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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皇帝书开禧元年四月二十七日 南宋 · 华岳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八○
四月吉日,国学发解进士华岳谨熏沐百拜,裁书献于皇帝陛下。
臣闻职谏诤而不言有罪,非谏诤而辄言有诛。
臣以一介草茅,误叨教养,非敢僭以求狂妄之诛,诚以天下之大变将形,国家之大祸将至,有职守者不敢言,无职守者不敢僭,臣于此时不能剖露肺肝,控告君父,则不忠之罪不惟不逃,而臣之身首将异其处,虽有,乌得而食诸。
臣自旬月以来,都城士民徬徨相顾,若将丧其室家;
诸军老小隐哭含悲,若将驱之水火。
阛阓籍籍,欲语复噤,骇于传闻,莫晓所谓。
臣徐考其所自,则侍卫之兵日夜潜发,枢机之递星火交驰,戎作之役倍于平时,邮传之程兼于畴昔,乃知陛下将有事于北征,而为军若民皆如是之皇皇也。
臣尝闻之,夷狄之于中国,犹盗贼之于四民,螟蟊之于五谷,可谓不容并立矣。
士生斯时,正冠履之分,雪祖宗之仇,扫山陵,归宗社,所当讲也。
然臣考之天时,按之人事,盖有大不然。
何者?
古之为夷狄者一,今之为夷狄者五;
古之为中国者一,今之为中国者三。
何夷狄中国之皆多于古也?
夫侂胄以后族之亲,位居极品,专执权柄,公取贿赂,蓄养无籍吏仆,委以腹心,卖名器,私爵赏,睥睨神器,窥觇宗社,日益炎炎,不敢向迩。
此夷狄之居吾腹心者也。
朝臣有以庸琐之资请姻师旦,骤入政府者,有以谀佞之资阿附侂胄,致身显贵。
陈自强老不知耻,贪不知止,私植党羽,阴结门第,凡见诸行事,惟知趋承侂胄一人,而君父之□□不知。
有以保正耆长之材而钧衡天下,鼎鼐四海。
此夷狄之居吾股肱者也。
爽、奕、汝翼诸李之贪懦无谋,倪、僎、倬、杲诸郭之膏粱无用,诸吴之恃宠僭专,诸彭之庸孱不肖,皇甫斌、魏友谅、毛致通、秦世辅之彫瘵军心、疮痍士气,以至陈孝庆兴祖、商荣、田俊迈之徒,皆以一卒之材,各得把麾专制,平日剜膏刻血,苞苴侂胄,以致通显,饥寒之士咸愿食其肉而不可得。
万一陛下付以大事,彼之首领自不可保,奚暇为陛下计哉!
此夷狄之居吾爪牙者也。
程松之纳妾求知,□□□之售妹入府,□□□之献妻求阁,鲁󰀃之贡子为郎,□□之阿谀仆隶,□□之甘心鹰犬,富宫之庸驽充位,□□□□之奴事奸恶,□□□□之生事迎合,□□□□□□之私立异议。
此夷狄之居吾耳目者也。
苏师旦以秽吏冒节钺,牙侩名爵;
周筠以隶卒冒戎钤,市易将相
此夷狄之扼吾咽喉者也。
吾之腹心、吾之股肱、吾之爪牙、吾之耳目、吾之咽喉而无非夷狄,则彼之所谓夷狄者实未足忧,而此之夷狄盖已周吾一身之间矣。
讵可舍吾身之夷狄,而徒事于边鄙之夷狄耶?
「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所贵乎中国者,皆听命于陛下也。
今也予夺之命、黜陟之权又不出于陛下,而出于侂胄,是吾有二中国也。
命又不出于侂胄,而出于苏师旦、周筠,是吾有三中国也。
夫虏人以一夷狄而犹能据吾之中原,曾谓其有五夷狄而不能蹙吾之元气乎?
虏人以区区关河之地犹能逼我淮汉,曾谓夷狄之居吾腹心、居吾股肱、居吾爪牙、居吾耳目、居吾咽喉,而不凭陵吾之宗庙社稷乎?
以一中国而抚四夷,犹曰不可,曾谓一家之中自为吴越,一舟之中自为敌国,而能外制夷狄乎?
比年以来,军皆掊克,而士卒自仇其将佐
民皆侵渔,而百姓自叛其守令。
家自为争,人自为战,此又启吾国中亿万之夷狄也。
今陛下不务去吾腹心、股肱、爪牙、耳目、咽喉与夫亿万之夷狄,而欲空国之师,竭国之财,而与远夷外戎相从于血刃相涂之地。
顾不外用其心欤?
臣自丱角以来,推衍三式之书,自去岁上元甲子,五福太乙初度吴分,四神直符对照荆楚,始击蜚符,旁临瓯越,青门直使交次于幽蓟,黑杀黄道正按于燕赵。
考之成法,主算最长,客算最短。
兵以先发为客,后应为主。
自太岁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庚午六年之间,皆不利于先举。
傥其叛盟犯义,挠我疆埸,至于事不获已,然后应之,则反主为客,犹曰庶几。
万一国家自首其事,自倡其谋,则将帅内睽,士卒外叛,涂炭万民,血刃千里,其为应验,速若影响。
此天数之不利于先举也。
亿万之夷狄萃乎吾之国,五者之夷狄周乎吾之身,将帅庸愚,军民怨怼,马政不讲,骑士不熟,豪杰不出,英雄不收,馈粮不丰,形便不固,山寨不修,堡垒不设,吾虽带甲百万,运粮千里,而师出无功,不战自败矣。
此人事之不利于先举也。
汤武革命,应天顺人;
黄帝征伐,天时人事。
臣愿陛下诛吾腹心、股肱、爪牙、耳目、咽喉之夷狄,尽其群党而勿疑其滥,异其身首而勿疑其惨。
吾国中之夷狄既已诛矣,然后公道开明,正人登用,法令自行,纪纲自正,豪杰自归,英雄自附,侵疆自还,中原自复,天下自底于和平,四海自跻于仁寿,何俟乎兵革哉?
不然,则乱臣贼子毁冕裂冠,哦九锡隆恩之诗,恃贵不可言之相,私妾内姬,阴臣将相,鱼肉将士,涂炭生灵,坠百世之远图,亏十庙之遗业。
陛下于此,虽欲不与之偕亡,则祸迫于身,权出于人,俛首待终,何脐可噬?
事之未然,难以取信,臣愿以身属之廷尉,待其行军用师,劳还奏凯,则馘臣之首,风递四方,以为天下欺君罔上之戒。
傥或干戈相寻,败亡相继,夷狄外攻,奸臣内叛,与臣所言尽相符契,然后令臣归老田里,永为不齿之民,实出天地父母生成之赐。
干冒天威,罪当万死。
不备。
臣岳百拜(《翠微南征录》卷一,四部丛刊本。又见《宋史》卷四五五《华岳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五,《南宋书》卷三九,《右编》卷一七,《南宋文范》卷二四,《锡山文集》卷四。)
「臣」字原空格,以意补。
再上皇帝书(平戎十策 开禧三年 南宋 · 华岳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八○
开禧三年吉月吉日,待罪国学发解布衣臣华岳,谨昧死百拜,裁书献于皇帝陛下。
臣向以狂妄,叩阍乞罢兵事,冒犯天威,重蒙圣慈,不赐诛戮,谪臣建安,迨今两载。
伏自待罪以来,日闻边鄙之音,伤痛不已,乃知臣前日之所以料陛下今日之事者审也。
夫救火于炎炎之时,不如徙薪于曲突;
拯溺于狂澜之中,不如济人于溱洧。
今火之既焚,水之既溺,复将坐视而不恤,则燎原滔天之患将莫知其所止矣。
当其未焚未溺,臣不能挽回陛下之听,臣之罪也不可逃;
及其既焚既溺,复不能为陛下扑灭而疏导之,臣之罪可胜诛邪!
臣尝闻之,立帝王之大业者在豪杰,扫天下之妖孽者在英雄。
高帝惟能收三人杰,故赤帝子之业不劳而成;
光武惟延揽英雄,故中兴之功定于十有三年之速。
英雄不收,而咨谋于庸常科目之儒,豪杰不招,而听命于尝试草草之士,臣知其褊见浅识,适足以资敌人深长之谋,而轻举妄动,鲜有不奔军而误国者。
然则陛下今日之事,将付之于书生学士邪,抑付之于英雄豪杰邪?
夫所谓英雄豪杰者,山林特起,拜为父师,江湖隽逸,视为标准,衣冠缙绅,足未尝蹑其门,王公大人,名未尝过其目。
其所究心者,门屏缶听,种冰阱囤,飞灰走雷,风篁水栅,木匮摇波,透石远汲之制。
其所筹算者,五福大游,君基臣基,天乙地乙,四神直符,小游民基,青门直使之诀。
其所歌诵者,长庆人事,诸子秘传,张氏屠寇,九星营寨,诸家秘密之书。
其所交游者,唐城桐柏,牙海狗,东邹南偃,夹山六安,鸡鸣马嘶,羊岘房陵,襄淮遗逸之士。
其所畅望者,巢淮涟泗之浅深,可以通津之远近,淮汉荆襄之肥瘠,可以屯兵之多寡。
其所素晓者,淮东多川泽,利舟楫而不利步骑;
淮西多山林,利步骑而不利舟楫。
其所收集者,皆梁汉奇材,荆楚壮士,烟云楼阁,波涛楼橹,窟穴药石,风云占候之人物。
其所计度者,山口枞阳东关斥江,裕溪马肠,九曲狗溪,射阳杨口,洲头杨林之津。
要以至荆襄之战地三十六,何地为险,淮南之山寨九十四,何寨为要。
论至于此,则英雄豪杰之士,其视夫书生学士之流,岂不大有径庭也哉?
