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
诗文库 正文
燕将书 其一 战国齐国 · 鲁仲连
 出处:全上古三代文卷八
吾闻之,智者不倍时而弃利,勇士不怯死而灭名,忠臣不先身而后君。
今公行一朝之忿,不顾燕王之无臣,非忠也;
杀身亡聊城,而威不信于齐,非勇也;
功废名灭,后世无称,非知也。
故知者不再计,勇士不怯死。
今死生荣辱,尊卑贵贱,此其一时也。
愿公之详计,而无与俗同也。
且楚攻南阳,魏攻平陆,齐无南面之心,以为亡南阳之害,不若得济北之利,故定计而坚守之。
今秦人下兵,魏不敢东面,横秦之势合,则楚国之形危。
且弃南阳,断右壤,存济北,计必为之。
今楚、魏交退,燕救不至,齐无天下之规,与聊城共据期年之弊,即臣见公之不能得也。
齐必决之于聊城,公无再计。
燕国大乱,君臣过计,上下迷惑,栗腹以百万之众,五折于外,万乘之国,被围于赵,壤削主困,为天下戮,公闻之乎?
燕王方寒心独立,大臣不足恃,国弊祸多,民心无所归。
今公又以弊聊之民,距全齐之兵,期年不解,是墨翟之守也;
食人炊骨,士无反北之心,是孙膑、吴起之兵也。
能以见于天下矣!
故为公计者,不如罢兵休士,全车甲,归报燕王燕王必喜。
士民见公,如见父母,交游攘臂而议于世,功业可明矣。
上辅孤主,以制群臣;
下养百姓,以资说士。
矫国革俗于天下,功名可立也。
意者,亦捐燕弃世,东游于齐乎?
请裂地定封,富比陶、卫,世世称孤寡,与齐久存,此亦一计也。
二者显名厚实也,愿公孰计而审处一也。
且吾闻,效小节者不能行大威,恶小耻者不能立荣名。
管仲桓公中钩,篡也;
公子纠而不能死,怯也;
束缚桎梏,辱身也。
此三行者,乡里不通也,世主不臣也。
使管仲穷抑,幽囚而不出,惭耻而不见,穷年没寿,不免为辱人贱行矣。
然而管子并三行之过,据齐国之政,一匡天下,九合诸侯,为伍伯首,名高天下,光照邻国。
曹沫为鲁君将,三战三北,而丧地千里,使曹子之足不离陈,计不顾后,出必死而不生,则不免为败军禽将。
曹子以败军禽将,非勇也;
功废名灭,后世无称,非知也。
故去三北之耻,退而与鲁君计也,曹子以为遭。
齐桓公有天下,朝诸侯,曹子以一剑之任,劫桓公于坛位之上,颜色不变,而辞气不悖,三战之所丧,一朝而反之,天下震动惊骇,威信吴、楚,传名后世。
若此二公者,非不能行小节,死小耻也,以为杀身绝世,功名不立,非知也。
故去忿恚之心,而成终身之名;
除感忿之耻,而立累世之功。
故业与三王争流,名与天壤相敝也。
公其图之(《战国策》十三:燕将保守聊城田单攻之,岁馀不下。鲁仲连乃书,约之矢以射城中,遗燕将。燕将曰:「敬闻命矣。」因罢兵到读而去。)
李察判竹溪四首 其四 南宋 · 何梦桂
七言绝句 押尤韵
百不如人万事休,白头独欠识荆州
相逢不觅封侯印,但问君王乞一丘。
燕将书 其二 战国齐国 · 鲁仲连
 出处:全上古三代文卷八
吾闻之,智者不倍时而弃利,勇士不怯死而灭名,忠臣不先身而后君。
今公行一朝之忿,不顾燕王之无臣,非忠也;
杀身亡聊城,而威不信于齐,非勇也;
功败名灭,后世无称焉,非智也。
三者,世主不臣,说士不载,故智者不再计,勇士不怯死。
今死生荣辱,贵贱尊卑,此时不再至,愿公详而无与俗同。
且楚攻齐之南阳,魏攻平陆,而齐无南面之心,以为亡南阳之害小,不如得济北之利大,故定计审处之。
今秦人下兵,魏不敢东面;
衡秦之势成、楚国之形危;
齐弃南阳,断右壤,定济北,计犹且为之也。
且夫齐之必决于聊城,公勿再计。
今楚魏交退于齐,而燕救不至。
以全齐之兵,无天下之规,与聊城共据期年之敝,则臣见公之不能得也。
燕国大乱,君臣失计,上下迷惑,栗腹以十万之众五折于外,以万乘之国被围于赵,壤削主困,为天下笄笑。
国敝而祸多,民无所归心。
今公又以敝聊之民距全齐之兵,是墨翟之守也。
食人炊骨,士无反外之心,是孙膑之兵也。
能见于天下。
虽然,为公计者,不如全车甲以报于燕。
车甲全而归燕,燕王必喜;
身全而归于国,士民如见父母,交游攘臂而议于世,功业可明。
上辅孤主以制群臣,下养百姓以资说士,矫国更俗,功名可立也。
亡意亦捐燕弃世,东游于齐乎?
裂地定封,富比乎陶、卫,世世称孤,与齐久存,又一计也。
此两计者,显名厚实也,愿公详计而审处一焉。
且吾闻之,规小节者不能成荣名,恶小耻者不能立大功。
昔者管夷吾桓公中其钩,篡也;
公子纠不能死,怯也;
束缚桎梏,辱也。
若此三行者,世主不臣,而乡里不通。
乡使管子幽囚而不出,身死而不反于齐,则亦名不免为辱人贱行矣。
臧获且羞与之同名矣,况世俗乎!
故管子不耻身在缧绁之中,而耻天下之不治;
不耻不死公子纠,而耻威之不信于诸侯,故兼三行之过,而为五霸首,名高天下,而光烛邻国。
曹子为鲁将,三战三北,而亡地五百里。
乡使曹子计不反顾,议不还踵,刎颈而死,则亦名不免为败军禽将矣。
曹子弃三北之耻,而退与鲁君计。
桓公朝天下,会诸侯,曹子以一剑之任,枝桓公之心于坛坫之上,颜色不变,辞气不悖,三战之所亡,一朝而复之,天下震动,诸侯惊骇,威加吴、越
若此二士者,非不能成小廉而行小节也,以为杀身亡躯,绝世灭后,功名不立,非智也。
故去感忿之怨,立终身之名;
弃忿之节,定累世之功。
是以业与三王争流,而名与天壤相弊也。
愿公择一而行之(《史记。鲁仲连传》,《战国策》有删节,亦有多出字句。据下文言燕将见书泣三日自杀,知《史记》此书取之《鲁连》,非本《战国策》者也。故并载之。)
内侍省监楚国公仇士良神道碑 唐 · 郑薰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九十
运巨壑者。必资帆楫之便。
以鼓其波涛。筑广厦者。
必坚柱石之材。以完其结构。
故明王圣帝。立国保家。
莫不求竭忠宣力之臣。配帆楫柱石之用。
懋崇基业。宏济艰难。
百代通规。千载相遇。
孰称全德。其故开府仪同三司内侍监致仕楚国仇公乎。
公讳士良字匡美
海丰兴宁人也。宋大夫牧。
以忠烈正直书于春秋。公实其裔焉。
其后香以文雅仕于东汉。儒以议论贵乎北燕
蝉联圭冕。晖映简册。
代著奇节。率多令人。
史编家谱。一二详焉。
显公之曾祖考皇朝正议大夫内给事赐绯鱼袋讳上客府君。忠昭事任。
绩懋声猷。躬行正途。
克嗣先业。烈祖皇朝议大夫内常侍赐紫金鱼袋讳奉诠府君
名以才彰。功由道著。
王氏教让。羲之巳行。
于公高门定国方大。
皇考讳文晟府君。精持贞廉。
高挹尘俗。位以命屈。
庆因善馀。厥惟楚公
克振勋德。追赠特进左监门卫将军
赐紫金鱼袋。申公之诚孝也。
公年未弱冠。入仕东朝
是时宪宗皇帝主器承华。体元储两
亲奉再饭。共欢九龄。
助澄少海之澜。更阐前星之耀。
永贞十年授掖庭局宫教博士。赐绯鱼袋。
元和初以旧恩本固。新渥弥隆。
既颁侍从之勤。首举宠迁之命。
宣徽供奉官赐紫金鱼袋。
检身极敬。奉辇施劳。
励自牧于撝谦。表无私于应对。
闰六月朝散大夫内侍省内给事宣徽供奉官如故。
材力彰于省局。周旋美于禁闱。
骤议甄升。更加命秩。
冬十月内常侍。馀如故。
未周星纪。三历显途。
既洽讴谣。且明恩泽。
虞卿再见。为赵上卿
荀爽九旬。登汉三事。
允膺时议。彼或多惭。
三年以本官充内外五坊使。寻或迁宣徽供奉官
发彼五豝。辅驺虞之仁化
殪此大兕。咏吉日于蒐。
外抚之暴横自消。中野之井闾知感。
十年大中大夫内侍省内常侍。寻以本官充平卢军监军使
全齐旧壤。继代邀恩。
甲兵盛充。贡赋不入。
公闻其叛涣。谕以忠贞。
爰革非心。几至效顺。
明年诏徵。又以内侍依前宣徽供奉官
吴寇据淮。天兵在野。
逗遛不进。沮败为忧。
使臣往谕中旨。遂命公以本官及职充淮西行营宣慰使
至则大布皇泽。益励军威。
四远瞻风。万夫振气。
而又尽得机要。既还奏闻。
竟至成功。期为显效。
十五年云麾将军右监门卫将军。充内外五坊使
仍赐上柱国。又进封南安县开国男
食邑三百户。驱兽而无害五谷。
充庖而有事三田。蕙圃兰塘。
落飞驻走。助开三面之网。
勤施一目之罗。鄙长杨之大誇胡人。
笑上林之务矜楚使。条令既肃。
巡游尽欢。其冬复加冠军大将军
长庆初五坊使。以本县进封开国子
寻进侯爵。食邑一千户。
宣徽供奉官皆如故。二年凤翔监军使
进封开国公食邑一千五百户。
亶父旧疆。缪公遗政。
郡邑则武安留守扶风则马谟擅名。
杂于版屋之郊。号为难治之俗
公揽辔即路。下车抚戎。
三军畏威。百姓怀惠。
宝历二年徵。复为宣徽供奉。
以本爵进封郡食邑二千户
寻除鄂岳监军使。傍连荆楚
南接湖湘。闾阎皆土著之安。
货贝有山积之富。兵不坚利。
人皆惰游。公深赞训齐。
同为勖勉。知方有勇。
自我而能。太和元年入为宣徽供奉官
转内坊典内侍省。秩清事简。
优逸自娱。莫展长才。
郁于偫论。俄拜右神策军副使
公于是端肃以贰戎政。廉让以播军声。
屏卫益严。暴悍知禁。
二年擢为右领军卫将军内外五坊使。讲事一时。
农不易陇。选徒百队。
人不告劳。鲜扁而布青林。
行事而无遗兖。貙貗古法。
蒐狝新规。指顾之间。
莫非尽善。六年真拜内侍省事
馀如故。明年转大盈库。
领染坊。依前知省事
恩泽浃于寰瀛。宠赐周于藩服。
绮罗万段。锦绣千筐。
每极珍华。曾无滥恶。
又元黄朱紫。染彩文章。
靡不精鲜。悉中程度。
以赏能陟于飞龙使。本官并仍旧。
御闲二六。天骥三千。
异骨峰生。深沟血溢。
亲习尽驰驱之妙。偫分多驵骏之奇。
刍秣尤精。稿秸常羡。
九年五月左神策军中尉左街功德使将军省事如故。
练达戎机。总亲护禁。
典理爪牙之卫。左右心膂之师。
宽不丧威。简不旷务。
气励熊罴之勇。手持虎豹之韬。
恩由忠深。士以诚感。
张孺骖乘。孝宣乃安。
赵喜宿卫显宗加厚。
左骁卫将军。馀如故。
既而郑注挺妖。李训附会。
列奏伪瑞。固邀銮舆。
图害腹心。渐逞奸毒。
公先机立断。禁旅遽齐。
坐遏凶渠。保护帝辇。
指名魁首。俄顷追擒。
其馀躁竞进取之徒。枝连叶著之党。
或志谐狂计。罔自正身。
或迹比顽童。居然就祸。
莫不尽苞恢网。同抵国章。
由是宗社乂宁。中外协睦。
非夫忠谋天假。广业神通。
其孰能如此乎。及于庙堂议功。
公在第一。优诏加特进本卫上将军
中尉省事如故。位轻于德。
赏不配勋。难许冲谦。
终升峻级。寻迁骠骑大将军
开成五年开府仪同三司卫上将军封楚国公
食邑三千户。食实封三百户
颁恩常例。非私受也。
会昌元年又加食实封二百户。寻擢为观军容使
兼统左右三军。奖旧常仪
昭异渥也。公每念祸伏福中。
禄为身累。将持盈满。
