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嵊县平籴仓记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五、《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东阳何侯治剡之数月,立仓平籴,踰两年而就。
其民乐而歌舞之,相与走邑西邻境,请某记其事。
惟魏之平籴,接乎春秋之末,最得古意。
常平,隋、唐义仓,不能如也。
国朝熙、丰大臣建置仓法,吏不堪其严,始苟媮以逃责。
扃蔽廪廥,递相付授,不敢訾省。
脱遇帐发,往往多腐为飞埃。
惠不下究,兹平籴之所以不可不讲欤。
剡居千岩万壑中,山多田少,食膳类多取给于舟。
泛溪流涔涩,至或不时,则负郭之民盻盻然无所得食,兹平籴之所以尤不可后欤。
下车之初,民以亟告,首捐公帑,转市侩负贩,一时藉以少纡,久则无策,于是平籴之议起焉。
樽节浮费,得缗钱为万者三,以时而籴,以时而出。
视其籴之直无所取赢,岁增月益,通至十万缗。
乃规治之南为堂三间,扁曰「存爱」,两庑倍之,即以为廒,标以春颁秋歛之号,门墉有严他屋,岁且费若干缗,而民不知役。
噫,亦可谓难也矣。
又惧籴仓有耗有费,取废寺与豪民欺隐官田地充之,以其羡置田,或以济穷乏不能籴者。
出纳之事,尽委乡之寓公善士,吏不得一摇手于中。
条疏密而防虑远,剡何幸欤。
某尝谓天下事无不可为,特以士大夫不以为家之心为国尔。
所节费用,多例册之所入,一切屏去。
跪重力难,以就兹绪,殆不翅如其家之为。
先是,学宫摧圮,栋梁岌岌,如坐漏舟中。
悉力整治,然后坚好如新成。
日食子弟员,转请上庠名流,迪以义理之学;
亦间至,据案抗声,衍析大义,士皆苏醒起立。
嗟夫!
平籴以养民,兴学以养士。
养民,政也;
养士,则知教矣。
造朝有日,由是以致其用,其设施讵止如今所观哉!
讳梦祥字视履,名家之子。
某同居里,知之详,故备书之以塞剡民之望,且以慰其去后之思云。
莲河张氏义庄赡族记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五、《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胶西张氏随跸而南,著籍越之莲河。
族居衍茂,东西十六房,踵世科者六。
壬辰岁,声律危与止斋榜者,君伯祖拱辰也。
后更分异居,祖道州梦辰虑其侵削,欲增损范文正公规模,创为义庄,未遂而殁。
其朝夕急者未免侵牟庵课,睥睨宰木,君妣不得已诉之官,乃谆谆以先志勖。
君之疚心于怀,惟力不逮是惧。
节衣缩食,悉意经营,庵舍四所,缁徒不力于事,收其田得若干亩,岁稍给之,馀尽以业贫族,惧其不足,益以己田五十亩,割地创一区,躬课奇赢,时其歛散。
积十五年,增湖田七十亩,东西合数千指,计其匮乏于月廪米六斗,岁助蒸尝费有差,婚嫁有赠送。
其尤不幸者,予给棺槥葬埋,无后则祀方于,远日则薰脩于茔。
老屋欹倾,随时葺理。
河池延袤,毓蔬者租之,灌溉污秽,种梅三百株。
其上岸浒植藕花,以复莲河之旧,不但求观美,亦为风水永远计也。
或谓张氏生齿日众,则支费日广,广则沾惠者必不能遍,安得保其不废。
噫,是特为之兆尔。
若推本其美意,增益其未备,则全在乎后之人。
文正公义庄田,其初所入亦固有限,丞相右丞伯仲相继增广,始绩于成。
君家子孙独无范氏子孙乎?
抑所当虑者,时异事殊,或出意外,败约生事以贻祸,强者利其入,鄙者吝其出,是数者非但不能增益,其为害孰甚焉。
此则在府牧邑长、丞掾曹吏乡大夫先生处士相与纲维主张之,使久而如一日可也。
君名某,字某,雅洁好脩,见检察行在激赏酒所,且骎骎通显矣。
胡氏赡族庄记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五、《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予与胡君居同邑,南北回远,会最阔稀。
一日,介予姻党吕某来言曰:「先人辛勤起家,平居丝粟不妄费,惟于族属不靳,视其居约无盘筵者,每加周给,岁以为常。
晚更欲增垄亩兴创义庄,未就即谢世。
不肖孤讵敢死吾父而不图乎。
厥既置田千亩,乃增损范文正公规约,件为条目,欲垂永久,愿子词而列之也」。
予曰:「君为是举也,不惟可以脩合宗族,其深得继志述事之义矣」。
古者大宗小宗法素明,人心有所系属,不至于涣散而不可收拾。
后世有亲未尽而不相往来,冠婚不告、死不讣者,由立宗之法坏也。
夫继祢者兄弟也,其服期,由是而继祖、继曾祖、高祖,则有功缌之等,至袒免则无服矣。
先王本之天理,酌之人情,其节文不得不若是也。
原其初意,欲其相与辑睦如一,岂以疏逖,遂得视之如路人也哉。
尝观《周孝侯碑阴》载宗簿、宗尉。
宜兴吏民谱》每院亦簿尉簿尉之职。
是宗法历隋、唐犹未尽坏也乎。
胡氏自祖七世而下,不问丰约,例皆廪给,生有养,死有归,婚嫁遗其资,婴孩得以遂,而又招延师友,以助其脯脩,收效名场者有贺,稍失绳尺者有罚。
此虽未正古人簿尉之名,而维持宗法之意在其中矣。
孟轲氏谓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盖先后次第之当然耳。
钱公辅范文正公义田,第言及群族,而不及亲邻,岂其力有未逮乎。
君视亲戚邻里如其族,幸而在茂异之选,则馈遗施焉;
不幸而在窘急无告之数,则赈恤先焉。
自是充之义,不可胜用也。
君又谓年远而往后之人不能遵承其美意,则是且坏矣而不支,怛心危虑,条疏历陈之于州县、于都漕、于版漕,申明训饬,俾子孙世守而不渝,虑益远矣。
虽然,此特其具焉耳。
义理根于人心,未尝间断。
胡氏子孙自讲明学问中来,独无此心乎?