仰惟皇帝陛下奋五百岁间生之资,恢亿万载中兴之业,将以合天下而为一家,合夷夏而为一统,凡兵家之事,无不曲尽其至,自宜一举而朔庭空,三箭而天山定。
何大兵之出,两周星次,而大捷之未奏邪?
何调发之帅布满沿边,而废置之靡定邪?
掘池三尺,可守一城,兵家之濠堑也,何长淮千里,不足以限守禦之阈也?
一夫守隘,万夫莫向,兵家之险要也,何云屯百万,不足以塞犯淮之寇也?
尺寸之地所必争,何贼锋未交,先自弃其城邑
颗粒之所必计,何贼虏未至,先自焚其粮草也?
市人可驱,乌合可斗,兵家之妙用也,何今日二浙、福建、江淮荆湖新招之卒,其发解于宣司者,乃病于教阅之未精邪?
唱筹量沙,因粮于敌,兵家之奇计也,何今日武昌蕲阳、山口、枞阳、池口、芜湖、采石、建康镇江交收之米,其桩积于沿江者,尚虑其积之未丰邪?
臣尝深思而熟计之矣,非陛下之宠遇者皆科目行伍之材,而英雄豪杰之材则未蒙于宠遇,擢用者皆规矩准绳之士,而泛驾不羁之士则未蒙于擢用,故如是欤?
自今以观,师行千里,命下两载,求贤之诏下郡国者无一字,荐贤之书入章奏者无片纸,荆襄之遗逸未闻其姓名,江淮之豪放未识其面目,人材何自而能出,事业何自而能济?
以故甲日亦战,乙日亦战,不知夫壬遁之为何术也;
生道亦出军,死道亦出军,不知夫青黑之为何神也。
张曰可将则将之,李曰可罢则罢之,不知张李之说孰为果然邪;
左曰可攻则攻之,右曰可守则守之,不知左右之说谁为适当邪。
吁,庙堂有知兵之臣,则总调发者皆真实之材;
宣司有知兵之士,则受节制者无侥倖之将。
故庙堂知兵,则知兵者进,而不知兵者退;
宣司知兵,则知兵者将,而不知兵者罢。
兵不自知,而一切黜陟之术悉听诸人,吾见其事业之所成,有不待智者而后知其必败也。
今日之事,正坐乎此。
一则取士而不得其实,二则招军而不尽其材,三则禦骑者未得其具,四则陷骑者未有其策,五则得其地而反失其心,六则守其地而复无其备,七则恩威之不明,八则利害之不密,九则急务在财计而财计未丰,十则边计在马政而马政未备。
十者之弊,非有英雄豪杰之士为陛下洗而新之,则他日败亡之患,盖有不可胜言者矣。
臣请为陛下条陈之。
再上皇帝书 其一 取士 南宋 · 华岳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八○
臣尝读《孙子》一书,至十三篇之末,其论上智为间,有曰:「殷之兴也,伊挚在夏;
周之兴也,吕牙在殷」。
殷周之王,固天命之所攸属也,何伊挚、吕牙之能为兴亡也哉?
盖用间之法,不以豪杰之未至为可忧,而以豪杰之去国为可虑;
不以英雄之未附为兵家之急,而以英雄之去己为腹心之忧。
故夏虽未亡,而挚去则亡;
周虽未兴,而望至则兴。
是知英雄豪杰之去留,为社稷邦家之休戚,而今日之急务诚在此而不在彼也。
况夫名山大川,秀所由钟,嶞山乔岳,神所由降,千岁之日至,则间世之士生。
必有翘楚之材、特起之子,梦寐未形,占卜未见,寓于贫贱闾阎流俗之中,隐于耕农商贾草莱医卜之下。
罗之以科举邪,彼不善于章句之儒;
诱之以利禄邪,彼不由于闻达之路;
置之于驻劄将佐之中邪,彼不生于营垒行伍之地。
三城桐柏之耕农,罗源贾木之樵牧,六安辽峰之高隐,羊岘房陵之商贩,类多抱负所长,高出世表,能否相参,有无相授,非不欲求用于世以尽所蕴,然上则招致无方,而下则无阶可进,内则搜访无术,而外则无门可入。
是必庙堂广于延纳而无间于疏远,幕府勤于听览而无拘于早暮,监司州县专于荐举而不遗于微贱。
其门有八:一曰有官,谓沈溺下僚,不能自奋;
二曰无官,谓素在草茅,不能自达;
三曰世家,谓将帅子孙,不能自效;
四曰豪杰,谓江湖领袖,山林标准;
五曰罪戾,谓曾犯三尺,求脱罪籍;
六曰黥配,谓材气过人,轻犯刑法;
七曰将校,谓素有谋略,久淹行伍;
八曰胥靡,谓隐于吏籍,不得展布。
臣愚欲望朝廷明赐告谕,上而二三大臣握发吐哺,结四方豪杰之心,下而中外诸将解衣推食,作一代英雄之气。
在诸路则责之于监司州县,在诸军则责之于制领将佐
开推挽之门,去游谒之禁,谕之以文榜,激之以忠义。
识军国之利害者许其自陈,识山林之豪杰者听其自荐。
使天下有爱君忧国之心者皆得布露,有过人脱颖之材者皆得导达。
择其所陈果有切于军国大事者,解发宣司,审覆其实,发付军前,随材录用。
其有言词浮诞、簧鼓世俗者焚之;
其有互易乡贯、指陈他事者毁之。
言词朴直,无令弃之,恐过人之资,拙于朱墨;
虚辞华丽,无令收录,恐科目之儒,例于奔竞。
如此,则闻达者既至,不求闻达者亦得以识其姓名;
利禄者可招,无心利禄者亦得以知其岩穴。
不然,则草莱之雄未能尽致,反有以滋他日匹夫窥觊之私;
山林之奸不能尽收,适有以启异时萧墙眦睚之衅。
今我国家用师百万,运粮千里,宇内耸动,天下响应,率未闻有能荐一豪杰,举一谋士。
不知淮自桐柏以东,为里一千六百,沙浅之地凡一百一十有一,而海峤皆通津焉。
沿淮屯守之师,自喻口至浮光,不过一十馀所,中间利害去处十阙八九。
汉自京以西,为里一千四百,滩碛之险凡八十有一。
而桐之地,千里平阪,寸□□水,略无限隔;
荆襄守禦之兵,自信阳、安复荆门光化,亦不过六七屯戍,间道甚多,拒禦不及。
婴其四集之锋,而塞其阙然不满之处,殊非有能任其责者。
盖怀材抱艺之士,耕云钓月之徒,天下晏然,四方无事,犹切意功名,更相劝勉,以图进取,事业之秋,孰甘疏外?
苟招致之不廑,旁求之未尽,则舍虞之秦者,乌知其非百里奚,背楚归汉者,乌知其非韩淮阴
况夫杨朱之歧,可以南,可以北,孟轲之水,决之东,决之西,前晋后楚,无路不通,左赵右燕,无关可隔,是可不为之虑邪?
此取士之说,臣所以拳拳于论事之首也。
其二 招军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八○
臣尝观太公练士,必因其能否,聚为十一等级,未尝有废弃不用之卒。
吴起练锐,各因其材,别为五等,故决围屠城,无施不可。
夫天之降材,不可以一律拘,故君之用材,不可以一概论。
将限之以等量邪,长者或懦而无能,短者反勇而有用。
将律之以肥瘠邪,肥者或拙于驱驰,瘠者反俊而骁勇。
将齐之以老少邪,少者或钝于教阅,老者反精于鞍马。
将取之以善恶邪,善者或嫌于姑息,恶者反雄于战斗。
将责之以门望邪,尺籍伍符之子或骄堕于不学,破落游手之人反亡命于不顾。
何者?
攻城掘地,惟穿窬之盗斯能成钻斡之功,长鎗大剑之材无用也。
漂流破堰,惟泛海掠潮之寇斯能成溃决之功,揭竿斩木之材无取也。
沈舟漏舰,则过淮盗马、越汉运盐之子斯能成出没渊源之功,弯弓牧马之材无能也。
袭营垒、警保寨,则昼伏夜动,神出鬼没,伺人之墙壁、觇人之财宝者斯能密其出入之踪,畏刑惧法之徒无所施其巧也。
探贼营之虚实,窃贼军之旗号,视死如归、饮毒如蜜者斯能舍其性命之重,顾惜之士无所用其力也。
夫有一技则生一材,有一材则济一用。
因技以求材,因材以制用,其说有六:一曰合格,谓身及等仗,体无残疾;
二曰亡命,谓漂泛淮海,鼓诱溪洞;
三曰逋逃,谓惧罪逃窜,思得自效;
四曰破格,谓等仗虽悭而骁勇过人,肢体虽残而武艺无敌;
五曰盗贼,谓累犯刑法,无生可谋,甘为盗贼,无术可禁;
六曰私贩,谓私贩商榷,偷瞒商税。
广行招致,随材任用,其有犯法,必杀无赦。
仍令选择材技,分为十等,各置将队。
有善穿窟穴,可以攻城者,聚为一卒,名曰窟穴将,以备攻城之用。
有善弄潮泛水,可以浮液者,聚为一卒,名曰波涛将,以备锥凿贼船之用。
有善攀椽上屋,缘梁走柱,可以登陟者,聚为一卒,名曰楼阁将,以备登城越险之用。
有善飞烟射火,流光走爆,可以通放者,聚为一卒,名曰烟火将,以备烧毁城邑之用。
有善夜行,不以镫烛,可以暗袭者,聚为一卒,名曰潜身将,以备惊劫贼营之用。
有善捕兽获禽,笼槛教使,可以驯熟者,聚为一卒,名曰飞走将,以备充神出怪、疑兵惑敌之用。
有善上竿立索,可以超望者,聚为一卒,名曰轻捷将,以备登高望远、窥伺空便之用。
有善知海道蹊径,黄黑洋岛者,聚为一卒,名曰洋海将,以备浮江泛海、潜兵密渡之用。
有善撑驾船舰,验风辨云者,聚为一卒,名曰风云将,以备移风易雹、闪误舟船之用。
有善雕镌陶铸,机织销画者,聚为一卒,名曰机巧将,以备不测,设为怪服异旗误敌之用。
其馀搭材工匠,悉如常法。
则兼收并蓄,悉无所遗。
茍以为长而及等仗者为弓手、鎗手,短而插指板者为弩手、斧手,不知弓鎗弩斧之外犹有馀用也。
无籍之子弟为马军,新刺之百姓为步人,不知步人马军之外犹有馀材也。
不曾犯徒,不曾刺环,无残疾者,可以充招,而不知犯徒刺环、欠指眇目之中,其果勇有大过人者。
今我国家诸军驻劄之兵并已差出,而守营垒者皆老弱队外无用之卒;
诸州禁卒及寄招三分之兵并已拣发,而留家基者皆残疾废弃之士。
去岁他郡未知丰歉,而福建一路禾苗白死,收不及半。
泥足方乾,而民已告饥;
刈铚方解,而籴已告涌。
若不尽行招致凶恶无赖亡命之子,归为国家大用,臣恐奸雄不出而无籍亡命,反为吾境之内忧,妖祥乌合无归而啸集,反为我山林之怪异。
平居无事,犹可诿者,今方兴举恢复大事,可不预为之计哉?