莫过退休。三年
以寒暑内侵。针凿罕效。
因求散秩。用遂素怀。
乃除内侍监将军省事如故。
寻又连表陈让。固辞恩荣。
优诏以本官致仕。其年六月二十三日
薨于广化里之私第。享年六十有三。
呜呼。身随运往。
名寄勋留。一代推雄。
九原表杰。天子悼之。
罢朝两日。赠扬州大都督
公弱冠以辨智取位。强仕以干蛊居官。
及莅大政。以机略致勋劳。
臻于贵寿。以恬退保终始。
事在简册。爵极天人。
出入七朝。显扬三纪。
秩以功艺进。道由忠直彰。
击鞠广场。则驰先百马。
弯弧迥野。则飞落双雕。
故得侍娱游则三领五坊。承顾问则八加供奉。
元和中卢从史上党兵劲。
阴结叛臣。宪宗皇帝护军中尉吐突公统戎专征。
密勿神算。诱至幕下
缚送阙庭。是时公适在军。
助成丕绩。其或扬镳宣命。
电扫雷惊。每播深恩。
亲当横阵。两河平殄。
颇预其功。虽不自矜。
实传众口。而多材多艺。
强记博闻。举策画若应神明。
簿书无逃心目。而又精鉴。
冠绝当时。门馆宾僚
荐延功行。必求明德。
用辅圣朝。则有秉忠正之心。
匡赞之任。才表正佐。
出为国桢。康济偫生。
辉华四海者矣。然后知卫将军七击匈奴
封侯九国。崔骠骑六征绝塞。
列将八人。特美高勋。
岂膺贤弼。以今方古。
我德为优。以四年正月二十三日
归葬于万年县宁安乡凤栖原社季村。夫人安定胡氏祔焉。
礼也。夫人故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子宾客御史大夫户部尚书承恩之女。
性德天才。标冠族。
叶组紃之懿范。彰图史之贞规
法度所以正家。柔闲所以遵道。
洎祥开凤兆。德协鹊巢。
芳徽溢于闺闱。令则洽于姻族。
以公勋位峻重。累封至鲁国夫人
壬戌岁先公而殁。有男五人。
宣徽使银青光禄大夫内侍省内给事赐紫金鱼袋曰从广。次光禄大夫检校散骑常侍持节曹州诸军事曹州刺史御史中丞上柱国南安县开国公食邑一千五百户曰亢宗
閤门使朝散大夫内侍省内府局丞赐绯鱼袋曰从源。次邠宁监军使中散大夫内侍省内侍局丞赐绯鱼袋曰从渭。
幼曰从潩。皆禀过庭。
早通诗礼。承恩入仕。
共效忠勤。为明庭之羽翰。
作私室之符瑞。不忘素业。
自致青云。宜乎懿德有后。
信不诬矣。大中纪号五年
克平四裔。东南款化。
西北开疆。三耀舒光。
八纮无事。皇帝念功轸虑。
录旧申恩。惟楚公永贞时祖宫有翼戴之劳。
元和时宣徽有委遇之渥。今则已悲封树。
未刻松铭。乃命举其殊庸。
勒在贞石。用传不朽。
昭示将来。特诏词臣
俾其撰述。臣薰恐惶直叙。
不敢虚美。谨为铭曰。
仇氏之先。本宋大夫
就义轻死。名昭册书。
厥后闻人。汉香燕儒。
乃生楚公。前修不渝(其一)
焯焯楚公俊乂迈德。
克抱才器。必循典则。
天资忠孝。神助正直。
高揭勋名。几摧奸慝(其二)
从史负力。潜通镇郊。
上将授诏。缚归天朝。
楚公佐成。众不敢摇。
东国大定。尘氛自消(其三)
蔡寇不庭。诛行原野。
偫校伤败。师无进者。
楚公衔命。汗血波泻。
貔貅鼓气。城垒连下(其四)
注训勃戾。妖淩北宫
和銮在御。狂祲来冲。
楚公奋臂。甲士趋风。
克歼渠孽。乃建殊庸(其五)
五坊三居。公畋有节。
宣徽八人。密议攸竭。
再监戎阃。将校感悦。
一牧郊垌。骅骝夐绝(其六)
佐佑帝室。手提禁师。
士伍胥附。皇心勿疑。
持满先戒。居高不危
悬车告谢。彭薛肩随(其七)
骇起截飙。哀缠逝水。
空留洪烈。永载青史。
精爽何之。壮猷已矣。
京兆开阡。寿堂在此(其八)
仕承泰运。殁偶昌期。
徽音不泯。令嗣衔悲。
圣念既勤。爰斲丰碑。
事功难究。有腼色丝(其九)
川常不移。已列。
元室虽闭。清风靡歇。
作皇代之英臣。期终古兮无绝(其十)
江陵耆老书 中唐 · 刘蜕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八十九
太原王生尝移耆老书。
江陵故楚也。
子胥亲逐其君臣。
夷其坟墓。
且楚人之所宜怨也。
江陵反为之庙。
世享其𬽦。
谓耆老而忘其君父也。
吾以为不然。
楚人之性剽悍。
大能复其𬽦雠。
其后自怀王入武关。
楚人怨秦。
不忘干戈。
况其人之性。
能忘之所以破其国家而事之乎。
且今江陵之人。
牵牛羊而祀其庙者。
将祈年谷而获凶荒。
祷疾病而得死亡者乎。
如厚其饩而虚其报。
江陵之不可祠而不祀矣。
若果祈年谷而得丰穰。
祷疾病而获康强。
有其饩而寻其报。
则破人之国而居其土。
辱人之君而受其飨。
遇一食而自忘楚人之杀其父兄。
自为无勇也。
何独江陵之人而忘习雠乎。
吾以为其庙申包胥之庙也。
包胥有复楚之功。
年代寖远。
楚人以子胥尝封诸申。
故不谓包胥耳。
不然。
则子何为飨人之食。
江陵何为事仇人之神乎。
耆老得书。
速易其版曰申胥之庙。
无使人神皆愧耳。
上书说秦昭王 战国楚国 · 黄歇
 出处:全上古三代文卷九
天下莫强于秦楚。
今闻大王欲伐楚,此犹两虎相与斗。
两虎相与斗而驽犬受其弊,不如善楚。
臣请言其说:臣闻物至则反,冬夏是也;
致至徐广曰:「至或作安。」)
则危,累棋是也。
今大国之地,遍天下有其二垂,此从生民以来,万乘之地未尝有也。
先帝文王、庄王之身,三世不忘接地于齐,以绝从亲之要。
今王使盛桥守事于韩,盛桥以其地入秦,是王不用甲,不信威,而得百里之地,王可谓能矣。
王又举甲而攻魏,杜大梁之门,举河内,拔燕、酸枣、虚、,入邢,魏之兵云翔而不敢救,王之功亦多矣。
王休甲息众,二年而后复之;
又并蒲、衍、首、垣,以临仁、平丘、黄、济阳,婴城而魏氏服。
王又割濮磨之北,注齐秦之椰绝楚赵之脊,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救,王之威亦单徐广曰:「单亦作殚。」)矣。
王若能持功守威,绌攻取之心而肥仁义之地,使无后患,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也。
王若负人徒之众,仗兵革之强,乘毁魏之威,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臣恐其有后患也。
《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易》曰:「狐涉水,濡其尾」。
此言始之易,终之难也。
何以知其然也?
昔智氏见伐赵之利,而不知次之祸;
吴见伐齐之便,而不知干隧之败。
此二国者,非无大功也,没利于前而易患于后也。
吴之信越也,从而伐齐,既胜齐人于艾陵,还为越王禽三渚(《集解》引《战国策》渚作江。)之浦。
智氏之信韩、魏也,从而伐赵,攻晋阳城,胜有日矣,韩、魏叛之,杀智伯瑶于凿台之下。
今王妒楚之不毁也,而忘毁楚之强韩、魏也,臣为王虑而不取也。
《诗》曰:「大武远宅而不涉」。
从此观之,楚国,援也;
邻国,敌也。
《诗》云:「跃跃毚兔,遇犬获之。
他人有心,余忖度之」。
今王中道而信韩、魏之善王也。
此正吴之信越也。
臣闻之,敌不可假,时不可失。
臣恐韩、魏卑辞除患而实欲欺大国也。
何则?
王无重世之德于韩、魏,而有累世之怨焉。
夫韩、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于秦者,将十世矣。
本国残,社稷坏,宗庙毁,刳腹绝肠,折颈摺颐徐广曰:「一作颠」),首身分离,暴骸于草泽,头颅僵仆,相望于境,父子老弱,系脰束手为群虏者,相及于路。
鬼神孤伤,无所血食,人民不聊生,族类离散流亡为仆妾者,盈满海内矣。
故韩、魏之不亡,秦社稷之忧也。
今王资之与攻楚,不亦过乎!
且王攻楚将恶出兵?
王将借路于仇雠之韩、魏乎?
兵出之日而王忧其不返也,是王以兵资于仇雠之韩、魏也。
王若不借路于仇雠之韩、魏,必攻随水右壤。
随水右壤,此皆广川大水,山林溪谷,不食之地也。
王虽有之,不为得地。
是王有毁楚之名,而无得地之实也。
且王攻楚之日,四国必悉起兵以应王。
秦、楚之兵构而不离,魏氏将出而攻留、方与、铚、湖陵、砀、萧、相,故宋必尽。
齐人南面攻楚,泗上必举,此皆平原四达膏腴之地,而使独攻。
王破楚以肥韩、魏于中国而劲齐。
韩、魏之强,足以校于秦。
齐南以泗水为境,东负海,北倚河而无后患。
天下之国,莫强于齐、魏,齐、魏得地葆利而详事下吏,一年之后,为帝未能,其于禁王之为帝有馀矣。
夫以王壤土之博,人徒之众,兵革之强,壹举事而树怨于楚。
徐广曰:「迟,一作还。」)令韩、魏归帝重于齐,是王失计也。
臣为王虑,莫若善楚,秦楚合而为一以临韩,韩必敛手。
王襟以东山之险,带以曲河之利,韩必为关内之侯。
若是而王以十万戍,梁氏寒心,许、鄢陵婴城,而上蔡召陵不往来也,如此而魏亦关内侯矣。
王壹善楚,而关内两万乘之主注地于齐,齐右壤可拱手而取也。
王之地,一经两海,要约天下,是燕、赵无齐、楚,齐、楚无弱赵也。
然后危动燕、赵,直摇齐、楚,此四国者,不待痛而服矣(《史记。春申君传》)
客中秋思 明末清初 · 薛始亨
七言律诗 押麻韵
蠹简慵披掩绛纱,一身憔悴寄天涯。
越乡病忆同庄舄楚国忧思类景差
蟋蟀吟低孤枕月,蟏蛸织落半檐花。
难成易断还家梦,空有秋霜入鬓华。
陈朝散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九、《卢溪文集》卷三九
连甍万室,悉瞻刺史之天;
积粟千箱,实富扬州之地。
当交广椎埋之出入,系舳舻转漕之盈虚。
故兹巨人,展此剧郡。
恭惟某斗间异气,天下奇材,忠孝萃一门之弟兄,议论作诸儒之口舌。
宏文大策,耸台阁以风生;
奸夫盗儿,闻姓名而胆落。
今者盘错已割,匕箸自惊。
吏迹不到于闾阎,贪夫自投其印绶,里无喧雀,耳绝鸣枹。
喜闻桑梓之邦,睹此神明之政。
何武之为二千石,好奖称进士之贤;
李白不用万户侯,但愿识荆州之面。
官箴有守,墙仞益高,拜伏末由,企瞻徒切。
王舍人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九、《卢溪文集》卷三八
伏蒙知府舍人安福县持书礼至山中者。
窃以乌公出镇之三月,先搜处士之庐;
陈蕃为郡于南州,特设高人之榻。
考之前古,号为美谈
苟不得人,徒成乱俗。
如某本无魁梧奇伟之质,适丁方隅横溃之时。
邹阳可曳之裾,耻为游说;
虞翻不媚之骨,动辄忤人。
由是归休,往而不反。
初非高隐,敢当太守之威仪;
正坐羁穷,恐类山人之索价。
岂有门阑未造,介使先驰,礼币荐颁,翰笺沓至?
