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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州流溪县通直郎致仕君墓志铭1228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二、《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 创作地点:湖南省怀化市靖州县
某少闻诸父兄,曰:「吾乡蒲江其俗质实而近本,以除塾馆士、教子务学竞相标尚。
高、魏氏所馆多贤,屈指姓名,尤称彭山二宋君」。
某避席请曰:「其略可得闻欤」?
曰:「元发名蕴,绍庭名希祖
元发未冠即有声乡曲,经史百家,触手成编,为文尚体制,耻华靡,里父师折辈行与交。
父久客梁、洋,元发奉母持家,训诸弟,人不知其为贫。
绍兴二十九年,朝廷以四科取士,元发在选。
乾道四年,与季弟元璧及从游者又联与宾贡。
淳熙五年,与绍庭及前东关华祖,皆元发从父弟也,同举进士
其后元发流溪绍庭石泉军教授,士论惜之」。
「其教曷以」?
曰:「使人精讲力践,不专以语言文字为利禄计。
流溪君又尝馆于同郡之杨、崇庆之成,得其师法者后多可称」。
予时闻而识之。
流溪君卒之年而予始仕,不及与君接也。
嘉定十二年五月庚申,君之二子少章、秉国以治命葬君于彭山县鼎鼻乡安东里考君之墓侧,裒稡行实,将求铭于予。
少章即世,厥十年,秉国造庭待问,道荆州,以书抵靖曰:「先君之葬也缓,不肖孤无辞于罚,必子之诸父群从也知先君者,墓道之铭,故惟子请,傥有以自赎」。
予追感前事,不复以晚陋辞。
宋氏系出微子,为京兆大姓。
隋末有讳远,以直谏谪隆山,则今眉之彭山也,墓在县北十里。
子孙散处于,而彭山之名数日蕃,别为五院。
五院之后曰为善,赠中散大夫,则君之五世祖也,始卜居县之西郊曰翠微庄。
四子,仲曰岳,举进士,官朝散大夫秘书丞
绍圣中,安、章用事,以台官荐之,固辞。
嘉州,未满秩,致其事里居。
中散后,世举进士,翠微宋氏由是为眉之闻家。
曾大父周士宣教郎成都府郫县
大父亘古。
父煇,以恩授迪功郎致仕。
妣杨氏,封孺人
生三子,君为长,逮事大父左右无违,即以迪功郎应灵县簿
祖考妣犹在殡,君食息弗置,将谒告归营宅兆。
迪功曰:「是能养志矣。
虽然,家事也,第居,吾归视其成」。
凡亲所欲为,率先意成之
县仰给鬻井,民有逋课莫能偿。
君摄令,问故,则曰「井堙已久,徒系我于此,故积负益多」。
君纵遣,听自为约,皆如期毕输。
民有怙赀数犯法,君至,亦以瓜果尝试,君笑却之,由是无敢一毫恣肆。
迪功卒,解去。
服除,主射洪县簿,以才选摄户曹,兼佥厅,前后守勾龙公佃、朱公时敏皆异席咨之。
邑有录民男女于神祠,曰舍身,君白刑狱使者厉其禁。
踰年定差不报,改赤水县簿
司农卿杨公经与君居同乡,学同舍,时为川秦马使,视君谒入,愀然曰:「如吾元发而官不遂,朋友之责也」。
即以上诸朝,于是三仕为簿正。
前后荐书皆不请而获,升从政郎,调果州流溪县
未上,户部郎官冯公震武总蜀计,以同年进士招君为属。
君条蜀利病,其一曰:「今疆埸不警而激赏绢者科歛如故,此何为者耶」!
冯公感其言,节末用,定经费,岁免绢三之二。
果之诸邑旧无经界,民并缘贸易为奸,流溪负钱帛万计而业亡税存者无以输。
君讨论发擿,宿逋尽入,贫者得释。
俗嚣于讼,取其险健者折之。
部使者诸县毋以役人入乡督赋,倚之保正,小不应程辄笞掠,君听令以庸代役。
常平司委君发廪救荒,郡欲以七分粜而三分赈,君反而行之,郡弗能诘。
尝以酺羡为县创谯楼,或请刻石纪之,君谢曰:「吾职当尔也」。
去官,中道感疾,明年病,致其仕而卒,实庆元六年三月丙寅,年六十有五。
寻转通直郎
配刘夫人,朝请大夫讳高之孙,石泉军录参况之季女,家世宦达,闲家谨俭,上恰下顺。
后君一年八月癸卯卒,合葬于君之兆,视夫爵当封孺人
二子:长即少章,次秉国,举绍定三年进士,授迪功郎
三女,长适杨行之,次程文仲,季侯森,皆业儒。
适程与侯者皆卒。
孙男五人,曾来、申之、曾显、坤之、曾贤。
孙女四人,外孙男女九人。
君襮严而里夷,家俭素而赒恤弗吝。
常曰:「士非无贿之患,不能行其志之忧」。
临终戒二子曰:「吾自幼立学不妄语,不欺暗,教人子如己子,理官事如家事。
虽忧患困踬,然所为无不可语人者,一夕之枕晏如也。
以是遗汝曹,勉之哉」!
遗文有《论语略解》二十卷、《尚书讲义》五十卷、《膴仕编》十卷、《翠微编》以亲友酬唱合八卷,藏于家。
铭曰:
一心存存,万善攸集,岂惟子孙赖之,使国人弟子咸有所矜式。
宋氏之祀,其永永无极。
秘书丞兵部郎官潼川府路转运判官张公墓志铭绍定六年八月1233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五、《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二
开禧二年秋,予以言事忤权奸,与范少才子长赵全道大全相继补外。
明年参知政事李季章壁荐士二十以实其处,而召者仅四人,唐安张公钧其一也。
公自泸州通判对便殿,言曰:「陛下初即位,刘光祖尝以《五箴》进,读至《思箴》,陛下作而曰:『当从原头上理会』。
大哉王言,真天下国家之大本也」!
遂上三疏,其略曰:「陛下之所谓原者,皆为一权臣所湮,故使天地人之愤塞乎宇宙之内,抑郁不得伸,以兆其变。
因祀隐丧而礼乐之原湮,以臣掩君而忠孝之原湮,杀贤进奸而威福之原湮,废经反常而学术之原湮。
相恐以权,相招以利,而命义之原为所湮矣;
主窃于前,仆货于后,而爵赏之原为所湮矣。
湮法度之原而本朝美意多废,湮廉耻之原而人才良心几坏。
陛下即其所湮者以为规摹之要,其序有六:一者体乾而总万化之目,二者法祖以还旧制之良,三者用礼乐之实以破曩日之馀氛,四者修仁义之实以瀹曩日之乖气,五者救活生灵使与权臣棓戮生灵之祸等,六者振厉士夫使与权臣斲丧士夫之心均。
则原之湮者彻,何物骄虏,安能胜陛下澄原进德之力哉」!
二曰:「今日之最急者,莫急于活百姓。
绍兴末年以来,一尘不警,百姓岁输赡军近二千万缗。
洎权臣忽开边于大饥之后,用度繁兴,内郡廪庾取之无镪粒之积,调夫繁夥,倍于常赋,激赏畸零既减又复。
陛下赤子或死于馁,或死于兵,可谓已极。
若非陛下以爱肌肤之心爱百姓,以畏夷狄之心畏百姓,使此念充塞弥满,以起天地悔祸之心,则国家岂不岌岌!
然今亦不过取之天,取之人,取之地,以为吾用而已。
取之天者,欲使实德散为雨旸,雨旸结为百谷;
取之人者,当散权臣之家赀,以拯百姓之穷困;
取之地者,欲举郑刚中营田之法,为蜀民除对籴之害,推之荆襄,以及两淮,无不可行」。
其三曰:「天地之间,惟忠义二字。
以之经天文,使三光不失其序;
以之纬地理,使岳渎不失其宗;
以之立人极,使彝伦不失其道。
惟陛下力行君师之职于一身,以起忠孝之心于天下,茍欲更化,莫此为切。
不然,何以谓之化也」!
夏六月旱,诏求直言,公上书谓:「陛下当求之一己,不可求之天地」。
又条更化之说一,更弊之说六,辞颇剀切。
嘉定三年九月,轮当面对,有「仰观俯察而见天心未复,近采远取而见民情不宁,溯大计所自而货源欲穷,听四方动息而寇忧难置」,率人所难言。
予尝妄谓直道而行,宇宙间同此民也;
正学以言,士大夫同此心也。
自非豪杰之士,则屈信消长未有不系乎时之昏明治乱者。
自乾淳至绍熙,人才辈出,一挫于孽韩之凶焰。
至泰、禧开边,大官喑哑,小臣退缩,无敢矫其失者。
人谓士气销铄尽矣,而嘉定之初而行之,忠言谠议,尚班班再见。
呜呼!
使常如嘉定之初,则未戾之民尚有夷届乎!
奉使东川,予与之为代。
居数年公卒,予再仕王朝,以言事徙湖北之靖。
蒙恩西还,其孤猷子状公之行,泣授使人以抵予曰:「吾父之友今其存者无几,将葬矣,墓前之石非执事谁宜铭」?