此招军之法,臣所以拳拳于论事之次也。
其三 禦骑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八○
臣闻古人以骑射为匈奴之长技,前辈谓虏人骑兵非中国所能敌,盖敌之所长者马军,所能者骑射也。
吾能料其所短而不能料其所长,则己一而敌二,非兵家之上谋;
吾能制其拙而不有以制其巧,则敌算多而己算少,尤兵家之深患。
河南冀北之地,为地最广,而畜牧颇多,吾国之数,十不足以及其四五;
宕昌横山之监,为地绝远,而驿程断绝,吾国之马,十不足以及其二三。
马步三司之马虽仅言数万,而羸弱老病将及其半;
江上诸军之马不过五万,而在假未该入队之数,不啻三分之一。
此其为马,尤非中国之所能敌矣。
况吾之马,行石则瘾,行泥则陷,敌之马则雨雪连月,其去如跃,沙碛千里,其疾如飞,而非吾马之所能敌也。
吾之马遇午而饮,遇晡而料,敌之马则连牧数月,而汲饮不拘,连饿数日,而乘骑不乏,而非吾马之所能及也。
然则何以制之邪?
曰车而已。
夫所谓车者,太公之扶胥,其制不传于古;
楚子之乘广,其用不适于今。
宣王之四牡八鸾,则百五十人之制,于曹为太多;
荀吴之攻车守车,则一百人之制,于荆淮为太少。
信阳使臣张敌万尝为车以献于朝矣,下置四轮,上施一屋,前张以幔,后掩以木,其制非不善也。
然十人两牛,非独力之所能举。
池州帅臣刘震亦尝为车以献于朝矣,下置一轮,上载一弩,顶覆一盖,中立四柱,其观非不美也,然上重下轻,非独轮之所能胜。
盖张之本意惟欲其运粮,故兼用以禦敌,始于敌不可禦,而终于粮之不可载。
臣之为车则不然,能总数木之器而聚以成车,则车之用可以禦敌骑之冲突;
分一乘之车而析以成器,则器用可以助吾兵之搏击。
平原旷野则合而为车也,势如山岳,环如营壁,而敌骑不得以婴吾之锋;
阻山带河则析而为器也,长以禦短,短以禦长,而敌人不得以测吾之妙。
古之车重而艰于回环也。
吾之车轻而易于回环。
古之车大而艰于搬运也,吾之车小而易于搬运。
古之车行地一丈二尺,吾之车亦行地一丈二尺,而雕斲之工,比古为无费。
古之车一乘当八人,而吾之车亦一乘当八人,材干之用,比古为不多。
前掩以牌,𣲿以药石,而火不能焚,水不能溺。
中贯以鎗,透以孔窍,而行则后推,陷则前举,平地大阪,贼方欲逞其骑射之能,吾乃以是车而列阵之前,则敌之射骑穷矣。
便风利地,贼方欲极其番马之劲,吾乃以强弩而伏之于车之后,则敌之马军钝矣。
无他,弓之所及者近,而弩之所及者远,步之所禦者虚,而车之所禦者实。
中发以极远之弩,外捍以禦实之车,则伏从胸背而发,骑从腰胁而出,敌虽圣智,亦有所不可逃矣。
此臣所谓禦骑之具也。
其四 陷骑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八○
臣闻近者诸军制为马黄、克头、锹头、神劲、神臂弩之属,以破其骑射之能,制为木叉、沙栏、拒马、鹿角之属,以破其邀劫之速,其术似矣。
盖弩能发矢于数百步之外,使彼之骑射不得以及于我也;
然皆用于步人,而步人素非马军之敌。
车能禦敌骑之邀劫,而使敌之骑军不得以覆于我也;
然皆病于重滞,而非一士一卒之所能独举。
故弩之弊在于步人必有捍蔽,斯可后伏。
臣之轻车,非弩之捍蔽欤?
车之弊弊于重滞,或有搬挈,皆成弃物。
臣之轻车,非物之轻捷欤?
张骑为翼,有所不能掩,附火于箭,有所不能烧,车之用固妙于当代矣。
然车可以制敌骑之冲突,而不能追迫虏骑,而置于必死之地;
车可以遏虏骑之邀击,而不能暗陷虏骑,而纳于必败之域。
彼有为铁蒺藜之具,使马足受刺,而连颠于道路矣;
然铁蒺藜之锥尖而且小,马足上覆,则深没入土,而不足以透其蹄甲之坚也。
彼有为木蒺藜之具,使马足中毒,而联覆于队伍矣;
然木蒺藜之锥钝而不利,马足受浅,则锋角摧折,而不足以破其蹄甲之厚也。
彼复有造为守城之具,曰连板茅针,上有一锥,下置一板,或者以之而陷骑;
然败于丑形而易见,下马步行,可拾而取,上马乘骑,可望而避,而不足以陷骑也。
彼有造为守城之具,名曰鹅项茅针,首尾有锥,而身腰两曲,或者以之而陷骑;
然败于筌插之不坚,受压于东则斜倒而西,受压于南则斜倒而北,而不足以陷骑也。
彼有所谓铁皂角者,锋固利矣,而枝柯之软,无所取材。
复有所谓铁菱角者,制固美矣,而尘沙之陷,无所施巧,然则皆不可以陷骑,而何以制之邪?
曰铁蕈、曰贮而已。
夫所谓铁蕈者,上锥下平,状若木蕈,蹋之则下不入土,压之则上可入肉,锥缀于番马蹄甲之下,而不容取剔,是谓铁蕈。
夫所谓贮者,一毬六锋,状如鼠黏。
四围有锥,而可破蹄甲;
中间有蒂,而不没尘土。
马蹄及之,则上尖下圆,而牢不可破;
马足踢之,则六方有锋,而左右中毒。
而不可以手握,而恐其伤人;
不可以帛裹,而恐其脱颖。
是谓贮。
惟是药之以锥,而所中则与药俱中;
筒之以,而欲放则倒筒而放。
夫马之为物,非人可比,一马或颠,则左牵右绊,而百马皆颠;
一骑或覆,则前挨后触,而百马皆覆。
无他,互相控制,故众倒不容以自支;
交相逼匝,故连蹶不能以自止。
惟能以轻车之制,而绝其骑之不可来;
复以铁蕈、贮之具,而陷其骑于不可去,敌虽圣智,亦有所不可逃矣。
此臣所谓陷骑之策也。
其五 得地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八○
臣闻兵有万机,系乎一将;
人有四体,系乎一心。
一将不谋,则万机皆失;
一心不安,则四体皆病。
故三蜀之地,人心在关;
京淮之地,人心在城。
合数十州而为蜀,固非一朝可破也,然一关苟失,则三蜀之民皆无自存之心。
总数百里而为城,固非一夕可虏也,然一穴可攻,则三军之众皆无自守之策。
此无他,人心之所恃者在关与城,关之与城既不足恃,毋怪其徬徨而无计也。
二广之心在于岭,二江之心在于江。
一夫越岭,则全广之民皆忧惶而不可禁;
一舟渡江,则江南之民皆溃散而不可止。
此无他,人心之所恃者在岭与江,岭之与江既不足恃,无怪其束手以就禽也。
故善用兵者,必先守其心,而不失其所恃焉,斯为善守之策矣。
故古人之用兵,不以地为难取,而以地为难守;
不以城为难拔,而以城为难据。
得敌之城而复陷于敌,若未害也,然敌人之再得,则必怒其城中之人前日敢于降我,而逞其歼灭之威,则他日未下之城岂不为后者计哉?
强则进取,弱则弃去,此非素有之物,奚足恤也,然敌人之既夺,则必惩其将帅民旅前日之敢于叛己,而极其杀戮之暴,则其馀未降之邑岂不为他日计哉?
