗟尔有众,夫岂不怀?
蠢兹氐羌,敢干王略,僭窃玺绶者三纪,恣睢涂炭者八州。
苻坚欺天蔑神,弑君篡国,大为不道,贪得无厌。
谓丕图可以诈力求,而正言惟以彊辩屈。
九鼎神器,折钩喙之可为;
万里长江,投马箠之能渡。
豕食荐臻于蜀汉,蛩跳斯及于涡淝。
饕餮贪而食既其身,终然至足;
工倕巧而啮乎其指,后也噬脐。
虐用其民,不遗馀力。
忘股栗于昆阳之水,而头触于不周之山。
天诛所加,王师无战。
前徒倒戈,而血流于淮甸
朋家作仇,而首折于五将。
丕实何人,敢纪其叙!
前奉头之远窜,因摇尾而乞怜,朝廷洗其宿愆,诏书开以生路。
方仰枋头之食,旋兴谷口之师,忘我生成,极其狂僭,为人臣所共怒,固天地所不容。
朽壤山崩,群阴冰释。
吊民伐罪,兹也其时;
击鼓用兵,或云敢侮!
今皇帝无忘怨耻,不敢康宁,伤赤子之非辜,痛先陵之阙奉。
投此机也,将一洗之。
纲纪肃将皇威,誓清天邑。
背水之役,尝与行间;
元戎启行,误膺委寄。
言念中州之黔首,无非先帝之旧臣,自染膻荤,为之胁息。
昔也服乘于牛马,已而驱役于犬羊。
地厚天高,故当无告;
日暮途远,将安适归?
政此虏将亡之时,真我武维扬之会。
猛将霆击,列士星驰。
夔鼓轰天,龙旗夹日,右拒横飞于白马,左甄直捣于碻磝。
期以甲子之朝,会于商牧之野。
人百其勇,宁汤火之在前;
臣一其心,诚金石之斯贯。
其出以律,惟克在和。
以此攻城,何城不拔?
以此制敌,何敌之
属当胡运之衰,已有敌崩之势。
彼既腹心内溃,郊邑外分,鲜卑陆梁,索头为梗;
关辅沦于大盗,秦凉裂于叛臣,号令所行,城关犹阻。
空如悬磬之室,蝉腹何以知
行逢冒铁之车,螳臂应难拒辙。
贼既见不及远,众将谋之不从。
匈奴五分,昧法呼韩之朝汉;
越人三胜,尚求句践之存吴。
人情积阻既深,逆虏奔亡何暇!
定支分于垓下,而头悬于藁街。
繄尔生灵,当知逆顺,见义而动,惟德之从,无或昏迷,以干大僇。
且正谊自有所立,而大节要有所存,杀身匪难,成仁盖寡。
城门之轨,两马之力奚胜;
大厦将颠,一木之支何事!
惟智者为能转祸为福,惟达几乃以去危就安。
宁若父师,存祭器之为重;
无为召忽,徒沟渎之自经。
且以苻坚之强,加以苻融之佐。
亿兆为之徒御,百二为之山河。
犯顺而行,一跌不振,我无遗镞之费,彼罹灭顶之凶。
丕以败亡之馀,逼凭陵之寇,王师讨于有罪,义故怀吾旧恩,忽焉而忘,昭然之理。
丕能翻然自归,上方待以不死。
有如执迷罔觉,负固不悛,自当极吾兵锋,夷厥宫庙。
利惟自择,监不在前?
若火之焰,玉石是以俱焚;
如燎之扬,兰艾为之同烬。
丕当其咎,人则何辜!