会予被命渡泸,未皇也。
猷子请不已,则为志其事曰:公字子和,氏张,其先自文纪葬武阳至唐大中有名祺者,徙名数于江原
曾祖父弼,以八行遗逸应聘,登政和五年进士第,终宣教郎怀安军教授
祖浚,早有声上庠
父珣,赠朝散大夫
妣何氏、丘氏,俱赠宜人
公生九年而何宜人卒,事继母以笃孝称。
绍熙四年进士乙科,授迪功郎,主洋州西乡县簿
再调隆州州学教授,改宣教郎汉州什邡县事,通判泸州
召赴行在,除太常寺簿,迁国子监丞,擢太常丞,兼权兵部郎官,除秘书丞
请外,除潼川府路提点刑狱,兼提举常平等事,改转运判官
罢踰年,复元官,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以卒。
公自幼藻厉名行,不为凡儿。
少长,直欲尚友古人,一时钜人元夫率从请益,而得于孙公岩老范公文叔为多。
出语辄惊人,不袭前迹,才壮意新,自成一家。
光宗初政,公上书论国家大耻踰六十年而不复,其末又谓古有四祸,中宫、外戚、阍寺、朋党,而夷狄不与,其论事皆若素官然。
迨对策集英殿,首论举朝克己而后可以触一人进德之机,末言皇子万世攸系,岂可以世间学者之事责之。
有司第其文为举首,寻尼于异论,然自是声誉籍籍荐绅间矣。
始仕西乡,复故侯所废堰,疏洋原木马之水以溉民田凡二百馀顷,糗粮用充。
修县学群秀民而教以礼节,人嘉其知务。
及兼饷属,粹财赋源流为八十一门,门各有序,有编年,有丛志,又有大序,使长冯公震武甚器重之,今其书传于世。
教授三嵎,留意公养,士之升堂者每以六学相讲切。
尝举张忠献公《四勿箴》为劝,不专厉以科举之习。
什邡县大事剧,始至,大书治事之所曰:「奉公如奉上帝,克己如克勍敌,爱民如爱赤子,防吏如防馁狼」。
雨旸少愆,诣社稷精祷,必躬必诚。
在泸,会贼曦为乱,公思所以拒伪帅王钺、守川陆以待王师者,朝思夕厉,得疾几殆。
太常,丞秘府,所陈皆君臣父子夫妇之大伦,虽敌己所难受者,为上精言之。
逮使梓部,哀矜审克,至论决死罪,或至泣下。
常谓人不死于刑狱,率死于水旱,亟请于朝,丐度僧牒以为常平籴本。
先是绍兴间田晟领西师驻鄂,岁徵银绢于东西蜀以充犒赐,公以例遣而部运官吏为欺,朝廷以罪公。
其事虽卒暴白,然里居数年,公不复斯世志矣。
元配李氏,通直郎瑰之女,继室费氏,迪功郎洪之女,俱赠宜人
又继以王氏,封太恭人
有子五人:存老、端老、持子、满觉、骥子。
二女子,长适承直郎泸川军节度判官范充孙,次适从事郎、资州资阳县监酒税务杨崇之。
存老、端老、骥子先夭,满觉、持子及二女后亡。
孙一人,顺孙
外孙男女四人。
猷子则弟某之子,公谓是大夫之嫡孙,兄弟之子也,命之曰猷子。
王恭人推本先意,遂以猷子为后。
将以绍定六年八月丙申,葬公于县之犍为乡清阳大夫之墓之侧,公所自卜也。
铭曰:
磊磊乎德而度也,荦荦乎忱而裕也。
滋滋乎善之慕也,颛颛乎守之固也。
微主之弗顾也,微命之弗遌也,绌信安于所遇,不以易吾素也。
朝奉大夫巴州常君有开墓志铭端平二年八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五、《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三
始予守潼川,常君子先有开涪城,颇有惠爱心,实嘉之,列诸朝曰:「刬除苛政,抚字疲氓,曾未期年,已见成效」。
盖承贪虐之馀而能抚摩燠休之也。
又十有馀年,君再转而丞吾州。
予返自南迁,君辱临焉。
里之父兄子弟又能道其调护火井夷情,予益知子先之行浮于词也,言于制置使李季允𡌴,辟知巴州
予守泸而君寓是邦,又得亟会,于是端平改元,年七十有七,精神爽伉,发目烱炯漆黑,如五六十也。
八月庚午,忽以疾终于家,其孤南强兄弟卜二年八月丙申巽山之原。
予承诏入觐,道泸,而南强、南金乞铭,谢未皇也。
行李追至京,请益恪。
予阅其状,系出唐宰相衮之后。
六世祖惟简,银青光禄大夫监察御史散骑常侍,寓居于蜀。
曾祖拱,忠翊郎
祖扬,修武郎,徙名数于富义
父仁,绍熙五年以庆寿恩授迪功郎,及君升朝,累赠朝奉大夫
妣蒲氏,赠宜人
君幼而就傅,授书过目成诵。
修武谓「是子也,大吾门者」。
两与宾贡,举庆元二年进士,调宜宾县主簿
尝摄令,究心职业,刑狱使者王勋廉知之,会宁囚毙于圉者,多檄君换理曹临鞠得实。
使者交举之,调荣德县
名室「廉勤」,朝夕服念公。
井盐为吏衰减,行旅不通,则抑配齐民,君检抳吏奸而除其害。
岁馀,丁父忧
免丧,授潼川府录事参军
居民失火,有疑纵燎者,凡被执诣府,立斩以徇,人利赏相诬。
君白府,请俟讯爰得实乃辟,民用弗冤。
复调渠江县
安沂公丙宣抚全蜀,有嫠妇挟公书以求直,而妇之辞妄,君一折诸理,两造咨异,沂公亦不以为忤也。
宣教郎涪城县事,劝分以救饥,编竹以楗水,民用奠居。
通判重庆府,先是黔以盐籴米,久之而弗给盐,更以免钱役之半,米既入而役钱之歛如故,君受台檄覆视,请并以夏秋役钱对给,且减蠲籴十之三,著为定式。
通判邛州,会雅边有警,帅阃遣君阅关隘,招土丁。
君条陈防守之要在牛口,且乞官备器械,县储廪糗,尉差右选以任训练之责,悉见听用,夷不敢犯。
君前后四十年,书十五考,积官至朝散大夫巴州之辟报可而君不及拜矣。
呜呼!
理道不竞,士罢愞不才,与吏为市,视民如仇者,此无以议为。
号健决有能,往往敖狠贪黩,以私喜怒肆于民上,其害甚于不才。
若君之谨饬和平,终始弗渝,而不得乘一障以没,是可悲也。
娶杨氏、勾龙氏、先氏,皆赠宜人
子男三人:南强,以明堂恩补将仕郎
南金,将以君致仕恩补官;
幼子申。
女一人,适眉山进士孙嗣
铭曰:
秉德兮静渊,居官兮饬虔。
恂恂兮,呐呐兮,如不能言,所居而称焉。
已矣乎,常子先
显谟阁学士特赠光禄大夫倪公墓志铭端平三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七、《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五、《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南宋文录录》卷二三、乾隆《浙江通志》卷四二
开禧二年秋了翁馆职论事忤韩侂胄,补外。
吴兴倪公召为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公上疏辞曰:「臣乃者尝为御史徐楠所劾,言而是,臣不当召;
臣而可用,不当留」。
廷论伟之。
于是申诏趣发,以九月入见,首言今宗祀孔迩,乞用皇祐故事,以光宗参侑,尽尊祖严父之礼。
次言修君德,求直言,用正人,行公道,明赏罚。
三言近岁士大夫寡廉鲜耻,列拜于势要之门,甚者匍匐门屏,穿窦而入,门生弟子施于执经受业者,今无往而不称,且加以恩府、恩使、恩父之目,谀文丰赂,又在所不论也。
上虽优容,而侂胄得之大怒。
其间所谓「恩父」者,乃指毛自知之于苏师旦也。
时谒侂胄者率鞠躬歛容,公视之亡如,且曰:「人言公有骑虎之势,非也,此李林甫杨国忠晚节耳。
若进退裕如,必以诸葛武侯、先忠献王为法」。
侂胄愕然,明日谓参知政事李壁曰:「子尝言倪正父之为人,今始至即立异」。
李曰:「配帝之议,谓前之礼官者不知及此,则亦以仆为不然矣」。
遂上疏争辩。
了翁时自馆职请外,谓李曰:「执政与从官争辩,未问理之曲直,从官必不胜,是执政逐之也」。
李三疏而止。
自知之父宪为监察御史,劾公罢,予与公偕至国门外,数款语,气劲而词直,心窃壮之。
金陵,与永嘉叶正则从容道前事,因谂叶曰:「颇闻倪公不见知于周益公,又忤赵丞相,今又大忤于韩。
且韩与周、赵诸贤人品不相侔也,今日之忤是,则前日之忤非」。
叶曰:「善哉,子之问也!
虽然,皆是也。
周公为相,公无所附丽,事赵公又不合,朱公入朝,士倾心归之,公见之如他日,人始谓其不然。
周公罢相,赵公执政,朱公说书崇政殿,公当制诏,称奖优厚,人已异之。
庆元元年五月,公自温陵召归,侂胄方排拫异己,意图节钺,以公非党,且尝与陈君举章茂献不咸,将使再掌内命,先遣弟仰胄从容伺公意,公赩然曰:『上初即位,当惟贤是用,以消朋党之祸,不当问其何学也』。
既而刘德秀又榜公,公正色叱之曰:『从赵公者皆一时之杰,吾犹不肯轻附,尚尔之从邪』!