此一郡之失,则百郡无敢降之心;
前车之颠,则后车有覆辙之戒。
以逸待劳,况乎淮北之地,城外平坦,无屋可居,无营可守。
贼若突至城下,严兵拒关,不得与战;
伺其夜而将卧,则密遣一军邀其腹背。
遇贼整兵,则挨门复反,而不与之斗;
迨其卸甲偃息,则又出一军以震之
由是自昏至晓,无时而息,则贼军夜不得以偃卧矣。
伺其晓而将炊,则密遣一军突其营垒。
遇贼觉知,则挨门复入,而不与之战;
迨其卷甲释兵,则又出一军以鼓之。
由是自晓而午,自午而暮,无时而已,则贼军昼不得以饮食矣。
伺其马之饥,而刈草刍于远所也,吾复引兵抄出别门,以袭其虚,则贼兵不能弃营出刈,而贼之马馁矣。
伺其军之渴而求饮汲于他涧也,吾复引兵急出他道,以窥其后,则贼兵不敢控马远饮,而贼之马渴矣。
吾之兵更出更入,而出入不时,则贼之兵日夜惊惶,而进退无策;
吾之门或开或阖,而开阖不常,则贼之兵首尾相结,而去留无计。
欲侵掠于远郊,则惧吾兵之急乘其隙;
欲奋死于一战,则遇吾兵之不撄其锋。
风则飘扬砂石,糁塞眼目,而贼兵不安于旷荡之场;
雨则淹渰庐舍,漂洒肌肤,而贼兵不便于泥涂之地。
热则日烘胸背,而连宵不睡之卒颓然如醉,而手足不能以自举;
寒则冰结须眉,而数日不食之兵僵焉如仆,而魂魄不能以自全。
外则袭其粮馈而不使通,内则谨其烽燧而不与校。
近则旬日,一月,至其人倦马疲,昼惊夜畏,然后出吾轻锐之师冲其要径,强劲之弩伏其归道,敌虽圣智,亦不战而成禽矣。
守城之秘法三十六,其要则曰种柴,曰贴城,曰招箭,由虚帜,曰暗堑,曰透犬,曰备□,曰倒楗,曰截径,曰密戈,曰漏窟,曰合洞,曰门栈,曰敌䈋之属,最为紧切,而今未之设也。
攻城之秘法四十二,而其要则曰流星,曰反炮,曰透窟,曰灌水,曰聚沙,曰堰板,曰飞桥,曰洒毒,曰采鸽,曰风药,曰流火,曰去粮之属,最为紧切,而今未之晓也。
吾今尽其所谓守城之法,而尤备其所谓攻城之法,故胜在我而败常在彼,巧常在己,拙常在人。
然是法之外,必求城外通衢可容贼骑往来者,为伏筌之法。
法用批成鎗,炼之以火,埋鎗于地,绊之以
马足受绊,则急枪出,自中其胸臆矣。
此伏筌也。
复求吾城之小径可通贼出入者,为暗阱之法。
法用掘地成阱,广三寸,深一尺,破竹成须,横用两圈,纵卒利人,足受陷则脚出入而自其胫肿矣。
此暗阱之法也。
恐贼夜至而窥我营寨也,为触纲之法。
法用木桩一张,竹檐七片,贯桩以檐而成弩,制如猎具。
以之触马,则线高三尺五寸,而马首可穿;
以之触人,则线高四尺五寸,而人首可贯。
弩机与一线相通,触线则弩机自发,贼人遇之,必疑吾兵之夜伏,而不敢及我矣。
此触纲也。
恐贼夜袭而惊我士卒也,为伏虎之法。
法用桩六十枚,横木三十枚,缚而为架,制如曝竿。
缚羊三十腔于桩架之上,拽鼓三十面于桩架之下,羊足与鼓面相及。
羊怒则双足击鼓,夜不绝声,贼人闻之,必疑吾兵之夜出,而不敢以近我矣。
此伏虎也。
营壁不坚,恐其惊噪,为反疑之法。
法用哑炮药线,炬火鬼镫,各穿贯于硫黄、燄硝、纸撚之上,计夜时刻,为线短长。
先为白衣,撑立如数人,枚置近炬火,遇烧药然至炬火,照见白色之衣,宛如人立,兼哑炮、鬼镫之类相间而发,贼人见之,将谓吾兵暗伏,而自遁去矣。
此反疑也。
道路阻隘,恐为盗劫,为更之法。
法用响棒、帮子、铜锣、队鼓四件,各置撞棰。
于近水去处立一水车,随水运转,车上安棰,或密或疏,遇车转,则棰棒自打。
亦用白衣撑立,如有人物,木枝阴暗,如有庵舍,置近金鼓,兼响棒帮子之属相间而发,贼人闻之,将谓吾军潜伏,而引退去矣。
更也。
白阱之法,内安筌、铁针、皂角刺之属,上则掩以沙土,而随其地之颜色,使贼人止知其为沙土之地,而不觉足陷,此白阱也。
青阱之法,内亦安筌、铁针、皂角刺之属,上则掩以麻麦草芥,随其物之种类,使贼人止知其为麻麦草芥之地,而不觉足陷,此青阱也。
马拖之法,绊索于道,系鎗于索,索出于地,鎗掩以土。
遇马足被𠡊而走,则索尾之鎗悉自卓其腿腹矣,此马拖也。
马筒之法,掘地一尺,口阔三寸,内置四镰,中分四旁,遇马被陷而拔,则筒口之镰悉自中其蹄甲矣,此马筒也。
若此之类,不容遍举。
如此,则敌兵虽强,何术之我加;
敌众虽多,何祸之能及。
我将反有以收其按营休士之功,而掩覆乎敌人之所不及矣。
臣故曰得地而反失其心者此也。
其六 守地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八一
臣闻故乡之歌,帝王不能免;
怀土之念,小人不能忘。
彼其丘墓之营,非一祖一宗之积;
田园之乐,非一朝一夕之故。
一旦束装以迁,襁负而去,吾之产庐皆贼人之营寨,吾之马牛皆贼人之脍炙。
遗弃之敖仓米粟,反有以资贼人之粮食;
遗弃之金宝财帛,反有以资贼人之裹囊。
吾之父老皆颠隮于道路,吾之幼稚皆遗掷于沟壑。
见父老之颠隮,则弟子无心于战斗;
见幼稚之弃掷,则父兄无心于守禦
稽求之于昔,靖康绍兴之间横涧山之不守,而濠梁以陷,紫金山之不守,而三邑以戕。
大江之南,平时丰稔,犹藉两淮粒食,以给岁月,一旦淮北之民反辐凑于平日倚籴之地,日添食众一千万口,月添食九千万石,积以岁月之久,计以繁剧之数,商车既竭,廪工亦空。
当是之时,米㪷五十、银两五百,留于淮堧者皆伤杀,奔于江南者皆饿死。
此其事业之不振,盖基于山寨水寨之不可守也。
验之于近,去冬今春之间,钟离定远之民不安之于高九郎、烽火、横涧、文贤之山,而濠梁之民皆罹于变迁之苦;
安丰、寿春之民不安之于燕九娘、龙神、二郎岗、芦塘之山,而芍陂之民皆沦于转徙之难;
盱眙高邮之民不安之于毛工、胡鼻、莲花山,而淮东之民皆死于瓜州杨林江船之不得渡;
霍丘、正阳之民不安之于铁脚、桐山、枫原、西安之山,而淮西之民皆病于英六北峡关守把之不能出。
当是之时,近畿一路,白骨如市,举目一观,横尸满野,父老幼稚为无辜之鬼者不知其几千万人,牛羊谷为贼人之所有者不知其几千万计。
此其败亡之踵至,亦基于山寨水寨之不守也。
夫兵家之法,在我无间之可乘,然后彼之间可乘于自固之后;
在己无隙之可伺,然后彼之隙可伺于自治之馀。
故古人不务攻敌之城,而必重于守己之城;
不务掠敌之地,而必坚于守己之地。
己之地能守而不拔,则彼之虚可乘,而无内顾之忧矣;
己之城能守而必固,则彼之隙可伺,而无后顾之患矣。
今国家屯兵于淮东,而淮东号为川泽之国
川泽之国多水寨,虽淮西亦有之,未如淮东之多所。
凡小洲大渚、沙屿石碛,水势环绕,人所不到之地,皆水寨也。
自谢杨、绿杨、石镜、老鹳新开诸河而言,凡四十馀处,而相通之寨九。
故当修为水寨,使近水之民皆居于一寨之中,而无虏劫之患,顾不便欤?
然或者犹谓织席为芦,流亡之民固可以偷安,积土为垒,迁移之固可以自足,然外无重城,何以捍贼兵之暗度?
内无坚壁,何以杜贼兵之潜步?
殊不知水寨之法,浅则有伏牛暗楗,可以破贼人之楼舰;
深则有草拉沈缆,可以挽贼人之舟楫;
浮则有绵穰杆,能使贼船之来,车不可蹋,橹不可摇;
沈则有锤锥浮钩,能使贼船之来,浅不可移,深不可去。
芦牌苇筏,阻以撞竿斜桩而不可到,则因风纵火之术,贼不可施,而我反可施;
浮罂坐鼓,阻于拦河截汊而不可入,则浮箭流火之术,贼不可用,而我反可用。
修水寨之秘法二十有七,无不毕备,则吾之民老弱偕安,而贼人无路之可通;
吾民之粮牧兼全,贼人无门而可破。
所积之物,吾军苟至,则资以三军之用,而有以寓夺敌之基;
所居之城,贼兵苟至,则视以为腹心之忧,而不敢以为无人之境。
然则今日守边之策,其可移于此邪?
今国家屯兵于淮西,而淮西素无山林之地。
山林之地多山寨,虽淮东亦有之,而未能如淮西之为多处。
凡山巅峭,于上平下险,无路可登,无阶可陟,人所难到之地,皆山寨也。
自安六、信阳舒城、东巢、庐江诸沿边而言,凡九十四处而外,有无水之砦六
故当修为山寨,使近山之民皆居于一寨之中,而无流窜之患,顾不便欤?