有能执丕款从,反城效顺,投兵而下,杀虏而降,显有王功,具如台格。
凡以羌戎种落,与其宗戚柄臣,但能慕义来归,并当推心抚纳,勋著之赏,胡汉同科。
师行纤芥有诛,人其安堵如故。
彼日之皦,斯言不欺。
嗟咨大晋之故封,精思莫府之申令,匪徒行于国讨,寔自报其私雠。
用夏变夷,莫如今日;
舍逆取顺,亦有声名。
将共致于升平,其勉思于长笇。
檄至如章。
上汤相论边事书1163年7月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二、《浪语集》卷二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
某窃见逆亮歼灭以来,国家宵衣旰食,思备边之计,更年积月,迄无成规。
此封疆之臣不能远虑深思,以称庙堂倚属之意也。
某小生晚进,安知军旅,然窃食近塞,经涉四年,见之既详,究之亦悉,故敢辄以鄙陋之见,思补庙谟之万一。
非敢自谓必得,惟所裁择而弃置焉。
冒渎钧严,某下情无任皇惧之至!
一、某闻之《兵法》:勿恃敌之可胜,恃吾之不可胜。
是故先为不可胜。
上策自治,此不可胜之略也。
今北鄙之弱甚矣,窃聆边人之语,谓虏之谋入寇者凡有三说:其一,屯田淮北,使我困于飞挽,而彼坐收其弊;
其二,分军并进,以夺我之江流;
其三,压唐、邓而袭蕲、黄,上游可不战而取。
虽道听涂说,未足深信,使彼计果出此,亦危道矣。
敌今屯军汴、宋、许、蔡诸郡,在形势最为要切。
数年以来,见我军戍单弱,往往分军轶出,觇我空虚;
我军奔走而趋之,其去已远,奔命之役,未尝一日无之,先人制人,恐不如此。
敌既未有可乘之隙,而我之不可胜者又皆若是,日复一日,惧难悠久。
某尝窃论当今之急,莫若因形势而列屯营,宿兵聚粮,分戍险隘,来不与战,去则据险而要之;
重镇诸屯,首尾相救,自处閒暇,不奔命于敌人,非惟足以自坊,而制人之术在其中矣。
敢以近边形便闻见之所及者,疏其要略,条于左方:
两淮为北门屏翰,盱眙、濠梁寔当虏冲,今魏公已有成规,不容复议。
有如虏出顺昌下蔡,则寿春、合淝为之冲。
合淝之南,濡须之坞,夹石之戍,乃吴时历阳皖城之险要,在议者不可不讲。
中流为荆、扬之要领,虏出上蔡,则武昌夏口当其冲,在建炎间,虏尝出此以袭江西矣。
其地里比诸州特近,又坦夷无绝险,宜戍麻城、白沙而以黄之旧州为重,使与安陆之军互相应接。
比缘两淮、荆襄各有分域,此道遂亢而不虞,庙堂之间,尤所当虑。
信阳光州亦古重地,可以藩蔽德安黄州,然而防扼颇难,粮运亦远,若以轻兵杂土人而守,聚忠义军辈屯之,亦可弥缝上游、中流之阙,而为之斥候。
唐邓四战之地,在我与敌有之,皆难为守。
盖屯重兵则粮运回远,轻兵则不足以自立,然我失之则襄、暴露。
沔北尽为敌境,运输屯守尤难为力,如欲坚守二郡,则方城比阳之戍所不可轻。
似闻议者以为无险可凭,第欲填守唐、邓,薄险要而保城郭,窃恐用骑之地,尤非我之所长。
德安北接随、唐,东黄南鄂,西接荆、郢,亦江、汉间一都会也。
其东北有三关之险道,皆出于信阳,而大寨岭为平易。
其南旧镇,直黄陂及旧黄州为不远,西南仵落,乃德安漕舟屯泊之地,泛涢而下,不三日可达武昌鄂州,虽德安屯军亦在其后,此不可不虞者。
荆襄,上游之根本,吴、蜀咽吭之地,国家最为要切。
向来未得唐、邓,守备颇严,今既移戍于边,内镇亦弱。
枣阳以涉贾堑,趋荆南为轻捷,晚唐黄巢盖尝出此;
内乡顺阳,西接嵩洛,最为襄阳要害,亦宜豫为之防。
金、房南蔽夔、峡,西接梁、洋,荆、梁之间一控扼也。
国初征蜀,尝由此以袭夔州,比年用兵,亦尝调其士马入蜀,甚非良算。
今其兵力幸众,更望为之区处,使之专守一面,不复轻为调发。
一、忠义军士,率多淮蔡间人,与虏结怨既深,必能尽力于我。
其将非武勇廉俭,亦无以得其士心,然多自负其长,不能弥缝上下。
故正军诸将,好攻其短,正须曲加抚纳,毋使猜贰。
然其军无粮饷,不免剽掠取资。
以此失北人之心,甚非吊民之意,更乞朝廷熟议裁处。
一、上游粮饷,由沔而达襄、,由涢而入安、随,二水通流则转输无阂。
然此二川方才有数月之水,秋水涸,漕舟不可上通,濡滞转般,费广而中有不给之患,军须急阙,不免役及于民,役民运粮,其弊有不可胜言者。
若为措置,使运输所向如二水之类者,皆以春冬之际集于江口,一岁之食,必令及而辨,其宽民力,不可胜计,惟庙堂察之!