将见粹然一出于正,虽百世不坠尔也。
君名祐之,字天锡,雅洁好修,尝上春官而未第。
其先君子盖讳某云。
普济寺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五、《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普济寺在候潮门外,椤木桥东。
太平兴国初吴越所创也。
钱氏崇尚佛教,基千馀丈,可谓盛矣,其后非复旧观。
绍兴初僧妙觉罢参诸方,归于此,稍葺成寺。
甲乙住持再传,至绍定庚寅,燬于民燎。
星源五王庙于寺左庑,岿然独存,众咸瞻骇,谓神通显异,其寺复兴之符。
僧元净倾衣钵为率,远近劝施,起两廊,立佛殿,而遽示寂。
嗣子道玄早夜经营,惟寺故无租入,若徒事庐舍,将无以得食。
乃首置田百亩,以充香积。
营长生库子本,以资工役。
淳祐戊申,钟楼成,乃以院事付其徒守恭,而退居于塔院。
守恭性节俭,一布褐寒暑不易,话辄当理,尤勤于理,颂声彻广内,先皇帝嘉之。
淳祐八年,给度牒三十道,中殿而坐,各施钱帛,造法堂。
宝祐二年,中殿复请给度牒、缗钱,造轮藏。
长公锡所书《般若经》、《藏经》五千馀卷,琅函玉轴,相与辉映。
四月某日,特旨以崇奉元命、祈禳请祷之地,务在庄严,特蠲杂徭贴占等事。
继蒙颁御书,赐「祈永」二字。
云汉之章,烂然昭回,士庶耸观,施者益众。
展拓开阖,增修廊宇,僧堂、厨湢皆新之。
又二年,复建圆通宝阁,高敞鲜丽,上塑三十六化拥壁,下设大士应直佛像。
咸淳二年,守恭趺坐而逝。
今住持德中,其孙也,早侍左右,缘事钜细,备宣劳效。
知省杨端朝集众议,以开旨降都省,俾传劄住持。
四月,上出内帑,建先皇帝神御殿,追严在天之灵。
既而观音阁、五王殿罗汉,诸天府冶铜为钟,锡所秘无量寿佛、观音、罗汉、诸天画像,以严供事。
其所奉主上庚子元命扁曰「申祐」,寿和圣福皇太后己巳元命扁曰「顺福」,并昭揭圆通宝阁。
御题宸章帝藻,在在成饰,每遣使祈年,降赐修设,视前有加焉。
夫通天下一气耳。
人之所以为人,而为神佛之王者,气也;
神佛之所以为神佛,而为人之所助,亦气也。
《华严经》亦谓诸天菩萨示现为神,又云宝轮庄严世界有佛名功德海,光明轮,彼时为五通仙,现大神通,其变化出没于天地之间,何往非气之所寓,而未可以异观也。
普济建寺,圣迹华著,水旱疾疫,靡祷不应。
庚寅回禄,惟殿不燬,如鲁灵光。
景定、咸淳,郁攸从之,以及檐栋,反瓦而息,可谓灵也已。
恭惟两朝尊崇优异,浚发纶音,增加位号,而守恭、德中辈亦获际遇盛时,对扬显休,仰祝皇祚,永永无疆,顾不伟欤!
某尝备员东观,德中积事之本末,使之详述。
某衰晚,再三辞不获,姑次第其大概,著于左右者若此。
广教院重兴记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五、《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华亭东南二舍,潮汐汇于沙,内塘相传尝谓为神界,今无所稽考。
嘉泰初,忽景光夜见,里长者运干邹君椿候之,显晦有时,其待我欤。
贬损衣食,铢铢积之,苦三年,招北峰宗印相攸塘之北岸,风水磅礴,于创寺宜。
乃严像设,置田亩,馆苾刍之士,习佛陇之教。
殿寝言言,闳闬洞启。
其徒觉先请于尚书省,以「广教」故额徙焉。
某之庵,百川继董斯席,皆巨擘也,寺日以盛。
岁月踰甲子,潘绂级夷,弊于厩置
运干孙登仕郎骧子于谋曰:「前人劳躬悉力,以有此寺。
倘自睨其委托而弗亟图,岂不有腼」?
采之舆论,前住持允泽赡智博习,衲子信尚,乃请于县于州、于计台,俾主院事。
至则尽屏他务,惟兴葺是
首脩两庑,免泥淖之害。
未几,说法有堂,方丈有室,僧行有寮,经籍有藏。
缮脩禅悦之观,巍建挂钟之楼,帑庾浴湢,门闼藩垣,次第而举。
惟大雄氏之殿,役最钜,费最夥,非仓卒可办。
尽备竹木丹漆之须,悉饬砖瓦金石之具,将涓日之吉,出以付匠。
寺西有桥,江水奔注,操舟一失势,舟与桥不俱全,往来告病
移居其左,亘四百尺,长如之,由是入寺,最为深稳。
壬戌冬王公华甫常平使者节,与僧泽有雅素,进而问故,告以寺经寇攘,契籍皆毁,深恐无以执哗者之口。
王公色然而骇曰:「是不难。
若从官下文书,给据凭,便可不朽,奚虑」?
是虽王公务为利济事,亦泽之虔诚有以感之也。
泽具本末,使学者法灯徵记于余。
余观释氏之教,方取重于世人,而其徒又善为封殖,凡有所兴举,其用力也勤,刻志也坚,故能起仆植僵,无不如意,如泽是已。
至于世儒为孔子之学者也,出而任天下之重,往往无勤行之力,坚持之志,求其必世百年效,岂可复得耶?