然或者犹谓登山为险,固足以为一时之计,绝顶为营,固足以苟目前之安,然上无井泉,则罂藏桶贮之水,不足以给旬月之久,其何以经贼人之围守?
下有平坦,用木耒石炮之具,不足以历时日之深,其何以备贼人之弓弩?
殊不知山寨聚为轮,透为筒,可以为𮉘之器,而天雨之水既得于留藏,而充足于日用;
曲木为架,断木为车,可以为远汲之溜,而山泉之水又得于引传,而备禦于天旱。
阴岩石窟可以种水,以浸润自生;
合槽埋水可以积水,而清溃不绝。
虑粮食之难运于上,则有粮船斜车,以济夫人力之所不可及;
虑贼寇之易至其下,则有浮木溜脚,以绝夫人迹之所不到。
方员二色之耒,随其山之险易,而不使之妄发;
灰火二色之炮,随其贼之远近,而不容于巧避。
烧土为圆,可以粉贼人之皮笠;
击石为弹,可以破贼人之顶板。
硬弩之外,又造蹋脚城,以杜贼径,使贼人之兵可见而不可近;
强弓之外,又造轮箭车,以避贼矢,使贼人之箭可发而不可及。
凡山寨之秘法三十有六,无不毕备,则吾民之老幼皆安,而少壮愿从于战斗;
吾民之粮用皆全,而盗贼无从而掳掠。
近寨而攻,则上寨甚险,而不得以遂其谋;
越寨而过,则下寨甚易,而或得以袭其后。
然则今日守边之策,其可后于此邪?
前日国家注意于海、泗、宿、亳之地,而淮南之地反不注意;
究心于唐、邓、陈、蔡之区,而襄汉之区反不究心。
故大兵长驱于前,而彼适得以蹑我之后;
诸道并进于北,而彼反得以覸吾之南。
老幼流亡,而少壮无心于捍禦;
城邑毁残,而将士无心于战守。
遗粮弃谷皆敌人之赢馀,流马奔牛皆敌人之辎重。
使无二三偏裨极力捍禦,则几使长淮之南尽入虎口,大江之北均为鱼肉,有志之士岂不痛哭于此!
为今日之计,莫若行下两淮州军,每一寨置寨官一员,令借补资秩以为之主宰。
每十寨置一将,令系省特差以为之提督
民有自备一寨,与众同居者,厚以大恩;
民有自出钱粮,与众用度者,优之以赏。
仍令劝谕土豪形势、总首统辖及愿补名目之士,纠其迩住之民,依山水二寨成法修治,于官无费,于民有益。
庶使沿边之民或有缓急,各无流徙之忧;
而义勇、弩手、忠勇等军亦安于战斗,而无老幼妻孥之患矣。
臣故曰守地而复无其备者此也。
其七 恩威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八一
臣闻豆羹之得不得,生死之所由分;
羊羹之及不及,胜败之所由系。
恩威之不明,三军之大患也。
自今观之,诸军之效用、马校则日请钱三百、米三升,至诸军之吐浑、威雄,则月请钱三千、米一石五升耳,何重于效用、马校,而轻于吐浑、威雄也?
新招之敢死,则日请钱三百、米三升,诸路之将兵,月请米一石五斗或一石八斗、盐一斤半或钱三百耳,何重于敢死而轻于诸路将兵也?
夫用命当先,奋身不顾,均一死生也,所遇之轻重乃如此之倍蓰焉,趋事赴功之际,宁无不均之叹哉!
借曰效用、敢死皆缓急可托之兵,故宜优其所请,然则吐浑、威雄诸路将兵,是国家故使之为不可托之兵,而徒费府库邪?
安抚司之强勇日请钱三百、米三升,至安抚司之亲兵,则请与诸州之禁军相为上下耳,何厚于强勇而薄于亲兵也?
两淮之万弩手则岁免田租三百亩,已及一千馀缗,忠义军、民兵令自备钱粮器甲,何厚于万弩手而薄于忠义民兵也?
夫视死如归,效死勿顾,均一性命也,而所予之厚薄乃如是其不相若也,万死一生之际,宁无不平之气哉?
借曰强勇、万弩手皆缓急有用之兵,故当厚其所养,然则亲兵、忠义、民兵是国家故欲使之为无用之兵,而徒费钱粮邪?
诸军新招之弩手则日请钱三百、米三升,而诸将之弩手则月请一石八斗、钱三百而已。
弩手一也,何优于诸军之弩手,而劣于诸将之弩手哉?
诸路禁军所以逃亡也。
诸军新招之水手则日请钱三百、米三升,而沿江淮之水军水手则自种自食而已。
水手一也,何优于诸军之水手,而劣于江淮之水手哉?
此浮光、正阳诸砦水军之失律也。
左翼军、摧锋军之出戍,训练官部队将则各添支十千、茶汤五千,河南、巢、浮光、襄阳、天长、六合、维扬、黄岗出戍之训练官部队将月止得于本券,而添支、茶汤之俱无。
诸州军之厢军、牢城月请石五,衣赐在外。
买工坐食,而生平不闻金鼓之声,诸衙占破,而终身不辨旌旗之色。
何诸州之禁军居则责以教阅,出则驱以战斗,而所请亦未能远过于厢军也?
夫沿淮之水军自种自食,而与诸军廪给之士例赴战争;
两淮忠义民兵之自备器甲,而与诸州有请之兵例从于征伐;
诸州厢军之坐食不劳,而与禁军之出戍者同禄。
是三者之弊,庙堂讵可不急为区处邪?
马步三司诸军之制领,在营出戍之将佐,与夫训练官部队将、旗教头之类,升差之法,除伴射获赏及射中铁帘人自合升差,其馀遇有窠缺,即合令诸军随其等级。
旗教头有缺,即于亲随内拍试武艺最高绝者充补;
部队将有缺,即于旗教头内拍试武艺最高强者充补;
训练官有缺,即于队将内拍试武艺最高强者充补;
以至将佐制领,亦皆循序而进,不许越阶而得。
庶使所部之人服其材艺,畏其号令,而无陵犯玩侮之患。
不然,职以势差,官以赂得,而夫人皆得以逞其侥倖之私,而士怨萃矣。
劝惩之君子,仍其旧弊邪,抑将以作成士气邪?
京淮忠义之统率,万弩之统领,与夫民将付、义军总辖总首之类,升差之法,除曾立战功及累劳绩人自合升差外,其馀遇有窠缺,即令诸总随其等级:遇将付、总首、总辖有缺,即于队伍中拍试武艺最高强者充补;
统领、统率有缺,即于将付、总辖、总首中拍试武艺最高强者充补;
以至旗头、教头、军头队将押队部队将,莫不使之人尽其职能,各逞其所长,所以为中服众人之具。
庶使所部之人推服其材,听从其令,而无欺玩之意。
不然,则官以侥倖差,禄有滥及,凡势人之家、掊敛之子皆得以藉其结托之私,而公议屈矣。
劝惩之君子,抑将听其自然而置之不问邪,抑将使头目皆过人之材,而行伍无不平之气邪?
夫不历行阵者皆滥厕于头目,而屡立战功之士反奔走于下僚;
怯懦疏拙者皆倖迁于将佐,而材武勇冠之人反淹回于队伍;
膏粱刍豢多资之家皆得以躐取将帅,而孤寒贫乏无依之士终身老死于马前之卒。
是三者之弊,庙堂讵可不急为之变更邪?
此臣所谓恩威不明者,亦必待得夫知兵之士而后明也。
其八 利害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八一
臣闻伪为袁氏之旗鼓,故袁氏之军以不密而败;
迟之帜,故尉迟之将以自泄而禽。
利害之不秘,兵家之大患也。
自今观之,向来归正之别有三:一曰因人鼓率,二曰远来慕义,三曰军前杀降。
因人鼓率者,随众归正者也。
远来慕义者,忠心归正者也。
所谓军前杀降者,口欲食我之肉,身欲寝我之皮,势力未加,勉强从命。
有司一时总名曰归正,而不知其此心所向,未尝一日不萌北归之念。
今存行伍者有之,擢为将佐者有之,除以麾节者亦有之。
然则本兵之地,胡为而不原其归正之初邪?
沿淮之凶恶,其别有四:一曰跳河,二曰两来,三曰兴贩禁物,四曰寇掠生事。
所谓跳河者,间谍也。
所谓两来者,奸细也。
所谓兴贩禁物者,铜钱胶漆军须也。
所谓寇掠生事者,谓夤夜骚扰外界,偷盗牛马财宝也。
以是四者,或妻孥于异境,或婚娅于绝域,或兄燕而弟秦,或男晋而女赵,此心所向,未尝一日不作过淮之念。
今编配诸州,刺而为敢死者有之,刺而为效用者有之,窜而归山林者亦有之。
然则将帅之官,胡为而不考究其自来邪?