一、某窃观历古南国战守之计,未尝不保据城壁,虽南唐之弱,当周之胜,犹能历岁坚守。
此无他,郡县之兵盖与国兵为二,一专为守,一专为战,则事集矣。
伏自国家渡江以来,专以大军为重,大军一去,无复坚城。
夫民岂不念其室家?
盖无法以自保矣。
某观江汉淮南之俗,其民敦实雄健,涉历世故,颇知用武。
若朝廷不惜少少赋入,蠲其田租,略以陕西弓箭手法维之,使之人自为战,制其勋赏,一同正军,亦严边之一术也。
比年议者稍知措置保甲及山水寨,然初无豫定之法可以必行,缓急无以相维,散者不可复集。
汉晁错之策,似可施用于今,如蒙朝廷孰虑而急图之,使其坞壁粗立,平时可保妻子而不废农桑之业,缓急足以自卫,国家既收其用,全生之赐亦大矣。
一、长江之险,以人为固。
今我兵力单弱,进战则无守禦之备,万一事出意表,可为寒心。
尝论沿江之民习于舟楫之利,如能蠲其徭役,使水手自为团结,立之部伍,假以舟船,以时隶习,而无害其农功,使之稍识旗鼓,专保乡社,守之勿懈,则数万之众可以不费粮饷而集,异时兼正兵而用,亦守江之一助也。
然此非廉干之吏,少假事权、久任责成不能辨也。
不然,徒为文具,扰而无益,行之不如其已,伏乞钧照。
题名(二 宝庆三年二月 南宋 · 郑起沃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七一、道光《高要县志》卷一三、《高要金石略》卷三
宝庆丁亥二月既望,古端守郑起沃郡丞陈□道、高要赵善服劝农于郊,因访星岩。
同寮陈显伯、吴昭嗣、孙瑞、□应时、邓夔、黄择、王良佐赵公堪、陈璇皆从。
是日也,宿雨闿霁,光风吹林,井亩兴锄,畜牧被野。
此字民者之志也。
钱忠定公墓志铭宣和七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九八、《杨龟山先生集》卷三三、《翰苑新书》前集卷五九、《秘笈新书》卷一○、《楚纪》卷五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宣和六年三月五日龙图阁学士正奉大夫致仕钱公以疾薨于毗陵私第之正寝,享年七十有一。
讣闻,天子诏特赠光禄大夫,赙赐加等,下所属郡佽助其葬。
其家上公行事于朝,考六家书,谥曰忠定
明年正月壬寅,诸孤护其丧归葬杭州大慈山之原,既乃诣予泣而言曰:「先公勋德载史氏,易名议行,著于太常,褒赠崇恤,具存恩典,终始光荣,昭于一时。
惟是幽堂之刻,发扬其亲同为不朽者,宜有以称。
大惧陨越,弗克以承子责,敢以是请」。
予与公有同年之旧,义不得辞,乃叙而铭之。
公讳字中道
其先出于颛帝之后,曰陆终,封于彭城
至子孚仕为钱府上士,遂以官命氏。
子孙稍迁居下邳,至汉末逊公避乱,徙乌程,又徙钱塘临安