即是言之,其不及释氏远矣。
予之记此,其有所感也夫,其有所激也夫!
西山接待庵记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五、《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东阳地与剡接,涉岭沿壑三十里之间,僧庐稀少,云水辈伥伥焉,无所栖止。
医僧行忠居虎峰之巅,乃即西麓排蓬藋,创庵接待。
屋仅三十楹,而堂宇、门庑、庖庾皆具,田不过数十亩,而地力肥饶,岁不至乏绝。
游息相望,种艺疏凿,各有位置。
凡北入会稽钱塘,南入天台四明者,皆望以为归,曰「增一寮矣」。
予与庵夹溪相望,故忠以记请。
予闻抚之僧可栖者,以医取赀于人,其创药园院也,自度用力不任,持簿抄注而后就,曾子固作记,称其用力勤,刻意专,故所为无不如志。
今忠不过痛自节缩,铢积寸累,辛苦数年,而底于成,未尝有所丐假,则其勤其专殆过矣,予又感焉。
《周官》道路有委积,而羁旅之供取之鄙野,此王政也,而汉以来犹不失此意。
而今世顾一切不讲,反使浮屠氏得借其名,以私惠其徒,则彼之所称,乃此之可愧也。
故备书之,将以为仁人君子之在上位者告焉。
东阳县道院记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五、《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古汴郑侯东阳甫踰月,即厅事之旁为燕息之所,扁曰「道院」。
夫以道院名公宇,自高安郡始也,而县则未有闻。
岂非郡县异势,繁简倍蓰,故名不得以槩施耶?
东阳岩邑也,三阳并称,夙号难治。
侯下车属尔,安能遽以无事治之哉?
是不然。
自古躬行仪俗之本,清心率下之规,上下千古,同一符券,奚间于郡邑也哉。
单父也,或戴星不给,或鸣琴而理;
山阴也,或昼夜不得休,或帘垂阒寂。
是特在我而已。
今夫是邑之号为难治者,非以地广欤,俗劲而讼夥欤?
果若是,非吾所患;
吾所患者,特在本源之地未知所以用力耳。
彼世之善治办者,理文书,督赋歛,弊讼狱,严期会,终日皇皇,如建鼓而求失亡也;
而要诸揣本澄源者,未之有得。
则朝夕救过且不给,而于道乎何有?
此侯之所以不为彼而为此欤。
噫,高安偏于下州耳,俗险而健,一更贤守,不多令而民病慢,不设险而民病诈,则皆苏醒起立,革珥笔佩刀之风。
东阳壮邑,山水刻厉,风气峻清。
一女子忿激,山为之寒;
孝廉至行感通,而异物胥然而应。
今其士者皆秀而文,其民皆勤而立本焉,可厚诬其俗,而使之有愧于高安也哉?
此侯之盛心也。
侯莅政且期矣,奏刀剨然,毋疾声,毋遽色,毋苛政暴令,人心感动之浅深,视牒诉之损益可考也。
于是父老赞叹,属德之为记。
抑闻之,盖公言治道贵清净,则民自定,曹参如是言,避正堂以舍之。
道院之说,得无有曹参之意哉!
盖公为黄老言者也,不过道其所道,非吾所谓道也。
夫子之言曰:「君子学道则爱人」。
斯道也,即《中庸》「脩身以道」之道,非盖公之所谓道也,侯必知所择矣。
侯之先僖靖王尝有功异土,其大夫惠肃公与其先正皆典方面而立殊绩。
侯克济世美,以儒饰吏,宜其知本末源流如此。
父老曰:「然」。
书为之记。
绍兴府镇山楼记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五、《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九州绵亘四海,而扬州为之首;
扬州包淮浙江闽之广,大山以千百数,而会稽为之镇。
郑康成曰:「镇名山、安地德者也」。
其发祥溃和,毓秀钟奇,讵可以限量计哉。
山之源泉,百道争出,既汇为湖,而长冈伏陇,复跨湖而北,以为会稽
且郡治卧龙山,涌跃回翔,最称形胜。
三面皆切海,上方曰扬,诸山接乎江北,蔽遮其寒风,故其人意以安,气以和。
户部李侯厚斋□□本道,既悉知山川,而周知风土之宜。
及至为郡,而越有郁攸之警,诏侯以直秘阁帅府事。
至之日,公私告匮,侯不饮食以经以礼,人苏醒起立。
侯深惟远计,匪今斯今。
一日,会僚佐,作而曰:「予州固范蠡旧规,起卧龙之头,地势西枕山,镇东军门襟袍颇亏疏,风气宣泄。
府南百步许,旧有闲地,欲楼其上,以增隩麓,可乎」?
众欢曰:「然」。
乃择能吏,召工师,增其基而累之。
度木于山,凿石于壑,取财于樽节之馀,役工于閒暇之顷。
瓦甓灰钉,髹丹黝垩,费皆从官给,幕府不下文书,县不被府帖。
甫踰三月,五楹屹立,挟屋旁周,崒如其高,窅如其
重栾杰栋,直栏曲槛,物物轩壮,闉阇崇严,与事体称。
昔散漫,今结密;
昔亏缺,今全就。
民雄和会,相与策老扶幼,争先快睹,如蹑太空而上也,如游化城之乐也。
旁皇倚徙,则山之巃嵷崔嵬,而严岑壑气皆呈献于几席之上;
水之渊沦浩渺,而风帆波楫皆出没于轩楯之前。
四时朝暮之代谢,日月风雨之晦明,人之接于耳目、通于心者,虽浅深高下之不同,亦各得其所也。
时霁秋半,皓月行空,侯设豆觞,盛延宾客,以落其成。
顾谓德之曰:「子以谋议名官,记,子职也」。
某曰:「事之远者难于言,事之大者不敢言,某庸于才而陋于文,夫何敢」!