侂胄知公意乡不回,乃以节度使制属傅伯寿,俟答诏既毕,然后公直学士院
至是人始知公之心,盖不苟于随者」。
予闻叶公之言,瞿然兴敬
明年十一月侂胄既殛,公复进用,以连拄史弥远不得久居中,出公知镇江府,改福州
治事踰月,见弥远右相制,叹曰:「昔董贤大司马,册文有『允执其中』一言,萧咸以为之文,长老见之,莫不心惧。
今制词所引『昆命元龟』,此舜禹揖逊语也,天下有如萧咸者,读之不大骇乎」!
乃上书请贴改麻制,上付词臣陈晦条具。
弥远惧,拟殿中侍御史,于是劾公轻侮朝廷,落职镌二秩罢。
予时以君命召,辞不行,闻公之风而窃高之。
人之称苏文忠者,谓其在熙、丰不容于熙、丰,在元祐不容于元祐,在绍圣见黜于绍圣。
呜呼,如吾倪公,其无愧于此矣!
圣人明《随》之义,如六二「系小子,失丈夫」,其象曰「弗兼与也」。
盖既附小人,必失君子,其是非至易决也。
六三「系丈夫,失小子」,可谓得所随矣,而圣人犹戒之曰「利居正」,则虽亲附君子,亦不可以苟随也。
此较之六二,其失已难知矣,若九五之「孚于嘉」,则所信者皆嘉善矣,而圣人曰「孚于嘉吉,位正中也」,而先儒程子曰「随以得中为善」,乃知随小人者固不足论,而随君子者亦贵乎居正得中。
如倪公者,其真有得于《随》之三五乎!
端平三年,予召为春官,公之子祖常过予言曰:「我先公以□□□年□月□□日葬于某县□□乡□□山,今十有□年矣,而墓道之铭未立。
子也吾先公所畏也,敢以请于子」。
予与之道前事,祖常慨然曰:「蒋起居重珍尝状吾先公之行,亦犹是矣」。
明日再拜,以徵前诺,乃为约良贵之文而叙之曰:公讳思,正甫字也,湖州归安县人,湖今为安吉
曾祖豫。
祖湜,赠承事郎
(犯秀安僖正讳)承议郎,行太常寺主簿,后赠少师
从横浦先生张公九成游,举某年进士
少师第三子也,器质凝重,少师深爱之。
乾道二年进士第,授遂安军节度掌书记
丁少师忧,再调筠州军事判官,明谨据正,不为苟从。
庐陵冤狱,为刑狱使者辛弃疾所知,自后旁郡疑狱率从公决。
淳熙五年,中博学宏词科
七年,除国子正
八年闰月,迁太学博士
六月,丁王夫人忧。
服阕,再入太学,阅七月迁太常博士
寻召试馆职,除校书郎,兼魏惠宪王小学教授,进秘书郎
十三年秋大旱,公封事累数千言,主于罢苛歛,察冤狱,且请别诏中外士大夫皆得有言,避殿减膳,明示畏天之实,且请时召大臣讲论治道,拱默充位者斥之。
言台臣职事官以言补外,所宜昭示好言之实以释人心之疑。
逻者尝以仓库事上闻,虽颇得实,然百吏各有统察,监司台谏皆耳目也,焉用此辈为。
上皆是公言,立见施行。
初,孝宗锐意规恢,迎合者往往至大官,言多不验,久亦厌之,更用谨嘿之士。
公对延和殿,言往时虚诞,今者软美,胥失之。
上顾谓公曰:「卿奇才,论事详当可行」。
翌日,谕左相王淮曰:「倪思敷奏可嘉,朕欲擢为二史」。
宰相以未有阙对,乃超迁著作郎,公之自结主知始此。
十六年正月,上问丞相曰:「学士院阙人,谁可者」?
周文忠公进拟数人,公与其一,然陆游,上特以命公。
公以内制不可兼名表,因尽辞兼官。
内直召见,公言旌廉吏以律贪,广集议以审令。
光宗即位,公言:「光尧揖逊,父子无间言,今陛下承迎,尤当过之」。
又请日引职事官轮对,如寿皇初政。
除权侍立修注官,直前言事,以虏雏新立为忧,且请增置谏员,又请召将帅访问,以知其才否,皆见纳用。
五月,迁将作少监,兼权直学士院
公言速进寿皇《圣政》,按为成规。
又言覃恩赏格之滥。
七月,除将作监,兼权中书舍人
言皇太子府翊善宜用老儒,上以命黄裳
八月,论吴瑊不可为兵部,诏改知广德军
未几,上侍重华宫入辞,孝宗问上:「倪思今何官」?
上曰:「权中书舍人」。
孝宗曰:「犹为权邪」?
十月,除中书舍人,仍兼直学士院,兼实录同修撰
时《会计录》成,凡锡赉皆三分减一,重明节,特诏伶人依旧,公言不可。
吴琰知衢州,公又言之。
绍熙二年,兼侍讲
其春以大雪震电求言,公谓大臣苟且,给谏缄默,讲读官阙员,节钺遥刺轻滥,内廷好赐无节,燕饮亵溺,版曹州县迫急,商农愁叹,《会计录》条具镌减未十一,而群言未已,无名之赋久议而未蠲,疆埸之备不修,缓急必误事。
初,孝宗户部经费之馀财于三省置封桩库以待军用,至绍熙移用始频。
会有诏发缗十五万入内帑以备犒军,公谓实给他费,请毋发。
且曰往岁所入约四百六十四万缗,而所出之馀不及二万,非痛加撙节则封桩自此无储。
遂定议犒军岁以四十万缗为额,由是费用稍有节矣。
上尝语公边事,公曰:「若史院《乱华编》载海上之盟与北狩等事,陛下岂容不观」?
上命经筵取索。
韦璞以后侄孙为焕章阁待制,公引马季良孟忠厚故事及建炎诏书「后族勿任侍从」以争之,坐改观察使
谏臣论吴端不当除带御器械给事中缴孙珰观察使,上遣使谕给谏。
侍御史刘文节公光祖争之,上怒,左迁刘太府少卿,中外沸腾。
上谓外府之除乃以省闱拆号差讹,不因论事,公言迁除之命不在自劾之时,而在论事之日,终无以释天下之疑。
刘公请外,亦报罢。
祖宗旧法,凡遥郡至观察使乃落阶官,转正任防禦
谯熙载以潜邸旧恩,自遥郡观察使径除正任,中书舍人莫叔光三疏,不报。
熙载辞免,上令学士院降诏,公封还词头,卒如旧法。
左司谏邓驲以论潘景圭结近倖袁李蔚宗,迁将作监,公力陈不可。
上批「匠监之长,乃是超擢」,公争之益力。
又言姜特立诸人恃恩干请,上为出特立浙东副总管
明年景圭湖州,卒缴罢之。
王士廉以皇后之姊之夫请佃平江府官田,以内小臣杨爱卿、袁宣谕漕臣,公言:「此自陛下出批中宫邪,是乃斜封墨敕之渐」。
秘书监杨万里求去,以直龙图阁转运江东,公留行不报。
六月,除礼部侍郎
先是,黄贵妃薨,上忽忽不乐,乘舆过重华宫,已驾复辍。
冬至日晏,不视朝,中外莫敢谏。
公四疏开陈,会上召嘉王,公言:「寿皇之欲见陛下,亦犹陛下之于嘉王也」。
上为动容。
宫闱颇与外事,公因进讲「姜氏会齐侯于泺」,极论家之不齐,至于阴阳易位,甚则离间父子,汉吕氏、唐武韦几至乱亡,不特一鲁庄公也。
胡晋臣尤袤夏执中卒,上不以为信,公因鲁僖公十六年大夫卒恳恳言之,且曰:「陛下大抵因疑致疾,疑愈深疾愈甚,遂使父子之间、中外之事有不能合理者」。
上竦然。
四年正月,兼权吏部侍郎
公以饮酒过度为谏,上喜曰:「卿能尽言如此」。
是时留丞相请罢政,待放于范村,久不获命。
廷臣谓上欲专相公邲,陈起居赞章司谏击之。
公于郡人,实未尝附丽,而陈疑之,谋于执政,命公为金国贺正使以间之。
明日待次重华宫,语与陈忤,公请纳敕,更选他使。
会报金虏郑王允蹈叛于河南,谋劫使者,公嫌于辞难,遂行。
因言:「陛下屡愆问安之期,中国犹知有疾也,脱虏酋以为问,臣将何辞」?