小将深入,兵家所忌,分兵远击,兵家所戒,古人非不欲持人之家基,倾人之巢穴,而免劳吾之大兵之搏击也。
江油之役,虽艾之能,犹几于败;
匈奴之役,彼陵诚勇,仅亦不免。
古人所以不敢以孤军单将入于无援之地者,深恐敌人或裹其粮,或断其尾,则吾军之密机皆自泄于将士也。
伤中之士不遗于野,逃溃之卒不近于贼,古人非屑屑于细故,譊譊于末节,而失其大体也。
魏刖其足,齐有良谋;
楚失其心,汉得良将。
古人所以不容逃军病卒留于贼人之地者,深恐贼人巡逻而归,挟策而往,则吾军之机密皆自献于敌国也。
将之所居,固宜与士卒咫尺也,古人必围以重幕,而颜色之不相睹,严以阃阈,而声音之不相闻者,惧其夜出别营,以行闪误之谋,潜归幕府,以白请乞之事,恐其事机之易泄,而勿使知也。
将之所处,自宜与士卒通情也,而古人于日中之号,一时一易,夜中之号,一更一换者,惧其众所共知,则易以外闻,士所通晓,则败于难秘,虑其事机之易泄,而勿使久也。
彼有惧其递角之泄漏也,故立为名递之法。
谓如以「人皆畏炎热」诗二十字为号,写「人」字号者即知其为乞军器,写「皆」字号者即知其为乞粮食。
主将中枢,各收一本,以为辨对,而文牒之外,全无明文,及其所乞之事。
此名递之法也。
彼有惧其往来文牒之易辨也,故立为数递之法。
谓如以「湖上新亭好」诗二十字为号,写「湖」字号者即知其为乞军器一百件之数,写「上」字号者即知其为乞粮食二百石之数。
主将中枢,各收一本,以为辨对,而支牒之内,全无一字,及其所乞之数。
此数递之法也。
彼有以色为递者,谓以五色而辨其所申之意。
以蓝青而书号者,系乞何人,系在何军;
以赤朱而书号者,系乞何物,系在何处。
彼有以字代递者,甲乙丙丁之十干,即以为一二三四数目之代用,子丑寅卯之十二支,即以远近里数,殿润、升、池、江、鄂驻劄之代呼。
有以物递者,谓传一箭至,则添一百人,传一弓至,则添一千人之类是也。
有以衣递者,谓传一衫至,则一军发,传一裤至,则两军发之类是也。
以至水陆山险,皆有别名,左右前后,皆有异号。
递法有二十二等,递文有二百二十字,此远营别屯之所不可废也。
然亦时一换易,虽吾军将佐亦勿令通知,斯为善耳。
奈何自田俊迈禽,而虏人出我两淮之师,多用吾军之旗帜;
吴曦叛,而虏人袭我荆襄之师,多知吾地之险易。
臣之私意,莫若使吾教兵之制,反金鼓而为进退,有以破贼人之所已知;
使吾布阵之势,反曲直而为方圆,而有以异贼人之所已晓。
昔以此鼓旗而招将帅,今反以此旗而招士卒,复有以误贼人之所已闻;
昔以此旗而招统制官,今反以此旗而招部队将,复有以误贼人之所测识。
昔焉江鄂之旗五色而红脚,今则易之以他色,而复用青黄白黑之脚;
昔焉池阳之刀斜头而红靶,今则截之以平头,而复用青黑花绿之靶。
建康之弓旧多黑面,今或裹之以黄桦;
镇江之箭旧多白翎,今或换之以斑雉。
凡被禽将帅已知之事,皆反其所行;
凡被禽将帅已闻之策,皆反其所用。
彼果有意于归贼邪,则其所泄与吾今日所用迥然不同,而贼人必惑其所授之非真;
果无能而陷贼邪,则其所泄与吾今日所行了然相反,而贼人必疑其所言之不实。
夫然后在彼乖其所之,在我乘其所误,失一将而可以禽贼之百将,失一人而可以禽贼之千万人矣。
此臣所谓利害之不密者,尤必待得夫知兵之士而后密也。
其九 财计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八一
臣尝闻善生财者不生财,节其用则财乃生;
善致富者不致富,去其弊则富自致。
自今观之,绍熙庆元之间,朝廷行下诸路卖田,今虽住卖,而州县之卖者如故,官产所存已无馀蕴矣。
何旧卖之钱,提举司未为理解,而新卖之钱,诸州县又复隐匿邪?
乾道淳熙之间,朝廷行下沿江诸路起理芦场租钱,今虽住理,而州县之追者如故,欠籍所存已无馀数矣。
何积年已理之钱,总领所不为令项申发,而未理之钱,各州县不为摘出别解邪?
江东西之净课利钱,每贯收桩管钱四十文省。
向立桩之初,本为解发京师堆垛贯索之费,而今之净课利钱截支于诸州之大军矣,此桩管一项之钱果何隶邪?
淮东西之大礼银绢钱,每业钱一贯科数二百文。
向起此银绢钱之初,本为三岁一科,以为蒇事天地明堂之费,今则无岁不科,而遂成常赋之定额矣,此银绢一项之钱果何属邪?
州用三分,军资库分隶之钱也,今入公使库,而国用司之不问也。
罚直赎铜,赃罚库之制钱也,今入公使库,而国用司之不根也。
营田力田之租、逃户绝户之课,不入省司库而入公使库矣,何国用司之不及也?
新建房廊之钱、新填白地之钱,不入省司库而入公使库矣,何国用司之不具也?
钱会中半,祖宗之旧法也,近日之支散军收、兵买军须、百官茶汤、宗子孤遗、公吏重禄、月帮供给、津发夫轿、过军驿券、养老军员、添差归正,是十者之钱既全支于会券,其赢馀之钱果何归邪?
撙节浮靡,兵兴之新制也,近日之朝官白直、州郡馈送、过官船脚、时官月会、亲戚会钱、粜局虚帮、监司助会、交送合食、公用银器、供使陈设,是十者之钱既比旧为尤盛,其妄费之钱果何出邪?
白地楼店之钱,秋苗事例之钱,夏税縻费之钱,额外水利之钱,米麦变粜之钱,印簿俵付之钱,实封卖产之钱,误钞突纳之钱,高价搀佃之钱,回易官会之钱,州郡根括而无馀矣,果附于何历邪?
抽分竹木之钱,抽解砖瓦之钱,寨兵虚券之钱,弓手虚佣之钱,溢数免丁之钱,卖帖住持之钱,互争没官之钱,犯事家业之钱,吕佃天野之钱,江滩河步之钱,州郡根括而无馀矣,果解于何所邪?
比较务之要闹拍户,城下务之要闹地分,户部赡军库之要闹脚店,总领所酒库之要闹楼馆,今尽归于公使库,而监司之不举觉邪?
城闉之粪土,桥道之扑赁,放生池之菱藕荷莲,新生洲之芦荻鱼蟹,今尽归于诸州之公使库,而御史台之不检按邪?
铜监铁监之附铸倍于畴昔之数,何鼓铸之额比旧为不增邪?
银坑铜坑之烹炼过于祖宗之额,何泉货之数比旧为反欠邪?
且酒务之中,打搦炭团之钱,洗榨槽水之钱,淘米泔浆之钱,榨下浑头之钱,卖牌糟粕之钱,筛播糠碎之钱,荡缸喂猪之钱,煮酒烛脚之钱,以至酒匠量酒、专知上牌之钱,昔为官吏之所有,而今为州郡之额解矣,又何以为酒课之不及常额邪?
税务之中,官船梢搭之钱,牌筏附带之钱,盐船力胜之钱,上商住税之钱,漏税倍输之钱,过纂赏罚之钱,官茶批发之钱,就务回税之钱,以至猪羊用印、门铺发官之钱,昔为官吏之所有,而今为州郡之帑籍矣,又何以为税课之不及常额邪?
州县催科一项,交易未曾关割,钱业俱追,则两家俱纳,此叠纳之钱不入于公家矣。
或年例干佃,代名输解,田主被追,则无钞重纳,此透纳之钱不入于公帑矣。
州县受纳,正苗重而义仓轻,故民户以正苗而为义仓,则将重作轻,官司复使之再纳,则先纳之轻者难以望官司之复还也。
本色贱而折帛贵,故民户以本色而纳折帛,则将贵易贱,官司复使之再输,则先纳之贱者遂以为官司之白得也。
今诸州公使库界辖,尽占赡军比较都务之要闹界辖,悉令拍请酤卖,犹可说也。
今乃侵占四务界辖,而尽立为乾息之额;
全夺诸务拍户,而尽起为槽榨之店。
动置百十处,所过若正库,恣意酤卖,致使邻近常平坊场并抵界省务,尽被搀夺,败坏停闭。
公使库之所入虽曰浩瀚,而省务净课利之亏欠多矣。
有司胡为而不严禁其乾息槽榨,使拍户尽归于省务也?
诸县检放旱潦田一万亩,则重叠写为两本,遂作二万亩,细算及有归熟、妄诉反正者皆不除剋,尽令其衮󶆈放数。
且一县元苗计二万石,虽已申州放一万,而民间合催止一万石,今保长帖内尚催一万五千石者,盖五千石暗催之米,俱系县帑偷匿。
县司复恐民户尽将偷匿暗催之米赴仓送纳,突过合催一万之数,则必致败露,遂先于上户并揽户名下预借苗钱,入于县帑,就县自印朱钞,则上司无考究之隙。
有司胡为不严禁县官预借折钱之弊,使苗米尽纳于州仓也?
臣尝见当涂常平桩管米二千石,别贮一廒。
缘其所积之米,风飘雨洒,皆已腐烂,不堪食用,时一换支,却于新仓拨填,以足其数,委本州司理提督,月添支二十千。
桩管至今已三十三年矣,较其米价不及于三千缗,而提督官之所请已八千缗矣。
今所谓廒仓之米,犹能蚕食吾国家八千缗之钱,而况于官吏乎?
臣又尝见池阳有民兵甲仗库一所,内有旧弊衣甲数百副,皆破碎不全,不堪披用。
遇有春秋两教,自赴都统司关借堪好者以应其点,乃委本州押队提督,月添支十千。
有库至今已五十年矣,计其器甲不及百千,而提督官之所请已六千缗矣。
今所谓数百件之弊器,犹能蠹蚀吾国家六千缗之钱,而况于州县之官吏乎?