朵云奇逸,下垂蓬室之光;
一纸慇勤,实戴荆州之重。
恭惟某官名盖天下,学为儒宗,以英豪挺拔之资,跻侍从论思之列。
厌螭头之注记,请麟符而布宣。
号令精明,兵民静肃。
全家饱暖,无非五裤之恩;
环堵恬安,例获二天之庇。
况兹庸品,敢盗虚名!
非不知冯岱相见于符融,礼勤州郡;
林宗一遇于元礼,名动京师
实缘衰病之交攻,未即奔驰而捧谒。
心摇云表,望极龙门,厚礼已过于陈羔,报语无嫌于买菜。
刘君鼎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一○、《卢溪文集》卷三六
刘君鼎于余同里闬,蓬蒿之径,屋瓦相望。
少余五十岁而生,丱角喜读书为文,常执经问字于诸老先生,先生称之曰:「此奇童子,未易测也」。
余独虑其年太少而尚奇,未必遵举场之尺度。
又数年将冠矣,乃告之曰:「君子之学,当明道德,通经旨,自然学成而名显于时。
不必务为雄侈奇怪之文,如捕龙蛇、搏虎豹之为者」。
他日复取其近所为观之,则尽蘖去牙角,如骑良马行平地,骎骎无跌蹶之虞矣。
自此过余书堂无虚日,若将卒业焉。
会余以诗语得罪窜夜郎,别余于郊外而泣曰:「此别无相见之期,吾学不进,而屡战不胜,将汩汩为庸人矣」。
后八年,秦太师薨,尽放流人以归,君鼎复迎我于郊外,言论志气与其为文益增胜于前时。
又学不已,遂登高第,授鄂州江夏主簿
鄂州今为上流剧镇,屯军数万,负抱吴楚,上荆州,控川峡,下洞庭,望九江
藩垣屏翰之任,皆国之大臣,监统大将必材雄伟能、张皇国威、应变出奇者,然后为之。
今君去为主簿,勿以主簿为卑而不著鞭于其间,将见材智之士负其艺于大众中。
一遇识拔,遂以头角自出而崭然显名于世者,非子耶
七发 西汉 · 枚乘
 出处:全汉文 卷二十
太子有疾,而吴客往问之曰:「伏闻太子玉体不安,亦少间乎」?
太子曰:「惫,谨谢客」。
客因称曰:「今时天下安宁,四宇和平,太子富于年。
意者久耽安乐,日夜无极,邪气袭逆,中若结轖,纷屯淡淡,嘘唏烦酲,惕惕怵怵,卧不得瞑。
虚中重听,恶闻人声,精神越渫,百病咸生。
聪明眩曜,悦怒不平,久执不废,大命乃倾。
太子岂有是乎」?
太子曰:「谨谢客。
赖君之力,时时有之,然未至于是也」。
客曰:「今夫贵人之子,必宫居而闺处,内有保母,外有傅父,欲交无所
饮食则温淳甘脆,脭醲肥厚,衣裳则杂遝曼煖,燂烁热暑
虽有金石之坚,犹将销铄而挺解也,况其在筋骨之间乎哉!
故曰纵耳目之欲,恣支体之安者,伤血脉之和。
且夫出舆入辇,命曰蹶痿之机;
洞房清宫,命曰寒热之媒;
皓齿娥眉,命曰伐性之斧;
甘脆肥脓,命曰腐肠之药。
太子肤色靡曼,四支委随,筋骨挺解,血脉淫濯,手足堕窳,越女侍前,齐姬奉后,往来游燕,纵恣于曲房隐间之中。
此甘餐毒药,戏猛兽之爪牙也。
所从来者至深远,淹滞永久而不废。
虽令扁鹊治内,巫咸治外,尚何及哉!
今如太子之病者,独宜世之君子,博见强识,承间语事,变度易意,常无离侧,以为羽翼淹,沈之乐,浩唐之心,遁佚之志,其奚由至哉」!
太子曰:「诺,病已,请事此言」。
客曰:「今太子之病,可无药石针刺灸疗而已,可以要言妙道说而去也,不欲闻之乎」?
太子曰:「仆愿闻之」。
客曰:「龙门之桐,高百尺而无枝,中郁结之轮菌,根扶疏以分离,上有千仞之峰,下临百丈之溪,湍流溯波,又淡淡之。
其根半死半生,冬则烈风漂霰飞雪之所激也,夏则雷霆霹雳之所感也,朝则鹂黄鳱鴠鸣焉,暮则羁雌迷鸟宿焉。
独鹄晨号乎其上,鹍鸡哀鸣翔乎其下。
于是背秋涉冬,使琴挚斫斩以为琴,野茧之丝以为弦,孤子之钩以为隐,九寡之珥以为约。
使师尝操畅,伯子牙为之歌,歌曰:「麦秀蔪兮雉朝飞,向虚壑兮背槁槐,依绝区分临回溪」。
飞鸟闻之,翕翼而不能去;
野兽闻之,垂耳而不能行;
蚑蟜蝼蚁闻之,拄喙而不能前,此亦天下之至悲也。
太子强起听之乎」。
太子曰:「仆病未能也」。
客曰:「犓刍牛之腴,菜以笋蒲,肥狗之和,冒以山肤,楚苗之食,安胡之饭,抟之不解,一啜而散。
于是使伊尹煎熬,易牙调和,熊蹯之臑,勺药之酱,薄耆之炙,鲜鲤之鲙,秋黄之苏,白露之茹,兰英之酒,酌以涤口,山梁之餐,豢豹之胎,小饭大歠,如汤沃雪,此亦天下之至美也。
太子强起尝之乎」?
太子曰:「仆病未能也」。
客曰:「钟岱之牡,齿至之车,前似飞鸟,后类距虚,穱服处,躁中烦外,羁坚辔,附易路。
于是伯乐相其前后,王良造父为之御,秦缺楼季为之右。
此两人者,马佚能止之,车覆能起之。
于是使射千镒之重,争千里之逐,此亦天下之至骏也。
太子强起乘之乎?
太子曰:「仆病未能也」。
客曰:「既登景夷之台,南望荆山,北望汝海左江右湖,其无有
于是使博辩之士,原本山川,极命草木,比物属事,离辞连类,浮游览观。
乃下置酒于虞怀之宫,连廊四注,台城层构,纷纭玄绿,辇道邪交,黄池纡曲,混章白鹭,孔鸟军鶤鹄,鹓雏鵁鶄,翠鬣紫缨,螭龙德牧,邕邕群鸣,鱼腾跃,奋翼振鳞,漃漻薵蓼,蔓草芳苓。
女桑河柳,素叶紫茎,苗豫章,条上造天。
梧桐并闾,极望成林。
众芳芬郁,乱于五风。
从容猗靡,消息阳阴。
列坐纵酒,荡娱心。
景春佐酒,杜连理音。
滋味杂陈,肴糅错该,练色娱目,流声悦耳。
于是乃发激楚之结风,扬郑卫之皓乐,使先施、徵舒、阳文、段干、吴娃、闾娵傅予之徒,杂裾垂髾,目窕心与
揄流波,杂杜若
蒙清尘,被兰泽。
嬿燕服而御,此亦天下之靡丽,皓侈广博之也。
太子强起游乎」?
太子曰:「仆病未能也」。
客曰:「将为太子骐骥之马,驾飞軨之舆,乘牡骏之乘,右夏服之劲箭,左鸟号之雕弓
游涉乎云林,周驰乎兰泽,弭节乎江浔。
青蘋,游清风,陶阳气,荡春心,逐狡兽,集轻禽
于是极犬马之才,困野兽之足,穷相御智巧,恐虎豹,慑鸷鸟,逐马鸣镳,鱼跨麋角,覆游麇兔,蹈践麖鹿,汗流沫坠,冤伏陵窘,无创而死者,固足充后乘矣。
此校猎之至壮也,太子强起游乎」?
太子曰:「仆病未能也」。
阳气见于眉宇之间,侵淫而上,几满大宅
客见太子悦色,遂推而进之曰:「冥火薄天,兵车雷运,旌旗偃蹇,羽毛肃纷,驰骋角逐,慕味争先,侥墨广博,观望之有圻,纯粹全牺,献之公门」。
太子曰:「善,愿复闻之」。
客曰:「未既。
于是榛林深泽,烟云暗莫,兕虎并作,毅武孔猛,袒裼身薄,白刃硙硙,矛戟交错,收获掌功,赏赐金帛,掩蘋肆若,为牧人席,旨酒嘉肴,羞炰脍炙,以御宾客
涌触并起,动心惊耳。
诚必不悔,决绝以诺。
贞信之色,形于金石。
高歌陈唱,万岁无斁,此真太子之所喜也。
强起而游乎」?
太子曰:「仆甚愿从,直恐为诸大夫累耳」。
然而有起色矣。
客曰:「将以八月之望,与诸侯远方交游兄弟,并往观涛乎广陵曲江,至则未见涛之形也,徒观水力之所到,则恤然足以骇矣。
观其所驾轶者,所擢拔者,所扬汩者,所温汾者,所涤汔者,虽有心略辞给,固未能缕形其所由然也。
悦兮忽兮,聊兮兮,混汩汩兮,忽兮慌兮,俶兮傥兮,浩瀇瀁兮,慌旷旷兮,秉意乎南山,通望乎东海
虹洞兮苍天,极虑乎崖涘。
流揽无穷,归神日母。
汩乘流而下降兮,或不知其所止。
或纷纭其流折兮,忽缪往而不来。
临朱汜而远逝兮,中虚烦而益怠。
莫离散而发曙兮,内存心而自持。
于是澡概胸中,洒练五藏,淡澉手足,颒濯发齿,揄弃恬怠,输写淟浊,分决孤疑,发皇耳目。
当是之时,虽有淹病滞疾,犹将伸伛起躄发瞽披聋而观望之也。
况直眇小烦懑,酲醲病酒之徒哉。
故曰发蒙解惑,不足以言也」。
太子曰:「善,然则涛何气哉」。
客曰:「不记也,然闻于师曰,似神而非者三,疾雷闻百里,江水逆流,海水上潮,山出内云,日夜不止
衍溢漂疾,波涌而涛起。
其始起也,洪淋淋焉,若白鹭之下翔。
其少进也,浩浩溰溰,如素车白马帷盖之张。
其波涌而云乱,扰扰焉如三军之腾装。
其旁作而奔起也,飘飘焉如轻车之勒兵,六驾蛟龙,附从太白,纯驰浩霓,前后骆驿。
颙颙卬卬,椐椐彊彊,莘莘将将,壁垒重坚。
沓杂似军行,訇隐匈盖,轧盘涌裔,原不可当。
观其两傍,则滂渤怫郁,暗漠感突。
上击下律,有似勇壮之卒;
突怒而无畏,蹈壁冲津。
穷曲随隈,逾岸出追。
遇者死,当有坏,初发乎或围之津涯,荄轸谷分,回翔青篾,衔枚檀桓。
弭节伍子之山,通厉骨母之场,淩赤岸,彗扶桑,横奔似雷行。
诚奋厥武,如振如怒,沌沌浑浑,状如奔马。
混混庉庉,声如雷鼓。
发怒庢沓,清升踰跇。
侯波奋振,合战于藉藉之口。
鸟不及飞,鱼不及回,兽不及走,纷纷翼翼,波涌云乱。
荡取南山,背击北岸,覆亏丘陵,平夷西畔。
险险戏戏,崩坏陂池,决胜乃罢,瀄汩潺湲,披扬流洒,横暴之极。
鱼鳖失势,颠倒偃侧。
沋沋湲湲,蒲伏连延。
神物怪疑,不可胜言。
直使人踣焉,洄暗凄怆焉,此天下怪异诡观也。
太子强起观之乎」?
太子曰:「仆病未能也」。
客曰:「将为太子奏方术之士,有资略者,若庄周、魏牟、杨朱、墨翟、便蜎、詹何之伦,使之论天下之精微,理万物之是非。
孔老览观,孟子持筹而算之,万不失一。
此亦天下要言妙道太子岂欲闻之乎」?