忠懿吴越入觐,公之高祖以宗属锡官,遂居京师,为开封人
曾大父子节,故任右班殿直
祖昌济,故赠朝奉大夫
父垂范,故任朝散郎、知太平州,致仕,赠银青光禄大夫
自皇考占籍宜兴,今遂为毗陵人
公天资隽茂,稚齿已如成人。
年十三,居母丧,哀慕毁瘠,见者感动。
既冠,游太学,以文行知名于时。
熙宁九年进士第,授安州司理参军
吏有诬服自盗抵死,属邑具狱上于郡,公明其冤状,守将喜而谓曰:「劾县狱当得赏」。
答曰:「治狱得情乃其职,挤人以论功,非吾志也」。
闻者叹服。
章敏滕公甫力荐之,称有气节,异时必为名臣。
博州防禦推官,知杭州临安县丞。
异时县民转徙,豪右冒垦其田,官不能直者悉夺还之,流冗复业。
又除二税积弊以蠲民瘼,至今邑人颂其遗爱。
福州观察推官
福唐为七闽都会,狱讼繁夥,连帅悉以付公,府无留事。
丁银青忧,服除,调睦州军事推官
三衢有冤狱,久不决,属部使者以闾里宿怨,檄往按治,挟荐牍动公,风欲鍜鍊以快其私。
至则折狱平允,所全活者二十三人。
或问之,对曰:「吾宁老冗选中,岂忍以数十人觅一荐哉」!
未几改宣德郎
文安郡夫人忧,服除,知颍昌府郾城县
修奉泰陵,期会严促,乃躬自监督,役均费省,人乐趋事,先期告具。
会泛水霖潦败桥,府亟以属公,三日桥成,人服其敏。
继奉二后园陵,辟为京西转运司属官,有不下司体究采石事,事领于内侍使者惮不敢,乃请代往,按治不挠,收罪之尤者寘于理。
王博文鄜延,荐为经抚司官。
夏人有来归者,当命以官,公察其言色有异,诘问屈服,果所遣牒者。
崇宁中,朝廷欲抚纳西羌,久而不至,主帅忧之,檄巡行塞下,宣谕德意,旬日,监军贵酋款塞降附者至数百人。
代还,赐对称旨,除提举鄜延路弓箭手。
蒐简精密,占籍者皆为战士;
尽括闲田为将吏冒占者,以广招募。
初,塞上给田,人一顷,马半之。
牧者不足供刍秣,畜马日久。
至是始增之,槩给一顷,人获其利,而边骑益众矣。
就除陕西路转运判官
王师收复银州,被旨专董刍粮,飞挽夙办,第功居最。
延帅经制五路边事,除鄜延路经略安抚判官兼总管勾,权帅事。
久之,经制罢帅,复领旧职。
泾原兵失利,渭帅与总管争诉于上,论者请付狱以正军法,数遣官按治,观望奏报不直,特旨命公。
遂驰至泾原,具得其实以闻。
且言:「刘安种师中有功边陲,愿少宽假,以责来效」。
上从之。
刘安止降秩,士论大惬。
崇宁中陕西铁币日轻,视铜钱不能十一,而官俸独给铁钱,在职者不能赡,官旷不补,事有浸废。
因建言倍给选人之俸,凡摄事者理任受举,许同正员,人乐就职,百废具举。
公自为幕府,以方略闻,后稍权帅事,将使指,望实益孚。
上深知其才,驿召赴阙,亟命入对。
上问西人兵力,公曰:「夏国本数州之地,盗据灵,浸以彊大。
元丰中兵临其城下,羌戎壅河决水,士马几歼,遂无成功」。
上曰:「灵武终不可取耶」?
