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续大事记表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四、《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伏以书传统纪,幸存前哲之规;法制条流,用补遗编之缺。极虞芜秽,仰渎凝严。臣某诚惶诚恐,稽首顿首。夷考麟经,固古人策书之旧;远观马史,记大事年表之中。久历岁时,莫知源委。仰孝皇之盛日,有祖谦之名儒,始独探于本原,以裁成于凡例。旁搜远绍,非尚驳杂以求新奇;显微阐幽,实合精粗而后体用。惜其中道而废,不止一篑之亏。臣某材不逾人,居偶同里。闻见所接,尝欲为于续貂;知识至愚,深恐成于画虎。迟回久矣,感念慨然。偶栖迹于山林,遂课功于铅椠。起汉武征和之世,迄后周显德之终,约计千五十年,通为书一百卷。铁砚之磨已久,酱瓿之覆可羞。幸类成编,恭持诣阙。兹盖恭惟皇帝陛下睿知天禀,辉光日新。铺德陈功,已在盛帝明王之右;辨问聚学,尚惟前言往行之稽。思酌古以御今,务舍非而取是。某欲裨海岳,期效涓埃。服力已尽于此书,□□自嗟于迟暮。□上览辙□其处其庆曰不作于侥逾。臣干冒天威,无任激切屏营之至。所有臣续吕祖谦《大事记》并解题各七十七卷,作一百帙,用黄罗夹复封全,谨随表上进以闻。臣惶惧惶惧,顿首顿首,谨言。
东阳县推排纪要序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四、《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朱子之言曰:「能通其变则为随,不能通其变则为蛊」。盖随,随时也,所以从宜而迁变也。不变则为蛊,坏继之矣。善哉,吾邑登载版籍之绩于成也,其有大《易》通变之旨乎!嘉泰初,天子以东阳郡赋调不均,民与苦甚,有司修复经界,胥一郡之人执牙步,相土毛,蒲伏阡陌陇亩中,历数年,更两太守,而仅于成。盖其事之难且重如此。绍定二年,今京尹大司徒赵与𥲅涖斯邑,本《周官》族闾法校比其民。公精力绝人,然不自恃也,聘乡人之善士,相与出力任责,奸吏猾胥不得一摇手于其间。其后嘉熙举行,浸失初意,等色变,租额亏而官病;兼并者不任责,鬻者白输而民病。邑宰程君下车闻之而慨曰:「天子惠此邦厚甚,经界几何时而遽至此乎!失今弗图,后将益圮,与不经界等耳」。亟解落整比,用赵公故事,设都局,士人主之,卯而入,尽酉而出。簿籍出都首,吏勿与焉;笔劄从官,民不知费。以绍定之元额,订嘉定之弊倖,然后定淳祐之出收,某户出若干,某户某年收若干,递递相承,瞭然在目。兹一役也,善政之事举焉。旧簿行数多疏密,故填挜惟意,今易以界纸;旧以关类簿销注,破弊则奸出,今则用倅本。隐寄白田脱减,贳其辜,许令自实,且不责其徭赋,折户醋钱、坊郭十等役钱一切蠲之,人情翕然,故不期年而就绪。兹非适通变之宜而能然哉!德之栖迹空山,无事未尝至邑下。德之弊论,君抑豪大家而茕嫠得其所,剖析精明而吏不敢弄以事;月解未尝私互,糟酒以处百头,不为毫发私费用也。如不预贷,不抑配,不敷买尚食羊,皆人之所难能,而君之所不足为也。涖事之三年,去如始至,后竟以通籍造朝。推随时之义,用治蛊之才,然则虽不在君职业之内者,吾知其不出君之外矣。乡人属某叙其事,某不得辞也,用载颠末,以谂来者,且以慰去思之情。君名沐,括苍人,安节程公之子,受斋陈公之外孙,象斋袁公之门人,文章政事且有原委云。
陈竹溪诗集序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四、《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庚申岁,予侍先君官武康,始识龙洲刘改之。其咏水涌山出,尤善谈辩,真奇男子也。开禧丁卯,其友高菊涧九万见过,予亦获与之接。九万不胜为盘空硬语,而章妥句适,姿态横生,先君待之如待改之。近时人视诗为冷淡生活,往往不甚刻意。吾里中陈君竹溪年甚少,才甚爽,气甚锐,嗜诗如嗜炙,下笔自铸伟辞,虽淹贯众作,而于刘、高多会意处。今览其集,则飘风急雨不足以喻其清切也,时花美女不足以喻其艳丽也,轻车骏马不足以喻其骋驰也。君不鄙,辱徵为序。予闻吕紫微告茶山,谓治择工夫已胜,而波澜尚未阔,须令规模宏放,以涵养吾气而后可。紫微是说,盖本之昌黎者也。昌黎曰:「气,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小大毕浮,气盛则言之短长、声之高下皆宜」。君诚能充养浩然之气,则《三百篇》可造也,刘、高云乎哉!