于是太子据几而起曰:「涣乎若一,听圣人辩士之言」。
涊然汗出,霍然病已(《文选》)
七发八首 其一 西汉 · 枚乘
 出处:文选卷三十四
太子有疾,而吴客往问之,曰:「伏闻太子玉体不安,亦少间乎」?
太子曰:「惫!
谨谢客」。
客因称曰:「今时天下安宁,四宇和平。
太子方富于年,意者久耽安乐,日夜无极
邪气袭逆,中若结轖。
纷屯澹淡,嘘唏烦酲。
惕惕怵怵,卧不得瞑。
虚中重听,恶闻人声。
精神越渫,百病咸生。
聪明眩曜,悦怒不平。
久执不废,大命乃倾。
太子岂有是乎」?
太子曰:「谨谢客。
赖君之力,时时有之,然未至于是也」。
客曰:「今夫贵人之子,必宫居而闺处,内有保母,外有傅父,欲交无所。
饮食则温淳甘脆,脭醲肥厚。
衣裳则杂遝曼煖,燂烁热暑。
虽有金石之坚,犹将销铄而挺解也。
况其在筋骨之间乎哉?
故曰:纵耳目之欲,恣支体之安者,伤血脉之和。
且夫出舆入辇,命曰蹶痿之机;
洞房清宫,命曰寒热之媒;
皓齿娥眉,命曰伐性之斧;
甘脆肥脓,命曰腐肠之药。
太子肤色靡曼,四支委随,筋骨挺解,血脉淫濯,手足堕窳;
越女侍前,齐姬奉后。
往来游宴,纵恣于曲房隐间之中。
此甘餐毒药,戏猛兽之爪牙也。
所从来者至深远,淹滞永久而不废;
虽令扁鹊治内,巫咸治外,尚何及哉!
今如太子之病者,独宜世之君子,博见强识,承閒语事,变度易意,常无离侧,以为羽翼
淹沈之乐,浩唐之心,遁佚之志,其奚由至哉」!
太子曰:「诺。
病已,请事此言」。
周文忠公行状开禧元年十二月1205年12月 南宋 · 李壁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六、《周文忠公集》附录卷二、《翰苑新书》前集卷二四、《秘笈新书》卷五、《宋代蜀文辑存》卷七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公讳必大字子充初字洪道,世为郑州管城人
宣和中朝散通判吉州,因家焉。
曾祖衎,故任朝奉郎,累赠太师秦国公,妣潘氏、李氏、张氏俱累赠秦国夫人
利建,早游成均,冠释褐选,终左宣教郎太学博士,累赠太师秦国公
妣王氏,赠秦国夫人给事中靓之女;
卫国夫人宋氏,元宪公之孙、庞庄敏公之甥也。
靖康丙午,外祖给事平江,公以是年七月十五日生于郡治。
公幼孤,母夫人课公读书,每至夜分,闻汴人陈持之贤,使公从之。
公敏慧夙成,刻苦自砺,出语缀文,见者惊异。
绍兴二十一年进士第,授徽州司户参军,改差监行在和剂局门。
与运属王其姓者共席屋数椽,王不戒于火,延烧及公家。
官知火自王氏,以其连姻台察不敢问,执公苍头,抑使伏辜,公坐是免去。
朝士劝公直之,公不校也。
二十七年,中博学宏词科,授建康府府学教授
三十年,除太学录,召试馆职,奏篇上,高宗称其文,谕丞相云:「他日可令掌制」。
秘书省正字
明年,兼国史院编修官
三十二年五月,除监察御史
六月孝宗即位
八月起居郎直前奏事。
上曰:「朕数年前见卿文,有近作可多进来」。
属初御经筵,公奏:「祖宗置经筵非为分章析句,正欲人主从容访问,以裨圣德,究治体,惟陛下留意」。
兼编类圣政,以正得失。
时暂权给事中,兼权中书舍人讲筵留身,论边事,上曰:「淮南不足忧,所忧者蜀耳」。
公奏:「蜀民久困征求,愿降诏抚谕,许以事定宽其力」。
先是,左右史不常置,而记注多阙书,公奏:「乞断自今年六月十一日以后,先次修纂,每月投进,其积压未修者依旧疾速带修,庶几陛下始初清明,言动必书,足以示后」。
婉容翟氏位官吏转行有碍正法者,公言:「上皇扈从之赏,陛下登极之恩,事体至重,然法当回授者未尝转行,岂容掖廷奉事之人独越此例」?
上曰:「朕初以卿止能文,不谓刚正如此」。
公奏:「近日前报政侍从,并依赦复职名,其间亦有不合人望当缴者」。
上曰:「固然,卿论事但令适中,朕无不从也」。
崇国正夫人位手分罢去,差钱塘县贴书填其阙,公奏四方闻知,谓敕差贴书,无乃伤国体乎?
蔡仍复官,公具奏蔡卞阴贼险狠,远出京右,使其子得以赦原,亟簉郎选,则宿奸巨蠹之后,皆可并缘以进,失政刑矣。
有诏求言,公奏:「名器轻假,无甚此时。
陛下试命有司,取毕仲衍中书备对,以熙宁官吏之数板今日之籍,遂项比类,修写图则,多寡盖可见矣」。
:「祖宗朝甚重诸路总管钤辖、将、副将差遣,或待有功之士,或储将帅之才
乞下枢密院,自今进拟,先取本人脚色联粘于敕黄之前,照祖宗旧法,毋使背戾。
虽有内降,亦须依此」。
:「朝廷知外虞之当先,而忘诸道之无备,愿于湖南、二广、福建量屯军马数百,控扼要害。
遴诸州都监之选,而稍重其权,使禁军渐知阶级」。
时金人来索旧礼,上命从臣条对,公奏:「太上皇向以祐陵未卜、慈宁未返,一旦以讲好之故,宁亲宁神,两遂所欲,礼虽屈而志则伸矣。
今彼以数寸之檄邀我厚礼,而遽听之,安知不谓我怯而继以难从之请乎?
今使之行,臣愿再以敌国之礼尝之。
彼纳吾使,吾又何求?
如必俟旧而后受,则告之曰:『太上皇帝前日之屈为亲也,今通好于用兵之后,主上欲以何名而屈,北朝欲以何名而受?
愿以为请』。
彼虽贪利无厌,亦将思所处矣」。
论者韪之。
隆兴元年,有旨押行门张宏特与支破遥郡请给,公奏:「臣检照事因,既非御笔,又非宝批,止用一白劄子,臣不知此命何自而出?
幸付三省,尚可进呈。
设若指授百司亦用方寸之纸,奉行则难辨真伪,不行则轻损命令。
一班直之长耳,去秋已尝特支全分请给,户部执奏而止。
今才数月,乃复紊烦天听,不可以无惩」。
经筵三月十一日开讲,公奏:「国朝之制,二月上旬,今乃远用三月
陛下收召英髦,并直经幄,彼皆日夜望赐清閒之燕,致缉熙之助,若缓其所当急,而使讲艺论道之风稍阙于初政,甚未可」。
又奏:「邵宏渊能还军中冒滥之恩,并录战功,而除正任观察使,此信赏也。
郭振仅一对内殿,既无旧劳,又无新功,亦以观察使与之则重矣。
陆廉以贪黩配流,此必罚也;
张耘贼杀士卒,盗没军资,有司当以殊死,而亦与同罪,则轻矣。
臣愿陛下大明赏罚,赏罚明则名实辨,名实辨则政事修,而夷狄可攘矣」。
枢密副都承旨龙大渊带御器械曾觌知閤门事,公与给事中金安节缴奏曰:「臣等于大渊、觌功过能否,初不详知。
近闻皆以台谏论列,故有此除。
陛下自即位以来,凡台谏有所弹奏,虽两府大将侍从要官,欲罢则罢,欲贬则贬,一付公论。
独于二人,乃为迁就,殆非帝尧舍己从人之义也。
臣等若奉明诏,则臣等负中外之谤;
大臣若不开陈,则大臣来中外之责;
陛下若不俯从,则深恐中外纷纷未止也」。
依奏,龙大渊别与差遣曾觌仍旧带御器械
翌日,公又奏入云:「适宰相宣示御札,谓臣等为人扇动,议论群起,且以在太上时小事不敢如此,则是臣等不以事太上皇帝者事陛下,专徇流俗,轻渎圣明,死有馀责。
臣等见归家待罪」。
有旨无罪可待。
上从容语公曰:「朕察卿务举职,但朕欲破朋党振纪纲耳」。
未几二相道上意,再除两知閤,公曰:「命令反复尤不可」。
遂留除命不下,上章乞祠,差台州崇道观
乾道四年,除权发遣南剑州,未赴。
六年,改福建提点刑狱
入对,论:「人才平居选择则易,缓急求之实难,愿深诏执事杂举中外文武之才,区别所能,总为一籍,藏之禁中,副在二府,无事之日预加审覈,或有任使,按图而取」。
上然之。
秘书少监直学士院、兼国史院编修官,公奏:「陛下取汉宣帝之言,亲制赞书,明示好恶,使臣下知所趋向。
臣观西汉所谓社稷臣者,乃在乎周勃之鄙朴、汲黯之少文、霍光之不学,至于服儒衣冠,持禄保位,则公孙弘、蔡义、韦贤辈实为之,故宣帝谓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
然使宣帝知求真儒而用之,何至杂霸哉?
臣愿陛下平心而察之,不可有轻儒生之名」。
实录院检讨官
加上德寿徽号,公以高宗万寿而册文称嗣皇为嫌,因阅建炎以后遇节朔遥拜徽宗表本止称皇帝,按唐宪宗顺宗尊号册文亦止称皇帝,议遂定。
七年,兼权兵部侍郎,奏四事:曰重侍从储将相,曰增台谏以广耳目,曰择监司郡守以补员郎之阙,曰久任监司郡守
上曰:「皆今日要务也」。
上问:「越谋吴甚难,何也」?
奏曰:「越已为吴所残,勾践男为吴臣,女为吴妾,以小复大,以弱报强,此其所以甚难。
然观其与范蠡谋吴,固有先后之序,非如后世规模不定,侥倖战胜」。
上曰:「卿议论甚当朕心,朝夕除卿侍从」。
退即有旨,除权礼部侍郎直学士院,升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
公奏:「陛下练兵以图恢复,而用将之道或未尽,择人以守郡国,而责实之方或未至。
且如江州一军,自陛下即位始付苗定,其后戚方继之,甫一年而定复至,又数年王明继之,才半年而皇甫倜又继之。
池州一军,始付时俊,其后王琪继之,甫半年而秦继之,才十月吴总继之。
数易如此,平居犹虑其乏事,何暇议进取哉?
诸州长吏倏来忽去,且以二浙言之,婺州四年之间易守者五,平江四年之间易守者四,又其甚则秀州一年而四易守。
用度何为而不窘,吏奸何为而不滋,民瘼何由而可苏」?
上旋召公谓曰:「卿近所论甚善。
力革二者之弊」。
公奏:「人主无职事,惟在察臣下邪正,凡轻于任事速于求售,他日必误国。
愿陛下察之」。
公又言:「江湖大旱,嗣岁尚远,而诸州赈济之策已尽,须朝廷于南库支拨一二十万缗代民租。
臣非不知大农匮阙,然艰食则盗起,盗起则调兵,当是时能惜费乎」?
上曰:「闻所未闻」。
公再拜谢曰:「臣惟以不欺事陛下」。
上曰:「正赖卿裨补不逮耳」。
侍讲,公奏台端绳纠中外,一日不可阙官,今乃五十日不除,上曰:「未有人故也」。
公曰:「御史台殿中阙具察官姓名,取旨差权」。
上惊曰:「朕不知此,宰执亦不言,盖避嫌耳」。
公曰:「臣尝为察官,是以知之,宰执未必知也」。
上谓都承旨叶衡:「周某奏御史台旧法,卿可谕宰相具来」。
八年,兼中书舍人,公奏:「中兴以来,驻跸两浙踰四十年,盖今日根本之地,而赋税供亿反重于他路。
如近日越、婺诸郡以隐落为名,增无实之税是也」。
上曰:「此胡坚常之谬」。
奏曰:「陛下既知,何不改正」?