上悟曰:「夕便当过宫」。
公尝援仁宗故事,请书《孝经》四章与《无逸》并寘左右,至是章司谏劾公以虏事胁君,以《孝经》讥讪,不报。
公出关待命,上不得已畀以近郡,差知绍兴府主管浙东路安抚,令朝辞之任。
未行,六月孝宗升遐,宁考受内禅,改婺州,辞不行。
七月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会求言,公条十二事:曰兢畏,曰敬天,曰法祖宗,曰奉先,曰安亲,曰正心,曰勤政,曰任外庭,曰亲君子,曰纳谏,曰节用,曰谨终。
起知泉州,未上。
庆元元年五月,召为吏部侍右侍郎
二年,知贡举
监察御史姚愈侂胄风指,文致试闱事劾公,出知太平州
新学校,修社稷,坯城郭,缮器械,练卒伍,浚河渠,造桥梁,葺候馆,立养济院,百废具修,民不知役。
邦交之馈以掩骼埋胔,嫁贫女之失时者。
刘德秀劾公,嘉泰元年提举兴国宫。
俄差知泉州,以所治当涂者治之。
丞相始知公有政,以用公不尽为叹。
李澄德清朱钦则俱求荐于公,公不从,后以韩婿骤用,钦则监察御史,朱遂劾公罢郡。
侂胄久执国柄,稍弃前怨以收士望,于是彭子寿曾无逸复官,林和叔宫观徐子宜放自便,吕子约量移,公提举玉隆万寿宫,皆三年七月也。
四年,知建宁府,察官徐楠劾免公。
数月,进殿中,又言公纵己害民,再削一秩。
开禧二年,又奉兴国宫祠
其秋入春官,直禁林,仅十馀日复食兴国之禄,盖至是已五奉宫祠矣。
明年十一月侂胄诛,召为兵部尚书,兼侍读
入见便殿,请遵用故事,命东宫参决政事,以杜权臣之专,不时宣引宰执及别创直庐,令词臣候对,以备批旨,谕大臣以容受直言,饬朝列以砥厉名节。
嘉定元年,兼修国史,兼实录院修撰,知贡举
三月给事中许奕使虏,公暂摄其事,内侍李枢、符李益、徐考叔久窜得归,公执不行。
盖是时斥宦寺之党韩者,甘炳再图知省而惧不获,使其子宗茂首以四珰尝外庭,闻公之风而寝。
公又言辛弃疾迎合开边,请追削爵秩,夺从官恤典;
陈自强罪侔侂胄,不可异罚,乞用丁谓王黼故事远窜,簿录其家。
皇子薨,赠太师尚书令公言子为父师,名不正,宜改赠极品。
史弥远枢庭,将以兄弥宁为春坊,公持不可。
娄机代公为给事,卒予之。
公尝曰阳城脱不遇裴埏龄为相,终无以自白,故在琐闼一百六日,虽小事必言。
五月,进礼部尚书
许奕使还,中书议表贺,二府将以和戎迁秩,公曰:「澶渊之役,捷而班师,天子下诏罪己,中书密院待罪,今屈己盟戎,奚以贺为」?
乃止。
飞蝗蔽天,公言不可诿之用兵遗孽,宜修君德,惩权臣,弭盗贼,察奸贪,以求弭灾之实。
弥远以枢廷造命除从官,宰相钱公象祖数请去,公请勿偏委任,寻又言咨访宰执不可独召一人。
上曰:「前日赵彦逾亦如卿说」。
弥远衔之。
章良能将除御史中丞,公进《台谏论》三篇,上以付中书,章见之滋不悦。
七月,公请禁绝苞苴,又请察小人之交缔,遂力请外补。
上谕留再三,公曰:「侂胄以台谏为私人,今章良能未除中司前一日,亦以小舆见弥远矣。
侂胄盗权擅国,专行执奏,所称圣旨,类杂己,今弥远亦独班奏事矣。
侂胄未败,犹望旧人,今旧人出矣,而拯救无术,臣恐宗社之不堪再坏也」。
越二日,除宝谟阁学士镇江府
未上,改福州
治事踰月,又以贴麻镌免。
二年,陈晦黜,复公元官,奉玉隆祠。
五年瑞庆节,虏乱不能遣使,公陈备边十事,虏亡则鞑靼之强我独当之。
执政不乐曰:「倪公尚云云,以阶太中大夫耳」。
未几,御史石宗万论公,降二官,永置閒散。
八年,复元奉祀
于是公年七十矣,连疏请老,不听。
十一年,除华文阁学士提举嵩山崇福宫
又请老,不听。
公尝言从臣自休致外,皆不可陈乞,故自玉隆祠满不复请,十年间亦未尝乞磨勘
至是吏部检举,转通议大夫
十二年宗祀明堂,进爵国伯,又请老,不听。
十三年十月,以病乞骸骨,不允。
再请未报,屏医却药,自志其墓,命诸孤丧事从简。
诏特转一官,进职四等,以通奉大夫显谟阁学士归安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致仕。
是月丙子卒,享年七十有四。
其孤上公所定遗奏,犹乞收爵禄赏罚之八柄,张礼义廉耻之四维,闻者感涕。
特赠光禄大夫
后诸子升朝,该累恩进少保
上亲政之明年,诏有司谥公文节
淑人沈氏,吏部尚书虚中之女,赠福国夫人,先十一年卒。
男六人:祖仁朝奉大夫、前通判南剑州
祖义,朝奉大夫、前充江南西路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
祖礼宣教郎、知抚州金溪县事;
祖智承直郎、前监行在赡军激赏西酒库;
祖信,承议郎、新通判袁州
公薨后相继卒。
祖常,通直郎、监行在都进奏院
祖礼以后兄知建平县愿,祖智以后弟承务郎惠。
女子子二人,宣教郎沈铎、免解进士周侗。
孙男四人:兴公承公,皆将仕郎,馀二人尚幼。
孙女壹人,许将仕郎徐椿年
公少孤,事继母以孝闻。
仕五十年,官二品,而奉身清约如一日。
先世田宅以推诸兄弟,卜室城东之月河。
归自当涂,始辟小圃,以「逍遥」名亭,作屋三间,扁曰「齐斋」,左图右史,朝吟夕讽。
尝语诸子:「吾生平素慕乐天」。
乐天直道屡黜,而于牛、李之党终无所附,居数郡有实德在民,晚岁委命无求,与公出处相似。
乐天未七十已苦风痹,公晚而强。
善乎良贵之言曰:「方柄臣初相,震赫中外,公独折其角而夺之气。
末流之弊,至于避柄臣名讳,以诏为诰,以照为證,以远为邈,登之朝廷文书,无所忌惮,纲常倒植,所不忍闻,而在廷莫敢言其非,至此而后知为曲突徙薪之功也」。
又曰:「国朝最重台谏,所以彻壅蔽而强主威也。
弥远把握言路,输款而后除,纳稿而后奏,目谕意嗾,剪伐忠良,浊乱海内者二十有六年。
观公《台谏论》之作,可谓知祸本矣」。
又曰:「淳熙之士不变于庆元党祸者鲜矣,再坏之开禧,三坏之嘉定,公刚方质直,不尚苟同。
以周、赵之犹不肯微受尔汝,则其奴视权孽固宜」。
呜呼!
予早闻叶公之言,今又获观良贵之状,公之纯忠表里、全节始终,烂乎简策,予无所措词矣。
所著《齐斋甲稿》二十卷、《乙稿》十五卷、《兼山小集》三十卷、《兼山四六集》十卷、《词科旧稿》五卷、《翰林前稿》二十卷、《后稿》二卷、《翰林奏章》一卷、《掖垣词章》二十卷、《缴论》四卷、《银台章奏》五卷、《南宫集》一卷、《奏议》二十六卷、《历官表奏》十卷《、承明集》四十卷、《丙寅录》一卷、《更化奏对录》一卷、《台谏论》二卷、《昆命元龟说》一卷、《北征录》七卷、《合宫严父书》五卷、《南征南辕诗》二卷、论著三十卷、《近体乐府》二卷《、些章》二卷、《易章》三十卷、《易说》二卷、《中庸集义》、《大学解、》辩颜子、子思子、续曾子各一卷、《论语义證》二十卷、《孟子问答》十二卷、《老子原旨遗事》六卷、《刀笔集》十五卷、《家传》六卷、《经锄杂志》十卷、《马班异辞》三十五卷、《马史删改古书异辞》十二卷,藏于家。
铭曰:
士放于利,不有厥躬,视人作辍,随俗介通。
文节公,怀诚秉忠。
相维周、赵,且不苟同;
况于韩、史,尚肯尔从?
嶷立孤耸,如千丈
无依而立,无托而容。
虽隮台省,而不久中。
八为郡守,八领祠宫。
位既弗称,用亦罔终。
彼滥贵者,浮云飘风。
公之大节,吴嵩比崇。
史官博士,策名诔功。
我铭申之,勒荣丘封。
灵石 唐 · 郭英干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五十七
此石应圣帝明王。时和年丰则见。晋义熙三年已有记矣。今继故事云。
帝有道兮契无情。天降祉兮石应灵
万国欢兮仰太平。五谷丰兮贺圣明。
戢干戈兮罢练兵。晋垂记兮唐勒铭。
太常博士绍熙府朝散郎王聘君墓志铭端平二年四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八、《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六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上元年恭默遵养,权凶伺间窃弄威枋,丑正仇善,是与比周。
予友人王万里时为博士应诏言事,其略有三。
一曰:「厚风俗必本于明人伦,人伦之目则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兄弟也,朋友之交也,所以弥纶天地,扶植人极,使不为禽兽夷狄之归者,以有是伦也。
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俗之不厚未之有也。
《书》曰:『惟民生厚,因物有迁,违上所命,从厥攸好』。
今天下风俗可谓薄矣,化薄即厚,在陛下一转移之顷。
陛下设廉耻以厉臣节,明听断以强主威,赫然如大明正中,万物毕照,而君臣之义立矣。
陛下以四海之欢心为孝,而不以一己之用劳为孝,念遗大投艰之托,思继志述事之重,而父子之恩隆矣。
陛下致严丧纪,不迩声色,俟三年终丧,求昏士族,礼备而后聘,而夫妇之道正矣。
陛下之于兄弟,不幸而居人道之变,然友爱素深,神人所共知也。
若垂念于死丧之威,致厚于恤终之典,而兄弟之爱笃矣。
陛下日御经幄,亲近友臣,惟正人是亲,惟切己是务,毋徒诵说以备故常,而朋友之化行矣。
凡此五者,陛下既躬其厚,谁忍复趋于薄」?