翁处静文集序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四、《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唐文自皇甫湜、孙樵以后,作者不复出,其弊至五季极矣。我朝大儒一出而麾之,学者始粹然复归于正。其间名家,无虑数十,如庐陵之粹,眉山之肆,南丰之洁,半山之实,尤杰然特出者也。近世最推陈、叶,龙川以萦迂巧妙者为到,水心以精深刻峭者为工,可谓极文人之能事矣。然求于理,有弗概者,则或者不能无异同之论。朋友翁处静生长笔墨间,某夙所敬爱。今年邂逅于越,见其临川后所作,布置周阔,培拥深厚,质而不俚,艳而不秽,多而不冗,简而不略,其理趣油然而长,词采烨然而光,不觉暂然汗下,曰:「君之才,固空余子,然亦胡能骤进如是耶」?盖久而后得其说。昌黎谓柳子厚居永州,益自刻苦,务纪览,为词章,汎益停蓄,深博无涯,不然,必不能以自力传于后。君曩在杜清献谪居,其动心忍性,静阅天理,岂不能以子厚之用力于学者而自力耶?宜其进进而不已也。予老矣,杜门息影,袖手观心,君之所作,适发予覆,因携而刻之太白山中,与当世文人共之,岂无深知扬子云者!
郑持正毛颖制表序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四、《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嘉定庚午,予侍先君子官中都,危逢吉、李公甫俱克词章,间相过,戏草《淇国夫人竹氏进封制词》,称「股肱之寄」,或谓其失体,与傀儡勤劳王家、出入幕府之作不类。危则裂之,李稿今犹在集中也。夫文不难于工,而难于体制,不合则虽形容之工、属对之巧,不足尚矣。三山郑君持正与处几年,一日以所拟制表等作见示,大抵假托以寓其言者也。其命意深隐,其造语精到,其文体则浑然不见斧凿,虽昭宣王度可也。予读之,不觉汗出,以为君之操觚染翰,其妙乃至此,盖君子高而览重,又尝历淮甸,登罗浮,收揽秀气,寄之毫端,故其文多奇气,模仿之作足以动世人。使其当常、扬之任,挥燕、许之笔,则人之所睹,又岂止如是哉!虽然韩昌黎传毛颖,至复作《下邳侯传》,则人厌之,政如善谭不以再出为尚也。而君作之不已,至盈卷帙,此非有志为尔也,游戏翰墨,造于三昧,则坌然四出,政不能自知尔。予以是论君,君笑而不答,书以为序。
王正卿诗稿序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四、《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诗之难久矣。一书不读,一事之不知,一理之不融,皆不能达升堂入室之妙。自唐至本朝,以大家数名家者无虑十数,政以有得于是尔。而近世始有波流风靡而趋晚唐者,彼自视其中空然,决不能追《大雅》而与之俱,曾不如腔鸣吻决,掇拾斗□可以悦人之耳目也。噫,彼特善用其所短耳,而谓诗之为道止于如是,可乎?建安王君正卿,名父子也。在髫龀,六经百氏皆暗记上口。稍长,重趼茧足,求天下异书而观之,凡九州之外,六合之内,未有不求而不读、读而不精者也。手自编辑,高如钜冢,吐为诗篇,清新平淡,丰约中度。吾友毛元白,于当代诗人少许可,爱正卿诗,口之不置,且谓传后,有后山之髓。元白之言,而岂徒哉,盖必有深知之矣。余闻茶山尝以诗示吕紫微,语以治择工夫已到,而波澜布置尚有欠处,欲其养浩然之气,以极其工。紫微之言,盖本于昌黎也。昌黎之《答李翊》有曰:「气,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毕浮,气与言犹是也」。正卿以是大本领,岂不知所养者乎哉?试以问元白亦然之否。
书陈宗德为黄叔向作记后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四、《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丙辰冬,予侍许臞庵、高菊涧入北山,始识叔向黄君于万松中。见其谈兵说剑,目落落,神愕愕,议论皆是,有方幅,心常念之不忘。今年冬,过于毗陵,则年八十矣。神光射斗牛,殆依然如故,而渭滨之载,讫未有期。酒酣,相与诵淮阴之言曰:「魏得范用叔为大将军者乎」!夫以淮阴之所严惮,而终于泯然无传,则士之槁须黄馘、老死山林而不槩见者,何可胜数哉!予以叔向悲,而又以自悲也。