上曰:「当令理会」。
公屡请免兼西掖,有旨从之。
张说再除签书枢密院事,与王之奇赐出身并命,公时在翰苑,适当答诏,入奏:「昨除张说签枢,举朝皆曰不可,陛下旋即改命。
曾未周岁,复有此除。
若谓西府当间以武臣,则愿于大将中择有威望者畀之。
去年群臣争论之际,传闻圣谕兹事诚误。
以此观之,用非陛下意矣。
所有二人辞免不允诏书,未敢具草」。
草上,批王曮疾速撰入,公与在外宫观,日下出门。
九年,除知建宁府,三请祠,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淳熙元年,除右文殿修撰,未几召赴行在。
二年,除敷文阁待制,兼侍讲,兼直学士院,上曰:「朕知卿文学固久,今卿不迎合,无附丽,朕所倚重」。
兵部侍郎侍讲
公言:「储材当于閒暇,太祖太宗搜览豪杰,恢张四维,凡作成之,无所不用其至。
真宗、仁宗之世,名卿大夫磊落相望,是其效也。
仁宗尤以涵养士类为急,故自治平至元祐,悉获其用。
厥后章、蔡相继,沮士气以坏风俗,奖谗慝以植党与,卒致裔夷之祸。
绍兴初将相卿士得人为多,既而秦桧以患失之心济忌刻之性,同己者用,异己者逐,人才衰落,贻患至今」。
上皆嘉纳。
上谕公:「卿所进太上尊号诏草,温纯典雅,更无一字可议」。
公奏:「向者庚寅之诏,亦臣所草,流落累年,再尘翰苑」。
上愕然曰:「前诏亦卿草耶」?
公曰:「臣幸甚,绍兴末太上初上尊号,臣已为察官,预此议。
当时不以表请,私切非之,其后在翰苑,遂援古谊改正此礼」。
太子詹事
三年,公奏:「前年江西地震,赣州天狗星坠,既而茶寇入境。
今闻十二月正月福州地再震,亦有天狗之变,其事不可不虑」。
上曰:「防微杜渐固然」。
公曰:「天人相去甚迩,愿陛下毋忽」。
又奏:「昨闻殿前司羡馀二十万贯,此何从得哉」?
上曰:「朕已不受,闻军中有百馀万矣」。
公曰:「虽不受,当思其所自来」。
上曰:「军中财赋自有源流,盖统制官不治财赋,统领却治财赋,可以相关防,更无渗漏。
岁月既久,蓄积浸多」。
公奏:「主将须令得统制欢心,统制须令得统领欢心,今因小利却使互为猜嫌,戚戚然相伺察,情何由通,缓急何由得其死力」?
他日公奏:「臣闻陛下日御毬场,固知不忘阅武。
太祖二百年之天下,属在圣躬,愿为社稷自爱」。
上作色曰:「卿言甚忠,得非忧衔橛之变乎?
朕每次须再三审视前后,兼南方无好马,非西北比。
正缘雠耻未雪,不欲自逸耳」。
升兼侍读,除吏部侍郎
四年,除翰林学士,依旧兼职。
公奏:「臣观自唐至本朝,优待词臣,异乎他官,谓其居近侍之职,无簿书之冗,可以朝夕论思,日月献纳,或有补于治道也。
臣所慕者陆贽、欧阳修而已」。
十月久雨,公上言:「阴雨已踰两旬,甚妨收刈。
伏闻太祖朝以久雨谓左右曰:『后宫止三百馀人,当更放数十人』。
今禁中给使虽少,不知可用太祖故事否。
浙中诸郡积欠颇多,不知可降旨少宽期限否。
其馀更有宽恤事件,望令三省及户部日下条具取旨」。
内直宣引,公奏:「臣在翰苑,无有司之职,所以久不敢请对」。
上曰:「学士宴见无时,最为亲近」。
公因论时事,遂及「陛下当委任大臣,而使台谏给舍各举其职,自无过举。
今风俗委靡,士大夫以簿书期会为能,不思其职,久而不已,其害将不可胜言。
愿陛下早正其偏」。
又奏:「九月间天文不顺,且闻金星近前星」。
上曰:「止是略近,已戒太子勿近外人」。
奏曰:「天道高远,当论人事。
武士击毬,太子亦与,臣甚危之」。
上曰:「卿可语太子」。
奏曰:「太子人子也,陛下命使驰驱,臣安敢劝以违命?
陛下勿命之可也」。
上曰:「近日察官甚举职」。
奏曰:「人臣肯不避怨谤论事,陛下当听而主张之。
六察止有二员,若更除一员,则每员可分两察,亦所以示开广言路之意」。
他日,公问上:「太上何所苦?
前日陛下不及整舆卫而出,人情疑惧」。
上曰:「太上于饮食小失节,当日朕甚仓皇」。
因奏德寿宫相去太远非便,上曰:「前日已曾及此,太上坚不肯迁,如殿前司却多地步,待更力请」。
又奏:「人主外寄耳目于监司,臣愿明诏部刺史,或月或,各以部内所当罢行之事,仿成周小行人,所谓万民之利害,政事教治刑政之逆顺,与夫作慝犯令、丰凶和乐之书,条具以闻,毋得用薄物细故塞责。
如此,则不惟陛下坐而周知天下之故,亦可于是稽其人之才否,而诏黜陟矣」。
公屡乞去,上勿许,且奏:「陛下用臣太过,位序浸高,未免招致人言。
苏轼在此官,犹请郡至八九,臣实何人,敢不知惧」?
上曰:「待召人令与卿分力」。
因问吕祖谦能文,公奏祖谦不但能文,极知典故,翰苑须常用有学问之人,乃为有补。
五年十二月,除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公奏:「臣窃见本朝昭宪皇后诞生太祖太宗,圣子神孙,垂裕万世。
宜择其子孙愿恪有才能者一二人,加之以一命之宠,畀以祠庙之禄,世世勿绝。
就行在赐屋,使聚族以居,与国无穷,庶几慰在天之灵,报垂裕之德」。
六年,诏礼官详议明堂典礼,公奏:「祀祀天以祖宗配,此本朝已行之制。
但世俗《孝经》之语,未尝深考其义,致以今日为疑。
故前郊李焘申请,虽经群臣集议,寻为异说所夺。
今既降旨挥,即与臣下启请不同。
若或中辍,理为未安」。
由是圆丘、合宫始互举
讲筵留身,论本朝立国专以仁,兵非不用也,而以禁暴安人为本,上曰:「本朝兵势大抵似弱」。
公奏:「仁故似弱,其实非弱,社稷灵长,职此之由」。
上曰:「所以并无祸乱」。
公曰:「本朝似周,彼秦虽强,秪以自蹙」。
上论前代人物,公奏:「陛下万几之暇,潜心圣贤,不为嗜好所惑」。
上曰:「自昔人君,不知道只为不学」。
公奏:「尧、舜、禹之稽古,高宗之监成宪,故措诸事业,后世莫及。
今陛下留意于学,真积力久,此心清明如止水明鉴,物之过者,妍丑真伪,灼然可见。
以此应天下之务,安有一事失其当哉」!
十一月,除吏部尚书,兼翰林承旨
公奏近日裁减宗室恩数事,上曰:「太滥」。
公曰:「若择服属疏者许其一依士人应举取放,既可密减入流,又待之厚,彼自无怨」。
上称善。
又奏:「自昔治少乱多,未有数十年常晏然者,今中外幸小康,岂可不防患于未乱」?
上曰:「无怠无荒,四夷来王」。
公奏:「明王谨德,四夷咸宾,皆是道也」。
:「虞舜无为,非皆无为也,但不为簿书会之屑屑耳」。
七年五月,除参知政事,上曰:「朕近见卿理会一二事,殊不依违,执政之于宰相,事任非远,贵在和而不同,有所见言之,勿以为嫌」。
公对尽力。
上尝密遣人往昌化觇视箭谷,回云六十年前有此,上以示丞相赵公雄,雄言:「上再三及此,恐合宣示外廷」。
公曰:「宣和间有此,岂是休證」?
乃不果言。
上谓公曰:「只为养兵,不免皆取之民」。
公因极陈民困之由,上问:「各有名色,何故困民」?
公曰:「且以平江府论之,绍兴以前归正添差等官岁用五万缗,后来乃用二十馀万缗,则是岁添三倍以上。
既无所从出,遂于支移折变中暗增钱数,如苗米一石其耗三斗,州府受纳,则令折科,增三斗为五斗,增五斗为七斗。
如此则有田之家无不被害,安得不困?
此特一端耳,他皆类此」。
上为之怅然。
八年八月,以久旱降亲笔付三省求直言,丞相回奏谓熟多旱少,今此诏一下,所在皆有赈济之请,何以应之,约公通签进入,公言:「上明目达聪,欲通下情,而吾侪阻隔不行,万一上自行之,且以此奏示人,岂不获罪」?
公论相亟从之。
上尝以枢密非古官,欲罢之,公奏:「枢密本唐傅导之官,五代始置崇政院,分宰相之权。
庆历间张方平固尝以为非,而神宗亦有废并之意。
今圣谕可谓尽善,但二百年官制,一旦骤改,良亦未易。
不若且令二府互领」。
又及求直言事,公奏:「陛下圣德日跻,而星变旱灾如此,殆由臣等所致」。
上曰:「若封事言及大臣,朕须留中」。
公曰:「付出何害?
欲人不知,莫若勿为。
未闻有过而人不知也」。
有介宫闱之援而求为郎者,上令公给舍缴駮,公奏:「台谏给舍与三省相维持,岂可谕意?
不从失体,从则坏法。
命下之日,臣等自当执奏」。
上喜曰:「卿等肯如此任怨,甚善」。
公奏:「不与其所当与,谓之任怨;
不与其所不当与,何怨之有」?
上曰:「此所谓任责,非任怨也」。
公尝言用人之道,因及著作郎、佐各二人,绍兴以来未尝官备,盖以职任清高,实为左右史之储。
近岁习俗奔竞,迁进太速,今在馆多非久次,望姑养其器业,以厚士风。
九年九月,除知枢密院事,上谓公曰:「每见宰相所不能处之事,卿以数语决之,三省本未可辍卿也」。
他日,上谓公:「如统制官之类,当时与之接以观其才」。
公奏:「昨雷世贤相见,淮南地形缓急,欲守滁。
臣谓不然,滁有山林之阻,可守而不可禦敌。
若庐、和婴敌冲,此则当备禦」。
山阳旧屯军八千,雷世贤请止差镇江一军五千人,上欲许之,公奏:「山阳控扼清河口绍兴初韩世忠尝屯重兵于彼,若无故减戍,他时旋增,必致敌疑。
扬州武锋军有众八千,本屯山阳,若岁拨三千人同镇江一全军往戍,似为两便」。
十年御带林忆年丁忧中官除此阙者数人,公奏:「阉官徒借是以希升转,近用王实,今又用王毅,虽是德寿宫人,给舍不知,多来问臣。
臣虽具以陛下奉亲之意晓之,终非美事」。
上曰:「也是,都要转遥郡」。
公奏:「不得已,且令给据亦可」。
公又言:「近者白气自西南亘天,宜为兵备」。
上曰:「日脚之气,常有之」。
公言:「此太史局相宽之词,抑天道固不可知,有备乃无患」。
吴挺交州蕃部劫汉人二名及牛畜而去,以事细,止乞照会,公奏:「今欲降旨挥,督其根治,庶几知朝廷每事留意,不敢忽略。
国家日有万几,若不察之于微,其弊将有不可胜救者」。
上曰:「几者动之微,自古多缘不能防微杜渐,驯致祸乱」。
温州军士因教阅喧悖,郡守汪义端将为首者决配,宪臣张诏欲先定义端减尅衣粮之罪,然后将军士明正纪律,公奏:「此风不可长,若稍行遣义端,则今后骄兵茍有所求,必为劫持计矣」。
郭果请移江陵兵万二千人并家属永屯襄阳,公言:「江陵兵一万八千人,自来半戍襄阳,今果谓襄阳极边,为门户之要,殊不知江陵亦在江北,为吴楚喉衿。
或金以数万人缀襄阳之师,自随、直走荆南,则奈何」?
上曰:「正为军士家属在荆南,恐或捣虚,牵连士卒心」。
公奏:「如此,则江陵遂弃之乎」?