二曰:「尊朝廷在于聚贤才。
汉梅福孝武时淮南王安缘间而起,所以计虑不成而谋议泄者,以众贤聚于本朝也。
成之世,蜀郡山阳亡徒布衣乃窥国家之隙,见间而起者,此皆轻量大臣,无所畏忌,国家之权轻,故匹夫欲与上争衡也。
贤才聚散足以为国轻重者如此,然所以聚之则必有道。
盖天地冲和之气钟而为人,贤者尤其气之清也,利禄不能诱,威势不能压。
惟虚心忘我,用其人而行其言,则贤者乐为吾用,天下士皆悦而愿立于朝。
士至于悦且愿,则自靖自献,惟恐其后,宁复有迟回偃仰、召而不至、知而不言者哉」?
三曰:「崇学校在于养士气。
士者,国之元气而天下之精神也,故可杀可贫而不可辱者谓之士。
京师者,首善之地也;
太学者,贤士之关也。
士相与聚于閒宴,岂徒诵说词章、攫取声利而已哉,盖将讲明义理,涵养气质,以成其才而待国家之用也。
上之人宜婴以廉耻不可恐以戮辱,宜闲以礼义不可绳以刑辟。
今朝廷并建长贰,所当专其职任,勿烦以它职。
博士正录不徒以课试为事,日进诸生,相与讲论经术,陈说古今,以作其气。
一如有挑达不检,则成规具在,长贰以次举而行之,其谁曰不然?
今乃郡吏得以绳之,下走得以辱之,殆非所以章好示俗、风厉四方也。
世之论治者鲜不以城郭甲兵、田野货财为有国之先务,而孟轲独以礼坏学废为忧,非阔于事情也。
而况揆诸今日之事,三边风寒,赤子露立,非无城郭不修之患;
客强主弱,诲盗纳侮,非无兵甲不多之忧;
兵荒之馀,屯垦未就,非无田野不辟之虑;
币轻物重,十室九空,非无货财不聚之叹。
而臣区区惟前三者是急,亦曰人伦薄则世道废,贤才散则主势孤,士气索则邦国空,此之所谓『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者,此臣之所为大惧也」。
时有济邸之狱,有蜀边之扰,有山阳之变,有郡吏卒系捕弟子员之辱,故万里及之。
所引蜀郡山阳、轻量大臣等语,切中时务,尤为权凶所嫉。
其秋万里轮对,又上疏略曰:「乃者中外之臣矢谟献议,指陈得失,此皆激扬圣化,鼓舞纶言,愿忠于陛下之职分也,而在廷之臣已过忧其沽激,逆虑其朋党。
夫留班伏閤,封章扣匦,此在先朝常常见之。
今以降诏求言,久而后应,尚曰沽激云乎?
内外小大之臣动以千百数,而言事者无几,尚曰朋党云乎?
今天下议论大槩有三:劝陛下以崇孝道、厚天伦、笃意儒学以养圣明之资,亲近正人以杜邪佞之口,此爱君忧国之论也;
愤主威之挠夺,伤国体之抢攘,疾贪暴如疾仇雠,恶谀佞如恶恶臭,此愤世疾邪之论也;
听其言汪洋汗漫而可乐,察其意避就回曲而不根,此模棱两可之论也。
爱君忧国者其言恳恻,愤世疾邪者其言激切,模棱两可者其言依违。
臣愿陛下以其恳恻者施行之,激切者奖借之,依违者斥绝之,则朝廷是非即天下之是非也,何忧乎沽激,何虑乎朋党哉」!
其二论之利害,谓:「任阃寄者闻命勇往,慨然以功名自任,然政令峻急,人情惶骇;
总饷者承命算计,奋然以了办自居,始谓不以累公上,今乃有七百万缗之请,既上欺朝廷,又苛取州县。
陛下端拱穆清,亦知数千里外有叹息愁恨之声矣乎」!
时以郑损制阃四川李景总饷,故万里及之。
上反覆顾问,万里随事条析,语音琅琅,陛楯者愕眙曰:「此蜀人也」!
了翁时充员柱下,窃窥天颜甚怡,而权凶滋忤,蜀之用事者咸不悦。
朱端常论予不食周粟,并及真希元万里,于是一时同志者皆得罪,而蜀人无一立朝者,盖先是未有也。
万里既忤权凶,又忤阃,人谓持此安之,万里浩然归田,翠筱碧流之间,于焉逍遥,若将终身,于是又有以见万里所存之实矣。
万里名万,家邛之蒲江,曾祖祖某。
考某,赠宣教郎
妣赵氏,赠安人
予昔志宣教墓,世系已详。
万里之生也淑,之学也笃,博通经术,尤善戴氏《礼》。
嘉定三年类省试,以第一人充赋,历官资州教授,以母丧,后叙州四川宣抚司准备差遣
召赴都堂审察,除吏部架阁文字,迁太学录,又迁太学、国子、太常博士
出五年,起通判成都府
未上,知广安军,又知绍熙府,积阶至朝散郎
平生自儆有《心铭》,申儆其子若从子有《淡斋规约》,皆善言也。
学官时,教循循不倦,凛不可干以私。
安沂幕府,争辩不可夺。
为郡牧,视民如伤,束吏如湿。
绍熙府胥强于官,君黥而籍之,郡人股栗。
躬俭节用,察狱必以情,皆善行也。
云闿日明,旌淑简修,赴阙奏事之命下而万里不及行矣,惜夫!
予尝观五三盛时,相天子者居位久则贤之积也必厚。
伊尹相商馀五十年,招俊求哲,列庶位以辅后嗣。
其后微子微仲箕子比干胶鬲之俦,犹足以迓续灵承。
其忠臣义士历武王、周公、成王、君陈、康王毕公,播告深浃而爱商之心不衰。
后之相者居位久则日迈月慆,销刓锲磨,贤之厄也滋甚,蔡、秦、韩、史之效今可睹矣。
万里不幸而不行于寿皇之时,事还理明,已不及见,非命也夫!
端平元年三月某日,终于治寺。
明年四月某日,安厝于善何乡坎山之原。
娶同邑赵氏,赠安人
资中杨氏,与予之元配兄弟也,今封安人
子男子二:述,升于国子;
遵,贡于乡。
女子一人,尚幼。
述、遵状其事来乞铭,万里吾徒也,义不可辞。
铭曰:
丰草之敷,嘉谷之瘏,既薙既诛,亦断而殊。
呜呼天乎,呜呼天乎!
