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玉交枝 明 · 谢谠
出处:六十种曲 四喜记 第三十六出
相逢不偶。爱卿卿言和义柔。
从今一洗烟花垢。两情更喜绸缪相公。。
离鸾别凤应解忧青霞。。云乡雨径休回首。
合:把从前风月尽勾。早断绝莺侣若燕友。
荣州杨处士墓志铭 北宋 · 文同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九、《丹渊集》卷三八、道光《荣县志》卷一四
君讳某,字某,荣州荣德人。其上世官族,见紫微石公扬休、龙图李公绚为其考虞部郎中见素、妣崇德县君袁氏之墓铭。君少敏惠,尝授经于唐安罗勉先生。通博善讲议,辩者不能敌。晚工于诗,既久且精,意词高新,无所得其迹。于父母昆弟,一尽其孝友。崇德病累亟,君再剔髀肉,以馔进,悉愈。郎中好接宾客,两蜀闻人,无不至门下。君善治产,致资以赡给其用,多寡称之。杨氏所以义声满天下,实由君振之也。间尝语群弟曰:「家事不可以累大人,予其主之。尔曹第力学,予将资尔,异时求有以昌大门户者」。是后,屡有繇郡举试礼部,而若冲者,遂中其第,今已入尚书为郎矣。君性方廉,重许诺。视人有不类,辄耻遇之;如一善可喜,则奖励称述,亹亹不已。宗族邻里,婚丧之用所不能足者,君咸为办之。赖远别业,为一郡之冠,其林峦之秀,涧谷之异,围拥列立,若设图画。君于其间,筑室百楹,裒辑古今书史万卷,引内外良子弟数十人,召耆儒之有名业者教之。其子约,果登皇祐五年进士,授遂州小溪县主簿,先君卒。馀皆摐摐,号称佳士者。君以至和二年九月十五日,以疾不起,享年若干。娶王氏,生男子五人:纲、约、絪、纪、纮。女子六人,婿:普州进士汝某,资州资阳县尉袁某,进士勾某,袁某,张某,著作佐郎、知绵州魏城县张某。孙男十人某。曾孙某。君以嘉祐五年二月二十五日,葬于崇德县荣川乡。南坦庄锜以书并状,拜道士李有庆来诣同山居,始求铭君之墓。同亦与锜识,故为之铭。铭曰:
古语有之,天道难论。吾今于君,以为知言。种善殖德,所穫未蕃。中寿亟亡,人闻而冤。何以慰君?有文诸孙。
分韵得家字(以人家寒食月,花影午时天为韵) 南宋 · 陈造
押麻韵
东园郡胜处,不作里所遐。
池台掇天巧,草木专年华。
一雨洗清晓,十顷围红霞。
云何秉烛客,未驾载酒车。
掾郎郡之望,士价诗名家。
折简挽名胜,行庖富柔嘉。
清风应灵籁,高谭振冲牙。
酬酢角鲸吸,赓和纷天葩。
痛饮未渠醉,浩兴渺无涯。
孰知此老惫,坐受强敌加。
空弮将一旅,坚阵凌五花(自注:时分韵同某六客。)。
诗成字攲倒,病眼正麻嗏。
通福建余运管启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五四、《翰苑新书》续集卷一七
光奉赞书,来参计幕。陪輶轩而问俗,咸仰元僚;执蒲谷以临民,叨居属部。敢贽干麾之敬,冒尘督察之威。某官气禀清英,品流高胜。勋名事业,绍熙丞相之冢孙;文献典刑,嘉定从臣之犹子。粤自麒麟之堕地,共期雕鹗之在天。而乃于简编灯火以究心,视钟鼎旂裳而若浼。两台赞画,俱为名公之所知;百里承流,殆以寒士而自处。已书邑最,尚诡民庸。盖全闽煮摘之利饶,而大漕澄清之权重,有如上介,必拣时髦。方将持大体于言议风旨之间,何至亲细务于米盐钱谷之末。侧闻公子,素驰魏阙之心;将有神仙,共引蓬莱之路。某早孤鲜援,漫仕不谐。偶脱选坑,冒当剧邑。终年勤苦,无赫赫之可书;一念抚摩,有苍苍之在上。然命脉实关于鹾运,而主盟全藉于帷筹。忻闻名辈之临,倘笃通家之好。虽无善政,敢希堂上之弦;傥有危机,尚赖幕中之辩。
与王提举论水利书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五三、《江湖长翁集》卷二五、嘉庆《高邮州志》卷二、道光《续增高邮州志》第五册
某窃惟事之利病休戚,当与身履之者论之。身履其事,或瞢其源流,不能为经久之利,或其蔽于己私,则犹不可遽信。利病休戚当与身履其事、而又识足以察而不徇于私者计之。兹者某官玉节遍临两邑,讲究盐河堤岸利病,想君子博见无我,历访公议,其下因是有言者必不少矣。此正识不逮而徇私者得以惑视听之时,不可不谨其防,究其情而求为无弊经久之计。某待次此邦,粗究其事,请效一言而试订其可否。自本军至盐城,盐河二百五十里,其右有堤,则以民田之在右者下于左数尺故也。堤所以障水,古人之计不惟通漕运,亦以溉民田尔。堤介高下田之间,其或水漫不泄,则必奔冲坏堤,堤坏而田没矣。故为之函管,以水之大小为之启闭,主之以官吏。河之在高邮八十里间为函管三十三(后来再兴之,止二十,未能尽复。),其数多,其制小,则欲分泄之。分泄之者,为其堤之薄而防其水势猛戾,将决吾堤且害稼也。分泄之有不暨,是有斗门之立,所以佐函管之不及。八十里之间。为斗门二:其一曰东河口,其一曰三。一斗门所泄,可并十馀管之水,然必东河口,必三。他处无之者,二处地甚阔,水虽湍猛,不坏也。又东河口其下则海陵大溪,三其下有山阳河溪,与河皆所以受湍猛之水,舍此不可为矣。古法:三四尺通漕运之外,容民汲以溉田,则兼公与私利之,此元祐间朝散毛公法也。毛公遗爱,邑民至今言及之,无不稽首。堤下之民取水于通漕之外,法也。其遇大旱,或犯其法盗之。盗之诚非也,堤上之民自徇而妒人之便者,必指其然而操戈酝毒焉。而堤上之民于此水初无限制、无法禁,浚渠以掇取之尔。方其旱,水来自上源者且障之,不使入河。以理推之,盗之之害小,何也?彼犹有所忌,吾有所谁何之也,其与掇取之无禁者相绝也。而盗水之名则甚可恶,故堤上之民常以此藉口者,利恶有所分也。河两傍民情,自元祐到今率如此。今陈言者必曰:高其管且大之,高则无盗水之患,大之则可以杀暴涨之势。此其言者必其田在堤上者,钩其情可知也。一堤介高下之间,其取利于河者,总三邑计之,左右大约各数千家,去堤之远者无与也。高其管似可以为盗水者之防,然今管底比之毛公初制已改而高一二尺矣(近高邮知县掘函管数坐,验实,数内地名潭子沟、柏家沟二坐。当时人吏不肯申修,故毛公古制具在。知县亦掘视之,低新管一尺或二尺,制度坚壮,亦高下不及二尺馀。即此可见古人用意处。),其高之一二尺,则以淤泥不浚之久而河流浅也。兵火之后,古制废且六七十年,今淤泥四五尺矣,民日日冀官中浚之,以渐复旧制。所望者不酬,而又议高之。民诵言泥之淤有增无已,则高其管不一再止也。泥日淤,管益高,堤右之田日病,堤左之民幸何如也?利不分则偏享之,如所图也,此犹可也,大其管之为害,户知之,何也?水下之骤,田必受害也。今管多而小,岁大水,堤下之愚民犹冒昧以死塞其管,不肯通,恐其害稼,一或泄之,往往稼沉水底。大之而民犹塞之,则何益;大之而听其泄,则此三邑堤下膏腴之田,涝则委之耶?毛公之于水利,其于当时后世计盖审矣,似未可轻议也。二斗门之大,什百诸管之小明甚,然则为今计当如何?堤上下之民一举可以兼利,在乎浚河。即今淤泥可四五尺,浅者犹不下三尺,取以培堤,堤益固而水深,淤泥尽则今之管底高,水低且三四尺,堤下之田不患其盗取,而堤上之民亦自沾丐。民之夹河者向来操戈酿毒之心亦可潜消阴化而为和顺辑睦之俗,不至于巧为诪张,以眩上听。今日舍此,未见其有利无弊,而毛公之法决未可轻易有所变改。公之法自兵革则废而坏几六十年,绍兴而来,有河之形,存堤之名,而高下之水漫漶无留障,涝岁十六七,一遇旱则大小舟皆不可行,官病之,民譊譊诉之,任责者初无其人。至淳熙八年,苦大旱,河无涓滴,坐此盐亏其课者几二万,朝廷遣奉使袁大著衔命而来,访两淮疾苦。某时待阙家食,亦以二事请,其一浚两河之说也。妄意谓事业之兴,皆在大旱时;今日之旱似不幸而实幸,谓古制渐可复也。袁公是之,适诸司意合,兴役浚治,自是盐运大增,而堤下三邑百千万亩之田化为乐土,频岁全收,户口日增。今某官之来,但见河浅不可运,民田乾涸,恻怛悯悼见于言色,议者乃欲乘此以售其欺。某官特未见淳熙未役之前尔。堤下之地二三百里,葭苇际天,鱼鳖所家,行一二十里乃有居室,所仰者樵渔尔。民不利已如此,而漕运抑又不通,动亏千万数。前年提举陈公亦又以此河兼西运河,建白修之,费财勤民,增修其旧。前岁亦旱岁也,亦浚河之机会不容失也,惜陈公不能择人任之,培堤者止客土,而河泥一畚不举,甚者朘其厚以培其薄,利民之实不浮于名。虽然,以经久不朽计望之则然,然役事甫已,春夏大水,堤不没惟咫。公论谓非去年一修,又复无秋矣。陈公所费十五万缗,去秋总三县失得计之,何啻百倍。河两修矣,规画皆不能大满人意,然淳熙则化三百里为良田,而纲所亏减十五六,绍熙而后则又侥倖上熟,以此可见毛公旧迹乃不朽。计废坏之后,小修之小利,大修之大利,废不修则为吾害,轻有所更张亦或利少害多。昔人议西门豹遗迹,曰贤人之所为不可改也,史书之以为美谈,故愚谓今日舍浚河无策,而浚河当自朝廷命之。前岁既兴役矣,今部使者又复有请,实难其从,且在执事又似暴扬前人之短。某窃意堤下之民必以此为请,某官因其有请,备以申奏,彼亦或能叫阍恳祈。秋春之间,一兴此役,尽复毛公之利,延之无穷,非某官名世大贤不足计此,亦不足行此。此之为役,惟旱岁可议。向来再役皆以大旱,惟其旱,故土可取、民易役,因旱而役之,虽劳之实食之也。今夏本军大无雨,此亦一机会,故某之僭越,且自省虽识未必能究见利病,而田之在堤上下者各数顷,非特不敢私,亦不容私,言之可以无嫌,故不敢默,而一鸣于门下。伏惟财省。
与杨总领书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五三、《江湖长翁集》卷二五