公曰:「戎狄之民皆兵也,居不糜廪食,动不劳转输,故便于用众。
虽兵之去来,飘忽如风雨,而不能持久,又其所短也。
愿申戒边臣,严饬武备,蒐练戎士,积粟坚垒,先为不可胜之计,以观其衅,屈其所长,而乘其所短,则可以得志矣」。
上又问大寨泉可取否,奏曰:「臣闻其地逼近灵武,曩时进取,号为得策,计虑不审,亟筑亟退,反为夏人所有。
距汉界百馀里地,皆潟卤无水泉,古所谓瀚海也。
间有之,不可饮,马口鼻皆裂,大兵不可往」。
审问边将,皆以为然,上首肯之。
翼日除直龙图阁、知庆州环庆路经略安抚使马步都总管,再入谢,上宣谕曰:「屡诏环庆进筑,久而无功,今当属卿」。
乃谢而言曰:「陛下过听以任臣,顾虽绵薄,敢不罄竭,仰承睿训」!
旬日凡三进对,所陈边防利害、攻守计策甚众,上深嘉纳之。
事多施行,削稿不言。
陛辞,乃赐三品服以宠其行。
诏趣之镇,日就道。
初,绍圣中清平关,关之左右皆沃壤,地旷绝无捍蔽,人莫敢耕牧。
关之东西筑徐丁台、韦章埧,赐名曰安边城,曰归德堡
东西相望,控制要害,包地万馀顷,人得以纵耕其中,岁收以数万计,公私利之。
初城徐丁也,一日下令遣发,诸将愕眙,不知所为。
公曰:「亟往即事」。
比及境上,大兵已集,刍粟版筑之物,无一不具,三日而城毕。
夏人骇叹,服其神速。
环庆大寨泉退衄之后,士气沮伤,至是复大振。
踰年移知延安府鄜延路经略安抚使马步都总管
河东陕西皆边夏国,人使文檄往来,独由鄜延号为西边门户
凡中国移檄与诸路理办疆事,率由延帅刊定,以付边吏。
夏人书檄至密,阅其当受与否,诸边皆禀覆行。
自公至鄜延,每屈之以礼。
朝廷初用八宝,夏人以所赐御宝大于曩时,言于边,公令边吏谕以御宝度数非臣下所当议,拒却不受,自是西人畏服。
使人入境,所举小不如式,劾引伴者坐之,移檄夏国,责其失礼。
其后至者皆惕息惟谨,无敢纵以生事。
初,羌人久拒命,上许其纳款。
谍者数言将进誓表,而累岁不效。
公策知敌情,言羌必不来,然至与不至不足问,当严备以待之耳。
因条上备禦之策,上以为然,除集贤殿修撰
乃城清远、镇边二寨以遏贼冲,增筑龙泉、御谋二城保聚边民,吾圉益固。
大观初关辅饥民流至边,因上言:「常平官失职,使流冗就食塞下,则边粟益贵,且非所以示夷狄。
宜令所在资送还乡,以振给之」。
诏从其请,民得复业。
大霖雨,传言敌闻城坏,将大入寇,诸将请起卒之践更者以益兵。
朝廷下走马章,敕诸道增严备禦,他路调兵骚然,独鄜延按堵如故。
因上言:「臣审料夏人决不寇边」。
迄冬果无警,诸老将皆服公料敌精审。
诏以公守边镇静备禦有伦,除徽猷阁待制,仍再任。
西边恃蕃兵弓箭手为用,异时患蕃官侵扰,莫敢绳治,乃悉为约束,犯者无贷,自是皆获安业,人心感服,战守赖之。
鄜延边袤千里,而诸城疏逖,敌易乘间,乃增置杏子镇、青卢,移万世、屈丁堡,东接河东,西连环庆,声援相属,弥缝边隙,敌不得间。
显谟阁直学士,复再任。
再上章恳辞,不允。
政和初内侍童贯宣抚陕西,法有弛张可从宜者得罢行之。
长安万物腾跃,众货益轻,乃严设科条,欲力平之。
计司承望风旨,取市价率减什四,违者重寘于法,民至罢市。
又行均籴法,贱入民,增估金帛以偿之。
下至蕃兵射士之授田者,咸被抑配。