代亲征行营使李纲预撰出师大捷露布靖康元年 北宋 · 方元若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一七
臣闻天生五材,自古无去兵之理;
武有七德,圣王以保大为先。
盖中国之抚四夷,犹上穹之统群物,必春生而秋杀,当仁育而义正。
黄帝神灵,爰亲征于涿鹿
高宗嘉靖,尚远克于鬼方。
夏禹舞干而格有苗,周宣饬车而伐猃狁。
著在前籍,蔚为显庸。
矧当真人之勃兴,端慎昌时之全盛。
蠢尔羯寇,干于天诛。
猛将如云,愤四郊之多垒;
元甲耀日,赫一怒以安民。
爰铺张于洪休,以明示于德意。
恭惟皇帝陛下勇由天锡,圣本生知。
挺表正万邦之资,擅冠带百蛮之势。
《春秋》书王者大一统,会兹御极之年;
夷狄闻中国有至仁,盍效充庭之贡。
肃慎之末裔,为女真之小邦,宜修献楛之恭,自甘张革之陋。
乃连叛将,共纵野心,始盗燕云之七州,旋陷浚邢之两郡。
敢踰天险,径窥日畿。
负上皇不赀之异恩,恣其悖侮;
意天朝久安而弛备,可以凭陵。
骤驱羊群,辄攻雉堞。
注飞矢以如雨,仅此射天;
倚长梯而侵云,难于超海。
尽矣豺狼之技,屹然金汤之雄。
少却阵以暂休,假请和而骄索。
求五府巨储之金帛,割三镇难捐之土疆,且质宰臣,仍要帝弟。
惟兼忧外夷之生命,深轸渊衷;
而曲从近弼之远猷,勉徇溪欲。
其金贼谓我怯懦,愈怀贪婪。
歛重赂而弗厌,散轻兵而益骋。
蹈籍我郡县,惊扰我辅邑,虏掠我人民,敚攘我牛马。
发冢取货,增盛怒于田单
髡发为兵,渺长思于管仲
神夺其魄,肆耽荒淫;
罪通于天,决取殄灭。
特游魂于死地,似绝命于归途,可破之形,有识共见。
臣恪遵睿训,大整军容,近越三旬之间,式备六师之众。
威名有素,敢期草木之能知;
号令所加,庶几旗帜之改色。
数出精锐,分据要冲,拥旄之宿将鼎来,勤王之勇士雾集。
正月某日,某官种师道统若干人来;
某日,某官姚平仲统若干人来,某官种师中统若干人来。
怀义概,愿净妖氛。
奋不顾身,古之名将弗过;
前无横阵,誓难与贼俱生。
驰逐习而进止闲,约束明而申令熟。
御得其道而咸作使,虑善以动而惟厥时。
以战谁能禦之,有礼其可用也。
筹运玉帐,无亡矢遗镞之劳;
气吞沙场,断匹马奇轮之返。
二月一日计议已定,部分最严,是夜子时,遣范琼领二千骑衔枚而西,斫营以入。
致群贼之自扰,引大兵而夹攻。
杀气干霄,呼声动地。
臣于是时躬帅禁旅,嗣承德音,出荣德门,至班荆馆,既亲行阵而督战,亦度缓急以济师。
蜚廉效灵,鼓疾风而向敌;
回禄助顺,扇烈火以燎原。
天道甚明,人心争奋。
埽窟穴之盘结,变灰烬于须臾。
臣又分兵以解范琼之围,遣骑以助平仲之进,疾如破竹,顺若建瓴。
日逐、温禺,已示染锷衅鼓之状;
单于、行说,将罹系颈笞背之刑。
观获丑之继来,信犁庭之可待。
其金贼道穷矢尽,粮绝人饥,走未□于白驼,斗犹同于困兽。
三日卯时,出师而载战,围贼垒者数重。
士怒益张,马逸不止,竞执讯而折馘,纷蹀血而履肠。
其日午时,某人先遣卫兵三百,易皇弟康王从行之人,出金贼不意,挟康王上马,由某门以归。
众智同符,神谋间发,全棠棣之爱,副鹡鸰之求。
子仪见虏之诚,斯焉可拟;
平原归赵之计,彼若亡奇。
其日申时,某人手刃金贼太子,某人擒获叛将药师。
剿厥渠魁,垂街张不漏之网;
生致反虏,下吏责未酬之恩。
凶徒溃而冰消,馀众惊而鸟散。
亟加追蹑,宁俾逋逃。
宝货具存,荀息讵惭于马齿;
武威方用,苌宏未议于虎皮。
遂收十全之功,何谢八先之略。
臣载惟上帝以儆晋佑宋,睿主以昌唐应天
日表龙姿,夙膺神与之异;
风声鹤唳,助成师至之威。
岂容小丑之迷昏,未知初政之精厉。
临事而惧,虽有在庭之合辞;
惟断乃成,尽出当阳之独运。
果因多算,遂奏肤功。
挽天河以洗甲兵,裂属国而夷坑谷。
受命清庙,方定谋以出征;
饬喜端门,俄大献而奏凯。
火通甘泉而启文帝,骑至渭水而激太宗
故知王业之难,允发天颜之喜。
随何而置酒,效岂专于用儒;
贺小白而举觞,请无忘于在莒。
臣猥参迩列,愧乏长才。
圣谟洋洋,上禀新书之妙;
虎臣矫矫,旁资群策之良。
不敢贪天以为功,正欲与众而偕乐。
臣无任瞻天望圣踊跃庆快之至,谨差某官奉露布以闻。
按:《玉照新志》卷五,学津讨原本。
代外舅谢丞相转官启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六、《西山文集》卷三九、《启隽类函》卷三○、《南宋文范》卷三○
上印归田,已就休官之列;
赏功试邑,遽升元士之班。
不自意于退閒,尚徼荣于采录。
恩惟天造,感极涕○。
某忝绍熙太学诸生,溷庆元奉常之一第。
自徒劳于州县,顾何有于智能!
妄学弦歌,丁时凋瘵。
以官民之交病,将革弊端;
若谷禄之不平,孰为仁政?
新版籍于片纸不存之后,复经界于历年久废之馀。
精神方耗于一身,怨谤已腾于众口。
逮小缀觚棱之迹,而荐分江海之麾,除目虽频,骇机俱发。
青油谈笑,暂容觅句于杜陵
乌府纪纲,又俾挂冠于神武。
归逃空谷,细数流年。
朝拄笏以看山,暮脱巾而漉酒。
欸乃和渔翁之唱,扊扅听桑妇之歌。
得与幸民,共陶圣化。
俄坠隰鸦之字,下流罗雀之庭。
谓二九年前,首效均赋度田之役;
于十一人后,可无赐褒增秩之恩?
遂令还辕之馀,亦拜衍租之宠。
丘山施重,渊谷惧深。
恭惟某官躬不世出之资,佐大有为之治。
杜群枉,开众正,将驯致于太平
长治,建久安,已坐销于外侮。
惟公则无所不取,惟大则自能有容。
必能起斥逐以风四方,讵肯守拘挛而废一士!
某宦情已薄,爵齿未盈。
把镜频看,敢仍有功名之志?
踞鞍自请,幸庶几躩铄之翁。
或可以使过而使愚,亦粗能效忠而效死。
收桑榆于短景,傥容吹晚节之芗;
芝菌于枯株,重有赖大钧之赐。
川拨棹 明 · 邵璨
 出处:六十种曲 香囊记 第五出
贴:深感激恩和义
我儿行当记取。
生外:会有日身上云梯。
会有日身上云梯。
这深德焉能负亏。
合:愿恩荣返故庐。
愿恩荣返故庐。
正月五日以送伴借官侍宴集英殿十口号 其五 1190年1月 南宋 · 杨万里
七言绝句 押真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太极重开万物新,绍熙天子宴群臣。
梨园好语君须听,玉历初颁第一
讲筵进读手记(二十七日)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八六、《西山文集》卷一八
二十七日进读《大学》絜矩章卷子,至「比年以来元元愁苦者众」一段,奏云:「臣犹记绍熙年间,所在公私充裕,民物熙熙,迨庆元间渐不如绍熙矣。
顷年以来,民人愁叹,盗贼蜂起,皆由权臣大开贿赂之门。
监司郡守者极意掊克,以充苞苴,于是民穷至骨。
将帅者亦极意掊克,以充苞苴,于是兵穷至骨矣。
所以兵民胥怨,喜乱乐祸之心人人同之。
更化以来,虽已禁止苞苴,然军民愁叹如故,此无他,由未尝选良吏、择良将以任抚字之责,州县之官贪鄙如故故也。
愿陛下俯留圣念,幸甚」。
醉眠 北宋 · 释道潜
尝闻李谪仙,饮酒兴无尽。
醉来卧空山,天地即衾枕。
当时放迹奇,流俗不可近。
君今外形骸,与世不拘窘。
寸心合虚旷,万事一以泯。
开亭向幽圃,朝夕事醉寝。
茅檐落日欲醒时,起对婵娟拂瑶轸宋杨潜绍熙云间志》卷下)
梅花1193年11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八五、《诚斋集》卷四四、《历代赋汇》卷一二四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绍熙四祀,维仲之,朝煖焉兮似,夕凄其兮以风。
杨子平生喜寒而畏热,亦复重裘而厚幪。
呼浊醪而拍浮,嗔麟定之未红。
已而月漏微明,雪飞满空。
杨子欣然而叹曰:「举世皆浊,滕六独清。
举世皆暗,望舒独明。
滕也挟其清而不洿,终岁遁乎太阴之庭。
舒也倚其明而不垢,当昼閟于广寒之扃。
盖工于相避而疑于不相平也。
今夕何夕,惠然偕来。
皎连璧之迥映,蹇欲逝兮裴回。
吾独附冷火而拨死灰,顾不诒二子之咍乎」?
爰策枯藤,爰蹑破屐,登万花川谷之顶,飘然若绝弱水而诣蓬莱,适群仙,拉月姊,约玉妃,宴酣乎中天之台。
杨子揖姊与妃而指群仙以问焉,曰:「彼缟裙而侍、练帨而立者为谁」?
曰:「玉皇之长姬也」。
「彼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者为谁」?
曰:「女仙之飞琼也」。
「彼肤如凝脂、体如束素者为谁」?
曰:「泣珠之鲛人也」。
「彼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者为谁」?