仆闻之,陈义于其上之人,有间则易投,有因则易合。叔向谓鬷明,「子无言,几失子」,间也;孔文举见李元礼,引孔、李通家之说,不然不进也,非因而何?士非是,奚所挟持以遽售于人?况当世名德钜公,其颦笑足以轩轾轻重,我其又可瞢焉以前乎?仆生于淮南之高邮,自为举子,则已闻奉使总领大卿英声伟望,表表天下矣。幸窃科第,厕仕版,则服膺声望,而愿见之心罙迫于中。南北漂流,有志未遂。而王府之客元实邵公,某师友,而和甫吴公,某之同舍生。始为尉,则又趋事故枢相于当涂,其见顾予赏叹,以名荐之朝,人有入幕之羡,其于杨门,寔老宾客。今者有所请于门下,不为无因,且承郡房陵,职有所隶,于使所事有未伸而吐其情,夫孰知其不博叔向「几失」之叹,是亦有可言之间者。比蒙使所行下以闰月钱银,有司估以下品,而駮其高价,而诛其馀出内之吝。有司之责,不得不尔,然沿土俗本人情,酌之以义,而行之以仁,此则大君子事。房为州,束以乱山,舟车不通,商贾不由,凡百货材药物邈无一有,其间最不易得者银与楮币。上司非不知,然亦上下皆不得已。常赋责是二者,卑官每岁不免科买于州,若吏若民无免者,敲榜禁锢,所不忍为、不忍言者。仆书生,所学何事,非仁惠利人,将少酬所志乎?幸脱邑债,承郡于此,乃日蹙頞强颜于受笞箠者之前,苟逃旷责,负所学甚矣。房僻左如此,百货无有,夫安得所谓上品之银?虽非上品,科之吏民,每两犹四千八百,遇其亟窘,或五千馀,不暇计也,而有司未察,槩以下品而裁其价。彼有未见敲榜禁锢之苦尔,脱见之,犹忍为之,非情也。彼亦未闻敲榜禁锢之苦尔,脱闻之,亦或动心。夫下供上,上之责其供,不索于其所无,况肯索贱于其所甚贵乎?责银于房,索以所无也。然亦上之人大不得已。不然,军储国计,将有所阙。若又索贱于其贵,则是可以已而不已者,君子之于下情有未见未闻之尔,闻之必将恻然。向来交代韦朝散当绍熙、庆元之际,亦以闰十月之银价蒙使,所行不甚峻。是时使所乃赵大卿也,韦亦覼缕本末,哀愬于使所,即蒙宽恕,抑亦洞察房州隘陋,必不能办,在使所可以已而已之也。赵大卿一加惠恤,而敲榜禁锢所省不知几何人。伏惟某官正学以从仕,中和以临下,宽厚慈祥之政,其源流之来,泓涵演漾,俨故家规模未替也。其与人,其临属吏,孰不笃归向之心?况如仆者虽老且衰,摅此情于下执事,而知其杨氏旧客,其必加矜恤贷贳,使之苟安贱职,大君子之惠利宽慈,其肯恝然欤?仆瘖不以告,则是自弃自绝于名德钜公。且此银一切行之,而责之必办买之于京西,非五六百千不可,不知敲榜禁锢之害,无辜而被苦,自此又几何人?当仆之缪,而不能哀鸣辨白,按以为例,则凡继今以往,不惟官府不支,而虐害所加,后人求其端,寔自某始。某所以深惜以此。垂老之身,胎祸于后人,兹是用倾沥肝肺,东向拜,是不典之辞,日冀特达蠲除之慈,推故枢相所以见待之意,与夫门下士从游之素,不下于赵大卿所以待韦倅者,无胎此敲榜禁锢之祸。他日或有立于世,必有以禅德誉、效言议之末。仆淮南男子,决不敢食言。止如湖北总所行下属郡,自今买银每两增价二百,亦禁吏民买者,则可见银价之日增月长也。迫切有恳,方哭妇氏之丧,抽揠荒乱之绪,辞不达意,惟高明亮之。
越恁好 明 · 徐𤱻
出处:六十种曲 杀狗记 第三十一出
小生:与君同气。
与君同气。
一个父娘生难。
忘了这些恩和义。
手足亲。
从今休得再讲论。
倘或事生发哥哥。你。
莫胡招认。
兄弟替着哥哥认。
玉交枝 明 · 徐𤱻
出处:六十种曲 杀狗记 第二十四出
奴婢欺主。
料孙荣令他恁地我。
说与两个亲兄弟。
交谋计害了孙二。
无人处打死。
撇在水里。
不然暗把刀杀取。
免得我吃人笑耻。
免得我吃人笑耻。
游山记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六五
黎明策杖出钱湖门,饭于旅邸主人。入刘氏寺,遍览其胜处。度慈云岭,窥易安斋,酌虎跑、真珠二泉。登六和塔,就市楼小饮。闻駴万鼓声,则涛头来自海门。舟之候潮者如螽如蜂,如乱叶,如蜚。而西客意漂萧,有凭虚意。潮事已,北访石屋。阅象鼻石,入烟霞洞,徙倚于清心阁,晚宿于延寿小奄。翼日,茗饮于慧因僧了心之室,小留郭氏庵,坐于龙井石上,漱其泉,徜徉于新旧圆觉。日已西,自曲院买舟以归。周游历览,然止二日,不已劳乎!予以磨勘故,春初馆行都,既五旬,阴雨十九。倦倚局坐一楼之间,视不外窗户,听不越四邻。冒雨而出,则乃问阍隶,以侦伺朝士之在否,其接客与否。久然后知其胸次郁滞湫底,如鹰在韝而侧睨平林旷野,络马首而绊之也。一旦风日清亮,烟林云壑,葱茏荫映,得以徐行缓憩,而崇山积水,嘉木秀卉,泉声鸟语,后前左右,一可以说耳目而适其心,亦何异断鹰之绁而纵马于野,是足以忘其劳。始其出,计新霁不容失;暨其归,则明日复雨,兹又非幸欤?用是知世之穷者,大约或小泰,古所谓其劳可忘者,身履之尤信;且喜予老而健,犹可从事山林间也。同游者,山阳陈德美,显教僧华。记者,高邮陈某唐卿。某之幼子师是实奉杖屦。绍兴元年二月十九日(《江湖长翁集》卷二二。)。
绍兴:万历本同。疑当作「绍熙」。
熊氏墓志铭(代人)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六六
夫人熊氏,世为抚之乐安县天寿乡人。既笄,归崇仁吴君某。时吴君已授室,慕其名德,故乐从之。吴君有声于为儒,既壮请舍,贡数屈于有司,唶曰:「吾自揆可施于国,无路以进,施诸家,可乎」?夫人譬解,且赞之,曰:「翁才德如此,顾不遇,命也,淑诸子可也」。佐其营理不遗力,家遂以饶。吴君卒,生几男,其三夫人出也,继而异其居,所得产薄甚,然不以介怀,其后家道日益给足。享年七十一而终。其生以宣和之癸卯,其卒以绍熙之某甲子。其持家,乡人敬慕,既殁,咸取法焉。夫人卓有高识,思遵吴君志,笃意教子,馀不甚经意,每立三子,诲以励业,曰:「汝无以立于世,孤先人望,非吾子也」。始其别居,仅有米一囷,属亲旧择师,果吾悯,即予是粟,外此吾无有。得师严甚,三子小迕,怒之往往过当。夫人喜曰:「自今吾可无忧」。用是三子为举子著名,而长子某,被某年恩,廷试名在第四。夫人不靳于财,宗族有不给,凡老病若吉凶,随多寡赒之,己之衣食取不饥寒而已。性严毅,不喜饮酒,时召诸妇,戒以异姓共处,当遵义忍事,闻者凛然服行之,幼长雍肃。尝嗤世人徼福忏过,一诿之佛书,所行则多愧,胡为耶?其言与行率不悖于道法,可不谓贤哉!陈氏,吴君配也,生一女,适邑人进士缪兴时;再娶王氏,生一男曰某,一女适乐安进士周镡。夫人所生,长曰某,次某,某今迪功郎、新吉州万安尉。孙男十人,某、某。曾孙三人,孙女五人,皆幼。将以冬十月二十七日归葬于浮原天宝山下,走书行都,求铭于里人罗某。惟夫人资禀高迈,守之彊,行之果,其笃于教子,古敬姜、孟母固应如是,而起家应时,无一可议,不书之,无以励俗且信后,故为之铭。铭曰:
炳识以为之原,蓄德以培之根。以大其门,以泽其子孙,以善其乡,载之公言。孰吾取规,敬瞻此天宝之原(《江湖长翁集》卷三五。)。
绍熙:原误作「绍兴」。
按:墓主生于宣和癸卯(一一二三年),得年七十一,应卒于绍熙癸丑(一一九三年)。今据改。
周礼讲义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八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钱塘
《夏官司马》下/匡人:中士四人,史四人,徒八人。
掸人:中士四人,史四人,徒八人。
都司马:每都上士二人,中士四人,下士八人,府二人,史八人,胥八人,徒八十人。
匡人掌达法则,匡邦国而观其慝,使无敢反侧,以听王命。
掸人掌诵王志,道国之政事,以巡天下邦国而语之,使万民和说而正王面。
臣按注释:匡,正也,所以正人。八法八则,乃太宰所以治官府都鄙者,今复列于夏官之属,何也?盖太宰建此法此则于王朝,而匡人达此法此则于天下,法则达而邦国正矣。地官有土训掌道地慝,谓障蛊之类;诵训掌道方慝,谓辟忌之类。此云「观其慝」,谓人之恶隐微而未露者。观者非察见渊鱼及从复道窥人情之谓慝,欲禁之于未然,消之于未萌,使无敢反侧,则惟王命是听矣。掸,探也,所以探取王志。王者深居九重,君民辽绝,上下之情常患不通,故必发之于政事,见之于播告,如《训》、《诰》、《誓》、《命》之文,曰「敷予心腹肾肠」,曰「朕心朕德惟乃知」,曰「咸听朕言」,则王之志、国之政事固欲其明白洞达于四方万里之远。训方氏道四方之政事与上下之志,是达下情于上也;掸人诵王之志、道国之政事以语天下之邦国,是达王志于下也。巡者,周行天下,如古者皇华之驰原隰、后世輶轩之行郡国是也。上下之情通则万民和说,而惟王面之乡矣。
都司马掌都之士庶子及其众庶车马兵甲之戒令,以国法掌其政学以听国司马,家司马亦如之。
臣按注释:都,谓王子弟所封及三公采地;家,谓卿大夫采地,司马主其军赋;士,谓国子之已命者;庶子,谓国子之未命者;众庶车马兵甲之戒令,谓王有戒令徵兵于采地,则都司马致于士庶子,士庶子受而行之。政音征。注家以为军赋亦音如字。古者虽一都一家必有政有学,并赋兵甲,乡校家塾是也。盖非政无以成天下之务,非学无以成天下之材。然苟涣散而不相统一,殊异而不能混同,是若都若家自为政为学,故必掌以国法而必听于国司马焉。都司马见于经者,列国皆有之,宋孔父、晋魏绛是也。家司马见于经者,叔孙氏之司马鬷戾是也。家司马亦如都司马,听于国司马,上下相维,脉络相通,此夏官所以首于大司马而以家司马终之欤!
宫伯掌王宫之士庶子凡在版者。掌其政令,行其秩叙,作其徒役之事,授八次八舍之职事。若邦有大事,作宫众则令之,月终则均秩,岁终则均叙,以时颁其衣裘,掌其诛赏。
臣以《疏义》考之:伯,长也。士庶子,谓王宫中诸吏之适子,庶子其支庶也。版,谓名籍也;秩,谓依班序受禄也;叙,谓次第其材艺高下也;徒役之事,随太子使役也。此宫伯所掌之政令也。八次,谓宿卫所在;八舍,谓休沐之处。卫王宫者必居四角,如宿之拱极也。大事,谓寇戎之事;作,起也;令,戒令之也;衣裘,若令赋冬夏衣也;诛赏,谓当其功罪也。古者君臣一心,宫府一体,宿卫之士皆世胄之流,其见于经者如伯禽侍成王学、如吕伋为天子虎贲。周公,太公之子也,《书》所谓「侍御仆从,罔非正人」,虎贲缀衣趣马,小尹左右携仆,亦惟吉士,岂不信而有證哉!夫有亲授职于外,其子弟授职于内,内外无间、上下不疑如此,国与家同休戚,君与亲同忧乐,治安至于八百年之久,有以也。季世专取如虎如罴之士为王爪牙,而公卿子弟虽有伯禽、吕伋之贤,不得亲近。君自君,臣自臣,宫自宫,府自府,古意扫地尽矣。善乎诸葛亮之言曰:「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臣味其言而有感焉。
膳夫掌王之食饮膳羞,以养王及后、世子。凡王之馈食用六谷,膳用六牲,饮用六清,羞用百有二十品,珍用八物,酱用百有二十瓮。王日一举,鼎十有二,物皆有俎。
王者富有四海,当享四海之奉;德合天地,当备天地之产。膳从肉从善,盖膳主乎肉,肉贵乎善,故王之食饮膳羞专命膳夫掌之。后,天子之配;世子,天下之本。故亦以其养王者而养之。食则稌黍稷梁麦菰,其谷六;膳则马牛羊豕犬鸡,其牲六;饮则水酱醴䣼医酏,其清六;羞则出于牲及禽兽,以备滋味,其品至于百有二十;珍则淳熬淳母、炮豚炮牂、捣珍、渍熬、肝膋,其物八。又醢人共五齑七醢七菹三臡凡六十瓮,醯人共齑菹醯物凡六十瓮以为酱。馈者,馈而进于尊也。举则盛馔,杀牲也。王日食一大牢,鼎十有二,牢鼎九,陪鼎三。物谓鼎实,陪鼎之物在豆,惟牢鼎之物在俎,故云「亦九俎」。其盛多备礼如此,先王岂固穷鼎俎之欲以求肥甘足口之为哉?以一人而治天下,以天下而奉一人,其礼不可以不极也。《书》之《洪范》曰:「惟辟玉食,臣无有玉食」。言尊无二上,非玉其食不称也。虽然,此周礼,周公太平法也。若尧饭土铏、啜土簋而帝,禹菲饮食而王,越句践尝胆而霸,汉光武食滹沱麦饭而济大业,我艺祖皇帝与赵普炽炭烧肉而议天下事,何待膳夫哉!