争甚力,上乃许果万人而留八千于江陵
盱眙报金酋今岁避暑寿安宫,所徙器用倍常时,且分诸子出镇,上谓公此必有避位意,公奏:「当预为之备,如淮上万弩手近密令州郡置籍,而诸路民兵阙于教阅,内外诸军亦久无升进,欲并拟一指挥,令择精习武艺者解发赴行在。
宰执三衙亲行阅试,高者补一两资,馀第支赏给,亦所以示不忘武备之意」。
上曰:「便是,恐人谓放下」。
公尝奏:「祖宗时大臣奏事榻前,互相可否。
今陛下虚心无我,有所未至,惟恐臣下不言,岂容人臣却护短自是?
夫惟小事不敢于榻前有隐,则大事无由欺蔽矣」。
上深以为然。
公言:「近探报敌酋却欲至东京,秋冬议过上京,乞密下诸将究,且降亲劄付蜀中三大帅,令条具攻守之策以闻」。
公奏事次,上独命留身,宣谕:「金酋既过上京间或传位兴兵,卿留心军政,甚副朕擢用之意」。
公奏:「臣本以文墨圣知,戎务本非所习,误蒙任使,不敢辞耳。
今彼恫疑虚喝,正恐我或先动,所当镇之以静。
惟边将不可不精择,山阳最为重地,正当金粮道
今正与寻常州郡一等用人,缓急窃恐误事」。
淮西延玺申,泗州归正朱现已补承信郎,不曾与告,上曰:「何不与之」?
公曰:「元来誓书不得招纳叛亡,恐却过北界,引惹边事。
今欲令王希吕更加优恤」。
上奖谕再三,曰:「卿处事甚当」。
十一年六月,除枢密使,上曰:「卿在西府,备殚忠劳,若有边事,宣抚使惟卿可,他人不能也」。
公奏:「诸军升差置籍,今已一季,合行点召,虽不专以此取人,亦因以察其能否,使之不测,则主帅自不敢行私」。
诏令赴密院审察。
王希吕乞增兵守庐,上欲令郭钧、雷世贤共分数千人与之,又:「万弩手、民兵自可为用,若添得一藩篱,甚好」。
公曰:「希吕欲二万人,少犹半之,盖须以正军为主,则帅司可立。
帅司既立,则沿淮归正山水寨、民兵、万弩手等皆为我用矣」。
十二年,留正申西兵已免起二年,今次取听朝廷指挥,上令发来,公奏:「襄阳兵少,阎世雄欲得此项人」。
上曰:「三衙不可阙」。
公言:「顷金不得志于四川,又尝送死于两淮,深恐睥睨荆襄,向来犹调他处官军,不比三衙在近,临时可以措置」。
上悟曰:「与应付一年」。
金州阙帅,公奏欲令侍从管军荐举,上:「大帅自合朝廷除授,卿等且更求人」。
公曰:「舜用九官,并咨四岳。
用否在上,何嫌之有?
与其暗荐,不若明扬。
仁宗台臣,至于列所荐人姓名,已乃考实,谁敢妄举」?
上言:「王蔺论事颇偏」。
公奏:「蔺议论虽时有过当,然人主左右岂可无数人尽言不顾身者?
若上下相蒙,合而为一,殆非国家之福」。
盱眙奏报达实林牙领兵犯金国,金下宿、泗等州堤备,御笔赐公等曰:「达契丹欲兴兵,不如所传则已,有之则在我岂得漠然?
他日我径举兵则违誓约,若因衅则将何以为辞」?
公奏:「敌中多诈,彼一方小警,何至移文近边?
若果有衅,临时不患无辞,所急在于间探精审耳」。
明年,上又谕公以吴挺约结夏国事,公奏:「陛下念世雠之未报,思境土之未复,规摹宏远,夙夜不忘。
臣备位于兹,无以少副使令,每切惭负。
但夏人自来翻覆,乾道中王炎尝因任令公用帛书通好,随即密送金人,范成大奉使日雍遂出以示之。
其难保如此,结约似未可轻。
若雍易世,亲离众叛,天相圣明,决有机会」。
广东潘畤以擅斩犯法军士自劾待罪,上批「无罪可待」,公奏:「帅无便宜之文,不经录问详覆而斩四人,虽意在除恶,然人命至重,若如此施行,恐开妄杀。
只如洪迈婺州唱乱兵,亦止是放罪,后不妨旌赏」。
池州李思学自陈本军正将二人不能开弓,窃恐被点唤,乞与罢任,上曰:「此法甚好,皆枢密使措置之效」。
楚州报金中呼鲁大王占据上京,上批问公曰:「金若中分其国,宜预画计策」。
公奏:「兹事体大,譬如奕棋,须随著应之,若遂先举,恐贻后忧」。
他日上谕公:「近北使到阙,询问其三节人,皆呼鲁年已六十馀,因于僧舍,前所报达实林牙亦是妄传,枢使可谓先见之明」。
十四年二月,拜右丞相,公奏:「臣不才备位,初无设施,惟奉行成算。
今陛下勤政,内外宁谧,二十馀年,此正可惧之时,当经远之计。
臣欲具要务,取自圣裁,若其可行,当与王淮等协济,亦不敢纷更欲速」。
上曰:「锐则易怠,国家无事时,正宜修明政理」。
公奏:「大臣朝夕纳诲,非如台谏给舍救之已然」。
上曰:「朕有过失,卿宜尽言」。
上欲下吏部将知县有荐举人先与通判阙,公奏:「莫若籍记与堂除通判,免滋搀夺之风,且坏铨法」。
公以旱求退,不允,因奏及民实惠惟宽减夏税,而施德自近始。
会稽和买诡避极多,今乞权免一年,后当差官釐正。
秀州申,乞权减大军总制钱二万馀缗,吏拟勘当,公曰:「此岂勘当时耶」?
奏蠲之。
高宗上仙,朝廷欲用显仁例,遣三使如敌中,公固执不可,谓今昔事体不同,不当畏人而曲徇。
金国贺生辰使人到阙,上在丧次,议欲宣谕俾归。
公奏贺礼固不可行,但彼远来,止是馆伴发遣,朝廷更无一辞,于理未安。
遂口占数语,令使者归,附奏,中外咸谓得体。
十一月,手诏讨论皇太子参决庶务典礼以闻,上欲从天禧旧制,止就资善堂,公奏:「其时太子尚幼,初见辅臣,恐难尊用。
昔晋有宣猷堂,今作议事堂,亦可」。
十五年,太上山陵,公奏当如祖宗旧法,置使五人。
首相意不欲,礼官又引绍兴显仁例。
公言:「今陛下既用七月之制,又行三年之丧,山陵岂可不用大臣?
永熙陵差吕端太傅,是时一相尚且亲往。
昭慈会稽,仓卒间犹命枢臣为总护使,又差执政张守监掩攒宫。
旧章著,昭然可证。
臣备位宰司,当行」。
乃以公摄太傅,如故事。
明堂加恩,进封济国公,公奏:「久尘政路,自思陵归即欲求去,缘京镗使北,争执礼文,屡蒙宣谕,恐彼中因贺生辰却求报复,令臣任责,是以迁延少待。
今人使已行,求去无嫌,乞骸骨归山林」。
上奖劳再三,曰:「朕比年殊觉病倦,欲传位太子,卿须且留数年」。
公奏:「陛下圣体康彊,只缘哀毁太过,何遽及此」?
上曰:「礼莫大于事宗庙,而病不能自力,每直孟享,往往分诣;
孝莫大于宁亲,而德寿宫隔远,不得日至,欲不退休,得乎?
以此委卿」。
公泣而退。
十二月壬申,上密付绍兴三十二年太上传位亲札,公奏:「陛下躬行舜禹之事,臣释政,以内祠事陛下于别宫」。
上曰:「丞相得无欲用钱端礼例邪」?
上命公草诏,宜以侍几筵奉东朝为意。
十六年正月,拜特进左丞相进封许国公
二月壬戌内禅,公奏:「陛下圣寿康宁,巽位与子,古今盛典,再见本朝,中外同庆
臣等辅政无状,自此不得日侍天颜,无任依恋之至」。
哽噎几不能言,上亦泫然曰:「正赖卿等协赞新君」。
光宗即位,公奏:「陛下初政,用人求言为急,如前宰执侍从首合咨访」。
后三日御笔批出降诏,从公请也。
三月,升少保益国公。
累奏乞回授,上不许,降诏面谕至三四。
公在位稍久,士之有求而不获者多望公,公为是惧,求去甚力,上不许。
既而谏官有言,公请益坚,观文殿大学士潭州
言者不已,遂以少保奉祠而归。
孝宗中使赐公金器,劳问有加。
绍熙改元,判隆兴府,辞不赴。
观文殿学士,判潭州
郡有倍税牙契钱,岁约二十万缗,公亟罢之。
明年六月,复大观文
七月坐举官不实,降授荥阳郡
明年八月,复益国公,改判隆兴
复再入奏祈免,除醴泉观使
今上即位,诏求直言,公奏陈四事:曰圣孝,曰敬天,曰崇俭,曰久任。
且欲仿靖康时谭世绩主管龙德宫,寿皇时命钱端礼德寿宫使故事,遴选太上旧臣一二人,使侍燕閒、从游幸,以广陛下之孝。
本朝提举司天监,皆委近臣,如神宗初年司马光元丰间王安礼,今莫若择侍从之忠直者提举史局
此诚格天之一端。
上特遣使赐公少傅告,公一再辞,寻许回授。
庆元元年三上表告老,少傅致仕。
嘉泰元年,有以布衣上书及公姓名者,言者论公,降一官,次年少傅
四年十月一日薨,年七十有九。
讣闻,上辍朝两日,赠太师,赙银千两、绢千疋。
公娶王氏,益国夫人监察御史葆之女,先公一年薨,葬于庐陵县斗冈之原。
十二月八日,奉公柩合焉。
子纶,朝请大夫、行大理司直
孙颢,宣议郎、新监饶州浮梁县景德镇,兼烟火公事。
孙女五人:长承事郎、监嘉兴府籴纳仓萧彖,馀未行。
公英亮宏达,得于天资,研精覃思,博极书传,少有大志,常以古人自期。
进士第,继擢词科,当官涖事,虑周而识敏,内秉刚方而外和易,人不见其圭角。
高宗一见其文,奇之,由台阁侍从,标望屹然,凡所献替,前代之典章、国朝之故实,援引考證,辞婉意切,悉中事宜。
两制,除拜有非其人者,据正争执,前后两以祠去,士大夫莫不高其风,而孝宗于是益敬公矣。
暨再还朝,旋践二府,政事之外,尤究心武备,选将练兵,常如敌至,慨然以规恢大义为不可已,而务存审重。
孝宗亦自谓往时以文章知公为不尽,而始有大用之意矣。
既正宰席,以身任天下之重,进尽忠益,退省阙遗,辅赞弥缝,靡不用其极。
每与同列奏事上前,有惎公者,公一不顾,反覆辩论,归于是而已。
公于人才务合异同,不主一偏,惟贤是用,尤不乐矫激近名者。
其规模建置,大抵本于仁厚,每以爱养民力、久任牧守为急,于祖宗故事遵守不敢轻易。
孝宗将内禅,讨论典礼,草定诏册,一出公手,他人莫与。
光宗以公甘盘旧学,眷礼尤笃,于是侧目者众。
公竟以论去,閒居十五年,自号平园老叟,筑堂名曰「玉和」,公自序:「四气和谓之玉烛,方今贤和于朝,物和于野,遂使皤然一叟,得侠老于和气之内」。
则知公虽从容绿野,坐远世氛,而其心未尝一日不在朝廷也。
顾常谓《易》六十四卦,惟《谦》六爻皆吉,又「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矣乎」,故平生处己以谦,待物以恕,出于自然,无所矫饰。
公之为文温纯雅正,不厉声色,自足如意,近代建言得体,无出公右。
晚笔力益遒,四方碑板多以属公。
公自奉甚约,义所当予,略无所靳。
亲旧贫不能自给者,廪之终身。
事从兄甚严,视其颜色以为戚欣,抚族姻曲有恩意,官同姓者六、异姓者五。
公虽贵,遇朋友如贫贱时,澹于声色,独嗜书如饥渴。
已老,手校《文苑英华》一千卷,又与同志取欧阳公集反复是正之,遂为善本。
公有《省斋文藁》四十卷,《平园续藁》四十卷,《省斋别藁》十卷,《词科旧稿》三卷,《掖垣丛稿》七卷,《玉堂类藁》二十卷,《政府应制稿》一卷,《历官表奏》十二卷,《奏议》十二卷,《奉诏录》七卷,《承明集》十卷,《辛巳亲征录》一卷,《壬午龙飞录》一卷,《癸未日记》一卷,《閒居录》一卷,《丁亥游山录》三卷,《庚寅奏事录》一卷,《壬辰南归录》一卷,《思陵录》二卷,《玉堂杂记》三卷,《二老堂诗话》二卷,《二老堂杂志》五卷,《玉蕊辨證》一卷,《乐府》一卷,书稿十五卷。
壁之先君文简辱交于公,同德比谊,独相知心。
仲兄著作、季兄贤良皆从公游,蒙待以国士,而壁自幼亦公期予甚过。
追惟三十年间死生离合,感慨增系,自顾驽下,学不加进,有负奖知。
今公既葬矣,纶以行述来请,用不敢辞,序始终大略如右,以俟志公之墓者,且以备奉常太史氏之采择
开禧元年十二月辛未朝议大夫、试尚书礼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兼实录院同修撰、兼直学士院、兼枢密都承旨李壁谨状。
季修九兄文 南宋 · 李壁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七、《永乐大典》卷一四○五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七五
维淳熙七年六月壬午朔二十日辛丑,弟具位某谨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贤良承务九兄之灵曰:呜呼兄也,其尚得闻此言也耶?