跋先君畸庵诗卷后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四、《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先君早入太学,肄业存心,与莆人郑成之、乡人巩仲至为诗友。郑方外学,笔势凛不可羁。巩得第后,用力尤苦,迄成家数。先君某丁未始第,忧患疾疚相仍,固无暇及吟事也。己未官武康,与雉山周宗圣、庐陵刘改之、清江卢申之重理推敲。未几,官中都,日与四方名胜接。洎晚年所作千馀篇,先君不甚爱惜,故所留仅若此。近世朱文公尊江西,以其去魏、晋未远。至叶文定谓句外生律,吟里剩音,风骚之上,别出意韵,乃唐人之精。先君不为唐人,而时合极玄,不为江西,而自得超凡入圣之趣,未始拘一法也。咸淳壬申,男德之百拜而书于后。
书定武兰亭后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四、《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薛向镇定武,其子绍彭窃《兰亭》石本归长安,而别石于官库。初,《兰亭》有「湍流带右天」五字损本与原本异。尤延之、王顺伯、楼大防诸人,皆谓初刻本不损,独沈虞卿以损者为初刻,二说颇矛盾。惟予谓绍彭既私为己有,恐他人得以为口实,故刊去五字,使与元本不类,则见者不复致疑于其间,以其缪巧也。若留官库本,政欲与元本相类,则何用刊去为?绍彭未镵换石刻,与再刻本精神风采固自不同,可望而知,览者详之而已。辛酉,因定武石刻而书其后。
跋远斋郎中训蒙后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四、《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昔观五峰先生《叙古蒙求》及《千字文》,意其不过为训蒙设。然贯通天人,事事物物,靡不兼该。盖下学有上达之机,日用常行有精义入神之妙,理无本末精粗故也。远斋虞公十三篇,视五峰又为详备,其可传远无疑。
书黄岩赵兄家传后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四、《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臧武仲有言:圣人有明德,若不当世,其后必有达人。弗父何,汤后也,其曾孙正考父三命益共;又七世而仲尼出焉,故孟僖子属说与何忌而学礼焉。赵出柏翳,亦圣人之后也。文定中司秉剑持橐,三世相望。其后官差减,犹能师事考亭,讲贯洙泗之学,吾以其兴未艾也,君必勉之!
灵枢经跋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四、《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括苍鲍慎由校正《灵枢经》,旧有九卷,题曰《太上灵宝枢神景内经》,凡二十八篇,篇必称「道言」,与《内经》之文不类。又有九卷二十四篇八十一法身,专论运气,亦出近世之伪。最后得五十篇九卷,文义精奥,非三家比。王冰云,《汉志》《黄帝内经》十八卷,即《素问》与《灵枢经》九卷。《素问》行于世,而《灵枢》不传,独冰引用其语,间见于所注《素问》耳。慎由参验五十四卷之间,有冰引为《灵枢》,而今本无者,若系日月及「风从东南来」之类是也。盖编简散失久矣,他日淆杂,未易遽言。要之此五十四篇有黄帝本书存焉,慎由之论,大略如此。丙辰岁,予于淮阳得卫州版行本,据云元祐六年高丽献书,内有《灵枢内经》九卷,朝廷下秘书省选官校对,岁馀即成。凡王冰所引、慎由所谓本无者,往往皆在,信是古本无疑。但慎由此跋作于绍圣三年,不知何为不及,岂官本尚未流传于四方耶?