全陕骚然,几至生变。
帅臣诸司不视利病,奉承推行惟恐后。
公独以为不可,极陈其害,章上不报。
方用事,权倾中外,人皆为之危慄,而抗章继上,言益切至,士大夫闻章中诋论事多质直语,往往争传诵之。
坐是贬永州团练副使永州安置。
然平物价、均籴亦为之罢。
在永数月,上念其忠,亟复徽猷阁待制,除永兴军路安抚使马步都总管、兼知永兴军府,在道改知兴仁府
朝廷复行夹锡钱,乃申敕公移一准铜钱,槩用无偏,府中帖然。
旁郡官私与民出纳,自为轻重,民疑以挠,交易不通,始大愧服,乃视兴仁为法。
寻移知青州,兼京东东路安抚使
至镇,改充河东路经略安抚使马步都总管、兼知太原府
童贯宣抚使,奏乞辞避,玺书褒答不允,河东诸司与被边属郡如代、岚、石、麟、府,咸许以事宜闻。
时传虚声,以勤忧顾。
公曰阃寄当以静胜,乃严戒边吏,凡制事必慎择可信者,重以赏罚御之。
自是警奏不妄,边邮晏如。
政和五年春,以足疾乞领宫祠
章五上,乃得请,提举杭州洞霄宫,复徽猷阁直学士
盗发帮原,声震东南,起知宣州,捍蔽江左
或告公曰:「宣、歙俱邻于贼,歙破,宣危矣。
公感久疾,可以力辞」。
公曰:「方急难中,岂人臣爱身时也」?
乃扶疾就任。
时寇兵逼属邑,民大振扰。
公之威名凛然,人恃以,郡境赖之,迄用保全。
上心嘉赏,除龙图阁学士
贼平,以疾乞致仕,章三上,未报,特召赴阙,除河东宣抚司参谋
乃力陈老疾,不足备驱策,词意恳至,遂得请。
特授正奉大夫致仕。
家居三年,以疾薨,薨之夕,有星陨于寝室之上。
公刚毅方正,见义敢为,不可回夺。
虽犯权要,蹈患难,不顾也。
胸中无城府,推诚待人,洞见腹心。
持己甚严,而遇下明恕。
临政恺悌,人不忍欺
久任帅阃,不为贵倨阔略细务,听讼折狱,纤悉得情,而归于宽厚,民尤感服。
雅以清约自将,一介不妄以取与。
延帅圭田,皆在极边,将吏役所部为之耕种,岁入千计。
公至是乃捐其地募弓箭手,丝毫无取。
两镇凡十馀年,量敌制胜,动中机会。
每以疆吏生事为戒,乃语人曰:「为国守边,安危所系,但当宣国威灵,严于自治,使夷狄不敢侵侮,边邮得以晏然,是为称职。
若亲小利,召戎起衅,图尺寸功,冀幸宠荣,吾不忍为也」。
识者以为至论。
凡所辟荐,不假人以私,必视其能。
拔自部曲,多为一时名将,号为知人
性诚孝,每以褒赠不逮其祖为恨,遂以所得官奏乞回授,特旨从之。
敦穆宗族,恩意满至,常遇郊恩,舍其子孙,先官犹子。
斥俸馀置义田宅,近族子孙聚而居之,养生之用,皆取具焉。
有文集三十卷,提奏议七十卷。
娶同郡胡宗说之女,封硕人
先公十二年卒,赠淑人
子男二人:长曰耦,承议郎真州排岸。
次曰耚,朝奉郎通判亳州军州事,以学行吏能见称于世。
一女,适从政郎江宁府溧阳县胡朝。
孙男九人:曰徽言,登仕郎
太冲,曰如愚,曰康锡,皆承务郎
保衡通仕郎
馀四人并女尚幼。
铭曰:
烈烈我公,惟时干城。
威加羌戎,一尘不惊。
嬖倖恃权,狂澜稽天(缺)
再乞登对状1081年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四四、《元丰类稿》卷三四、《曾文定公集》卷二、《南丰曾先生文粹》卷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去冬再蒙圣恩赐对。