侯再请命,不敢辞。
盖自神禹会计江南,更三千年,而后高皇帝应天顺动,以迹之迹。
至今跂望属车之尘,一草一木,蔚有光辉。
古称东南有天子气,秦虽厌之,不能也。
千百年而真人应期,星电昭符,光于图牒。
轸念帝绪,敷锡湛恩,遴其守令,而政以修。
增其贡籍而土以肆,去烦苛而民以宽,信治平为天下第一,上副选抡,沃痍饮饥,靡惠不施;
栉垢爬疮,靡弊不革。
又于暇时,作为斯楼,使邦人得以同其乐,于以护郁葱之气,培众大之区,岂不伟哉!
然观《禹贡》九州,扬以居五,而《周官》首之。
盖《禹贡》以治水次第言,而《周官》言天下之大势也。
巽,万物之洁齐也,文明张焉,温厚盛焉。
于呼,勾践裔,犹能虎视齐晋,而破河北百万之众,而复咸阳宫殿者,大抵皆扬州兵也。
孰谓东南不能应天子运耶?
圣上神武折冲,顾瞻代、华、沂、霍、北岳、医闾尚沦异域,眷焉有怀,歌《车攻》,诵《斯干》,职方所记,将尽归版图之旧,讵止如今所睹哉!
侯选褒有日,对扬洪休,以是复于吾君可也。
侯名镛,号厚斋括苍人
玺玉褒嘉,今再直宝谟阁云。
婺州倅厅拱极楼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五、《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星婺通守署居州治,四旁逼乎子城,气不舒豁。
赵某□□□作亭于双桧堂之后,位置深稳,岁久亦弊。
象斋高侯□□□适践前武,重加涂塈,炳然孔新。
旁有地数弓,芜翳弗治,侯顾而叹曰:「是足为登高眺也,捐弃不宜」。
课卒徒,荑灌漭莽,蚓蚋引去,狐鼠窜却,结屋三楹,而楼其上。
翼以前楹,接以四庑,窗牖洞启,佳木旁罗。
西枢潜斋大书扁曰「拱极楼」,名甚可乐。
其时与客把酒吟眺,则山川之萦回,烟云之藏没,凫雁之去来,可几席尽也。
至若群嚣收声,溪流㶁㶁,菱歌渔唱,互答交发,其得于耳目者尤异。
尝叨宴豆,侯使记其事。
顾涸于文,辄固辞弗获者。
柳仪曹裴中丞记訾洲,谓深山穷谷,人罕能至,而后胜概有遐遗;
未有直治城,挟阛阓,朝夕视记,千百年而得之者耶。
今侯之所经创,非吾所谓直治城、挟阛阓者耶?
非千百年莫顾,一旦得之者耶?
裴侯不得专美于前矣。
倅贰号为平分风月
夫风月在天壤间,随取随足,其得之浅深多寡,存乎其人,岂守可专而有之,倅贰仅分而得之耶!
侯尝摄郡,梳弊剔蠹,人苏醒起立。
今又作斯楼,以为记风月地,其所得不愈多矣乎!
楼直北,顾瞻觚棱,如在咫尺,侯故以「拱极」名。
治最上闻,吾知去此而朝天有日矣。
侯名,文献故家,疏寮先生之嗣子云
四明杖锡四窗胜处亭记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五、《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四明山介明、越、台三州之间。
孙兴公四明天台与方丈、蓬莱,信乎其为真仙之宅矣。
山之峰二百有八十。
最高一峰,四面如窗牖,穿露日星,故四明亦曰四窗云。
云气横亘三十里,南北分焉。
民之家其中者,晨夕给采,莫知其为异也。
过云山,入潺湲洞,鹿亭、樊榭,见于皮、陆赋咏,已而竟迷处所。
鄮峰、安晚二相国,其里人,访而弗获。
岂积高险,人莫能穷耶?
抑山踪灵迹,其显晦自有时耶?
山四隅各百里,藤湖寺居其心。
创于长、正二师,吴越号「杖锡」,天圣中白云几禅师废地迁徙,历三十九年,始就其锡延胜迹,额则宝元间也,钱塘沈公辽实为之记。
慧静上人学赡而材,来主斯席,兴葺鼎鼎。
惟未研古迹,稽图访俗,如抱一欠。
尝山行,登百步升,遥闻水声出空中,曰:「嘻,是也」!
亟集樵人除荆榛,夷险阻,则危石如叠,陪空垄垆,一之横陈,声中琴瑟,窗固依然,洞亦可考。
乃亭其旁,扁曰「四窗胜处」。
夫寺之去洞如此其迩也,僧之主寺如此其多也,二百年间,恍漭莫辨,而师能一日出之于豹区狼坠之中,其惊骇喜过望,何翅赵璧隋珠之去而复还也哉!
秦人之桃源,刘阮天台,暂出亟閟。
意其山川人物,必皆无恙,特未有览胜致、极幽讨如师者尔。
德之所居山水风俗,每未能骋逸轨,一洗胸中之奇。
兹山相距幸无十舍,幅巾藜杖,将从而游焉,山灵宁俗驾我耶?
与之记,所以识也。
圆通庵记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五、《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徐道人者,乌伤人也。
少游杭、越,奠居暨阳,槩州旅泊其身,依慧远社熏诵不辍。
见佛教尚施,心甚慕之,而力不逮。
家居官道旁,井冽泉香,可以及众。
一夕,梦白衣为之区画。
既觉,作而曰:「闻斯大士启我也」!