其他如一御书库也,而提督官月给五千者凡数十员额焉;
一书籍库也,而提督官月支十千者凡五七员额焉。
一场务以一官监,而犹不能办集也,乃复添一稽察,添一措置,而争渔侵焉,场务皆归于三官之私,而公家罄矣。
况所谓稽察、所谓措置者,非监司之亲旧,即守倅之姨表也,是宜场务之亏欠也。
一酒务以一官监,而犹不能办集也,乃又添一提督,添一监辖,而争蚕食焉,酒务皆归于三官之私,而公家竭矣。
况所谓提督、所谓监辖者,非朝士之阔匾,则当路之宠嬖也,是宜酒务之不敷也。
巡检寨额管一百人,见止有三十人,而州郡皆见破一百人之粮券,彼七十人之粮券归何所也?
如县尉司弓级额管八十名,见止有四十名,而州县见破八十名之佣值,彼四十名之佣值归何地也?
钱监之铸卒或减半、或尽罢矣,其请券尚如故也。
作院之作兵,或减数、或住作矣,其请俸尚未除也。
逃阁之苗、逃阁之税,天下州县皆申逃而倚阁也,然足遍天下而未闻有无人耕种之田亩,目遍天下而未见有无人拘占之屋宅。
今州县之所谓逃阁,皆召佃收租,入于县帑,复妄申为逃绝,而偷阁官赋。
国家胡为不委巡尉官,勒本县常平案吏人下乡,标筌出无人耕布之地,方为蠲除,而即令召佃,则逃阁一项之赋不得以肆欺矣。
折纳苗钱、折纳税钱,天下县邑皆正苗正税解足,而后始令民户折纳钱会也。
今正苗未足,而本县先折收见钱;
正税未足,而本县先折收官会。
皆县邑恐额少纳多,致赴州仓州场突纳过数,而致被觉察,故就县叩数而折钱也。
国家胡不严行禁戢,而使应干苗税官物,尽令诸州置受纳,而无使县官干预,则折苗、折税二项之钱不得以偷匿矣。
今诸州多收斛面,于交量之官覆出量剩,而勒揽户之买乾钞者未戢也。
今诸州妄装瓶坛,而为供给折色之酒,堆积寄卖,而抑娼家店户之邀买者未止也。
朝士生辰献寿之钱、时新土物之钱,侵蠹于公帑者月发而如旧也,犹可诿也,虚作支单,出官库而入私库者千万也。
诸州交送折酒之钱、交送节仪之钱,易入于宅库者日发而如旧也,犹可诿也,伪作回劄,出公库而入宅库者千万也。
茶盐客欠,催理寄库,客死不还,今何入也?
官吏犯事,阁罚请俸,任满不还,今何归也?
为今之计,莫若将诸监司、诸州军之公使钱库改为国用钱库,应干科名尽隶受纳,专差钱粮官一员独主其事,使一州之官钱不出此库之收支。
州令长贰,路令漕臣,专一稽察其本州应合支破之钱,并令于国用库内支破,具申尚书省,以凭考验。
庶使天下之钱,自国用之外无馀钱,州郡辄敢自置专擅,私收分文,即坐入己追褫勒停之法。
如此,则帑藏不得以自私,而是钱所积,非君则民,而国用充矣。
莫若将诸路总所、转运、安抚、都统、州军之激赏赡军公使酒库权改为国用酒库,应干酒钱尽隶一所受纳,亦系钱粮官专主其事,州令长贰,路令漕臣,稽考其州郡应合干支之酒,并令于国用酒库内支破,具数申尚书省点对。
庶使天下之酒,自国用之外无馀酒,州郡辄敢造卖涓滴,即坐入己追褫勒停之法。
如此,则槽榨不得以自私,而是酒之利非民则国,而国用足矣。
印给簿历,省差专攒,使催科之官不得预于受纳,酤卖之官不得预于籴买,钱库不得令寄收,酒库不得令寄造。
使主是财者知其不出于己,而不敢以私予;
倖是财者知其不专于彼,而不敢以觊望。
在彼者仍不沮其所当支,在我者复不被其所私匿也。
他日混一之后,国用充则复还其为监司州郡之旧,则犹可以为重外之本。
此财计之大略也。
其十 马政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八一
臣闻立法之不详,则弊生于用法之人;
守法之不严,则弊起于玩法之吏。
自今观之,国外之马买于西夏,国中之马买于中蜀。
西夏之马,为地极远,故置监于宕昌,以便于市易,置使兴元,以便于巡察
中蜀之马,为地极广,故责马政于文、龙、黎、雅诸州,而专于收买,置马使于陇蜀都会,而专于纠举。
然自宕昌而至兴元,其道绝险,驿凡二十有四。
本监例将所买之马,差军级夫役押送兴元马务交纳,直候马步三司差官前来取押,方与给发。
自文、黎而至成都,其路尤为险恶,驿亦二十馀所。
诸州例将所买之马,各差军级夫役押送成都马务交纳,直候江上五军差官前来取押,方与给发。
立法之初,盖以为三司取押之卒自武林而至兴元,五军取押之卒自京口而至成都,奔走半载,往返万里,不欲其又令深入监道也。
夫岂知押马之夫役,有曰马肥则吾无预于转官,马死则吾不该于定罪,故变草料之费而为赌博之具,易纲驿之券而为酒炙之资。
或求简帖而濡沫于县邑之公吏,或买物货而鬻卖于远道之镇市。
其为所押之马,则遇夜不槽,遇晡不,遇山成牧,遇涧成饮。
驿之为里虽曰三十,而在道数日未见驿亭;
驿之为数虽曰二十,而在道逾月未至马务。
迨至交点之际,已成羸瘠,给发之际,半致倒毙。
皆未至兴元成都两务之先,已有以饥渴之也。
国家以宕昌为监为今之上驷,特令马步三司官兵只就兴元取押,而免其远至宕昌
以文黎诸州之马为今之中驷,特令江上诸军官兵只就成都取押,而免其远入诸监。
不知所取之人未见优恤,而所取之马已不胜其蠹害矣。
候其归军无损,纲官则以一资为赏,兵则以三千为率。
然则胡为不使三司官兵直至宕昌自取,五军之官兵直至文黎诸州自取,官则优以两资,卒则优以倍赏,而使各尽其心于刍秣之际也?
夫关外诸番及阶、成、和、凤四州招接之马,番马也。
然诸番之所喜者在茶榷,而不在银帛。
今有司乃谓之为货,难以船运于监道之远,反易之以银帛之轻赍焉,故不足以中诸番之所喜,而未尽得夫诸番之骐骥也。
况牙保减剋而不得其全价,拣看退换而尚费于多资,又得以扼绝之也,何朝廷不严其制禁也?
文、龙、黎、雅诸州之马,蜀驷也。
然诸州之所欲者在银帛,而不在茶榷。
今有司乃谓银帛之为物易以船运于中蜀之地,反易之以茶榷焉,故又不足以中诸州之所欲,而未尽得夫诸州之骏驷也。
况十分之一而公吏侵除,十分之五而会券折阅,又得以减削之也,何朝廷不严其约束也?
押马之官,在路倒死,自用己财买以填数,虽不及官马之少壮寸尺,犹可诿也。
今诸州将帅子弟取押归军,遇有□折,有碍推赏,则择系官入队毛色之相同者,即与牵补。
何朝廷之未禁戢邪?
谓易马之货为无弊邪,则银有美恶,有新陈,而尚得以邀阻乎贩马之商旅也。
谓拣马之官为无弊邪,则平齿一锥可以成区臼,淡毛一染可以成骓马,而尚得以欺罔乎本监之长贰也。
谓恃其有统领官以排发邪,则一目之真,不足以敌十目之伪,而招诱议价之人犹得以诈欺之也。
谓恃其有通判以主掌邪,则朱墨之士不足以晓骊黄牝牡之底蕴,而等量验齿之吏犹得以指挥之也。
发马之处,好恶相间,而欲其无偏好偏恶之患也;
今日发马之地,骁骏如龙者皆拣给于阔匾之膏粱,枯瘦如柴者尽发于帝号之将士,何朝廷之不计也?
发马之序,前后相挨,而欲其无搀先乱后之患也;
今日发马之日,贫者乞食于道路而岁月稽留,富者行托于苞苴而随至随发,何朝廷之不虑也?
一日一纲,此久例也,今胡为而有一日两纲者邪?
一官一纲,此定制也,今胡为而有一官两纲者邪?
私买补纲之弊,毛色虽同,欠及分寸,尚可计也;
今以羊易牛,而受纳之司受其情属,不与点对,何欺罔之甚邪?
私马换纲之弊,毛色虽同,止惟老病,尚可计也;
今以黄为赤,而受纳之司惧其形势,不与拣退,何玩侮之甚邪?
有以无顾藉之队部将取押,沿路收买皮毛近似者,故令倒死,取剥其皮以为具文之照验,而不知官纲非常之马已为其所鬻卖矣。
交纳之司亦合认其毛色之同异,而详究之馀,胡为不法以流配、责以千索,而使百姓牙侩之售卖者与之同罪也?
有以不堪用之私驽而换易者,养以别槽,多之料,迨其膘壮,乃积以为圣节生辰之献,而不知入队带甲之马已为其所暗代矣。
计议多干机宜之官,亦合体问其此等之弊,而纠察之馀,胡为不究其实犯,用示惩戒,而使副官属幕之知情者与之同坐也。
且公吏违法受赇,皆枉法也,何都大司不用此法邪?
马步三司每纲支縻费银一百二十两,付之取押之官,以为使用,习以成例。
是以三司之取押官或有侵用而不及其数,则迟以岁月而不与给发,此非枉法之尤者邪?
路监司公吏皆重禄也,何都大司公吏而不系重禄邪?
江上诸军每纲支縻费银八十两,付之取押之官以为计会,久而成规。
其间或被诸军取押之官匿而不发,则尽给羸病,而不到地头,此非重禄受财邪?