跋汤叔雅梅卷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四、《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庆元中,予从母姨夫史计使相临海,得间庵《推蓬图》一轴,笔力劲甚。史表兄以归内表郭材甫,材甫以遗予。予主山阴簿,有赵录事者,年家也,颇好事,举以与之。后见间庵所作,鲜有可人意者,尝念此本不忘。去年官维扬,会子固出所藏一轴,与史本略相似,予扣之,曰:「此岂间庵庚申、辛酉庆元年间笔耶?果也」。子固以予具眼,辄以相赠。其冬,天台惠先生之子到扬,复得此轴,盖间庵初离江右时名尚未著,故用意极精微。及声价既重,往往不甚留意,或只布枝行枝,若花片则命女足之。此二本,皆其得意笔也,特事珍尚。间庵僦关姨夫屋以居,或乏僦金,则拿画以偿,故关氏所蓄最富。间庵盖得于逃禅,世传为其甥者,非也。
题梅窗诗卷后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四、《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和靖「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之句,播在人口,而涪翁称赏,乃「雪后园林才半树,水边篱落忽横枝」一篇。近时陆三山赋梅,多至十数首,如「月兔捣霜供换骨,湘娥鼓瑟为招魂」等作,极其至到,然尚带脂粉。至晚年,「骑龙古仙系火食,惯住空山齧冰雪」、「东皇高之制度外,政似人中巢许辈」之诗,始超出笔墨畦径外。诗之无尽藏也如此。临川梅窗王君属意梅事,种莳满窗,赋咏成轴,一时胜流,多所题品。予熟复数过,不胜叹赏,抑犹愿其造林、陆天然之妙也。
书程九万北征序后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四、《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秦桧归自金,下至仆厮皆无恙。桧自谓杀守者而航海,其实达赉资送之,使售其南自南、北自北之说,至于以和误国。程君雄飞则不然。君吴人也,亦陷于北,留临菑十年,凡金兵动息必问。吾谍使捐金遣海舰迓之以来,其蹈危履险,命悬一发,所以全而归,天实相之也。其《文选》载苏子卿诗,可见者凡四。今君诗词四十一篇,言之以复故疆、还本朝如指归,满腔子皆忠义也。览此篇者,当为之击节。
题薛叔容所注杜诗后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四、《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杜诗传于世者千四百篇,其浑涵窅妙,与造化侔,固未易以管窥蠡测也。古今集注无虑二百家,能究其旨归者盖鲜。前辈谓注杜诗当注其意之不明,而徒注其用事之所出,无益也。予谓先考其援据,而后可以得其意,未有不本于援据而自能得其意者也。蜀人赵次公、师尹二人,号能注诗之意者,然不失之穿凿,则失之汎滥,未能深惬人意。惟临川王希及子再世用力于此,亦如姚察、姚思廉之于梁、陈史也。观其年谱,载诗以年,考意随篇,解颇号详密。平阳薛君叔容,名士也,其府君道号酷嗜杜诗,为之训解,皇皇焉如求取失亡、搜抉秘隐,洞见腧髓,晚年甫成编,厄于火。叔容惧先业之失坠,暗诵追省,十得二三,乃益积而成之,阅若干年而粗完。然叔容不独挟一家之见也,四方知旧,苟有所得,必熟复而备载。譬如射者之设鹄,未必皆能中的也,集射夫而注矢焉,则取数多矣。余不惟叹叔容学问之博,而又知用心之广大。夫广大而后可与言杜诗矣。
书刘改之词科进卷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四、《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绍兴罢诗赋,始立词科,举不乏人。更中兴二圣,未之有改也。独至庆元丙辰而始沮,又至嘉定辛未而大沮。夫常常而取之,则上之予也不以为泰,下之受也不以为过。倘龃龉,则皆有慎重爱惜之意,其势然也。其间司文衡者,幸而得本科之彦,犹且鳃鳃然睽沮而无乐与善诱之意,况以不得意之人居之,则其不欲人之轧己也固宜。穷其所不知,掩其所不备,聚消聚毁,如诘梦幻,不使之厌冠而反不止也。然则人才之盛,常见祖宗天涵地育之时,而废沮摈弃,独见于权臣当国之日,其故可知也。钱塘刘君一日相过,示予以词科进卷藁。余读之,不觉击节叹骇。夫文不难于工,而难体制之备。魏文帝论文,以为铭诔尚实,诗赋欲丽。陆机亦谓「颂优游而炳郁,箴顿挫而清壮」,兹体制说。盖文之有体,亦犹人之有体也。四体不备,不可以成人;众体不备,不可以为文。君之文不独辞藻之工,其大槩高以体要为尚。其四六则雅驯而工,散文则雄深而清,韵语则清新而壮。持此游场屋中,日可与渡江诸贤相角逐,馀子纷纷不足当立下风也。青衫如败荷,谓低头筦库中,欲与常人而不可得。吾党浩叹。于戏,孰能为子产,而转以上闻也哉?君名改之。