曰:「藐姑射之山之神人也」。
其馀万妃,皓皓的的,光夺人目,香袭人魄,问不可遍,同馨一色。
忽一妃起舞而歌曰:「家大庾兮荒凉,系子真南昌
驿使兮寄远,耿不归兮故乡」。
歌罢,因忽不见。
旦而视之,乃吾新植之小梅,逢雪月而夜开。
解冤结 金末元初 · 丘处机
 押词韵第三部
景金本注云,三首本名解佩令赠醮众
山河已定,干戈不起,太平时、八方和义
斋醮频修,盛答报、虚空天地。
谢洪恩、暗中慈惠。

千年一遇,神仙出世。
幸遭逢、莫生轻易。
供养精严,但一岁、胜如一岁。
遇良辰、大家沉醉。
朱氏天和堂朱朴隐居华亭自号天和子 北宋 · 黄裳
谷水悠悠水天阔,绿竹漪漪玉龙活。
天和堂在翠微中,堂上谁誇青琐闼。
二俊昔为才所驱,未识危邦何太愚。
轻抱雄文走西洛,漫劳黄耳寻中吴
岂谓七百有馀载,乃获夫子营我庐。
能向平时脱羁络,为悟浮云此生错。
通道益深醉隐亭,载鹏风厚逍遥阁。
万累纷纷无处寻,须信天和有斯乐。
彼哉二俊胡不归,空叹华亭数声鹤宋杨潜绍熙云间志》卷下)
金落索 明 · 汪廷讷
 出处:六十种曲 种玉记 第二十八出
怀君去不归。
险化山头石
志效罗敷
一醮难更易谁知你
东床喜见招。
恋新姬闪得我
秋月春花抱惨悽。
如君荡性原漂梗。
恨我痴心独守株。
生:夫人。
卑人如忘了你的恩义。
天地不容旦:哎。说甚么
和义
山盟海誓总虚脾。
罢罢。你既有了那人。不消来见我的面。作推生介合:再休言夫唱妇随。
生:怎休言夫唱妇随。
只索与你再分离。
吉州新建六一堂1175年10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五一、《诚斋集》卷七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庐陵地广而民众,以故其事亦烦,其多士为江右甲。
朝廷视邦选侯,其重视姑苏霅川诸郡云。
绍熙元年,皇咨于相:「庐陵调守,孰可」?
于是莆阳方侯崧卿侍从之臣荐闻,首当其择。
既抵官下之若干月,教条既洽,岁事既登,士民既孚,迨暇因与宾赞商略曰:「是邦六一先生故乡也,而郡治寂无纪焉,非阙欤」?
捐布三十万,召匠视成,官无所预。
诛茅于郡圃之东三瑞堂之左,为堂七楹,踰月而落之,名以「六一」。
丞相益公闻而赞之曰:「甚善,名堂虽欲易,焉得而易」?
于是旁搜先生之遗墨,伐石刻之,为屋居之。
又令永丰尉曹及士子陈其姓者葺先生之先阡,以存是邦之故事,以回先生之绪风,以答士民之长思。
移书于某曰:「子非先生之乡人乎?
先生独无情哉?
记斯堂子独得辞其责哉」?
某以书贺侯曰:「六一堂昔在颍,今在庐陵,是非先生之志也乎?
然在颍之华屋,今为荒烟野草;
庐陵之荒烟野草,今为华屋。
物之废兴,天乎,亦人乎?
先生之贤,天下敬之,而其乡里不敬之,可乎?
不可也。
当时敬之,而后世不敬之,可乎?
不可也。
然则乡里之敬先生,后世之敬先生,人也,非天也。
盖人者可必者也。
然问六一之堂,其在永礼乎?
曰否。
不在永礼,其在郡治乎?
曰否。
然则敬先生者乡里反薄,而后世反短欤?
人又不可必也。
先生之没距今百有馀岁矣,堂之在颍者化为荒烟野草矣,而斯堂自颍而归庐陵,何其神也。
非人也,天也。
虽然,使吾邦不逢今侯,斯堂其能归乎?
然则天也,亦人也。
既以为侯贺,又以为先生贺。
绍熙二年五月二十六日,具位杨某记。
建昌军麻姑山藏书山房记1187年1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五一、《诚斋集》卷七三、《古今事文类聚》别集卷三、康熙《麻姑洞天志》卷六、《重刊麻姑山志》卷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同年何同叔谓余曰:「里中有名山曰麻姑者,山水之胜甲大江之西,距建昌郡城十里所,山自趾距称是。
道旁古松合抱,皆二百年物,瀑泉双流,若自天而下。
老子之宫曰『仙都』者,枕山而居,随山之高下为屋。
或云蔡经之旧宅,与王远麻姑邂逅之地;
或云仙者葛洪炼丹之所,其井故在。
颜鲁公记但云『山顶有坛,相传麻姑于此得道』,则前之二说然乎,否乎,未可知也。
淳熙丁未之春偶至山中,为留一月
一日藤杖芒屦乘兴孤往,至宫之西财数武间,见罗植,相得为林,前对五峰,下临一水,欣然会心,因喟曰:『此地独无喜事者结屋数椽,上建小阁,用庐山李氏藏书故事,作一山房,使来游者登阁览胜,把卷倚栏,顾不乐哉』!
自是,此意往来于怀,虽去山未尝去山也。
后一年,客里逢今邦侯江君,相语及之,江曰:『当不忘此』。
其冬抵官下,后一年,郡事毕葺,蛊者饬,废者举。
后一年,乃诹其地,践曩之言。
立屋六楹,后赘一室,前作重霤,乃阁其上,月扉风棂,缥渺飞动,若出天半。
乃斲文木,乃架乃椟。
史百氏,访之旁郡,是庋是置。
道士李惟宾、邓本受相与勠力,春孟作之,季而落之,谈者以为山中盛事。
子盍为余书之,俾来游者知贤太守之文雅,二道士之劳勚」?
余曰:「诺」。
为书其语。
江君名自任三衢人
恬退有守,节用爱人,不饰厨传,不事要结,而独于此不计费。
同叔方策第时年最少,出拜同年生,一坐皆属之目。
余与之合而离,离而合,三十七年矣。
今乃为国子主簿,盖其孤怀胜韵,与山林作缘也厚,故身退而诗弥进,位下而人弥高。
观山房之举,可以得其概矣。
绍熙初元九月望,具位杨某记。
杂说(五) 北宋 · 黄裳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五七、《演山集》卷五一
天以六时成日,而寅为一日之朝者也;
天以四时成岁,而春为一岁之朝者也,此春见所以明朝。
以言天时,则秋之所成,冬之所藏,有望乎东作之春;
以言人事,则劳于昼,休于夜,有望乎夙兴之寅。
此春朝所以图事,以陈谟而有夏宗,以协虑而有秋觐。
若夫春朝诸侯而图天下之事,非特图事而已,特以图事为主。
万物兴于朝,憩于暮,则非相见之时也,其见上也,邂逅而已。
万物散行,于春以生;
同归,于冬以存。
则冬非图事之时也,协虑而已。
图事则其协虑之致用欤!
天下之事,其来也无穷,其变也无常,其出也不测。
必有事焉而后擅有独见之明,徐而应之,亦已晚矣。
先王以谓人之心备有万物,物之体备有万事,然则天下之事非难图也,资诸人心而已。
人无二心,事无二理。
心德或离,则不足以致一;
心德或散,则不足以应万。
诸侯平居无事之时,王者之使相继于道。
德意志虑,道之使知;
度量法则,谕之使同。
好恶已壹于心,用舍已壹于事。
及其入王则又会而图之,收众见以为王明,合众善以为王道,以四海为一家,以中国为一人,盖如此耳。
邦之本在民,民之本在耕,耕之本在力。
田野功利,盖非游惰所能致者。
大司寇以五刑纠万民,而野刑上功,纠力为之先焉。
先王欲使其民相保以信,相爱以智,相救以义,相赒以仁,相宾以礼。
欲其无流转也,使之相联;
欲其无诈欺也,使之相纠。
刑罚相及,庆赏相共,然后耕者有功,学者有德。
是故先王近为之六乡,远为之六遂。
乡非不耕也,以教为主,故其氓谓之民,其所稽则行艺而已,刑之所纠者孝;
遂非不教也,以耕为主,故其民谓之氓,其所稽则功事而已,刑之所纠者力。
养生之理,人之智皆足以及之,患在志轻而物重。
及物临之,则其智昏矣。
故为己之谋,不若处彘之得其所。
忿者气戾而不平,滀者气郁而不通。
上而不下,则忿气胜,故使人善怒;
下而不上,则滀气胜,故使人善忘。
心者,天之君,神之舍,而滀忿之气当之,则为病矣。
盖夫忿之气不用之于怒,滀之气不用之于忘,不怒不忘,则为病而已。
桓公误治于所见,遂为忿滀之气。
养生之道当先治心,虚则能照,一则能辨,静则能觉
故虽疑互之间,感忽之际,有物陈乎其前,不能致其患。
桓公以见鬼为不祥而病,以殆乎伯为祥而病去。
是公之伤不见鬼也,而在公以得丧累其心焉,故忿滀之邪气得以当其舍而病之。
且夫生死终始达生者,将为寒暑昼夜之序,而况祸福得丧之所介乎!
其心正,其气平,虽感忽万态,不能蹈其舍。
养生之志则踦于物而侔于天,故物不能为之对,其右师之介欤!
神王气盛,皆非养生之所尚,养生至矣,神凝而气使。
从水之道而不以为私,忘水之渊而不以为险,善游者也。
不务生之所无以为,不务知之所无奈何,善养其生者也。
陵实物也,譬则事也;
水虚物也,譬则性也。
方其习之时,必据事实以进焉。
及其习成矣,然后适理之虚以会道。
圣人生而知之,则犹生于水而安于水;
贤人学而知之,则犹长于水。
盖非生而知之,即之于水,则溺而已矣。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故而已,故者以利为本」。
故者人之道也,性者天之道也。
孟子之时,天下以故言性则误矣。
然而故之在人,可以成命,亦可以灭命。
可以灭命者,所谓去智与故,循天之理是也。
可以成命者,所谓始乎故是也。
盖夫故以利为本则安矣,以至乎成命;
以害为本则殆矣,以至乎灭命。
然而天之高,星辰之远,苟求其故,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
则故之于学者,其可废乎?