臣愚浅薄,无轶伦之行、绝众之材。
徒于辈流,粗识文字。
至于讲求天下之务,非敢谓能,盖尝有志。
遇陛下绍天开迹,大修治具,一言片善,人人得以自效。
而臣流离漂泊,藐在外服。
有深忌积毁之莫测,无游谈私党之可因。
转徙八州,推移一纪。
侧行之一迹,得参于御隶之间;
无尝试之半词,得彻于岩廊之上。
心思消缩,齿发凋耗,常恐卒填沟壑,独遗恨于无穷也。
陛下体生知之质,起日新之政。
揆之以道,以易汉唐五代之卑;
本之于身,以追尧舜三代之盛。
臣虽欲奋驽钝,愿备驱驰,而处疏贱之中,无可致之势。
伏遇陛下明无不照,察臣滞迹之不容;
圣无不通,采臣孤学之有得。
出自睿断,接之便朝。
所以询谋抚纳,勉慰称扬之殊,皆非素望所及。
臣虽草茅之陋,顾非木石之顽。
盖士穷且老,身孤立于天下,而独为圣主所知如此,燔躯沈族,岂足论报?
其于剖心析肝,以效其区区之忠,固臣之所不敢不尽也。
是以窃不自揆,冒言当世之事。
陛下宽其不敏之诛,而收其臆出之见,谓有可以当圣意者。
臣愚蹇钝,分岂称此!
盖由陛下神圣文武,度越千载,而虚心纳下,无伐善之意、徇己之情。
兼听广览,小能薄技,无所不录。
而臣愚遭遇,得以及此。
今臣备数毂下,虽日得造朝,而身不迩法坐之凝严,耳不接德音之温厚,涉四时矣。
其毕忠愿知之心,惓惓之义,岂须臾废哉!
伏念臣尝言天下之经费,以谓皇祐治平,庶官之员倍于景德;
议今之兵,以谓西北之宜在择将帅
待罪三班,获因职事,考于载籍。
盖官日益众,而守塞之臣有未称其任者。
得以推其事实,审其源流。
其于裁处之宜,亦尝略窥其要。
窃欲饰其所闻,敢终前日之说以献。
陛下方日孜孜,大有为于天下。
内则更张庶事,外则经营四方。
如臣之说有可采者,庶几制天下之用以养财,御天下之材以经武,有助圣政之万一。
臣于受恩,非敢谓报,庶以明臣犬马之志,未尝不向上之所为也。
臣又尝言,陛下方上稽《周礼》,旁参《六典》,以更定官制。
臣于经营之体,损益之数,愿有毛发之补。
伏闻百度已成,万务已定,而臣曾不能吐一言,陈一策,庶得因国大典,托名不泯。
今条分类别,宣布有期,臣诚不自揆,以谓更制之日,新旧革易之初,弥纶之术,固不可不有所素具。
窃欲自效,少裨圣画之绪馀。
臣于三者,或万有一得。
然事有本末,理之详悉,宜得口陈。
伏望特出圣慈,许臣上殿敷奏。
干冒宸严,臣不任。
与游子卿别久矣比闻其调官端州有怀其人二首 其二 南宋 · 周孚
五言律诗 押灰韵
子宦高要去,扁舟早晚回。
曾逢归雁否,几见堕鸢来。
老去腰犹折,谁能毂少推。
他年相遇处,吾马亦虺隤。
吕舍人文集序绍圣元年二月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三七、《苏魏公文集》卷六六
仁宗皇帝一朝,文章人物之盛,跨越前代。
天圣初,故相郑国宋公洎仲氏尚书景文公同时擢甲科。
景祐中,故参知政事欧阳文忠公由铨选陟文馆,阅旬岁而历两禁,登二府,号令风采,𢥠然动天下。
豪英间出,相继进用。
方是时,承平百年,礼乐兴起,亡书佚史,靡不蒐辑,鸿笔大手,兢献所长。