以乐侑食,膳夫授祭品,尝食,王乃食。卒食,以乐彻于造。王齐日三举,大荒则不举,大札则不举,天地有灾则不举,邦有大故则不举。
王者动以礼乐。乐所以导和也,故王之劝食必以乐,及其已食而彻于造食之处,亦以乐。盖食饮膳羞所以养其气体,而乐则和其心志,心志和而后气体充。王将食而祭先,膳夫授之,示有先也。凡品物以共王之食,膳夫尝之,示有尊也。凡皆礼之大也,散齐七日,致齐三日,将以致精明而奉祭祀,故其日凡三举。至于有凶荒,有疫疠,有天地之灾,有寇戎之患,则味与乐不敢一举焉。夫如是,然后得礼乐之正。故尝因是而思灾眚变故,虽治世而亦有谦抑贬损,乃贤王之本心、圣经之格言、后代之明鉴。陛下即位三十八年,间值小警,痛自责躬,岂徒示减膳彻乐之虚文,盖真佩甘酒嗜音之明训,用能年谷屡丰而百姓乐,胡尘肃清而四境宁。昔贞观之君,旱蝗三载,疚心拊恤,力行仁义,卒基外户不闭、斗米三钱之效。开元之主,太平日久,骄侈心生。黎园羯鼓,何其乐也,异时夜雨闻铃,何其悲也!犀箸鸾刀,何其盛也,异时胡饼粝饭,何其衰也!一得一失,于此可以验矣。
王燕食则奉膳赞祭。凡王祭祀,宾客食,则彻王之胙俎。凡王之稍事,设荐脯醢。王燕饮酒则为献主。掌后及世子之膳羞,凡肉脩之颁赐皆掌之,凡祭祀之致福者受而膳之,以挚见者亦如之。岁终则会,唯王及后、世子之膳不会。
王祭食,置胙于俎,及与宾客礼食,主人饮食之俎皆名曰胙俎。俎最尊,必膳夫亲彻,不敢使其属也。稍事,谓小事而饮酒也。按,脯醢腊人、醢人共之,膳夫设荐之而已。燕饮酒,谓燕诸侯于路寝之类。献主,谓代王为主,臣莫敢与君亢礼也。「掌后及世子之膳羞,及肉脩之颁赐皆掌之」。脩,脯也。按后、世子之馈,内饔进之,膳夫主其数而已。致福,谓群臣家祭而归胙者;挚见,谓卿执羔、大夫执雁、士执雉而来者,皆受而膳之于王也。岁终则会,谓颁群臣则计其少多,惟王及后、世子之膳不会,有尊也。世子惟膳不会,其馀皆会。说者谓会其禽则无禽荒之失,会其酒则无酒荒之失,会其服则无好洁衣服之失,所以教世子也。王与后膳服皆不会,非荡然无禁止也。按太宰以九式均节邦用,凡羞服匪朌好用皆在焉,有司虽不得而会计,冢宰固得而均节之矣。此周公之相业也。厥后京、黼辈居均节之任,而倡丰亨豫大之说以导侈,领应奉之司以固宠,是知膳夫、疱人享上之小忠也,乌识大臣之事哉!
疱人:中士四人,下士八人,府二人,史四人,贾八人,胥四人,徒四十人。掌共六畜六禽六兽,辨其名物,凡其死生鲜薧之物以共王之膳与其荐羞之物及后、世子之膳羞,共祭祀之好羞,共宾客之禽献。凡令禽献,以法授之,其出入亦如之。凡用禽献,春行羔豚膳膏香,夏行腒鱐膳膏臊,秋行犊麛膳膏腥,冬行鲜羽膳膏膻。岁终则会,唯王及后之膳禽不会。
王者一身至眇也,而其为天地宗庙社稷万姓之所系望则至大也。疱人共王之膳羞至末也,而共其膳羞所以养王之身则至重也。六畜谓马牛羊豕犬鸡,六兽谓麋鹿熊麇野豕兔,六禽谓羔豚犊麛雉雁。名以命之,物以色之,是谓之辨。死生,以其气之聚散言;鲜?以其物之久近言。凡此四者,共王之膳而进之。备品物曰荐,致滋味为羞,至于后、世子之膳羞,至于祭祀思其亲之所嗜好者皆共焉。朝聘宾客之在馆,则以禽兽之,书其所共禽献之数授之兽人,兽人入之庖人,庖人出而付之使者。此则为宾客献者也,而其所以献王者则又顺四时,均五行,求其气味之和而用之。用,谓煎和也;行,亦用之义也。旧说谓春则草始生,羔豚美,夏则物易腐。腒,谓乾雉也;鱐,乾鱼也。秋则百草实,犊麛肥,冬则阳气大。鲜,鱼也;羽,雁也。鱼潜雁定而肥,故用之。又曰:香,牛也;臊,犬也;腥,鸡也;膻,羊也。各取其脂煎和之。凡此皆因其气之盛衰而调其味之节适,盖口纳味,形纳气,一味之不调,一气之不顺,皆不可以不谨。岁终会其所出,唯王及后之膳禽不会,有尊也。按《月令》四时所会与此各异,盖周、秦之礼不同。说者曰:此所谓常珍也,若异馔则不可。以为常嗜之,必将以口腹累四方万里之远矣,汉以枸酱兴师动众开西南夷,唐以荔支立堠置驿取之交是也。我祖宗俭德卓冠百王,夜饥思食羔而不忍索,虑启无穷之烹杀也;嗜淮白䱹而不肯求之于外,恐开非时之贡献也。乌虖!必如是而后可以享天下之奉矣。
内饔掌王及后、世子膳羞之割烹煎和之事,辨体名肉物,辨百品味之物。王举则陈其鼎俎,以牲体实之,选百羞酱物珍物以俟馈,共后及世子之膳羞。辨腥臊膻香之不可食者:牛夜鸣则庮,羊冷毛而毳,膻;犬赤股而躁,臊;鸟皫色而沙鸣,狸;豕盲视而交睫,腥;马黑脊而般臂,蝼。凡宗庙之祭祀,掌割烹之事,凡燕饮食亦如之。凡掌共羞、脩刑、膴胖、骨鱐,以待共膳。凡王之好赐肉脩,则饔人共之。
膳夫之属,疱人共其物于始,饔人熟其物于终。饔有内外,内饔所掌者王及后、世子膳羞之割烹煎和之事。解牲体谓之割,熟物谓之烹,煎调以五味谓之和。体各有名,如脊、胁、肩、臂、臑之属;肉各有物,如胾、膰之属。百品味,举成数言之也,酱物、珍物皆在焉,以俟馈也。至于辨腥、臊、膻、香之不可食,如牛之夜鸣者庮朽也,羊毛之结者为冷,长者为毳,犬之股赤疾走不常者,鸟失色而鸣嘶者,豕之视盲而睫交者,马黑脊而其文般旋至于臂者,皆不可食。盖物反常为怪,凡人犹有食忌,况至尊乎?此内饔之所必辨也。宗庙祭祀,谓四时及禘、祫、月祭之类。说者曰:内饔不掌外神。燕饮食,谓宾客。共羞、脩刑、膴胖、骨鱐之者,以待共膳也。刑谓铏羹,膴谓肉脔,胖谓半体,骨谓体之连骨者,鱐谓鱼之槁者。若夫王有所爱好而赐之肉脩,则使饔人之属共之,不必烦内饔也。臣惟内饔之职,其要在于割烹煎和。臣今章分句解,若非君子远疱厨之义,然古人比作相如盐梅,比治国如烹鲜,安得如伊尹者而使之割烹,如傅说者而使之调和哉!
外饔掌外祭祀之割烹,共其脯脩、刑膴,陈其鼎俎,实之牲体鱼腊,凡宾客之飧饔飨食之事亦如之。邦飨耆耄孤子,则掌其割烹之事,飨士庶子亦如之。师役则掌共其献赐脯肉之事。
外祭祀谓天地、山川、社稷、四望之类,外神皆是也。掌其割烹,共其脯脩、刑膴,陈其鼎俎而以牲体鱼腊实之,宾客之飧饔飨食之事亦如之。夕食为飧,熟食为饔。飨如行人飨礼九献之类,食如行人食于九举之类,皆厚礼也。耆老孤子,谓死于王事者之父母与其子也。士庶子,谓充宿卫于内、备守禦于外者也,皆先王之所爱遇,故燕飨之。师徒田役,尤当序情闵劳,故于劳遇犒师之时,有饮献赐予之礼。臣尝反覆外饔所掌五事,祭祀、宾客之外,如耆老孤子、如士庶子、如师役居其三,皆所以用众者也,古人尤拳拳焉。盖人之情未有不畏死而贪生也,先私而后公也,恶劳而喜逸也,上之人有以激之,则生者可使死,私者可使公,逸者可使劳。饮食虽末,礼意寓焉。羊羹不及御者,宿怨;鹅䏑见遗英雄,畜憾。淮阴壮士不忘漂母,翳桑饿人卒免宣子,是可以为微末而忽之乎!
烹人掌共鼎镬以给水火之齐,职外内饔之爨烹煮,辨膳羞之物,祭祀共大羹铏羹,宾客亦如之。
臣按郑康成注:镬所以煮肉及鱼蜡,既熟乃升于鼎。齐谓多少之量,言实水于镬,爨之以火,皆有齐也。爨,注谓今之灶。《周礼》《仪礼》皆言爨,自孔子以后皆言灶。辨膳羞之物:其来献也,内饔已辨于始,及给付也,烹人又辨于终,谨之至也。祭祀供大羹铏羹,宾客亦如之:注谓不致五味为大羹,加盐菜为铏羹;祭祀如郊天祭地大礼,必简明水元酒是也;宾客如大享圣贤,礼有隆杀,牛羊仓廪事,舜祝鲠祝饐以养老是也。又其后则鼎肉馈子思,醲酒待穆生,礼益薄矣。
甸师掌帅其属而耕耨王藉,以时入之,以其齍盛。祭祀共萧茅,共野果蓏之荐。王之同姓有罪,则死刑焉,帅其徒以薪蒸,役外内饔之事。
郊外曰甸。说者曰:王藉在郊,故以甸名官;有教民之义,故曰师。属,谓府史胥徒也。以耒犁地谓之耕,以金芸草谓之耨。古之王者仲春躬耕帝藉。藉之言借也,借民力治之也。以时入之:谓麦夏熟,禾黍秋熟,十月获之,送于地官神仓。齍盛:谓祭祀所用谷也。粢,稷也,谷之长也。在器曰盛。祭祀共萧茅:萧谓香蒿,茅立祭前,沃酒其上,《左传》曰「包茅不入无以缩酒」是也。共野果蓏之荐:有核曰果,桃李之属;无核曰蓏,瓜瓞之属。《礼》荐樱桃、《诗》采蘩采蘋是也。王之同姓有罪则死刑焉:《文王世子》曰:「公族有死罪则磬于甸人」。又曰:「狱成致刑于甸人」。古者刑人于市,惟公族刑于隐者,不忍暴于外也。帅其徒以薪蒸,役外内饔之事:木大曰薪,小曰蒸。薪蒸亦出于甸,耕耨之暇,人各采薪以供烹爨,则歛不及民矣。按郑氏谓甸师乃共野物官之长,禽兽鱼鳖莫非野物,而以稼穑先之者,重本也。
兽人掌罟田兽,辨其名物。冬献狼,夏献麋,春秋献兽物。时田则守罟,及弊田,令禽注于虞中。凡祭祀、宾客共其死兽生兽。凡兽入于腊人,皮毛筋角入于王府。凡田兽者,掌其政令。
臣按兽人掌罟田兽,盖先期而罟取其当田者,谓生致之以备田也。名物如麋鹿狼麇野豕兔之属,以其群游取食,或害苗稼,故田而取之,苟非其所当田则勿取,此所谓辨也。《传》曰:「鸟兽之肉不登于俎,皮角羽毛齿革不登于器,则公不射」。使非名物素辨,则当田之时岂暇择乎?兽人既罟获于其先,及田则虞人执之以俟,《诗》谓「一发五豝」是也。此先王之田而非后世从禽之谓也。守罟以备纵逸,既田而止之之谓弊,虞人植旌于中,兽人令田众各以所获置其下,公献之外,得分取之,然则共王之宾祭膳羞亦无几矣。若夫冬夏春秋各以时献,则有不时不食之谨;皮毛筋角藏以备用,则无暴殄天物之奢。掌其政令,不过使民知蒐田以时而已。一兽人之职掌区处纤悉如此,先王交于万物有道,自奉养有节,可槩见也。然臣尝疑兽人府史胥徒止与庖人相等,夫麋鹿狼麇野豕兔之类,岂四十人所能调服?及观夏官之属有所谓服不氏者,掌养猛兽而教扰之,祭祀则共猛兽,有宾客之事则抗皮。说者以为虎豹熊罴属也,盖又难于兽人,乃无府史与胥,仅有徒四人而止。去古既远,书难尽信,使其果尔,亦足以见先王不以兽劳人也。膳盖虽无六兽未为欠阙,安所用猛兽乎?臣闻周公相武王,驱虎豹犀象而远之矣,服不氏何为?又闻作《无逸》戒成王,曰「文王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不敢盘于游田」矣,专设田兽之官列于庖膳之次,固亦宜在所略,臣是以备著之。
人掌以时为梁,春献王鲔,辨鱼物为鲜薧以共王膳羞。凡祭祀、宾客,共其鱼之鲜薧,凡者掌其政令,凡征入于玉府。
鳖人掌取互物,以时簎鱼鳖龟蜃凡狸物,春献鳖蜃,秋献龟鱼,祭祀共蠃蚳以授醢人,掌凡邦人之籍事。
臣按献人、鳖人分两官者,鱼浮游则用网笱之具,介物狸藏则用籍刺之具。绝水为梁,以笱承其空而取鱼,《诗》曰「敝笱在梁」、又曰「毋逝我梁,毋发我笱」是也。《月令》季春荐鲔于寝庙,此曰「王鲔」,献其大者。四时惟夏不取鱼,鲁宣公滥于泗渊则里革以非时谏。秋冬亦不如春月泽梁之盛,故特言春。共其鲜薧者,或可以生鲜,或可以薧乾,必预辨而为之政令也。互物谓介甲之物,龟为介虫之长,王用以卜,故不名官。簎谓以杈刺之于泥,犹庄周言「擉鳖于江」。凡介甲而狸藏者皆籍,故曰掌凡邦之籍事。不但龟鳖能狸藏,鱼亦有之,鳅鳝之类是也。,蛤也;蠃,螔蝓也;蚳,蛾子也。互物之小者则醢人受之。《大戴记》曰:甲虫三百六十。《尔雅》及后世《江》《海》赋中名物甚多,此特举其可醢者耳。古人祭祀之礼,内致其敬,外备其物,设官如此纤悉。然其献也,各着时之一字,盖欲蠕动之物无一不遂其生,不得已而取之,必以其时可也。伊尹称有夏之德,曰「鱼鳖咸若」;孟子言王道之始,「数罟不入污池,鱼鳖不可胜食」。彼以矢鱼见讥,羹鼋召乱,始谓田献饮食之微,安知其患之至此哉!