筑室十馀楹,中置像设,如所梦焉。
过者旁午,望而憩息,喊呀未定,汤茗以前。
予尝京华,亦憩焉者一也。
进而问故,不觉忾叹,能推食者必尝饥者也,能解衣者必尝寒者也。
道人以己之所遭同之于人,可谓恕施也已。
今夫朝而作,暮而息,憧憧往来,或巾车乘马,或支筇穿屩,负贩者营营,氓隶者逐逐,日何止数千百人,求得所欲从者能几,而旅琐琐者皆是也。
冲犯寒暑,跋履长途,颠肩裂面,气不及息,于斯时也而有以膏润其津液,疏瀹其神思,正仁皇所谓喉中之甘露醍醐也,岂仅比曹孟德梅林而止渴哉。
庵名圆通,本大士也。
惟圆则通,惟通则圆,如既望月,无有缺减,如九轨,无有障碍。
大士以圆通之妙而觉一世,道人奉大士之教而济行人,虽广狭不同,而及物均耳。
抑闻以施为施者,人也;
以法为施者,佛也。
故学是法,必先学其施可也。
道人既捐田以食,又请诸计台,使有所凭据,虑益远矣。
独怪世之士大夫以长民为职者,顾视其饥渴痛瘖,忽焉不加喜戚于其心,甚则瘠人以肥己,闻道人之风,得无愧哉!
予故为之书,且以自识其愧云。
人名某。
山间四时园记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五、《太白山斋遗稿》卷下、道光《东阳县志》卷二三
东阳东南四十里曰双溪,闽浙之通衢也。
有陈氏,传序自齐、梁,业儒术、登科级者相蹑。
然力本起家,故门户调度省啬,其于脱埃氛,绝烦嚣,近清凉,致茂好,升高登远,以遂游观之美,非惟不暇知,知亦不愿也。
竹溪君名元老,字方叔,书眼如月,吟不辍,未尝费一卷。
顷为洗沐地,独好宾客,暇则从事诗酒为乐。
间尝谓人之生,凡留连其耳目、役使其财力者,固徇外而不知返;
至若视壅志滞,而无游息之所,高明之具,外何以疏瀹其精神,道迎其清旷也哉?
所居众山攒聚,两溪会清。
君既作好屋危楼,又即其前麓规为田园,因其自然,稍加扶剔。
万竹苍然而森耸,老木离立而参天,位置亭馆,疏凿沼沚,花屏药畦,掩映蔽亏;
寿藤怪蔓,罗络蒙密。
布局可以奕,稻秫可以酿。
又即其隈,创精舍一区,上以备弦诵,下以陈燕豆。
幅巾杖屦,往来登眺于其中,而光气灵响接于昏晓者异矣。
至于天地之升降,寒暑之代谢,杂花卉之芳妍,披红而骇绿,与夫美荫交而鸟兽嬉,野潦收而别渚出,霜露冰雪,刻厉赑屃,千变万化,随时而迁,虽有智者,亦莫能诘其端倪也。
持颐而笑,倚户而歌,其得之于心与得之于耳目,虽所遇之不同,而各适其适也。
君名之曰「四时」,盖取醉翁之记。
方翁之来滁,固有矫拂其所为者。
一山之隅,一泉之傍,岂所乐哉?
不过寄意于此耳。
今君修洁博习,十幅一息,以取世科,结辙于四方,殆非兹山之所能留。
吾恐君之不能专此乐也。
蕙帐空而鹤怨,山人去而猿惊」。
敬诵斯语,以告山川之神云。
陈竹溪不凝云山楼记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五、《太白山斋遗稿》卷上、道光《东阳县志》卷二三
陈子家于双溪之浒,结构危楼,使来请记。
予曰:「予之前既述其园池而貌其胜致矣,文虽拙,亦得其概,又何请焉」?
子曰:「不然。
醉翁有亭,翁既记之,醒心亭近百步许,又使曾子固为之记,尚有所述,固不嫌于再书」。
予无以答,乃䌷绎其意曰:古人谓居高望远,非以放志而聘逸也,盖自行心舒则可以韬涵太虚,傲睨物表,而无氛烦虑乱之患。
否则壅隘湫底,而疾生焉。
今夫子之家,山其连者峰,接者岫,络绎连亘。
卑相附,高相摩,颓岩怪壑,若蹲若奔,若斗若倚,固天下之胜处也,而物碍之则无见也。
及徙倚登眺,则云烟之翔舞,与山经纬。
阴晴旦暮,姿态变眩,颠倒万类,辽廓渺忽,清泠之状与目谋,古澹之声与耳谋,油然而虚者与神谋,渊然而静者与心谋,果孰能夺之哉!
坡公尝谓游于物之内而不游于物之外,则如隙中之观斗,莫见其胜负。
于是因城而为亭,名曰「超然」,可以见公之所存矣。
然南望焉耳,北俯潍水,东庐山,西穆陵,则所见犹限也。
呜呼,安得登陈氏之楼,而与究超然之旨哉!
怡偲堂记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五、《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切切偲偲怡怡」,孔子子路问士之言也。
「切切」者,恳到也;
「偲偲」者,详勉也;
「怡怡」者,和悦也。
然虑其混于所施,则兄弟有贼恩之害,朋友有善柔之损,故别白而言之。
毛苌曰:「兄弟尚恩怡怡然,朋友以义切切然」。
世未有易其说者。
今郭君伯刚则兄弟肄业之堂榜曰「怡偲」,似欲一施之,毋乃非本旨与。
噫,此夫子之旨也,胡未之思乎。
夫子删《诗》,序《伐木》于《棠棣》之后。
二诗中所谓「兄弟」,所谓「良朋」、「友生」,参错而言,至意勤恻,合之不浑,离之不散,是岂非深旨之所寓哉。
且在伦至重也,同气至亲也。
彼蔑弃典常、不念天显者不必深论,其间岂无笃友于之情,兴具尔之思,金醇玉粹,埙篪迭奏,是亦人生之至乐,而所望则有不止于是者焉。
盖人之所以为人者,仁义而已矣。
爱则属乎仁,严则属乎义。
一启仁爱,而不知义欤。
严则有和顺,无矫拂;
有欢愉浃洽,无切磋琢磨。
过莫为之规,善莫为之责,而流敝且重于失家失节,而又何取哉。
今夫丽泽讲习,如之何而讲习?