上之朝廷,诏诰词命与典谟相高;
下之台阁,论议章奏有忠嘉之美。
至于一篇一咏,尺牍片札,朝染翰墨,夕遍家户。
彬彬然文雅之风,成于上而浃于下矣。
于时故兵部员外郎知制诰、知颍州吕公缙叔,起远方邑尉,入为编修《唐书》。
上方览观前王,以李朝旧史参错不伦,思欲刊正为一代信书,预笔削之任者,皆一时高选,而文忠景文二公实专典领,积十七年而书成。
前后官属更十馀人,或徙或迁,出处不常,惟缙叔尚书范公景仁内阁宋公次道自发凡讫于绝笔。
又集天下碑刻,类为《唐文传信》,考历代氏谱族志为《古今系表》,二书独出缙叔一手,可谓勤且博矣。
缙叔在朝最久,虽兼领他司,而未尝离史事,沈酣简牍,撰著尤多。
其或颂圣歌功,赓唱迭和,公卿倩代,二府简讨,涵濡应答,殆无虚日。
及典诰命属,覃庆霈恩,文书沓委,占吏起草,不少稽停。
未几,议修仁宗、英宗正史,朝论莫先缙叔者。
乃以积廑致疾,疲于铅摘,恳求閒职,以就颐养。
朝廷惜其远去,诏以本职出守,踰年终汝阴,卒不得继马、班之业,述黄、虞之典。
士大夫所以惋痛不已,岂特叹《周南》之留滞也。
缙叔名夏卿,生十岁知书,日诵数千言,叠纸援笔,便成章句。
大门侍御公谓先德广文先生曰:「此儿不假砻琢,自成美器」。
始冠,游京师,举进士秋试不捷。
时我先人在朝,得其试稿,示同列曰:「安有文章如此而不为时用者」?
及其去也,以诗勉之。
庆历初,再举乡书贡籍,皆在上选,既而擢第,调端州高要县尉丁文简公景文公联章荐入书府,历秘书著作丞、直秘阁、外台郎修起居注,遂知制诰
呜呼!
天不俾寿,撤瑟之日,年才五十有五。
平生所负经济之缊,未得悉施于时。
独有文字载之册书,播传人口。
不朽之事,其在兹乎?
嗣子拯善守世学,悉裒旧稿,以类诠次,合为总集,求予文以冠于篇。
予以缙叔家则同里,学则同术,仕则同年,入朝同践书馆,声气相与,盖有年矣;
宿草之恨,未尝忘之。
览其遗编,固多平日所见及尝同议论者,不待复孰而后见其所存也。
缙叔少通经术,长而刻志史学。
仕宦三纪,始卒史官
故其立言创意,深微婉约,不戾经传之旨。
诗则主于讽谕,文则善于叙事,赞颂本于导扬美实,书奏谨于推明治理。
大抵独得胸襟,自成机杼。
辞虽精奥而不取奇僻,理虽切著而不事抑扬。
嘉祐上书,谓天下之乱常生完然无事时,救失在于及时。
宿卫杂出民间,而侍护禁掖宜取编户,仿古虎士卫士之制。
坐食营垒之兵,本非土著,难以应敌,不若渐更,复府卫以重根本。
其爱君忧国之虑远矣。
论史书,谓陆羽秦系避潜藩辟命,终躬不仕,宜列《隐逸》。
阎立本王玙由艺术躐取高位,宜附《方技》。
其表善抑奸之意切矣。
文宗纪》及《宗室》、《宰相》、《孝友《、》藩镇》、《外夷》、《逆臣》诸传十九赞序,明识独见,劝惩之意深矣。
刘知几有云:「文之与史,其流一焉」。
缙叔所叙,汪洋闳衍,体制不一,然博学多闻,拾遗补艺,发幽隐,甄是否,使读之者知善恶之所归,其三长之最欤。
凡卷第古、律诗十二,杂文、议论、赞、记八,表、书、启、序三,祭文、碑志、行状七,制诰十,总五十卷。
绍圣元年二月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