黄柳州简墓志铭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钱塘
朝请大夫黄公讳简字德廉将葬,孤浚明奉《家传》来乞铭。余矍然曰:「公吾故人也,铭其可辞」?黄氏自固始迁闽,至八世祖校理公兴自泉迁莆。曾祖璋。祖文炳,赠朝散大夫。父艾,刑部侍郎,赠少师,为绍熙名臣。公年十六,以胄子试春官不利,父任为承务郎,历镇江府江口镇税、休宁丞、知会稽丰城县、通判严州、知宾柳二州。端平乙未闰七月丙寅卒于寝,年五十九。明年九月壬申,与宜人方氏、易氏合葬于城南小塘山。方,中散大夫勋之女;易,礼部尚书祓之女。一子,浚明,将仕郎。一女,适衢州文学陈楷。公凝重静默,语笑容止皆中准程,出于自然,律身居官尤严恪。初,少师公在谏垣,论击辛卿弃疾,辛衔切骨。及尹镇江,公已先去,犹鍜鍊吏卒,终不得毫毛罪。休宁有十四年不决之讼,公一阅得情。会稽绳贵游,雪狱冤;丰城筑废堤,修学政。徭攻宾州,公调土豪义丁夹击,薙狝无遗,绝口不自言劳。州始贫,比去,帑庾皆实。柳之兵吏始按月支俸,南官有不幸者,必经纪其家。然公所至刚峭自立,嶷嶷有风棱,不肯随世俯仰。其在润、越皆以避仇去,在严以忤巨室去,在柳以谏官诛贿不得去。同时污吏憸夫多据要剧,超显美,公方闭关萧然,食仙都、崇道之禄以老岁月。及天子亲政,向为权奸摧抑废退之人稍见收用,而公忽忽死矣。公事母齐国方夫人尽敬,拊诸弟极爱。岁晚雁行凋冷,始衰多病。俄而季弟番禺通守篪复夭,公哭之恸,奏官其子钦明。易箦犹曰:「吾死无可恨,如诸孤幼何」!闻者悲伤其意焉。铭曰:
宝、绍之相,放利怙欢。以贿少多,为人否贤。富挈诸霄,贫挤诸渊。嗟嗟黄公,白首瘴烟。端平反是,廉约者甄。公不少需,遽蜕而仙。前厄乎人,后制乎天。嗟嗟黄公,返于斯阡。
赐欧阳修雨灾乞退第三表不允断来章批答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三○、《华阳集》卷二六
省表,具之。夫治邦不饬,则必致四序之失和;天谴之来,又将儆一人之兴德。今顺气靡洽,淫潦为灾,重循不谷之繇,方厌已然之效。眷言近辅,迭上奏函,更推变异之原,自引宠荣之戒。且君臣相敕,当图庶事之康;而旸燠以时,终底九畴之义。载惟冲避,曷应灵承?所请宜不允,仍断来章。
赵安人墓志铭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安人名汝偕,系出濮邸,南渡徙晋江。太师、和义郡王谥忠靖士珸之曾孙,武功大夫不猜之孙,武节大夫主管台州崇道观善兰、恭人聂氏之女,朝奉郎、主管南外睦宗院陈增之室。自丞相至开国皆娶于聂,安人聂出也。幼慧悟,长端恪,伯祖父知宗不懬爱之如子。及归宗院,丞相家法素严,安人事舅姑谨,以孝称;处妯娌和,拊儿女慈,待妾媵恕,以贤闻。素羸多疾,崇道久官浙江,甫还里,而安人伏枕,语其夫曰:「聂恭人未葬,吾暝矣,亟贻书吾翁,勿泥风水家说」。遂卒,淳祐己酉正月某日也,年五十一。二男:长名琰,迪功郎、新英德府真阳尉,次辛孙。二女。辛孙与二女前夭。孙女一人,尚幼。后四年壬子腊月某日,葬于南山之原。初,宗院以二亲年高,由岊江丞归养,不参选于堂者二十一年。盖学士大夫之意,有非妇人女子所能喻者。禦寇辞粟,家人拊膺;夷甫清谈,郭氏赎货;谢公高卧,夫人托讽。若夫同嗜好,通肝鬲,以靖退为饴密、利达为桎梏,此儒仲、德公夫妇之事也。宗院以贵介、安人以宗姬行之,不亦奇特而可录乎!铭曰:
古者妇德,不出中闺。斯铭孰徵,余女琰妻。逝者无还,来者有稽。
西山真文忠公行状(上)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曾祖□,赠太子太保;妣陈氏,赠咸宁郡夫人。
祖京,赠太子少傅;妣周氏,赠始兴郡夫人。
父嵩,赠太子少师;妣吴氏,赠缙云郡夫人。
公讳德秀,字希元,浦城县迁阳镇人。四岁受书,立成诵。入小学,夜归尝寘书枕旁,灯膏所薰,帐皆墨色。群儿休浴聚戏,公并取其书卷兼熟之矣。宫师薨,吴夫人力贫躬织纴持家,公得壹意于学。弱冠再贡于乡,擢庆元己未乙科,调南剑州判官,孜孜职业,不以高弟胜流自居。中开禧乙丑博学宏词科,闽帅萧尚书逵罗致幕下。陈相自强家盛暑讼人索僦金,公判其牍曰:「丞相方忧边思职,顾屑屑及此乎」!时金华李公诚之、莆田陈公宓皆仕于福唐,公与游甚欢。踰岁,以太学正召。嘉定改元,迁博士,为礼部点检试卷官。楼公钥、倪公思方典举,独异待公。楼公尽告以文献之传,且许其致远;倪公为言立朝行己本末甚详,公终身佩服焉。轮对,言:「为国者当示人以难犯,不可示人以易窥。增币函首,虏将窥我」。又言:「庆元以来,柄臣颛制,立为名字以沮天下之善者有二:曰好异,曰好名。士大夫志于利禄,靡然从之,以慷慨敢言为卖直,以清修自好为不情。流弊之极,至于北伐举朝趋和而争之者不数人。今既更化,当先破尚同之习」。召试学士院,奏篇言:「古今之变非兵财之足虑,而国势人心之可忧,宜防近习用事,杜小人复进,以维持国势,拯淮民流徙以系属人心」。除秘书省正字,为御试编排官,兼玉牒检讨官。迁校书郎,轮对言暴风、雨雹、荧惑、蝗蝻之异,因条上四说:「汉初元、延光间暴风,翼奉以为左右邪臣、史臣以为亲谗曲直不分之验。今名虽好忠,实则喜佞,灾异所缘而起也。阴气之精,凝而为雹,刘向以为阴胁阳、孔季彦以为阴乘阳之应。今一二诏旨或从中出,致异之原,其或在是。荧惑南方,为礼为视,礼亏视失则罚见,意者事几未尽察、邪正未尽知乎!春秋威公五年螽,汉光和元年蝗,说者以为贪虐取民、蔡邕以为贪苛所致,意者赃吏尚多、苞苴未戢乎」!兼沂王府教授,每因诵说,迪以正理。兼学士院权直,迁秘书郎。轮对言:「近畿州县水灾,以类求之,内而女谒近习,外而夷狄盗贼,阴盛阳微之證。更化未几,俊贤耆艾引去相踵,善良之士寝不自安。寇燄未张,不早扑灭,及其披猖,乃草薙而禽狝之,世岂有毙千万人于干戈而天不为之变者?惟开公道,窒旁蹊,以抑小人道长之渐;选良牧,励战士,以挫群盗方张之锐」。又言:「天下有不可泯没之理,万世犹一日者,公议是也。自昔虽甚无道之世,能使公议不行于天下,不能使公议不存于人心。侂胄用事,能颠倒是非于一时,终不免为世大僇,何者?公议天道也,侂胄犯之则违天矣。故善为国者畏公议如畏天,则人佐之,天助之」。迁著作佐郎。始公登朝,同进有相惎者,每谗公以谄时相,获骤迁,公恬然无竞。其人后为时相所厌,将除公言职,使逐去之,公力辞不就。刘尚书爚闻而叹伏曰:「不过迟作从官十年尔」。兼礼部郎官,轮对言:「星变,修德行政者本也,禬禳祈请者末也。间者内廷屡蒇醮事,举末遗本,未足以格天」。又言:「金虏有必亡之势三,可为中国忧者二。万一此虏遂亡,莫或余毒,上恬下嬉,则忧不在敌而在我。设或外夷得志,邀我夹攻,豪杰四起,奉我为主,从之则有宣和结约之当戒,张觉内附之可惩。如将保固江淮,闭境自守,彼方云扰,我欲堵安,以此为谋,尤非易事。议者多谓夷狄之衰乃中国之利,抑不思五单于之争,汉尝获其利矣,拓拔氏河南之警,反为萧梁之害,何耶」?时余公嵘奉使至涿州,以燕城被围约回,始知金人有鞑靼之扰。除军器少监,升擢直学士院。轮对言:「雷雨损动太庙鸱吻,而避朝损膳,仅举故事,然犹历旬浃而后行,逋信宿而遽已。以此动人,犹且不可,况于天乎」?除起居舍人。戚畹封王爵,公适当制,庙堂谕意,令及去凶之事。公不从,而以「建储为中宫功,故均庆后族」,且有「亶为异渥,夐掩前闻」之语。既告廷,复草奏曰:「汉世贤戚无出樊宏、阴兴右者。宏之言曰:『富贵盈溢,未有能终』。兴亦曰:『富贵有极,人当知止』。二人之言,外族所当监也」。许侍郎奕时兼琐闼,遂援「夐掩前闻」一语,以为词臣之笔如此,是本朝前此所无也。许公竟以此去。戚畹以公名重,屡对客愿一识面,公正色拒之。直前奏事,言:「自顷傅伯成以谏官论事去,蔡幼学以词臣论事去,邹应龙、许奕又继以封驳论事去。人之常情,易媮难勉,彼见数人者非能大有矫拂,已皆不容,故宁默默以自全,不肯譊譊以贾祸。侍从之臣未闻有以己见求对者,集议则阁笔相视,不措一词。喑嘿如此,岂国之福」?又言:「陛下延纳群臣有礼,然咨询罕闻玉音,记注所书,寂寥无几,臣愿昕朝赐对,时出圣训」。又言:「古者大事谋及庶人,而楮币盐钞,更张独决于庙谟」。又言:「唐宪宗以忠直用李藩,以循默去郑絪,明主所当法也。当时宰臣裴垍尤奖尽言拾遗。独孤郁等因迁致谢,垍独责严休复曰:『君异夫二人孜孜献纳者』。休复大惭。大臣所当法也」。又言:「新楮初行,虽有违令估籍之文,然当籍者必闻于朝,以俟报可,毋得专行。今州县奉行过当,有一夫坐罪而并籍昆弟之财,有亏陌四钱而没入百万之赀,至于科富室之钱,拘盐商之舟,以产高下配民藏楮,皆出于朝廷约束之外。臣闽人也,所谓家产满千钱,藏券五十,闽中之新令也。夫产满千钱,田仅百亩,安有馀赀可以市券,往往鬻田宅以应令。凡若此类,宜悉蠲罢」。兼太常少卿,直前奏事,言:「北虏垂亡,此天命离合之机。国家多事之始,必也君臣上下皆以祈天永命为心。刘向有言:『祥多者其国安,异众者其国危』。臣谓不然。祥多而恃,未必不危;异众而戒,未必不安。今岁以来,二月飞雪,六月积阴,地震水涌,妖星陨流,而况重以震霆之异!昔景祐五年,雷发孟春,下诏求言。陛下自视何如仁宗,冬雪之警,甚于孟春,而求言之诏未颁,宜思所以通下情、召和气者,此祈天永命之一事也。三代而下,治体纯粹莫如我朝,立国不以力胜仁,理财不以利伤义,御民不以权易信,用人不以才胜德,社稷长远,赖此而已。陛下圣德谦冲,未尝轻改成宪,窃虑或者患国势未强而欲振以刑威,患财用未丰而欲益以聚歛,谓诚信不如权谲,谓忠厚不如刻深,有一于兹,皆伐国之斧斨、蠹民之螟螣也。惟陛下察截截之谝言,守闷闷之家法,此祈天永命之二事也。唐制非叛逆不籍其家,今闾巷细民小有诖误辄没其赀,群情嚣嚣,不自聊赖,弱者至父子相随赴井而毙,强者至欲剚刃守臣以自快,宜思所以收人心、解天意者。此祈天永命之三事也。安富恤贫,王者之政,而郡县往往疾视富民,多方破坏,不尽不止。