相训教以威仪,如之何其训教?
文会辅仁,如之何其文会?
且辅此友事,理实过焉。
登斯堂者,必知所以用力矣;
知用力者,知所以为士矣。
眉山二苏自相师友。
子由序《逍遥堂诗》,谓幼与子瞻读书,无一日相舍。
至游宦,有感于「风雨对床」之句,乃约早为退居之乐。
今人观曰予兄予师之咏,俨然孔子答问,士之气象也。
伯刚与叔、季竞爽,若树三珠。
与计吏偕,补弟子员,旗铃系道,歉然不以自是,方且欲以圣贤之相勉者而相勉也,岂非大受而小知者哉!
故予以二苏之事勉之。
东涧吟所记咸淳五年九月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五、《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子郭子家于新唐,屏石史君扁其书塾曰东涧吟所,请记于余。
余闻吟不待所也,旅泊蓬累皆可以处,雪屋萤灯皆可以读,困厄流离皆可以讲习,奚所焉?
必求其所谓「所」,则宝妆绮籍,插架垂签,博书短句,山聚林立,或敷陈于前,或枕籍于床,或聚之以藏,或栖之以巢,或登之以楼。
俯仰四顾,无非书者,而身若蠹鱼,不离其中,是皆吟之所也。
至其所造之高下浅深,则予有不能知者焉。
今夫子郭子材甚隽,年甚壮,气甚锐,书眼如月,一阅辄不再读。
一门父子,自相师友,以是取夫举子之名第,如寄之邻而取之耳。
顾歉不足,夜诵砭砭,以逮于晨,手抄满屋。
他日以文词名者,知其决不在他人下矣。
虽然,学有博有约,非博则无以穷神知化,非约则无以统宗会元。
称钧石者必以铢,会亿万者必以一。
子郭子倘然多读而不眩,记广而不杂,然后心形俱化,而造于道矣。
子毋谓有科举之事,而遽息焉。
子名补之,字进卿
咸淳五年九月九日东白山人记。
代朱尚父玉溪书院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五、《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太白山一名东白,跨越、婺、台三州,地数百里,连岩崔嵬,吐灵含秀。
景见于夏侯地志,《抱朴子》直谓其与泰、华齐名,信哉!
暇时,予尝登其巅,杭、越游目,景趣弘嘉,雾气牵腾,凌迈峻程。
实钟状若槽,研流其上,可容百人,真仙之所宅也。
众壑奔赴,会于玉溪之上,与俗人夹溪而居。
天侈弊塾之逢,茂陵先闻孙礿先生不赐鄙夷,肯屑居之。
少长咸迪于教,故惟不肖,获著录牒。
乃即肄业之地,一新瓦染,扁以「玉溪书院」。
群嚣收声,竹鸡睡去,一灯荧荧,焚香读《易》。
是时也,且不知天地之大,安知人我之分哉!
孔子东山而奄鲁,在川上而兴叹。
至于仁之乐山,智之乐水,动静叶应物之宜,乐寿由反躬之效,道在焉故也。
学于斯者,玩云岚,挹泉濑,心形洁清,念虑专一。
浅则收效于词章之治,深则有性于见天之妙。
则山英川垕,亦特为之慰。
竟以叩礿斋,莞尔而笑,书以为记。
玉虹桥记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五、《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太白山高千仞,跨越、婺、台三州,《抱朴子》谓其与泰、华齐名,信乎其为名山哉!
其中源泉百道争出,两溪合流于以此清流□□□其会,会水涨则施略礿以济,投足心悸,且无以支久远。
僧□洽赡智而材,方游外归,而叹曰:「如是不能图,他尚奚望」?
呼匠赋工,市砩,料木植,会钉铁,为桥几楹,而屋其上。
不惟病涉无患,每□天良夜,游憩吟咏,无息不宜。
素斋陈君为之名曰「玉虹」,又从而诗之,徵记于余。
余思浮图氏之祖有为石室者,纵广肘三十,每度人辄置筹其中,久而藏满焉。
若桥必须记,不几乎石室之筹乎!
沈湖桥记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五、《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曩予以公事之邑,雨初霁,道经嵬山、安定二溪,水泛滥,舆人病涉,予亦正甚恐。
既而抵马蹄塘之东,有溪而桥其上,曰沈湖。
水势冲激,险不可当,肩舆者履如平地,因祝之曰:「造此桥者,功德及人,子孙千亿也」。
复问之曰:「此桥何以『沈湖』名也」?
予应之曰:「此乃淳化间沈公椿所建。
其先休文约公家于湖,后裔溋迁此地,复迁于永宁员里。
迨公以是溪人多病涉,故捐赀鸠工,伐石建桥于其上。
名之以『沈湖』者,盖言桥于沈,沈来自湖也。
不独邑人咸赖,而四方往来者实遂济焉。
人仰其德,私谥之曰端简公
按《谥法》,守法执礼曰端,平易无亏曰简。
斯可以徵人心盛德之公,然亦沈君素履之善,而名称其实也」。
舆人唯唯,称羡肯首,曰:「沈湖神坛之设于永宁也者,其亦职此之谓与」。
翼日抵家,因念子产以乘舆济人,孟子以为小惠,而徒杠舆梁,亦王政之所不废者也。
今沈君舍数十金之费,以济亿兆之人,且以「沈湖」名之,又可以见其源之在湖,欲后人之溯流而穷其源也。
不忘本,孝也;
能济人,仁也。
仁且孝,公之德不与斯桥而并存耶?