七兄之亡,吾兄弟相涕恸哭,噫喑太息,口不绝声,诚以陟岗之爱隆,而同胞之义切。
少壮相守,黄发为期,半道摧折,是诚可悲。
己惟亲年益高,重以此变,触目凄动,亟命某逆张氏妇于左绵,归见祖庙。
某强应诺,顾灾祸方新,意耿耿不乐为此行,迫于亲命,御痛即涂。
暨抵左绵,甫信宿而得八兄书报,兄自某违去,晚遂得疾,某以端午日离家,而兄以十一日遽至大故也。
呜呼哀哉!
天乎,何夺之速,而至于此极也!
何元昆鸾铩之未几,而强季凤去之复亟也。
惟兄笃于孝友,方视某束檐之初,虽暂睽隔而憾惨增剧。
送某及门,默然含辛,某亦徘徊顾瞻,相视流涕。
呜呼!
某当是时,苟能力告父母,以未去侧,犹庶几获留,而因循佁儗,竟惮发口,此其为罪,杀身何赎也!
呜呼!
七兄名立官(下阙六字)多应酬,惟其与兄,则如左右手,未尝跬步相离去,情之(下阙八字)
所不能尽知,而某与兄独得于心者,未易一二言也。
岂谓兄之病也,某乃不得侍其饮食药饵,而死也又不得具其棺椁衣衾。
琅琅之音不获闻,刻骨之恨,至于没世不可磨矣。
兄之天资颖异靓深,美秀而文,身兼数器,高拔不群。
凡世之人专专嗜书,则于家事罔克遍举,虽郑康成所以能成其业者,亦为父母昆弟所容。
惟兄服劳干蛊,纤悉曲尽,退而讲习,则旁搜远绍,洞幽彻,虽老儒经生有所不能逮也。
凡世之人,孜孜劝艺,则于时务必不兼通,虽高仲舒多识古事,而于今则有所不知。
兄种学绩文,涵滀演迤,至论当世之故,则谙练通达、烛照龟占,虽久宦游,有所不能及也。
挟瑰玮之才,备纯固之行,充之以正大之学,谓虽暂屈,必将踔厉风发,霖雨于四海,而某之钝顽,亦得依乘辅翼,策名其间。
呜呼哀哉!
青灯夜窗,兄之所以语我者何如,而今乃遂弃某而死耶!
已矣,风雨不渝,宁复对床之约;
池塘未改,永无「春草」之诗。
睽违数辰,俯仰千古,功名之念,自叹离披。
棠□之欢,并成萧飒,戢恨饮泣,谁知此心!
惟兄盛年,厥闻鼎钟,名公钜卿,见者歛容,折节倒屣,愿交下风。
其中知兄为深,相期以共由斯道者,惟玉山汪先生莆田龚公为然。
玉山文学道德,师表一世,兄最推仰。
龚公虽□者,然所为未尽合古,兄以不快之,而犹望其可与有为也。
亡几何,汪公捐馆舍,而龚公坐忤权贵,亦斥死岭外。
兄每叹息于邑,强起应书,卒见排摈。
归志浩然,不以芥蒂,名声愈高,而素守弥坚。
清议愈归重,而流俗之躗言,则有所不必问也。
呜呼!
兄虽不遇,而五十篇之文烂如日星,盖已荐之宸扆,仰备乙读,天子至以神笔钩纂,宣谕辅臣,欲有所举行。
而家君奏事殿省,金口奖励,备极优渥,中外竦听,日迟朝阳之鸣。
而或者忌兄名高才周,必将大有所撄拂,逆设机阱,俾不获伸。
呜呼!
不伸于一时,必伸于万世,又安知后来不寻诸故府,如主父偃贾生遗策而行之也?
吕伯恭尝与某言,兄之此文,备学术之正宗,而曾子固、陈君举以谓渊源皆自元祐,殆无一字颇僻。
呜呼!
兄之胸次,固何但此?
风雷变化,百未一施,而韬光欲辉,长返滨漠。
无乃名在绛阙,职列丹台,如王平甫之往灵芝宫耶?
仲纯甫之主长白山耶?
不然,岩岩清峙,廊庙之具,天既生之,若将有意,而胡遽夺之也?
约斋之文,凡两大编,暨未来南时,少作一篇,所著《储范》,及长,《形势录》等书具在箧笥,心画绚烂,宛兮如新,抚玩兴慨,不觉长恸。
江南李泰伯自次其文曰:「天将寿我乎,所为固未止此。
不然,亦可藉手以见古人矣」。
兄年三十有三,云升川增,横放高鹜。
使极其所如往,泰伯岂足为兄(下阙五字)
何特语言文字而已哉!
而某之愚,则谓后之君子,因其(下阙九字)
编者犹可昭示无穷,以慰余在原之思也。
少暇当第其卷帙,以书告翰林周公,为之序篇,且属庐陵刘子澄为之后序,兄其以为可乎?
呜呼!
七兄之终也,门户之寄犹赖有兄,兄随以亡,某何用生?
然所以犹强颜茍存,未即殒越者,实以父母既老,而两兄之所以望我者,犹欲竭力奉承,不敢失坠耳。
嗟嗟季修,今其死矣,某其不复进为于世矣。
纵或时运可为,亦将悒悒鲜欢,无与共斯乐者矣。
又况某之迂拙疏介,与俗多不合耶!
是诚不若退而求志,自放于山林之为愈也。
呜呼!
爰自今荆州即世,兄太息于邑,如汪、龚死,而时加戚焉。
往往兄弟群居,谈笑叠发之际,兄独怛然不怿,某以是知兄忧世之心,虽适丁时命大缪,犹万一冀道之可行。
而平生心交,川逝飙驶,宜兄之不能忘怀于此,而兄之心,岂为富贵利达而言也?
方欲为文吊荆州,而七兄病,七兄病亡,而兄复继之。
呜呼,天乎!
椓丧贤哲,而剪灭善良,岂消长之循环,抑存亡之有数?
宁独兄弟钟孔怀之戚,抑亦朝野兴殄瘁之哀。
反覆思惟,犹恍以疑。
谈辞如云,妙质秀眉,矍然意兄之复起,而忽不知死生之异路也。
呜呼!
人之相知,贵相知心,惟某知兄,惟兄我知。
怅斯人之永已,悼再见之无期,仰歌鹡鸰,苦泪双垂。
浮云为我阴,鸣蝉为我悲。
呜呼噫嘻,天实为之,理不可推。
从已三岁,肌肤玉雪,咿哑学语,兄最怜爱。
应生甫六十日,眉目如画,实为英物。
兄辛勤一生,赍志没地,歛福垂裕,倘在此儿。
若乃抚视煦育,以待其成,教之诲之,俾他日嶷嶷有立,则某之报兄者,庶其在此。
呜呼哀哉!
泪有尽而痛无穷,言有穷而情不可终,兄其知之耶,其不知之耶?
尚飨!
送云门妙喜雪峰 其一 宋 · 韩驹
五言律诗 押尤韵
忆宰分宁日,逢师溪水头。
裁书访彭泽,倚杖话荆州(自注:时得天觉、莹中书,师与二公善。)
幻世吾方梦,迷津子作洲(原校:一作舟)
禅心如密付,更为小淹留。
尚书》序 西汉 · 孔安国
 出处:全汉文 卷十三
古者伏牺氏之王天下也,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由是文籍生焉。
伏羲、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
少昊颛顼,高辛唐虞之书,谓之《五典》,言常道也。
至于夏商周之书,虽设教不伦,雅诰奥义,其归一揆,是故历代宝之,以为大训。
八卦之说,谓之《八索》,求其义也。
九州之志,谓之《九丘》,丘,聚也,言九州所有,土地所生,风气所宜,皆聚此书也。
《春秋左氏传》曰:「左史倚相,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
即谓上世帝王遗书也。
先君孔子,生于周末,睹史籍之烦文,惧览之者不一,遂乃定礼乐,明旧章,删《诗》为三百篇,约史记而修《春秋》,赞《易》道以黜《八索》,述《职方》以除《九丘》。
讨论坟典,断自唐虞以下讫于周。
芟夷烦乱,剪截浮辞,举其宏纲,撮其机要,足以垂世立教,典谟训诰誓命之文,凡百篇,所以恢弘至道,示人主以轨范也。
帝王之制,坦然明白,可举而行。
三千之徒,并受其义。
秦始皇灭先代典籍,焚书坑儒,天下学士,逃难解散。
我先人用藏其家书于屋壁。
汉室龙兴,开设学校,旁求儒雅,以阐大猷。
济南伏生,年过九十,失其本经,口以传授,裁二十馀篇。
以其上古之书,谓之《尚书》,百篇之义,世莫得闻。
鲁共王,好治宫室,坏孔子旧宅以广其居,于壁中得先人所藏古文虞夏商周之书,及传《论语》《孝经》,皆科斗文字。
王又升孔子堂,闻金石丝竹之音,乃不坏宅,悉以书还孔氏。
科斗书废已久,时人无能知者,以所闻伏生之书,考论文义,定其可知者,为隶古定,更以简写之,增多伏生二十五篇。
伏生又以《舜典》合于《尧典》,《益稷》合于《皋陶谟》,《盘庚》三篇合为一,《康王之诰》合于《顾命》,复出此篇,并序凡五十九篇,为卷。
错乱摩灭,不可复知。
悉上送官,藏之书府,以待能者。
承诏为五十九篇作《传》,于是遂研精覃思博考经籍,采摭群言,以立训传,约文申义,敷畅厥旨,庶几有补于将来。
《书序》,序所以为作者之意,昭然义见,宜相附近,故引之,各冠其篇首,定五十八篇。
既毕,会国有巫蛊事,经籍道息,用不复以闻,传之子孙,以贻后世。
若好古博雅君子与我同志,亦所不隐也(《文选》、唐石经《尚书》、宋板《尚书注疏》本、宋巾箱《尚书》、仿岳板《尚书》。)
宴交代窦府判全器乐语 南宋 · 何梦桂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九七、《潜斋集》卷一一
伏以东屏主、西屏宾,等是龙门之客;
南山楼、北山楼,共寻螺浦之盟。
交籀言新,倾盖如故
以千载难逢之机会,而一朝缔好于云礽。
爰秩初筵,为酹佳节。
恭惟某官道源孔孟,诗派毛韩。
问家世于燕山内翰尚书之的系;
记姓名于虎榜,南宫进士之魁题。
声华方翳丹凤而跨白麟,步武已驱文狸而乘赤豹
载金匮䌷书之笔,望重紫扉;
惹玉皇侍案之香,班通碧落。
方此轧群仙而直上,乃肯分半刺以斜飞。
振起鲁公千载之遗风,唤醒醉翁百年之旧梦。
数厅头之记壁,几何人斯;
听道上之行碑,惟恐公去。
昔日游亭,尽成棠荫;
明朝归棹,但载荷香。
西江总是馀波,东山为之矜色。
第恐当今圣主,图任旧人。
迩方受宣室之釐,见思贾谊
行欲议明堂之事,必召申公
斜行诏不久飞来,《归去辞》又成空赋。
府判大博,云无心而一出,春有脚以方来。
瞻泉于湘岩,久愿识荆州而轻万户;
钓云烟于严濑,恍如隔弱水而望三神。
不图有邂逅之逢,乃获附交承之契。
我龟既涤,式燕宏开。
未论红妆之乐指三千,且说少年之阿婆三五。
包金、蒲切玉,好陪今夜良辰;
罗叠雪、含风,再约明年端午。
辄陈口号,上赞颜行。
五云深处拥星屏,我有诗歌试为听。
白鹭青原一樽酒,银鱼朱黻两魁星。
今宵南北楼头月,明日东西水面萍。
重约春风携手处,金銮坡上有槐厅。
张君明入楚 明 · 屠隆
五言律诗 押先韵 出处:甬上耆旧诗卷十九
楚国亦千里,君行入烟。
僧庐衡岳雨,骚客洞庭船。
雁气初沈日,鸥容尽写天。
江蓠应可撷,把酒听哀弦。