有馀之家窘于科敛,摧于告讦,皆蒿然有不自存之态。赊贷路穷,贫民益困,愿霈然下诏,戒饬有司。此祈天永命之四事也。艺祖立奏案之法,以革藩侯之专杀。范祖禹谓国家以仁继仁,哀矜于民,率用中典,为百三十年太平之本。陛下仁恕同符祖宗,臣所欲将顺者三:一、自今非重辟毋轻下大理。二、寺官宜参用儒者。三、酌情处断,所以重帅权,非列城所得用;便宜斩戮,军兴一切之政,非平世所可行。宜制其萌,以杜藩镇之祸。此祈天永命之五事也。追命居住,视古流放之刑,其在圣朝,未尝轻用。比缘官吏玩令,间或举行,举刺之官或乖审谨,接劾来上,未尽至公,愿诏有司,博参物论,湔涤其可贷者。此祈天永命之六事也」。又言:「蜀居上流,为东南之首,宜预蓄人材以备缓急」。时相当国既久,言路遍置私人,耆旧尽去。都司胡、薛之徒始用事,钞法楮令既行,告讦繁兴,吏民坐新书抵罪者众。公首上是奏,直声动朝野。立螭数月,数犯颜造膝,天下想闻其风采,故老袁公燮、柴公中行及庶僚之敢言者数人稍稍和之。时相始不乐,都司又切齿,然籍没之产以渐给还,士大夫停废迁徙者亦稍稍牵复,公发之也。时相患公与左史李公𡌴数论事,于是二公俱出疆。公为金国贺登位使,从臣中有以公亲老留行者,不听。至盱眙,留两月,凡两淮山川险易、士卒勇怯、守将贤否、边民疾苦,皆览观诹询,识之于册,慨然有为国经理之志。尝谓苟得自见,平地可使为至险,旷土可使为良田,弱卒可使为精兵,惜不及用也。虏移文止贺使,还朝入对,言边事有深可虑者三,亟当为者二,欲移沿江列屯于两淮,而增募舟师以扼江面,缮城池楼橹,大修垦田之政。又言:「金鞑相持,战斗离合不知其几,而吾俱罔闻知,宜饬边臣捐金募间」。时朝论方事苟安,谓公张望,乞补外,不允。直前奏时事,言:「女真徙汴,我忧方深,自立之策无出于用忠贤、修政事、屈群策、收众心而已。今济济周行,号为多士,然意见小异,已成枘凿,议论小激,目以诪张。夫平居工文墨,便刀笔,文儒宿望或所不能;至于正色折奸萌,立谈断大事,则又非小有才者所能办。惟陛下以尊君重朝为心,合天下正人以自助。南渡驻跸,何异越栖会稽,而秦桧乃以议和粉饰太平,士大夫豢于钱塘湖山歌舞之娱,无复故都黍离麦秀之叹,此桧之罪所以上通于天而不可赎也。今危机交急,不同常时,宜罢不急之营缮,略常程之细务,惟大计是图,则勾践之功可寻。汉有边鄙大疑,必使群臣杂议。熙宁议地界、建炎议防秋,或访旧弼,或令侍从台谏各上利害。今虏徙而南,宜诏有位皆得尽言,然后博采众长,按为定论。国之元气在于人心,宜选循吏革虐政以收百姓之心,拔用荆淮尝立功之人以收豪杰之心,已募复散之卒,择其健者分配戎行,以收忠义之心,蠲科调以收边氓之心,推恩信以收中原遗黎之心,所谓自立之本也。昔李纲建议,欲保江南,当葺理淮、襄为家计。孔明驻汉中,陆逊守荆渚,皆付以事权,不从中御。愿于近臣中择二人于荆、淮建立幕府,如吴、蜀任二臣故事,所谓自立之具也」。又言:「虏必邀岁币,臣窃以为不可与」。上曰:「不当与」。未几,对境果来索,从臣刘爚、李珏皆主不与,上曰:「真某之论亦然」。时相方以爵禄笼天下士,至有声望旧人折节营进,反为所薄。公慨然谓刘公爚曰:「吾徒须汲汲引去,使庙堂知世有不肯为从官之人」。遂力请郡。时相曰:「禁涂在尔,胡为去也」?公答曰:「老亲生长田间,但知太守之乐,不知从官之荣」。除秘阁脩撰、江东转运副使。时山东乱离,朝廷犹与女真通聘,而士大夫多言五福在吴。公朝辞,论国耻不可忘,群盗不可轻,幸安之谋不可恃,导谀之言不可听,至公之论不可忽。金陵旱蝗,留守适卧病,公乞蠲阁二税,大讲荒政,约常平使者李公道传共议。李公至自池阳,合词乞分所部九郡委三司,公自领太平、广德,李公宣、池、徽,谯提刑令宪南康、饶、信,而建康以属帅。会留守殁,总饷摄事,公力从臾之,于是建康奉行如列城。分画既定,通选一路僚属,籍人户为五等,甲乙出米,丙自食,丁粜而戊济之。朝廷捐米数十万石,守令以使者切于为民,躬履阡陌,家至户到,父老叹息,以为刘枢密荒政之后所未见也。公素与李公志同道合,谓谯卿可与为善,虽南康三郡区画精密不逮,然所及亦不少。惟金陵甫讲行,新留守至,竟不发粟,而总饷自赈城中户口焉。时广德旱最甚,公再至其郡,请以拨到百万仓米万石救一郡之民,且易粜为济,未报。公与守臣魏岘议,以便宜发廪,委教官林庠赈给,而别疏待罪。竣事而还,百姓数千人送公,指道傍丛冢泣谢曰:「此皆嘉定辛未年饿死者,微公我辈相随入此矣」。黄、池民旅讼镇官史弥忠倚势不法,公令寻医而去。当涂郡更创大斛,废司农斛斗不用,公索而毁之。新徽守林琰为台谏无廉声,宁国守张忠恕规匿赈济米,公两劾之。忠恕罢,代以陈广寿,公言宣民遭前守之虐,自李道传承摄,方有生意,今忠恕甫去,广寿实来,所谓逐虎逢狼也。广寿之命遂寝。公虽不容于朝,犹以忠实恳恻为时相所重,虽积忤未至疏斥,惟都司数人目为迂儒,试以事必败。及至江东,益有民誉,小人无所售其喙,遂有「旱伤本轻,监司好名,赈赡太优」之语,时相不能无惑,自此申请遂落落矣。魏岘始与公共发廪,俄为都司所嗾,劾罢林庠以撼公。公上章自明,朝廷悟,与岘宫观,庠干官。都司怒无所泄,径从省中奏罢徽守詹阜民,以撼李公道传,而李召还矣。江东二年,凡下车例册及台阃戎司之馈,以至太夫人诞日诸司所奉寿礼,皆不入私橐,专储之以助赈施。公虽在外,援欧阳公修自禁林出漕河北上疏论兵故事,附奏言:「女真叛辽在政和之四年,其灭辽也,在宣和之七年。今天下之势无以异于政、宣之时。臣尝论政、宣致祸,其失有十:京、黼蛊上心,一也;贯、俅坏军政,二也;简忽天变,三也;以言为讳,论水灾者贬谪,谏花石者屏斥,四也;老成鸿硕不以奸党废则以邪说斥,五也;台省馆殿非奴事奄尹即翼附权臣之人,六也;边臣掩覆,寇至不知,七也;改盐钞法,科免夫钞,八也;阉腐董师,九也;徇女真之欲,召侮取轻,十也。陛下忧勤恭俭,无愧仁祖之风;而群臣盘乐怠傲,乃有宣、政之习。臣恐后之视今,犹今视昔。又三数年来,谋国者不惟长算,遂有三误。虏既播越,犹使吾宋臣子拜犬羊于祖宗殿廷之下,一也;岁币不遣是矣,然不正其词而诿曰漕渠乾涸,二也;上流制阃榜拒流民,来者剿杀,西川总戎戕程彦晖一家于黑谷山,三也。积此三误,而吾国之威灵气燄索然矣。误于前者不可悔,应于后者犹可为,愿朝廷无再误而已。昔孙氏、典午氏皆能以江表自立,国家带甲百万,江汉为池,岂下吴、晋?而中外有司忠诚愤激者少,委靡怠惰者多,一闻赤白囊至,相顾失色,不知所为,少定则又恬然矣。国家平时尊宠士大夫,一旦有急,未见有毅然以戮力王室自任者,此臣之所大惧也」。时议以西掖召还,都司尤忌公者密泄其语,以相钩致。公曰:「某虽不肖,决不由匪人以进」。乃上此奏。除右文殿脩撰知泉州。郡以番舶为命,然商人畏重征,苦官吏和买,至者绝少。公镌税额,戒官吏毋得买一物,虽诸台委倅属市物,必申州始得奉行。是年舶至者十有八,明年二十有四,又明年三十有六,征税之入遂及绍熙旧额。秋苗令民执槩,两造示姓名,使自诣,然惟王公十朋与公能行之。海贼王子清、赵郎以十八艘横行巨浸,劫晋江县围头湾,距州仅百馀里。公调左翼军捕逐,拨发官王大寿力战无援,与队将秦淮等六人死之。公为文以祭,且请赠典于朝,出宿中和堂,讨贼弥厉。或言沿江诸港澳民兵可用,而同安管下烈屿其尤也,公议选官劝谕。寓客宝谟储公用自请行,得民兵四百、舟三十二,与官军犄角,并授之簿侯处厚曰:「官民一体,有功并论」。逆贼至漳浦境内沙淘洋,败之,获大舟四、贼首六,赵郎者在焉,子清逸去。诛群贼于教场,设王大寿位,令其子剖心以祭。磔者三人,诛死者二十馀人,胁从者破械纵去。赵郎自称直徽猷阁子游孙希郤也,毙于狱,子清寻为台州杜门巡检所擒。诏以获贼功增一秩。公委僚属遍行海滨,审视形势,创修沿海诸砦,增屯诸砦水军,复教定巡逻地分,后皆可行。左翼军受守臣节制,公所请也。时相生日,四方争献珍异,公大书「开诚心、布公道、集众思、广忠益」十二字以饷,且将以书曰:「丞相勤身辅政而中外之心未孚,屈己受言而士大夫之情犹不能以自竭,愿因某之言,考武侯之为,勉其未至,则功业日盛,福禄日臻」。不报。泉多大家,或席贵势患苦闾里,公严绳其仆而雅责其主,皆愧之而不敢怒。始至,郡之先达有田讼,闻公语自慊,焚其契不复争。曾从龙贻书寓里曰:「此人视宰执如小儿,宜谨避之」。傅公伯成方退居,公每诣之必移日,虚心问政,受其规戒。傅公亦以世道期之。除集英殿脩撰知隆兴府、江西安抚。前政积宽,稍矫以严,尤留意军政。常谓夷狄外患,盗贼内忧,皆不可忽,遂条五事,可为十一郡长久之利。一、令属城各仿豫章,于禁军内团结其强壮者别为营,且乞推行之于八路。二、抽江州水军人船十之三分屯兴国之富、池等处,抽鄂州水军十之三分屯武昌县。三、缮豫章城。四、总管、钤辖阙,于统制中选差;州钤将副则取诸统领以下之知兵者。五、通广盐于赣、南安以弭汀、赣盐子之害。属稿未上,以吴夫人忧去官。明年,蕲、黄失守,升武昌县为寿昌军。其后盗起南安,延蔓又三道,竭国力讨之数载始平,人乃伏公先见。公尝言所历诸镇惟江西惠利未有大及吾民,若有遗恨,盖开府仅数月云。公性笃孝,吴夫人尝疾病,公祈天而愈,醮谢之词有曰:「愿损臣算,以延母龄。炉熏之烬未销,囊药之功已应」。其除泉守也,告词以蔡忠惠公襄便亲为比。公至郡,刻蔡公《上寿仪》于石,岁时率家人奉觞为寿如其仪。州民有母寿百者,为立寿母坊。及执丧,毁瘠柴立,侍妾尽遣去,给事左右惟老兵苍头。饮量旧无算,自此终身饮不过濡口。服阕,除宝谟阁待制知潭州、湖南安抚使。再辞不允,辞次对又不允。赴镇,诏赐金带。以廉仁公勤四事励其僚,以周元公、胡文定公父子、朱张二先生学术源流勉其士。长沙自南渡初,民自酝酒而税于官,其法简便,至刘公珙讨郴寇,增亲兵,始量从官卖,稍分酝户之利。辛帅弃疾创飞虎一军,博求利源,奏改为搉酤。给事中芮公煇持不可而寝,至赵帅善𢙄又榷焉。曹公彦约修复旧法,至安枢密丙又榷焉。公奏:「自彦约行税法,每岁净息率不下八万馀缗,视昔之榷无大相过,而不和籴,不抑配,不搜捕,薪水之费、官吏之给,皆十去其七,而一定之息踵门而至,何惮不为」?诏可其奏。潭人欢呼。