旧马新交,而已没之火印不验也;
甲取乙赏,而未追之驿券不问也。
三城九河桥梁之倒弊三十有五,堕溪而漂溺者不之数也;
鸡鸣马嘶道路之峻极者二十有八,坠崖而齑粉者不之计也。
马在路患病久,例不许留滞,庶得随纲医治。
不知尪羸枯瘦,椽穿索缚,跬步千里,则一分之病遂变而为百分之病也。
何有司之不措置也?
马所到驿分,旧制止破一日草料,庶得不致住滞。
不知夏秋之閒,断桥阻水,动留旬日,则一日之饱果足以充九日之馁也。
何有司之不商榷也?
取买之弊,有司未之尽;
牧养之弊,有司未之闻。
镇宁、广源之马买之于横山者,有司未知其利害;
武安抚水之马诱之于邕管者,有司未知其曲折。
房陵京之马草,不给刍茭而给以木叶,何以饱纲羸久枵之腹?
三建、九江之马料,不给而折以钱会,徒以资纲兵博弈之戏。
为今之计,莫若革去旧弊,立为定法。
先令都大司多方措置应办银钱帛,充积诸监,或名件催理未办,合令权不别项桩积,应副支遣收买。
其所在马监与属,尽差经任选人,其买马之数,岁增十纲则与当举主两员,增二十纲当举主四员,增三十纲与改合入官,则与属知所激劝矣。
其所在马监差遣,尽差小使臣,其买马之数,亦令岁增十纲与转一官,增二十纲与转两官,增三十纲与转三官,则使臣知所激劝矣。
州县之长贰以买马之增减为黜陟,诸监之官吏视买马之增减为赏罚,专令台省岁终比较。
民有自用己财收买全纲以献于官者,白身与补大使臣
将帅守贰自备己帑收买全纲以献于朝者,亦加优异之恩,劝诱豪户献纲者,亦议优赏。
监茶银不敷者,重制典宪,则马政何患其不举也?
此马政之大略也。
夫兵者心也,战者气也。
心之不充,则临敌而无定见;
气之不足,则遇敌而有畏心。
前日胥浦桥、壮观亭之战,皆诸将之无定见也,故与贼众相望,则疑其有一百万、二百万。
吁,彼贼而果如是之多也?
一马十刍,则二百万之马,二十千刍矣,果山积于何所也?
一人㪷,则二百万之卒,四十万斛矣,果廪运于何所也?
一马行地一丈,而总地几里也?
一人占屋半厦,而总屋几营也?
当时诸将不知兵家自有成法,未见贼兵,尘埃远起,乃弃甲曳兵而走。
彼非甘为误国之人也,其心之不充,而无定见以主之耳。
兵家之法,三军可夺心,果如是欤?
前日花靥镇、安丰军之战,皆诸将之有畏心也,故未与贼众相对,则曰寡不敌众、弱不敌强。
吁,彼贼而果如是之众且强也?
叠弩为寨,可以绝贼骑之往来,而彼之众不足恃矣;
掘池为营,可以阻贼兵之冲突,而彼之强不足逞矣。
坚壁不战,吾有以避其锋,而久自挫矣;
绝粮不通,吾有以断其后,而终自弊矣。
当时诸将不知兵家自有成法,未见贼兵,旗帜远出,乃奔溃四走。
彼非愿受其失律之诛也,其气之不足,而畏心主之耳。
兵家之法,气实则斗,果如是欤?
夫一战而胜,犹不能收拾其残溃之卒;
脱其不胜,则家基之器甲裹囊、出战之器甲裹囊,皆为贼人所有矣,何敢望于再合也。
一战而利,犹不能安于息肩之所;
脱其不利,则分留之弓箭鎗弩、入队之弓箭鎗弩,皆为贼人所有矣,何敢望于复战也。
一败之气,三月不苏,一败之缺,十胜莫补,是岂可以轻举邪?
是岂可以妄动邪?
此曹而果知兵邪,则淮北之尘埃,虚邪实邪?
马之尘邪?
步之尘邪?
此曳柴而扬者邪?
此顺风而归者邪?
七色之尘埃,谁能辨之邪?
此曹而果知兵邪,则贼营之烟雾,虚邪实邪?
炊烟邪?
火烟邪?
聚朽木腐草而生者邪?
焚仓廪府库而起者邪?
此高而走者邪?
此低而平者邪?
十种之烟雾,谁能晓之邪?
十七等之间谍,谁能遣之邪?
十二色之采探,谁能分之邪?
精锐之兵疲于转战,新招之卒昧于教阅,均力之法,何诸将之未谕欤!
颍河之败,不战而却,峡石之败,未战而溃,暗伏之法,何诸将之未学欤!
破虏之捷方奏未几,犯淮之寇已不可遏,非知兵之士未用于陛下邪?
邓城之兵入于广右,清溪之张遁于京西,非知兵之士未归于陛下邪?
五福君基,间入江南,青门直使,皆入郑卫,非太乙壬遁之术未献于陛下邪?
衮河、邓城不知唐邓之姓名,磨盘、羊寨不知海泗之虚实,非石六缺、张二元之徒未投于陛下邪?
臣岳贯本开德,世禄五符,伏自丱角至今,日诵兵家之书,日习兵家之事,日求兵家秘妙之术,日访兵家先达子孙、名将后嗣家传世袭之论。
凡事之有系于兵者无不遍考,地之有关于兵者无不遍历。
器用服食、行阵衣甲之制,有资于兵者,无不旁搜远采,以尽其底蕴;
山林遗逸、英雄豪杰之士,有精于兵者,无不端拜师承,以益其寡陋。
以故一步一跬,皆有定制,一分一毫,皆有成法。
耳闻目见者,非众所共读之文;
口授心传者,非人所同得之学。
卫公、武侯不传之妙,臣得其真;
韩信、曹公不著之书,臣得其秘。
不遇见知,未甘弃逐,于是易真实之兵为章句之士,变汗血之心为选举之学。
庆元乙未,应补胶庠,侥倖前列;
嘉泰辛酉,应举胄监,滥厕多士。
或参或告,凡七八年,若公若私,凡五十战,校定一成,艰苦万状。
乃以上书乞罢兵事触怒权势,致被诬摭,妄乱敷奏,重蒙圣慈将臣免真决,送建宁府编管。
猗欤休哉!
楚项之将歼,故韩信不死于滕公之手;
李唐之将兴,故李靖不死于马邑之难。
天将使我国家恢拓海宇,混一区夏,故英雄豪杰之士几死而不死,无生而复生也。
伏自丙寅之春,被旨入建,首尾三载,前后五赦,揆之三尺,合放有馀,而知遇不逢,寇雠相值。
尝据池州中军统制思齐申请臣为副贰矣,未几而思齐有殒星之变;
江淮宣抚使丘崇辟还臣于幕府矣,未几而有易机之命。
三年之间,虽自揆废材不复见用于世,然臣下不忍辜平日抱负之学,上不忍负十年教养之恩,待罪以来,无所用心,日著兵家利害,以备采择。
不惟篇帙颇多,亦恐传写闻泄,姑标十策,上干圣听。
伏望睿慈降付三省执政侍从台谏考览,如臣言不妄,乞送枢省遍牒诸路将帅参酌行用。
干冒天威,罪当万死,不备。
臣岳百拜(《翠微先生北征录》卷一,贵池先哲遗书本。又见《南宋文范》卷二四,《锡山文集》卷四。)
移:依后文之例,当作「后」。
治安药石序 南宋 · 华岳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八一、《翠微先生北征录》卷二
臣岳闻兵法起于黄帝、风后、元女,授受于鬼谷子、黄石公、少室山人,而富国强兵之事尤详于《阴符》一经。
故将忌三世,出于道书,至于纵横辟阖,亦莫不本于其说。
夫黄老氏好生也,兵武何祖焉?
兵本于不杀,武在于止戈。
《司马法》论杀人所以安人,以战所以止战,是宜道家者流更相授受无靳也。
恭惟皇帝陛下视民如伤,偃兵不用,即位以来,百轨顺度,安强之效,超迈前古。
粤自奸臣擅朝,专务结托,将不知兵,兵不知战,开衅三边,流毒四海。
虽公道开明,元恶剪除,而军国之事,尚廑圣虑。
臣愚欲望陛下详黄老氏好生恶杀之意,明《司马法》安人止战之方,兵不得轻举,谋不得妄发。
迨夫人材既出,机会可投,则越王夫差之举,光武昆阳之事,有不足为,而前日之败,乃他日大功业之所由成就也。
臣岳郊野散材,本非书生,承平日久,莫究所长,例游场屋,滥叨教养。
偶自开禧乙丑上书言韩侂胄兴兵误国,致被诬摭,妄乱敷奏,编置建安,迨至三载。
虽君门万里,而畎亩不忘之念日切于怀。
待罪以来,无所用心,谨摭当世利害,编次成集,以备采择。
其有机密幽深不敢闻泄者,姑俟他日。
今所既者,军国之大计一,边防之要务三,破敌之长技一,将帅之小数八,器用之小节十有三,采探之法五,戒饬将帅之道四,守边待敌之策二,足兵便民之策四。
总四十有一篇,分四卷,名曰《治安药石》,即所谓治安不可无兵,犹膏粱不可无药石之义也。
伏望圣慈特赐睿旨,批降付三省枢密院执政、台谏、侍从考览。
如臣所言不谬,乞劄付诸道将帅参酌行用。
不特使弃逐之躯得著涓埃,上报君父十年教养之恩,亦使山林江湖英雄豪杰之士知所风晓,引领辈出,上副任使。
干冒天威,罪当万死。
嘉定元年月日,国学发解进士华岳谨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