朝请郎潼川府路提点刑狱杜公墓志铭1103年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三、《净德集》卷二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
吾友杜公,讳敏求字趣翁,其先出于唐杜氏,历世有显人。
西汉御史大夫曰周,东汉谏议大夫曰穰,晋有恕、有预,皆名臣也。
洎唐之盛,为宰相者十一人,子孙又以文章显者,有曰审言审言生闲。
闲生甫,字子美肃宗时右拾遗论事忤旨,出为华州司功
会关、陕凶歉,弃官流落剑南,居成都西郊,严武待之甚厚,表为节度参谋
久之,崔旰乱,甫往来二蜀。
至大历初,南下沅、湘,卒于耒阳
甫初娶司农少卿杨怡女,生二子,及下江陵,留二子守成都籍。
杨子琳之乱,避患奔眉之东山大垭,因家焉。
其后族属蕃衍,遂为郡大姓。
后有葬青神者,遂为青神人
公之曾大父光期,隐晦不仕;
大父允升,以文行推高于众,为乡先生
父万,静默守道,笃好经史,由公贵,赠朝散大夫
妣宋氏,赠昌国县太君
公幼禀颖秀,不与群儿类。
在襁褓时,每见字书,辄喜动于色,或指而道之。
幼教以班固史,遂能记。
七岁尝赋《闵雨诗》,有「农夫苦相问,燮理是何人」之句。
年十八,问学该赡,尝应进士试。
眉素多士,试者二千人,能合于式度中选者,数止二十,由是人人竞衒所蕴,以争能决胜于一时。
有司深慎去取,莫不搜索隐奥,标而为题,明经中选,或于题有所不知者。
公凡两试,每临为一词,则详尽意谓,贲以辞藻,选在甲乙,乃登嘉祐六年进士第
简州司理参军,徙绵州西昌判州事。
寻而丁大夫公忧,除服,知汉州什邡县
嘉州犍为泺骤激入江,有罗护滩据险奔激,屡为患。
公导而通之,至今民赖以济。
赖田寨控羌夷,率以武弁领之。
公至未期月,主者数以夷人相侵扰为告,意在开边隙以要赏。
公揣知其情,不答,而告至不已,公曰:「某虽不肖,来临此邦,羌人未必我欺。
他日茍有患,吾自任其责」。
已而终公之去,竟无他警。
邑人孙熙祖险猾慢上,县官稍不假借,辄造作飞语,欲中伤之。
前后来者,往往悦以美言,幸无事。
公将抉剔其恶而诛锄之,终公之去,更不敢涉县境。
昌国君忧去职,既除丧,屏处里舍,悢然有不愿仕之意。
部使荐之,就监成都商税。
成都市征,岁多羡入,至者往往苛敛以觊赏。
公独不然,务职举以办事,耻削民以希进,于是上下两得,民甚乐之。
元祐中,以十科进擢天下士,命近臣荐而后用。
时荐公者十数人,既还阙,未尝一言闻于人,乃诣吏部,拟润州通判以归。
或告之曰:「公德望之重,十科所荐尤多,傥诣丞相,当得美仕,何不审为计,而遽归乎」?
公曰:「富贵穷达,有命。
吾读书闻道踰四十年,未尝求知于人。
茍有知者,皆自相知耳,何暇修辞令,俛颜色,汲汲自媒以取辱哉」!
执政惜其所守如此,不得已,除公成都府教授
公闻命,喜甚,促装而西。
官满,执政见其姓名,问同列,曰:「是尝除成都学官,欣然而去,而未尝识之者。
若人安恬静退,岂须识其面目而后用之乎」!
即日除太学博士
熙宁元丰以来,士专一经,或略去文学,及委公撰堂试策目,乃条析班、马之学以询之,自是诸生稍稍习史传。
未几,罢词赋,复以经术取士,公曰:「吾昔以诗赋举进士,故在此选,今用非所长,安能屑屑务向背以徇合于人乎」!
即请于朝,求罢去,改差通判定州,在韩公师朴幕府,事无巨细,多以委公,公率以仁恕忠厚补之。
韩公尝谓同僚曰:「吾与治中君性相若,气相投,无异兄弟,但姓不同耳」。
掾曹以母疾赴官淹缓,众皆难之,公为出力必争,然不可夺。
徐诘之,乃故右辖胡公婿也。
公告韩公曰:「万里从官,以母疾后期,不失为孝子,又况胡公婿乎!
某素受胡公之知深,傥不一言,他日泉下何面目见之」?
竟使就职。
韩公叹曰:「笃于风义至如此,可为薄俗戒」。
元符初,除广汉太守
京居仅二年,掩关读书,未尝妄与人交一言,士论伟之。
今上即位覃霈,迁朝请郎,除梓州路转运判官,就移提点刑狱
识者谓朝廷将大用,俄感疾,乞致仕,卒于官,享年六十有三,实建中靖国元年八月二十日也。
公初娶太原王氏,崇德县
再娶郭氏,旌德县
又娶郭氏,长安县
二子:长曰端方,博学孝友,公笃爱之,先公十五年卒;
次曰续,今才六岁。
女三人:长适进士孙燮;
次适新授成都郫县主簿张澈
季适进士郭琛,而先亡。
孙男一人,曰嗣老。
将以崇宁某年二月二十三日葬于玉台乡敦教里,举长安君及端方之丧而祔焉。
有文集三十卷,藏于家。
公仕宦四十年,未尝殖产,或劝之,则曰:「君独不闻萧相国所谓『令后世贤,师吾俭』乎」?
使没于利者闻之,当足以自警,故今西南指士大夫廉洁者,必推以为先。
既丧,梓人哀其贫,赒以赗赠,孀妇诸孤号且诉曰:「先君子昔以礼义自持,终身未尝一毫取于人,今不幸至大故,虽贫甚,寒饿以死,敢纳人之遗,以累其清白耶」!
辞不受。
闻者深嘉之,以为非公廉洁自处,素信于其家,安能至是。
呜呼!
予从公最久,知公最详。
方少时学有原本,文辞纯明博赡,谓其可以标范后来,故爱之。
既壮而仕,则闻其治有体要,重民贵义,谓其可以扩而充之,以及远大,非特区区郡县耳,故畏之。
及见其信道守己,愈老益坚,不以一毫屈于物,而觊尺寸之茍获,然亦竟不为时用,故惜之。
又悲其平生患难,死亡憔悴,岁月相继,将卒而子尚幼,已死而家尤贫,诸孤尚不忍茍得,以累其素履,可谓贤矣。
天地之报施善人吉士,果可知邪,果不可知邪?
予又闻,昔者孔子论死生之际,则曰:「知生而不知死,吊而不伤;
知死而不知生,伤而不吊」。
至「朋友之丧,则亦吊于寝门之外」。
斯皆要以恩义而归诸礼也。
予于公既吊而又伤之,哭于寝门之外,而又铭之,孰谓非礼欤!
铭曰:
终始从公,可得而知。
义操于我,从容典彝。
德爱在物,涵濡咏嘻。
吊且伤矣,曷穷予悲。
大山之垭,青江之湄。
著信以铭,云乎庶几。
李太博墓志铭元丰元年三月1078年3月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四、《净德集》卷二五 创作地点:四川省资阳市简阳市
君讳彤,字周伯姓李氏
其先京兆人,八世祖远从唐僖宗幸蜀,调晋原,因家焉。
高祖臻,仕孟氏朝,为永平军节度推官
曾祖某,亦任太子司议郎
祖某,不愿仕;
父某,以君登朝,赠大理寺丞
母黎氏,赠成都县太君
君少笃学,颇颖秀。
乡先生职方员外郎张公中行岳阳,君往就正,得《易》与《春秋》大旨,朋友畏其博闻。
又尝摭前世忠邪事,以类相从,为《史断》十二篇,以监治乱。
庆历六年进士第,调眉州青神,言者谓蜀人官近乡非所宜,于是近皆徙远,移万州司理参军
岁满,用陟状迁江陵府
丁寺丞君忧,终丧,授陇州判官
吏部上其课,转著作佐郎、知太原府平晋县
今天子践阼,改秘书丞,寻迁太常博士、知华州郑县。
以疾分司西京,卒于盩厔之寓,止享年五十四,实熙宁五年春二月某日也。
既没七年,贫不克葬。
至元丰元年三月某日,乃葬于某乡某里先陇之次。
君彊明,喜节廉,自处素高,待交游如少所与,然不废于义,休戚可以同。
于政事知大略,而未尝以忿恚。
任刑听断,适其理,大率刚而不挠,耻为流俗态度也。
万州有箠人之脉者,提点刑狱视之,疑且怒,欲以骨折论。
太守畏不敢辩,君提伤者以告曰:「折则上下不相属,今举其上而下不少曲,非折明矣」。
使者无以胜,卒轻之。
又有三人谋杀一人者,君方摄督邮,当议法,即白守曰:「一人死,安可戮三人,坐谋首可也」。
守不听,有诟责言,君持之益坚,请于提点刑狱,且曰:「某宁解印绶去,安忍妄杀人,求顺太守意邪」!
得闻之朝,止报一人。
万州帑失缗钱数千万,俾君验之,君以为贯朽铁坏,不知几十载,一旦指为盗,疑或刻深,请饬吏共偿,无烦构狱,守从之,免数辈刑窜。
滋产茗,岁输府千斤,春未社,牧遣校至,督所有,君曰:「今未知茗之芽否,可偕往视」。
即斸根株,俾校持以归,愿牧植之后园,俟其芽可责输矣。
牧始不怿,既而从之。
植者既芽,则谓同僚曰:「李松滋以芽为期,今可取乎」?
校复至,具言,君乃戒茗户以五日集,如其令,无一毫私挠,民深德之。
有宿寇数十,结山民聚境上,往往害捕吏,累岁莫获。
君开以威信,许其归首,乃至无盗。
功当赏,君不言,赏亦不及。
陇之汧源号难治,凡阅岁定籍,则吏民相因为奸,历十数年,官不敢辄易其旧。
君权涖未几,遂定籍,高下适当,人伏其平。
平晋民冒居公地,而县隶为输租,缘此以敛剥,习久,纵不问。
君使冒者自陈,尽得其实,免代输之患。
又尝为增堤,以捍汾流,以军事未报,君已解去,既而大水,一城荡然,识者称其先见。
郑县之西,旧以石堤水过守居洎他官池圃,以及富彊沼榭,君始来,方谕民得取以溉。
水既不至,为总管者谩其词,移檄于县,觊水以禦火,符下凡四五,君悉不应。
都官员外郎郭君源明以方静为州,君具白所以然,信之,民甚赖其利。
洎引疾而去,有恤君之贫者,告曰:「愿一日留,则终月禄入可享」。
乃笑而谢之,即日不视事。
君先娶包氏,在万州时遇君之疾,以忧卒;
再娶郭氏,封寿安县君
包氏生子觐,孝友力学,自二曲护丧归葬灵泉,不违治命。
长女适泸州司户文朝光。
郭氏生子规,治经力学,从举,尝荐于乡,必能世其家。
次女适乡贡进士李葆光。
二孙曰皓、曰晏。
呜呼,君平生施为如此,刚矣哉!
苟遭时得志,尽发胸中蕴,则轩腾驰骤,立事致功,卓然有奇节,可必也。
惜乎仁不显,而见于用者止此耳。
予少从君游,洎官晋阳,又与之同。
窃思仲尼「未见刚者」之说,信刚者之难见,爱君气节旧矣。
觐来请铭,敢为铭曰:
刚近于仁,亦鲜克举;
刚生于气,充则孰禦?
申枨徇欲,义所不取;
孟子养浩,以是为主。
家山之东,乔松之坞,呜呼刚者,李君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