旧例,秋苗斛面外有所谓捧撮米者,日增月益,前帅定增为一斗,既增而捧撮如故,每三捧取七升,公并革去之。朝廷岁降度牒和籴,州配之县,县配之民,率三四户受一牒,昂其价以市,米每斛比市直仅四之三。公乞免降度牒,不许,则遣人货于都城而自任其折阅,所籴才十一。会米贵遽止,以他米补其数。明年,奏请罢籴。岁春夏,郡民艰食,竭公家之力振赡。既而曰:「此浅惠耳」!郡有折粳钱,本正苗也,后折钱佐郡用,阙米则输本色。合正耗五万馀石,公别贮之,名惠民仓,岁岁出籴,仿张公咏成都之法,什伍其民,以相保受。有丽于罪,毁券住籴,保受同之,因养寓教。魏公了翁记焉。又以撙节钱易谷于总所,得八万石,益以他谷为九万伍千石,散于十二县。置社仓百所,其敛散息耗之法一依朱文公所立条约,且上其事,朝廷皆从之,著为令。又创慈幼仓,立两义阡,教诸军习射,日再按试。前帅以官钱付亲兵回易,又拨东西两庄令军中自佃。公捐其租息,凡营中病者、死未葬者、孕者、嫁者、娶者,给散有差。定王台据一郡最高处,向时元夕帅漕张饮其上,诸营家给一灯竿杪,灿若万星,数夕乃止。公榜罢之。置赡军典库。知寿昌军朱橐建请飞虎军永戍寿昌,且欲并致其家口,公力争之,朝廷不能夺。江华县贼苏师军去州十里杀人,巢穴接贺州,公檄广西共讨平之。武冈守司马遵不得军情,卒蒋宗筹倡乱,公劾去遵,使佥判叶莫摄郡事,授以方略,乱卒伏诛。今上登极,召赴行在。未至,除中书舍人,兼侍读,改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辞免不允。以宝庆初元正旦发长沙,过家,乞郡不允,给告一月。六月辛丑入对,上迎劳曰:「久闻卿名」。公奏三创,一脩子道、正家道、立君道,略曰:「三纲五常者,扶持宇宙之栋干,奠安生民之柱石。人而无此,冠裳而禽犊矣;国而无此,中夏而裔夷矣。晋废三纲而刘、石之变兴,唐废三纲而羯胡之难作。我朝立国,根本仁义,先正名臣或以为家法最善,或以为大纲甚正。陛下初膺大宝,不幸处天伦之变,有所未尽,流闻四方,所损非浅。霅川之变,非济邸本志,前有避匿之迹,后闻讨捕之谋,情状灼然,本末可考,愿诏有司讨论雍熙追封秦邸、舍罪恤孤故事,斟酌而行之。虽济王未有子息,然兴灭继绝,在陛下耳」。上曰:「朝廷待济王可谓至矣」。公奏:「陛下友爱之心可谓无所不至,但谓此事处置尽善,臣未敢仰承圣训。观舜所以处象,则陛下之不及舜明甚。大抵人主当以二帝三王为师,秦、汉以下人君举动不皆合理,难以为法」。上曰:「是亦一时仓猝」。公奏:「此已往之咎,臣所以言者,欲陛下益进德修业以掩前失」。二乞收人心,略曰:「太平兴国中,秦邸事作,太子太师王溥等议于朝堂者七十有四人,然后有诏裁决,以大事不可轻也。康定、庆历简求西帅,必取当世第一流,宰相吕夷简至忘雠荐进,以重任不可轻也。往者霅川之狱,未闻有参听于槐棘之间者。又如淮蜀二阃之除,皆出佥论所期之外,天下之事非一家之私,何惜不与众共?此收人心之一事也。赏罚适平则人莫得而议,今有功罪同而赏罚异者。朝廷之于天下当如天地之于万物,裁培倾覆,付之无心,可使一毫私意介其间哉?此收人心之二事也。当乾、淳间,有位于朝,以馈遗及门为耻;受任于外,以苞苴入都为羞。今薰染成风,恬不之怪,果欲息天下之谤,莫若反其物,罪其人,则心迹暴白。此收人心之三事也。治世气象,欲其宽裕,不欲其迫蹙。曩者以讹言之籍籍,有讥诃之令焉。呵则已过矣,甚至于流窜焉,杀僇焉,都城之民摇手相戒。宜解密网,达下情,此收人心之四事也」。三言:「朝廷之上,敏锐之士多于老成,政事之才富于经术。虽尝以耆艾褒傅伯成、杨简,以儒学褒柴中行,以恬退用赵蕃、刘宰,然前之三臣止加异数,未闻聘召,至于亮直敢言如陈宓、徐侨,皆未蒙记录。愿处伯成、简于内祠,置中行于经幄,擢宓、侨于言地」。又奏:「华发旧德之臣,不独人主赖其益,朝列新进之士亦有所矜式。伯成、简皆年逾八十,纵使召之不至,必能因囊封进忠言」。又奏:「长人之官,拊字不闻,叨懫日甚」。上曰:「如何无一廉者」?又问:「何以革之」?奏:「此在朝廷用舍黜陟之间,示人以意」。上又问:「卿曾见有何廉吏」?以袁守赵䈣夫对。御笔擢䈣夫直秘阁,与监司差遣。公手劄谢上,因言:「崔与之帅蜀,杨长孺帅闽,皆有廉声,臣一时不能悉数以对,乞广加咨询」。
赵孺人墓志铭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钱塘
揭阳明府方君讳大与之室赵夫人讳必善,今为泉人,故判大宗正事讳仲忽岐王谥简献之曾孙,知南外宗正事讳士晤和义郡王谥忠靖之孙,赠通议大夫讳不劬之子,母硕人张氏,生母杨氏。嫁时夫家儒素,人谓夫人贵种,未必相安。既而妇礼恭,舅姑称其孝;阃范肃,族戚钦其贤。接物和,驭下恕,娣姒安之,臧获德之,久而乡里化之。初,夫无卓锥地,夫人从夫仕番仕粤,铢积寸累,明府始有田庐。夫过五十未得雄,夫人为置妾媵,明府始有子。以明府升朝恩封孺人。嫠居二十七年,足不履阈,益勤苦摄家。或谓尚平之缘未毕,宜益以舅姑祭租,夫人曰:「柰何厚婚嫁而简坟墓」!娣薛蚤寡,夫人月辍宗姬脂粉钱以助。葬明府于保丰里之方山。及见内外孙男九人,或笄冠,或襁褓,岁时娱侍左右。咸谓夫人福寿未艾也。上巳犹享家庙,其夕若为薄寒所中者,遽委笃,投丹不愈。越二日。端坐奄然而终,景定庚申三月壬申也,年七十三。一子,选孙。二女,长适通直郎、知泉州惠安县刘强甫,次适进士陈玑,正献相君之曾孙,皆孝谨,母教也。孙男三人:泰翁、质翁、材翁,尚幼。以其年三月癸卯合祔于明府之阡,冢舍歛具皆夫人手营综,曰「他日无以是累儿女」。夫人未尝读佛书,然自始至终灵明静定,暗与佛合。余观世有醇儒者,亦有出入乎释者,及夫处穷达得丧之际而悲观异趣,临患难死生之变而怖畏改度者多矣,若夫人少不耽荣,老不踰闲,没不怛化,有学士大夫之所愧、大善知识之所难者,岂不贤于人哉!铭曰:
仆家中垒,始传列女。嗟余小子,文献忝祖,乃述是铭,续史后补(《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八。)。
二女:原倒,据清抄本乙。
枢密曹公墓志铭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三明市将乐县
宋兴,臣一海内,养息天下几二百年。民生戴白不见兵革,自三代而下,承平之久,未有如是之盛也。崇宁以来,大臣肆为蔽欺,盘游无度,侈汰日滋,谀言盈庭,而法家拂士不容于时。故上下俱溺于燕安鸩毒,而瞑眩之药弗进,天下病之,无敢言者。是时枢密曹公为秘书省正字,献书尽言,犯而无隐。上皇优容之,初不加怒,有旨赴都堂问状。宰臣王黼诘之,意有在焉,而公语不酬,黼怒,翌日编管柳州。人皆为公危之,公独怡然自若。虽名隶罪籍,而清议翕然归之,以为公辅器也。渊圣嗣位,召为御史,自御史六迁为延康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从人望也。公讳辅,字戴德,南剑州沙县人。曾祖逞,赠正奉大夫。曾祖妣邓氏,咸安郡夫人。林氏,齐安郡夫人。祖宝臣,宣德郎致仕,赠正奉大夫。祖妣邓氏,高平郡夫人。考孚,赠宣奉大夫。妣罗氏,咸宁郡夫人。公幼颖悟绝人,大父常奇之,谓「异日大吾门者,必此儿也」。元符三年中进士第,调福州宁德县尉。以宣奉公卧病,乞侍养。丁母夫人忧,未除,丁宣奉公忧。服除,调寿州安丰县主簿。改通仕郎,试中词学兼茂科,特转文林郎。未一月,除敕令所删定官,改宣教郎。乞补外,通判安肃军。用年劳转奉议郎,除主管南外宗室财用。未一月,除秘书省正字,磨勘转承议郎。上书,编管柳州,坐废六年,量移袁州。初在安肃,兼榷场事,得旨市北珠,公奏疏,其略曰:「以彼锱铢之物,易吾亿万之资。彼诚以此养士则士勇,以此赏战则战胜。是借寇兵,资盗粮也」。上悟而罢。靖康初召还,被旨引对,论事毕,上曰:「朕所虑为无将也」。公曰:「昔汉高祖得萧何为丞相,何进韩信为大将军,属以兵柄,卒成帝业。相得人,则韩信出矣,无将亦非所虑」。他日又论:「汉用萧何而得韩信,汉王失军亡众,跳身遁者数矣。何尝从关中遣军补其处,非上所诏令召,而数万之众会。与楚相守荥阳数年,军无见粮,何尝转漕关中,给食不乏。夫将与兵、食,当是时无急于此三者,而何独办之,则天下大计在得一相而已。今宰相纵不能如何所为,盍亦各输所长,兼采众论,夙夜勤畏,协心戮力,共济艰难,以成中兴之业。乃因循苟且,日复一日,无肯以身任责者,遂至缓于事机,误国大计。此而不惩,后将何悔?愿正其因循苟且之罪,而罢黜之」。因而奏曰:「陛下用此数人于艰难之际,败事必矣」。上曰:「卿姑待之」。公曰:「国家存亡在此一举,不容犹豫」。上曰:「朕已有处置」。次日奏事罢,徐进曰:「臣前论宰执,陛下语臣已有处置,未见行遣。臣言官,论列大臣,势不两立。以臣言为是,乞早施行;不然,臣且有罪,不复居此职」。退而居家待罪,上手诏褒谕,遣中使押令供职。又乞以河北、河东、陕西三路有习知山川险易出入向背,绘为三图以进,摽揭控扼形势之地,以究知分屯战守制敌之要。遣将出师,则按图指纵,而庙算决矣。又言:「王云出使,遣人回奏,大金意欲得十六字故号,及玉辂衮冕仪物之类,且云不复索三镇。朝廷释然解忧。欲推尊僭大,为不可加之语以崇奉之,乘舆上服径推挽出境,以为屈己爱民,社稷大计当如此。臣窃以为社稷大计在此一举,诚不可忽,然或者宽忧于一时,而不知移祸于异日,将使天地易位,神民失归,逆行倒置,有不忍言者,为患为辱,古未有也。何以言之?既与之以如是之名,彼将缘名而责实;既与之以如是之器,彼将缘器而致用。一二年间,或以观兵较猎,或以省方巡狩为名,悉其国众进压我境,侈辞大意以号令我,自谓据域中最大,臣妾海宇。当是时,俛首而听之乎?抑犹有以却之也。却之则强弱不敌,祸且甚于前。俛首听从,则天地安得不易位,神民安得不失归乎」?又引鲁仲连却帝秦之说以为證,累千馀言,曲折详尽,此其大略也。公在试院中,闻诸奉使计议人并改为和议,左右一二辅臣议不协,遽图引去,公奏疏曰:「今之议者一于和,非也;一于战,亦非也。