以利为本而已。
万物各具一天,惟人所之焉。
痀偻之承蜩,津人之操舟,梓庆之为鐻,开天之天者也,犹掇之也,未尝见舟而便操之也。
气之凝,神之天而至者也,不敢怀非誉巧拙。
犹痀偻者不以万物易蜩之翼,辄然忘吾有四肢形体;
犹痀偻者之处身执臂,外重则内拙,其巧专而外滑消,则内重矣。
东野稷所谓为则败之者也,务生之所无以为,务知之所无奈何,其犹稷欤!
加性所无,废性所有,益理以能,亏理以伪,皆非养生之所取。
以心稽则凿矣,为其凿则心不一,而物得以桎之。
工倕旋而盖措规矩,与物化不以心稽。
其顺与理相适,其妙与神相遇。
不能忘足,则以履为足之累,此履之不适也;
不能忘腰,则以带为腰之累,此带之不适也;
不能忘是与非,则以是非为心之累,此心之不适也。
不能胜物故内变,不能应物故外从事
能定则不内变,物来而应则不外从事,此会之适也。
处会要之地以应方来之变,苟或动心,则先时而起,后时而缩矣。
强则炰炰,弱则龌龊,其能有适乎?
四者适矣,然而知其为适则有不适之患焉;
四者复不适矣,必亡四者之适,然后未尝不适焉。
忘适之适也,不适有累,适亦有累。
不适与适,两忘而意消,然后其心虚,其性明,生理于是乎尽矣。
孙休之言,不知命者之事也,扁子之告孙休,至于命者之事也。
达命之情,不务知之,所无奈何。
至人之德,非休之所及知,而扁子遂告之,则所无奈何者,将务知之矣。
开人之天,而惊惑入其舍,不亦殆乎!
庄子之教天下,或言至人之摄生,或言养生而后至。
入水不窒,蹈火不热,则言其摄生者也;
痀偻之承蜩,津人之操舟,则言其由学而后致也。
养生之道,惟患内轻与夫知之过其分。
内轻则心与物化之,知过其分则以知废理。
不以遇摈逐而怨则外重矣,而扁子复以休之所不及知者而告之,非特开人之天而惊惑入其舍,则养生所主丧矣。
是以庄子之喻养生,或言痀偻之承蜩,津人之操舟,梓庆之为鐻,未尝不自学习以致精妙,是待款启之民尔。
「潜行不窒,入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慄」,摄生之至人,岂可为中下之流道哉!
以己养养鸟,盖虽深林之间、江湖之上,不得寄其生焉,而况大牢之飨、九韶之乐哉!
孙休计,则姑使之重其内而已。
以冬见为遇,则春见乃其见之专也;
以春见为朝,则冬见乃其见之暮也。
朝而见之也专,暮而见之也勤,专而见之也恭,遇而见之也悦,人之情也。
夫以朝暮继见,邂逅相遇,比大宾之礼,大客之仪,所以亲诸侯欤!
乾之位,万物之大始;
坎之位,万物之资始;
艮之位,万物之成始。
为万物资始者乾元也,为万物大始者乾道也。
天者形也,元者气也。
以气统形,然后形生而气存。
气有阴阳,阳中之阴下应阳之上达者而为云,阴中之阳上薄阴之下固者而为雨。
品物流形,盖得阴阳之和、云雨之泽以化者也。
有生斯有形,有形斯有终,有终斯有始。
物之终始,盖方流形之际,其理已著矣,岂俟敛入而后悟哉?
六位之设,三阳以元成位于春,三阳以亨成位于夏,弗先时而作,弗后时而动,因时乘理而进者也。
六位以定分,六龙以适变,形气之类弗革则穷,弗因则绝。
隆者杀,壮者老,此理之必然者。
始卒若环,新故相代,然后变化之道至焉。
是故乾元之御天也,或乘见龙,御之以行;
或乘跃龙,御之以进;
或乘飞龙,御之以升;
或乘潜龙,御之以止。
其为苍天也,则功见乎其色;
其为昊天也,则人见乎其情;
其为旻天也,降而与物接;
其为上天也,升而与物辨。
岂特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如是而已邪!
以一气统天,则天有化道;
以六龙御天,则天有变道。
各正万物之性,有善而无恶;
各正万物之命,有常而无幸。
无不善则无暴,无不幸则无怨。
是故太和将殆,乾道能保之;
太和将乖,乾道能合之。
是故性有利为之用,情有正为之体。
首出庶物,万国咸宁,盖由利正之中。
在人也,有仁足以长人;
在天也,有元足以长物。
天,乾道之正性。
命也,万物之所同。
君子以其所同者而长之,则其安万国也,安其心焉,非安其外而已。
先王之治天下,疏者内辅,亲者外辅。
「价人维藩,大师维垣,大邦维屏,大宗维翰」,内辅者也;
宗子维城」,外辅者也。
内外一心,犬牙相制,「怀德维宁」在其中焉。
是故价人愿为之藩,大师愿为之垣,大邦愿为之屏,大宗愿为之翰,宗子愿为之城。
有天下者,不患无大师,而无价人可患也。
天之予夺视民,民之去就视乎善人者也。
不患无大邦,而无大宗可患也。
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故也。
城之高也,池之深也,兵革之利也,米粟之多也,所谓地利。
「价人维藩,大师维垣
大邦维屏,大宗维翰」,「宗子维城」,所谓人利。
有人利然后地利为之用焉,有先王之德然后人利为之用焉。
三从二逆,作内吉,作外吉;
二从三逆,作内吉,作外凶。
人可违也,卜筮不可违也;
筮可违也,卜不可违也。
故乃心,卿士庶人与筮之数或可逆者,至于龟则有从而已。
盖卜用五,占用二。
五,以天道言之;
二,以人事之。
先王有作,顺天循理而已,乌可违哉?
况象者,又其数之微欤!
乐之实,本于性,根于心。
故凡音之起,由人心生,非作于外物也,外物为之感发而已。
人之心,其犹柷欤,有物触其中则鸣,非柷求鸣于物也。
声者,心以应物者也。
单出曰声,杂比曰音。
单出未之变也,五声相应而变生焉。
声成文谓之音,此言声有所变;
变成方谓之音,此言变有所归。
惟其有所归在,故其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绎如也,以成。
无方,则不可比矣。
孟子曰「乐之实,乐斯二者」是也。
乐则生矣,生则乌可已也?
乌可已,则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情有节,其言有序,乐夫仁义之性而已。
咏歌亦可谓之乐也,然而乐之未至也,及其手舞足蹈而后至矣。
盖未至于舞蹈,不足以为乐。
乐生于夷旷,故其声啴以缓;
喜生于惬适,故其声发以散;
哀则抑,故噍以杀;
怒则扬,故粗以厉;
敬则义心感也,故其声直以廉;
爱则仁心感也,故其声和以柔。
六者之感,情动于中,而形于心者也,性所有也,然而非性。
言性则静矣,无六者之动;
言性则合矣,无六者之别。
物能动人之情,先王能制天下之物。
故物之所以感人者,先王能为之慎焉。
声之所出,则有乐以和之;
志之所适,则有礼以道之;
其行丧同,则有政以一之;
其奸害同,则有刑以防之。
礼乐以治其内,刑政以治其外,其名四,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其实一也。
伦理之于人,同有于性,同生于心。
然而无乐为之和同则至于乖绝,无乐为之感通则至于堙塞。
君臣上下听之莫不和恭,父子兄弟听之莫不和亲,则不至乎乖绝。
听钟声则思武臣,听鼙鼓之声则思将帅之臣,则不至乎堙塞。
泉州第二辞免状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四二、《鹤林集》卷二三、《古今事文类聚》新集卷一一
臣比准省劄,备奉圣旨,除臣依旧宝章阁学士、知泉州,寻具辞免,伏准今月十四日诏书赐臣不允者。
臣比控忱辞,上勤报告,对天捧读,跼地怀惭。
欲王之德意志虑达万民,固圣恩之重;
称臣之笔墨议论妙天下,敢当天语之褒?
文学止于润身,而政事可以及物。
若稽往哲,具有芳猷。
修以翰墨致身,而对客每好谈于吏事;
轼以词章名世,而居官常自任以吏能。
乃知学古之儒,不薄综世之务。
眷兹南服,常用词人。
倪思初出镇于绍熙德秀复典麾于绍定。
凡一再命,或四三辞。
一则以地望雄重、军民杂处为忧,一则以民力焦熬、宗族衍蕃为说。
昔者已非其旧,今焉又不如前,岂应孤危一介之臣,能继笃棐二人之辙?
伏愿皇帝陛下念臣曾忝侯藩之寄,察臣非辞王事之劳。
以奏最闻,又恐不胜任免。
陈力就列,不能者止,何敢饰情;
发号施令,罔有不臧,毋嫌致命。
所有恩命,臣未敢祗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