书陈道父诗卷后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四、《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吾乡富阳人如郭逊叔、许从道养正、吕子益,皆其善鸣者也。先君子唱酬无虚日,号为东阳诗社。大雅不作,后生多业举子,往往此道置之不讲。某闲居久,求空谷之音,绝不可得,殊觉闷闷。陈兄道父初从原夫辈游,意谓其必不能自拔于风尘之表。别去二十四年,袖诗一篇,访我城中。某初见巨帙,已目竦神异。细阅之,大篇有舂容之风,小诗绝雕镌之迹,置之贾浪仙、姚少监之集,未易相优劣。某不觉起叹曰:「后生可畏,东阳诗社岂遂寂寞乎」!虽然,昔在东莱公「劝我勿作诗,诗中道路长」,「汝无已时杜乔斋」之句也,君必勉之,他日相见,又当为之刮目。孙某书于集后。
竹居说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四、《太白山斋遗稿》卷下
予尝为西安徐立夫记竹所,又尝为天台薛沂叔记水竹居,其言竹之德备矣,而未尝与僧言竹,独有异欤?非竹之异也,所居之地异也。今夫碧干紫苞,长身直节、韵丛篁之团奕,响风声之萧瑟,此固王子猷、袁清倩之所为赏美称赞,而子猷遂从而君之,尊之至矣。至于方外之士,祝发坏衣,死灰槁木,视万法俱空,于竹乎何有?而上人乃以竹自命,岂悦其名而失其实然者耶?是不然。虚心动外,此胸中之解脱也;雪节霜根,此脊梁之苦硬也。解拆苞箨以脱尘垢,屏去翳烟以超凡俗。稚壮衰朽之容,与生死老病同;披折偃仰之势,与行住坐卧类。以至直翠之真如,一击而悟道,皆于竹乎见之。上人岂不有意于是乎?上人四明人,诗句清新可喜。予惧其徇外而遗内也,作是说以贻之。
雪溪亭记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五、《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自东晋以来,剡雪舟遂为一大议论,名公钜儒,骚人墨客,泚笔费吟,往往口相传以熟。其尤好事者,则又入画图,坐对行赏。非韵致之胜,安能使人景仰企慕至是矣。尝评王、戴品目,歛约放恣固自不同,其风素自许则一也。然朋从盍簪,岂无他时?乘雪月之兴,小舟夜发,冒险盲进,殆几于狂;幸已及门,一举武便可倾倒,翻然去之,若将浼己,又几于简。且独不见士季之造叔夜乎?亦既见,只犹谓其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况不见而去者乎?此固子猷之所稔闻,何往来之飘忽也。嗟夫,所贵乎度外之士,故以其卓越而不可羁也,倘局促如辕下驹,则亦庸人耳,奚以垂名于不腐?安道矫矫高尚,弗受世俗薰染,固胜流之所望以为归。子猷蓬首绶带,不事其事,拄笏看山,漫不酬答,视二柏无如也,讵肯低头入其笼络?然其观也,径造而讴啸,遇主而引却,正与剡类。不然则剡溪蕴秀异,渡江名胜之所聚,舫经艎纬,何可殚纪。又王、谢诸人泛舟近郭,玩雪饮水,与子猷标致亦何异,世不传彼而传此,良以不见安道一节高出诸人之上耳。县有戴溪亭,在南门外可百步,莫详其所以始。翠岫清流,芊林占渡,蔚茂平衍,尽在几席,信绝景也。某年中文昌芮公煇宪节经从,尝为赋诗,更其名为「兴尽」,旋则复旧。今刑狱使者何公,前二年令其邦,靡废不举,独于斯亭未及料理,宜其不能忘情。会逢使本道,乃撤而新之,未期而成。土坚木好,至者改观,扁以「雪溪」,岷隐公之故也。王、戴远矣,亭之创久矣,顾未有大书记其颠末,非缺欤?公孤峭多大节,远辈晋人,故能举坠典于数千百年之后。然则入公职业之内者,吾知其不出公思虑之外矣,可敬而仰哉!某老矣,无复四方之志。家近剡曲,溯娥江,登嶀浦,入沃洲,访戴公宅,眷焉有怀,未之能遂。兹亭之成,其殆发予之覆也,故乐道其事。某井里名氏,凡见所记剡平籴仓,兹不复再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