一于和,则敌势凭陵,国威沮折,三镇之复,寻背前约。一于战,则堂堂二百年基业决成败于交锋之间,其危甚矣。臣愿以和为名,以战为实,二者不可一废,惟吾先后用之耳」。上深然之,即试院中除谏议大夫。及出院,又言:「金使王汭以和为名,朝夕到阙,恐谋国之臣便以甘言软语为敌实情,或至缓备,堕黠计中,则前日之祸踵而至矣」。因论朝廷宜急而缓者五事以献,如邢、洺、磁、相当寇南冲,而不命将分兵,团集民伍,置屯列寨之类是也,皆一时要务。未几迁给事中,公言:「臣章叠叠至数百纸,其间施行十未二三,陛下虽虚心听纳,而人臣置而不用。谏臣失职,负不知去之罪,敢复冒荣而进乎」?恳辞不允。左右或为上言:「擢曹辅寘谏垣令论事,忽有移命,得无以为厌听纳乎」?上曰:「曹辅遇事辄发,敛怨多矣,姑令就閒耳」。不旬浃,除御史中丞。是时何㮚罢中书侍郎,兼领开封府事,眷遇犹厚,公称谢中即奏㮚轻儇不可任。及金人渡河,公即奏曰:「去岁贼寨城外西北,地势卑下,不知决水灌,最为失策。今分城中兵数万出据东南,劄连珠寨以接外援。贼营西北,引水灌之,必得其利」。上以为然,宰相唐恪曰:「水可决,城中兵留为根本,不可出」。公曰:「兵留城中,用兵之死法」。恪坚持不出兵,先决水浸西北,东南无兵,为金所据,遂绝外援。及除佥书枢密院,而金人犯城已三日矣。何㮚以宰相领守禦,公副之。㮚忌公,奏遣报谢金营。公留营七日而归,㮚方信妖人郭景,用六甲兵,募市井无赖数千,坚将出战,公曰:「自古用兵,未有以妖术成功者」。力争不从,以病乞解机务,凡三章,未报。京城已失守,金人以今上领大元帅,握重兵在外,不自安,欲令迎还京师。朝廷不得已,遣公往兴仁府迎之。公密启上曰:「方今外援独康王耳,不若留在外,使贼犹有所惮」。上曰:「卿言极是,但得一公文回报足矣」。公至兴仁,以其情语守,遂收公文以归。金人欲邀銮舆出郊,议未决,何㮚奏事出,云:「车驾翌日出郊」。公遽云:「贼意殆不可测,此行恐与前日不同」。㮚厉声诋公,公又率冯澥共说之。澥与㮚同乡,齿长,冀幸一听。㮚不从。及出幸,至北狩,皆如公所料。金将北去,遣使押公还,时张邦昌僭立已二十馀日矣。既归私室,卧病不出。邦昌屡胁公视事,卒辞之,以死自誓。潜以书遣太学生杨愿、陈抃献今上,会上遣宣赞舍人黄永锡至京师,公因具述围城及遭变始末附以进,遂奔济州迎驾。从至南京,首陈五事:一曰分屯要害,以整兵伍;二曰疆理新都,以便公私;三曰甄收人材,驾驭用之,共图勋烈;四曰恩威并行,叛而讨之,服而舍之;五曰裂近边之地为数镇,以谨防狄。上嘉纳之。及上即位,赴召,立行事毕,即奏言:「臣比备位枢府,以至宗社失守,乞赐诛殛」。不许,差内侍押赴都堂依旧供职。是日得伤暑病告假,因上章待罪,明日宣对,面谕曰:「前执政独留卿,又以疾辞,何也」?特给假宣医,早晚内侍存问。连上三章乞致仕,未允,以五月丙申薨于位,享年五十有九。讣闻,上为之震悼,赐水银龙脑以敛,仍赙恤其家,许陈乞恩例外特与长子改京秩,敕有司择日临奠。夫人张氏,一再辞免,从之。建炎二年十二月丙辰葬于□□县治东崇安洲先茔之右。初娶郑氏,先公二十四年卒,追封和义郡夫人。再娶张氏,封永嘉郡夫人。长子绅,承事郎。次纶、绂、总,补承奉郎。女适承事郎罗永,次适将仕郎林次膺,次适进士邓士饶,季未笄。公天资孝谨,仁施宗族,而义著朋友。弟轵幼鞠于季父,后复归,公尽以所得赀产与之,不少留。士贫归之,解衣推食无吝色。自少刻意力学,知名于时。涖官临政,所至有能称。更历县道,救荒赈饥,民赖其力多矣,然在公为不足道,故不复缕载。有《籁鸣集》十五卷,《南行集》十卷,奏议十卷,藏于家。既葬,其孤不远数舍来请铭,乃为之铭曰:
曹氏之先,仍世不逢。潜光于幽,公奋自躬。位卑志豪,言人所难。负罪南迁,随遇而安。靖康之初,方时多虞。寇骑凭陵,庭论纷如。天子念公,邦之遗直。亟命赐还,荐膺显秩。进居宥密,知无不为。奉辞狡窟,全璧而归。天地易位,挺然一节。济流贯河,在污而洁。公之清名,宜载鼎彝。作此铭诗,用广厥垂(《杨龟山先生集》卷三七。又见同治《沙县志》卷七。)。
「曹」下原无「公」字,据正文及下篇文例补。
昊天上帝册文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六三、《华阳集》卷九
伏以乾体纯健,博覆纤隐。三光粹明,临照在下。默定民命,播生四时。臣钦应灵顾,皇建有极。上符阳德,司牧元元。物登季秋,躬修大报。会以五气,宗祈明堂。承顺至尊,精志孚尽。降休右顺,维永维宁。
祭南塘赵尚书文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四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三七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乌乎!绍熙之相,用公不勇,竟令天仙,谪堕浊冗。端平之相,勇于用公,掌制持橐,不出岁中。时议出师,稍拓故地,公实苦争,疏一箴二。谏墨犹湿,师溃弗支,朝野太息,谓公蓍龟。相去客逐,公从婺至。自结明主,尤厚新揆。诸生惓惓,欲救危机。更讽迭论,去佞格非。公独愀然,云此无益。火后一封,读者唶唶。向也凤兮,览德之辉;今也凤兮,何德之衰!在昔谢公,语未尝谬。偶然一差,白鸡告咎。公之奏篇,与讣俱传。夷考平生,素论岂然?众哗而指日月之食,公笑而受《春秋》之责。公有逸美,人所未知。安得南董,为公书之。世论刻深,几于文致。我谅公心,涕唾荣利。少于先儒,盖多难拟。晚于时贤,不苟和随。咸韶文章,玉雪标度。百年以来,江表独步。长江万里,老柏千寻,枝樛派曲,未害高深。公于西山,若有遗憾。交道方媮,我则不敢。乌乎哀哉!
龙学余尚书神道碑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七、《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公讳嵘,字景瞻,故左相忠肃公之仲子,世居衢之龙游县。生于绍兴壬午。幼受学于耆英刘靖君愚。补国子生,尤专苦,虽同学儿不识其为贵介公子。淳熙癸卯,侍忠肃出疆。擢丁未第,调饶州安仁主簿。忠肃守金陵,改监两浙运司华亭船场。抵官未几,忠肃由西府登庸,监西京中岳庙者再。忠肃判长沙,改江西转运司干办公事。擢第至是十有三载,惟华亭岁馀,馀皆侍忠肃临方面之日。在漕幕,为使者条十事,皆急政要务切当可行者。嘉泰辛酉,改秩知岳州临湘县。侍忠肃再判长沙。忠肃薨,跣护归葬。服阕,甲子七月,除籍田令。开禧乙丑考省试,得杭相李文清公卷,擢冠本经。闰八月,除太府寺簿,剂局圆散一新,蠹毙清矣。开禧丙寅二月,除诸王宫大小学教授。四月,兼庄文府教授,五月,除太府寺丞。七月,除枢密院编修官。时江氛甚恶,狂猘南吠,用事者无策,欲具海舟、浚水门河道以备南幸。十二月,公轮对言:「应兵之道,气胜则兵振而敌慑,气衰则兵沮而敌骄」。因援景德却近臣楚蜀之议、绍兴却或者闽中之议,当示欲进以作天下之气,示欲为以起天下之懦。公虽以严见惮,然权臣外犹牢笼,使参预李公壁谕意,欲擢公紧官。公力丐外,嘉定戊辰六月,差知南剑州。七月陛辞,首言:「三边解严,睦邻继好,如疾疢甫瘳,既当防护周密以杜风寒之侵,又当从容恬养以散药石之毒」。次言:「中兴以来,存留州郡十数阙,专充职事官补外,盖以人情无彷徨顾虑之忧,斯有雍容去就之美」。九月合符南剑,首蠲诸色欠负,为缗钱二十六万有奇。郡有拦河和籴,客舟过者率十籴一,公亟减其额。又有随苗和籴七斗有奇,初给以直,继犹折盐,久乃白取。公曰此与和买何异,又惧后来以乏事藉口,非可遽革,省缩浮费,度所积可支一岁,减所籴三之一,上其事于朝。建守闻之,曰:「镡津岂独为君子乎」!亦奏蠲减。继至者又广公意,复捐其半。龟山旧庐为巨室所得,交讼,公曰有司治此不过用交易法尔,以例卷钱百万赎畀其孙,且为立閟宫、访遗稿焉。庚子八月,除知大宗正丞,兼权金部郎官。辛未正月,除右曹郎官,面对,首言:「天下未治固当忧,其已安者不可恃。自古智略高世,有以消弭变故,而大本不立,不能保其日后之无虞。逆而察之,民心穷愁,士风消弱,权纲沮挠,法令废弛,人才衰靡,所恃以为国者无以为他日可久之道,是可畏也」。次言:「以资格为守令,不问贤否,甚者罢软衰耄、贪刻骄惰之人扳联亲故,交结权要,肆其贪虐。纵复败露,类皆舍大而问小,暂罢而倏起」。四月转对言:「建炎南渡,权宜创置,增赋凡四千三百馀万,而供亿于三衙与科截于四总所者无虑三千六十馀万,其耗于养兵者几十之六七。竭天下之力困于转输,谓宜士饱马腾,而连营菜色,刚心勇气销铄殆尽,何望其投石越距而慷慨激扬乎!岂非形格势禁,彼此判截而揣摩利害,迄未得其要领耶?臣尝观汉胡建援《兵法》曰:『正亡属将军,将军有罪,以闻』。注谓『军正不属将军,将军有罪过,得表奏之』。未尝不叹古人防虑之深密。夫事从中御固非委任将帅之术,然颛倚爪牙而略无耳目之助,亦非维持统摄之道。唐置监军,法是人非。厥今总饷,职非不重,顾王人之尊自有常体,戎务项尾似难尽究,不若别置一官,军事钜细咸俾与闻,此疏达壅毙之长策也」。六月,充金国贺生辰使。盱眙对境,澒洞接伴,对展词语加顺,馆舍饔饩,比旧尤整。抵涿州定兴县,铃声迅急,驿马交驰,溃军累累,号泣言鞑靼到宣德县,去此只三四百里。群胡垂首丧气,马嘶车行夜不绝,吏卒相视失色。公慨然以义命勉之曰:「国家大雠未报,天其或者假手外夷以毙此虏,若目见破败俘执,何快如之!况鞑靼于我无衅,宿昔旷隔难通之情未必不因是可达。万一不幸,身沦异域,亦命也,安之勿忾」。因裂黄缯为宋使旗藏之。俄有使传虏旨遣回,公请留以俟,往复再四。虏意惶窘,读才终纸,公借观,径夺置怀中,虏不能拒。十月,公至阙下,面奏:「臣临淮而闻其纷扰之刑,过江而见其虚耗之实,调役骚动,公私无马,三节始尽用车」。上曰:「马皆北边去」。又奏:「今鞑靼坚锐,即女真崛起之初;而金人沮丧销耎,有旧辽灭亡之势。方雠虏疲惫之馀,适国家閒暇之日。