有盛德者必有大业,有大业者宜其享令名,垂裕后昆而未艾也。
舆人之祝,岂徒然哉!
遂命管城书之,畀于厥胤玉,以镌于石。
翁字大年将军子也,距吾家五里许,乃乐道其善而为之记。
郭府君太孺人吴氏行状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六、《太白山斋遗稿》卷下
太孺人吴氏讳崇福。
曾祖光,赠中奉大夫
祖行,宣教郎
父良骥,朝请郎江东路运管
世为温州永嘉人
初,浙右大家推东阳郭氏,且嫁女必择名人胜士,他日宜为大官者。
运管既中第,郭倩孺人运管之季女也,归于郭,是为处士良显之冢妇,东阁府君湜之妻。
明识强记,读书知大意,善笔札。
其归也,姑叶夫人已殁,身任阃事,随缓急为忖,节秩有条有序。
有事于时节,朝夕供宾祭奉养。
内外属人数千指,承上抚下,咸尽其意。
其舅喜曰:「吾不以家为恤矣」。
又戒诸妇曰:「事我者当如此」。
戒诸女曰:「事人者当如此」。
乾道初,二三先生以洛学倡东南,诸昆最先应和,创开义塾,聘名士硕儒讲道议德,挟策裹饭,相踵于门,亦延诸葛公于能、钱公文子主师席。
既为叶夫人作高塘庵,即以为肄业之地,著录日众,费且不赀。
孺人自出奁中物,裨助无靳色,人尤难之。
其得水心先生处士之墓,美其家用儒学,尊之至矣。
府君既当家,高塘生徒益集。
钱公得宰长沙,尚授业不忍去。
孺人尊礼儒生,始终如一,郭氏之誉日隆。
嘉泰末府君即世,诸子未成立,女未遣送,门户几不克立。
孺人早夜治生事,而委诸子于学,不以丝粟外事累其志。
尝求师于钱公,钱公属之叶公味道孺人所以待之者犹钱公也。
且辟危楼,扁曰「东阁」,宣献楼公庋书满屋,夜诵逮旦。
居无何,季子大璋升舍选,仲子救预浙漕计偕,伯子樗亦乡举,漕试选中。
报旗系道,乡闾歆艳,孺人慰意焉。
嫁遣四女,既得名公钜卿家,乃斥大室庐,崇饰馆舍。
绮窗疏户,朱绿焕霍,绣岭绀池,俯仰映带,意甚乐之。
暇时辄御软轮,约轻赍,寻访西湖,招集女子并逮族姻孺人,皤然发白,夷犹其中,亦知所以自娱其老矣。
不幸大璋垂解褐而卒,二女并卒。
救擢等入仕,将历任,遇疾竟卒。
樗亦相继而卒。
孺人畴昔间关而使之有成者,皆如花卉,先后凋零,一无可把玩。
人谓其悲忧牢结且不能释,而以理宽譬,不乱其志。
閒过别墅,行垄亩,省廪廥,忘其为逆境也。
平素无疾疚,耳目聪明。
虽老,食生饮冷,如少壮时。
属疡作于乳,治不良愈,遂以淳祐六年九月初六日终于家,享年八十有四。
用庆寿恩封太孺人
子三人:樗;
救,迪功郎监行在文思院
大璋,国学内舍奏名。
女四人:长朝奉大夫江东提举兼知池州卫樵,大参文靖公之嗣子也;
承议郎、新通判兼州钱释之,宗卿白石先生之嗣子也;
朝奉大夫、行右正言、赠直宝谟阁何万龄,伯仲俱以《周官》魁两省者也;
进士吴铨,运官之孙也。
今惟吴氏女及钱释之无恙,馀皆先孺人没。
孙若干人,孙女二人,曾孙四。
先是,府君绍兴府嵊县太孺人常游十八坞,爱其山水融液朝聚,乃卜寿藏兆域,庵庐手自经理。
诸孙遂遵先志,以某年月日奉柩葬于其地,盖东阳县瑞山乡云。
太孺人于事迎刃立解,其局干有男子之所不及者。
晨起,检料内外奴客门生,趋步约束,不失尺寸。
卜至种莳微艺,亦暗与《齐民要术》合。
然富而好礼,能于世所尤尊尚者尽心焉。
为妇则事其舅,为妻则相其夫,为母则成就其子女,用能日大其家,所以自处于通塞休戚之际者,无不当其理。
是其知慧材术过人远甚。
巴寡妇清之事微矣,始皇既褒□□之,太史迁传之于《货殖》,百世之下,如见其人。
使其目太孺人行事,宁不为之击节嗟叹也哉!
德之先妣宜人处士女也,诸孤以德之熟知外家事,故使状太孺人行善。
感今怀昔,为之怆然,乃述其大略如右,以告于世秉笔者选焉。
检正韩公神道碑淳祐十年十二月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六、《太白山斋遗稿》卷下
绍定初,逆全反。
李全号飞铁枪,后为赵葵所收,谋益急,当国者讳其事谋,养如骄儿。
三年,殿撰检正韩公以枢承对,首论边备,指为反复,数千言深刻腧体。
赵公某于维扬而难其代,咸曰韩监丞论事有方幅,可当是任,公亦慷慨请行,曰:「予世受国恩,誓以死报。
且韩家军素雄京口,诚得而用之,犹廉颇之用赵也」。
时维扬围亟,公大为防扼,声震江北。
荒溪绝岛,匹马先至,惊涛骇浪,扁舟夜发,人心泰然。
然后听讼断狱,晏如平常。
江淮大使治舟扬馆,诸军猬集,仓卒百须,动以乏告。
公从容供亿如素办,百姓一毫不知。
未几授首,天子增秩褒表。
既满,复因治疗具有方法,当国犹以为过是名。
全遂躏海盐城,犯盐陵,朝廷始下诏讨贼。
京口,因其任,及总领财赋,仍兼。
即事首尾六载,治平为天下第一。
后至复坐文法,上终念之不忘。
嘉熙改元,边虏大举入寇,齐安围久不解,命公察防江。
即日就道,驰至武昌,上流州县有不知使客经从者生事。
入奏山川之险夷,将帅之勇怯,敌人之情伪,为上累言之,瞭然如指掌。
君相大喜,深欲用公,而媢嫉者益众,迄不至于大用。
此余二十年间目击也。
公讳某,字某,其先汉封为韩王,子孙隶延州武阳,凡一千三百馀年。
至忠武以元勋盛烈复王于蕲,讳世忠肤施县人太师镇南武安宁国军节度使,侑食高庙忠武其谥也。
长子户部尚书、赠少师谥庄敏讳亮,生枢密副承旨、赠少傅讳某武永王居广女,封东平郡主
公,少傅子也。
幼而知学,口诵心惟,不待程督。
邻州先生广,朱文公弟子也,公从之游,凡开物成务之学,尊主庇民之方,不以语他人者,独以语公。
其后与少傅洁斋袁公燮为僚,复以所得于辅先生者质问,顿悟捷径,伦类通晓。
袁公叹曰:「韩氏有子哉」!