孝宗皇帝规恢之念无一日忘,自符离未捷,不复出师,盖无机会之可乘,初非委置而不问,此君臣上下所当痛心疾首、是究是图者也。欲望陛下深诏大臣,讲求所以备边自治者。汉有汲黯,淮南为之寝谋,则人材不可不储;唐有李绩,突厥不敢南犯,则守将不可不择;充国积谷破羌,则屯田不可不行;晁错募粟实塞,则积贮不可不广」。昔富弼当仁宗朝衔命使虏,既坚盟好,方且拳拳以修政备边为言;公有《使燕录》一卷,纪金、鞑情状尤详。十一月,公奏言:「财赋散漫无统,请置总计使一员,视仪签枢,宜择禁从中诸晓财赋、风力素著者居之,是亦国初三司使之遗意也」。壬申二月,除军器监。六月,乞外补以便亲养。七月,除浙西路提点刑狱。建台两期,五所行部,平冤决滞,锄击强梗,风采凛然。甲戌八月,除大理少卿。时憸人有为沽激好名之说以倾善类者,十一月公论对,谓:「人之才品难一,多以疑似失之。孤特者若崖异,谠直者若陵讦,老成者若迟钝,沉毅者若顾望,刚劲者若褊隘,凡此疑似,不可不察」。复论棘寺四毙,深中事情。乙亥三月,以越国疾丐祠,除知婺州。寻丁越国忧。丁丑六月禫除,十月令赴行在奏事,首言战守大计,谓蜂锐者多轻举,玩愒者易苟安,战无必胜之形,守无可恃之势,同声附和,随事辄变,愿如古集议,使人得尽言。除秘书少监,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十二月,兼权太常寺少卿。戊寅正月,除太常少卿。时科条繁兴,或归咎于绝币纳降,公为宰执言:「若论失计,节目尤多,使诸贤为之,必不至是。今当一新规模,持以坚忍,庶几事尚可为」。又奏记庙堂数百言,略谓:「反顾根本,固当舍战而言守;深察流毙,似未免因守而为和。昔之善谋国者,立于万死百败之地以成隽烈;今日之事未至于不可复为,何至销铄戚缩而甘就下策乎」!都司或言今日甚得沈铎、季先山东一项人力,公曰:「向以纳降为非,今藉其力,正论终不可诬。然此军他日必难制,要须有一项劲兵以控驭之」。后卒如公言。六月,兼吏部侍郎。七月,兼国子祭酒。时京尹方趋时好以沮士气,小司成因此去官,诸生空学出,庙堂欲以公镇之。公乞全小司成之去,惩府吏之罪,然后拜命。庙堂初难之,公力争,庙堂出尹于外,且勉诸生归斋。己卯二月,除权吏部侍郎、兼中书舍人、兼祭酒。内帑第监司守贰岁额登亏,中批或迁官,或削秩,或展磨勘。公言赏罚之权分于北司,末流之毙,不可救矣,为三说以缴还。一谓:「内帑岁入巨万,累朝所积,不知其几,陛下俭约无妄费,何为空竭至此?借曰外郡逋负,亦帑吏受赂隐欺所致,今舍吏不问而先谴监司守贰,人其谓何」?二谓:「天下财赋悉有一定窠名,逋慢乃为旷职,供输岂足言功?但此端既开,赏之不可胜赏,不赏无以酬劳,异时尚费处分」。三谓:「赏罚之行,当在中书,今若悉由中出而中书但务奉行,岂盛世事」?时某人方睥睨两地,诸生欲举幡攻之,其人祈公一言款诸生,公固拒,某谋遂寝。六月,升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三乞祠,十一月除集英殿修撰、知建宁府以归。庚辰十月,改太平州。辛巳春,虏犯蕲、黄,沿江戒严。八月,有旨以采石水军听守臣节制措置,公物色军中积毙,尽刬除之,修战舰,造戎器,阅射艺,旌旗壁垒,精采一新,有《须知》一卷。又别创防江新营,以厢禁溢额衣粮别募精锐,纪律视大军。拨钱二十万缗为防江库,以备赏激,有《条约》一卷。壬午九月,除焕章阁待制、沿江制置使、兼知建康府、江东安抚使、兼行宫留守公事。公在当涂时,岁旱潦,皆一祷而应,至是江涨冒城郭,公精祈而潦缩。选官吏视灾伤,家赈给有差,一如在当涂时。具遣医疗疫,家至户到,全活尤众。潦后苦饥,发廪平粜,又不足则蠲税招贩,无饥莩者。以樽节钱十五万缗为循环籴本,名曰平止。公经画阃事,亲至唐湾、靖安阅习舟师如采石军。以三十万缗创防江备用库,他所兴修数十,有《事目》一卷。自淮出溢口,何处发源,何处□江,委官相视,尽得南北要害。每谓行伍中人才多为管军所压,时时按行籍记,遇朝廷乏使,多以问,皆得其人。京河帅许国惮山东降附之横,欲耀兵誇之,大合诸军阅山阳,移文沿江制司调发,公答以「千里赴教,且当冬寒,无故使士卒疲毙,恐军气不张,反为北人所轻」。复密白于朝,不能止。会久雪,教阅之期屡展,士卒暴露胥怨,而北军疑其将不利于己,卒致内变,人始服公远虑。公虽鼎贵,而自奉萧然,如老书生。陪京号佳丽地,公以清约倡诸司,未尝有夸嬉之宴。十月,除显谟阁待制。宝庆乙酉二月,提举安庆府真源万寿宫。公悯乡俗不举子,置局三所,各给钱米药饵。又以火葬之俗近夷,为义阡四所,刻石表茔,种松成列,旁为厚俗庵,守以僧,买田赡之。时宰与公同年,常言安得余景瞻来相助,公闻之不皇安。里居四载,无寒暄一字,相忽专书问劳,欲公出当事任,公谢不能。绍定己丑,除知潭州、荆南路安抚使。时诸峒反侧,事变方棘,公不敢辞。九月开阃,衡之酃县沙甫峒、郴之桂东县高垓峒相挻而起,已破酃县,犯茶陵。公察致寇之由,首罢黜贪虐吏,檄谕祸福,且奏调鄂兵以张威声。沙甫寇欲降未决,宪司檄有「会兵讨捕」之文,寇愈惊疑。公移书劝力止,宪不听,且设招格倍于帅司,寇愈玩侮,复破资兴。时鄂兵未至,寇张甚,公截留飞虎戎兵数百守茶陵,以属官王友莘、留子迈董之,又调苏洪飞往茶陵,以死争险。鄂兵适至,诸将连捷,沙甫酋领诣行司束身归罪,未高垓负固。公遣鄂兵抵耒阳扼其前,檄王友莘、留子迈以飞虎军泊安仁掩其后。明年春,高垓寇相率赴军前首降。衡之常宁世忠峒素有忿,阋内相攻,县令偏有所主,遂犯省地。公抚定之,且赈活酃、安仁、耒阳、资兴诸邑被寇祸者。安仁、浦阳富室闭粜,有啸聚强籴者,公遣古灵寨官率隅总收捕。衡山之孙家原、永兴之大爻效颦蜂起,公立赏格,布方略,至忘寝食,以次荡平,部内肃清。全守裒敛贾怨,营卒失伍,破吏家,掠市肆。公先劾贪守,檄前全倅王梦弼摄郡,除首乱者,馀勿问,一郡帖然。诏以梦弼知郡事。辛卯正月,以平寇功除宝谟阁直学士、依旧任。公每谓湖湘莽为盗区,郴、衡诸邑无城所致,请于资兴县秆子爻筑城以捍高垓之寇,茶陵县筑城以捍沙甫之寇。计费钱十万缗、米万石,愿身任其费,不烦科降。资兴宁县仍移县残煆改名就城。茶陵古城基址犹存,今但增筑二城。皆以辛卯九月经始,壬辰九月落成。又谓城必有兵,宜以飞虎二百人戍茶陵,一百人戍兴宁,别桩钱四万缗以备三年券食。其地控扼两峒咽喉,郴、衡诸邑可高枕而卧矣。郡有惠民仓,前帅曾公从龙所创,丰歉不常,寖亏旧额。公桩钱五万缗创库,收其息以补亏。始至,师旅饥馑,军府赤立,而公平酃寇,缮城池,筑险要,防溪峒,事力沛然。复以钱三十万缗置备用库,为缓急之防。新建贡院、传舍、亭台之类,屡书不一书,若天雨鬼输者。去日帑有馀积。阅府县版籍,为下户畸○税代输。旧委右选部餫,亏二万馀斛,缧系数十家,公为偿逋,且资其铨调,皆泣拜而去。公尝自言,叨守四郡,非有生财之术,惟吏不得欺而无渗漏,己无苟取而不敢妄费。他人管蠡小智,锥刀微勤,必誇诩铺说,公于国有大勋劳,其辞谦厚如此,故详著之。端平元年正月,除敷文阁直学士、依旧任。乞休致,四月,除华文阁学士、沿海制置使、兼知庆元府。六月,进封信安郡开国侯。再乞休致,七月召赴行在。公祈闲愈力,除宝谟阁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逾年,上命陈公卓移书问安否意向,且除公兵书。公在长沙积劳,体中有微恙,然神明不衰,屡上免牍,陈义慨然。上嘉叹,除焕章阁学士,依旧祠。丙申十一月,御笔迁工书,累辞不允。嘉熙丁酉夏杪,疾甚,七月戊寅晦,呼子孙戒曰:「我与忠肃世荷国恩,清约无厚蓄,汝等当强学继志」。随阅遗表,更数字,释笔定而薨,享年七十有六。上震悼,特授龙图阁学士、光禄大夫致仕,赠开府仪同三司,赠恤如仪。龙游之余,远有世序。曾祖铎,赠太师、益国公;妣傅氏,益国夫人。祖绘,赠太师、蜀国公;妣虞氏,燕国夫人。父端礼,特进、左丞相,赠太师,封卫国公,谥忠肃;妣叶氏,越国夫人。公娶徐氏,先四十年卒,继应氏,先二十二年卒,皆赠郡夫人。子男四人:道申、道永,早世;球,奉议郎、知浔州桂平县,先公六年卒;璨,某官。孙男三人:垕,某官;垓,承议郎、添差通判绍兴军府事;槩,登仕郎,早卒。孙女一人,朝散郎、大理寺主簿王同祖其婿也。初,公自卜葬于忠肃公墓域之侧石壁之原,孤璨以次年二月二十日奉柩安厝,从治命也。余惟忠肃公绍熙顾命大臣,援立宁考,庆元相业,其保全定策国老、平亭伪学禁锢,功在社稷,号为南渡名宰。公接绪言而传心印,其告吾君必曰任贤去邪,其告大臣必曰开诚布公,其言财利必曰损上益下,其语和战必曰斩使焚币,其论纪纲必曰不可使中人预政令,不可以中批行赏罚。孤直行一意,终始持一说,立朝如阳城、孔勘,临边如羊祜、杜预。近世名卿将,舍公指不多屈,西山真公、复斋陈公尤敬重。公葬三十一年而垓奉木石尤公所作行状请铭于予,予先君昔与公同为枢掾,情好如兄弟,但姓不同耳。某甫冠,受教于公。先人弃诸孤,时公方奉使畿内,遣吏士抚孤嫠,使先君返骨首丘,而一门百口生还故里者,公力也,某终身不敢忘。木石公亦余故人,昔俱被遇穆陵,同时为史官,为词臣。郑枢载伯之薨,某状其行而木石公铭之,今木石公状公之行而某铭之,不敢以荒落辞。木石公所已载者,不复出也。公所著书有《周易启蒙》、《毛诗说略》、《春秋大旨》、《戴记序发略》、《掖垣类藁》、《肯堂宾谈随笔》、《肯堂职业》及杂记录各若干卷,藏于家。铭曰:
本朝名公卿,家庭俱貂蝉。仲仪于文正,子颐于忠宣。东都事远矣,姑述近者焉。福公有复斋,紫岩有南轩。皆以子淑后,岂惟翁拜前。卓哉肯堂公,忠肃之嫡传。追怀庆元初,只手扶厦颠。迓续天命永,矫揉国论偏。色线用不尽,一券付象贤。及雷密输忠,授钺劳筹边。平生仁义谏,丹青累百篇。居中每不久,去若箭离弦。防江垂四期,镇湘亦六年。念昔坐春风,琅琅闻杂言。长恸閟一丘,孰能起九原。斯文属后死,虽耄犹勉旃。幸与木石老,附名石壁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