承务郎、监建康府粮料院江西淮西运司干官,俱以内外及所生艰不赴。
干办江东帅司制使李公大东材之,辟倅制幕,弗就。
佥判镇东军,帅汪公纲尤厚遇。
公目如电闪,笔如川决,望倾一府,争誉交荐。
官满,除吏部架阁大社令军器簿、将作丞、直秘阁、知镇江府
楚气浸清,首捐囊金新郡学,斋房靓深,俎豆孔时。
政尚简静,尤务廉勤。
省燕集,却币交,勤恤民隐,单骑行阡陌中。
俸廪当得,苦谢弗受,谓公独饮京口水而已。
财馀于库,馀于廪,士歌于学,民诵于涂。
宝谟阁,再任,除户部员外郎淮东总领,郡如故。
端平元年何公处久涖郡,始专饷事。
饷使久不更代,欺弊山积。
公解落整比,吏民苏醒,怨讟朋兴,始杌󷽥矣。
先是,防江军与尉卒有违言,尉沈元兼佥署,右弯辈,军士不率。
会禁旅盱眙,相观而动,何公未及为之所,匆匆去。
公暂摄郡,闻焚掠弗戢,曰:「是将走矣」。
亟议水军无纳贼。
贼至,不得船,遂奔茅山
枭其渠魁蔡福与,其党益携,民无一人死于乱者,公之力。
言者欲以为罪,主管千秋鸿□观,继而事大挺,起加金部郎官,迁将作监
犹有摘指前事者,再奉祠
嘉熙改元,复以金部召,兼删修敕令,迁军器监
二年,察访来归,即日兼正中书省公事,提督财用司
四月,复为将作监
阅数日,直除检正
其为二监及检正也,皆兼司。
公至,剔弊源蠹,冗苗薅而发摘之,吏帖首奉要束,不敢弄以事。
然洗手奉职,日夜与势要为敌,踪迹危甚。
屡抗章请去,不报。
明年乞罢财用司,又不许。
版曹阙,议将除公,忌者滋众,复以言去。
寓霅之平山,读书赋诗,与客把酒为乐,若将终身。
夙苦足恙,察访时政,跋履冲冒,病益痼。
有旨知平江府,度势已不可疗,亟请老。
除修撰右文殿,遂以四月终于北关居第之正寝,年五十有九。
积阶朝奉大夫
呜呼!
公以才集事,而不以事挠其才;
以学用才,而不以才废其学。
有文有武,粗细并入,可谓国之宝矣。
每朝廷议理财行边,未尝不以为称首。
然方起而亟仆,乍用而复置,曾不得久安于其位,而卒赍志以殁,此其病自有在,于公何慊哉!
公娶王氏,国正次春女也,有质行,封宜人,后十年卒。
子某,文林郎
女适将仕郎张某,循忠烈王玄孙。
初,少师少傅墓在长安之许藏,至公雅爱平山,因葬其下。
淳祐十年宜人,卜从先世之兆,龟筴袭吉。
十二月庚午,遂迁公合祔,礼也。
公忠孝廉俭,出于天性,少傅同居许藏山中,朝夕侍侧,务养其志。
有疾,夜不解带。
居官冰檗自厉,自奉简淡。
无罗纨之饰。
惟酷惯索,倦以为枕,食以饱口。
尤精《文选》,故吟咏皆有古调。
书得张长史、怀素笔法。
抵掌论天下事,自视以为一世之豪。
骑射说剑,皆得家传。
第宅前洋衙,嘉定初始葺斗城北新居,名竹池屿,位置得要,堂曰高寒,庋书万卷。
又辟乐寿堂,洁斋记之,故自号曰乐寿道人
诗三百馀篇,一一可传焉。
尝僚于越,宜人隧上之石,不揆为之铭,由是又以公为请。
韩昌黎记马北平世裔,谓庄武王犹高山深林、龙虎变化不测,魁杰人也。
少傅翠碧梧桐殿中,少监兰茁其芽,噫,此谓之世禄,非不朽也,昌黎盖靳之也。
若公之乃能世其家,则所谓不朽者,于是乎在。
铭曰:
韩氏在昔,克存赵孤。
宣惠遂王,天道不诬。
秦废韩祀,汉复起封。
粤繇阳翟,徙上郡中。
千三百载,忠武欻起。
存赵之功,献子是似。
庆绵演迤,是生曾孙。
曾孙甚贤,有武有文。
谓不用耶,出入中外。
谓尽用耶,方起忽仆。
乍用亟置,曾不展布。
彼用者天,彼成者年。
天与年啬,公何疾焉。
赡彼许藏,水绕山围。
我作铭记,展我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