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策问十道 其五 第五道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二○、《司马公文集》卷七二
问:《孟子》称:「尽信书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
为其以至仁伐至不仁,而有血流漂杵也。
后之学者皆祖其言,乃以《书》为舛驳,非若它经之纯美也。
呜呼!
孟子者,果愈于圣人邪?
《书》者果是非相冒,中有可信不可信者邪?
学者病于随风而呼,顺流而攘,未有能排其门,上其堂,探其室,哜其䏑,而徒披猖横骛乎藩篱之外,彼又乌知甘酸之正味邪?
乃欲信孟子而非《书》。
孟子又曰:「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
斯言也,岂独可施于《诗》,而不可施于《书》邪?
孟子之云《书》不可尽信者,果是欤?
愿与诸君订之。
讲周礼疏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七四、《曾子固集》卷五
《周礼》之书于汉最晚出,刘歆以为圣人之迹,世亦皆以为然。
然其有难合者,则自汉之学士往往疑之。
余观其大法,成天下之务者,不能改也,非出于圣人,岂能如是哉?
班固孟子之言,以谓周衰,诸侯恶其害己,灭去其籍,自孔子时而不具。
至余考于《书》之《武成》,与《孟子》所称周之爵禄之法,则皆与今《周礼》异,岂其亦有所损益者邪?
又观其反复其文,至数万馀言,上下亦已广矣。
其中或一事散于数篇,一篇散于数职,而用意之密若答符然,其思虑岂不诚深矣哉?
其书如此,注义又数十万言,非深考而精通者,不得其终始之详,数制之要,则未可以传之人,而学者不得人之传,则亦未可以进于此。
南城王君补之,于此书深考而精通者也。
今岁之冬,可以群居,余欲共过此,而与州之君子者相从听其口讲,观其指画,以释所未寤,不识其可乎?
苟不以为否者,各著其名氏焉。
庙祭与忌日同请不去乐及加牲香议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九七、《宋代蜀文辑存》卷二
中书批送下太常礼院状:「太常博士秘阁校理裴煜奏:『大祠天地、日月、社稷,其行礼日与国忌同者,自庆历至嘉祐凡八祀,皆援太常新礼。
天禧二年六月十七日立秋白帝,以文懿皇后忌同,乐备而不作。
伏缘忌日必哀,志有所至,其不有乐宜也。
然乐所以降格神祇,非以适一己之私也,在礼固不可阙。
谨按开元中礼部建言,忌日享庙应用乐。
裴宽自以情立议,庙尊忌卑则作乐,庙卑忌尊则乐备而不奏。
中书令张说议为是。
宗庙如此,其天地、日月、社稷用乐明矣。
臣愚以为,凡大祀天地、日月、社稷与忌同者,伏请用乐,其在宗庙如宽之议。
所冀略轻存重,不失其称。
又五方及感生帝皆大祀,其从祀牲用羊一豕一。
蜡祭正位从祀一百九十有三,牲用羊二豕二。
释奠虽曰中祀,至圣文宣王配位从祀九十有三,昭烈武成王配位从祀七十有五,牲用羊一豕一,刲割殆不遍足。
臣谓宜度大祀、中祀、从祀之位,其以差加之。
立夏祀赤帝,窃见祝版御所自署,其恭且严如是。
诸祠而太府寺所供香殊为鲜,不称崇祀之意』。
本院据礼云:君子有终身之忧而无一日之患,谓忌日也。
忌日不乐,谓不举吉事也。
然而礼即无忌日享庙废乐之文,至唐始有祭与忌日同则县而不乐。
裴宽建议,庙尊忌卑则作乐,庙卑忌尊则乐备而不奏,当时虽从宽议,亦无典据。
臣等按礼家之,祭天以烟为歆神之始,以血为陈馔之始;
祭地以埋为歆神之始,以血为陈馔之始;
宗庙以灌为歆神之始,以腥为陈馔之始。
然则天地宗庙皆以乐为致神之始,故曰大祭有三,始谓此也。
天地之间,虚豁而不见其形状者,阳也。
鬼神居天地之间,不可以人道接也。
声属于阳,故乐之音声号召于天地之间,庶几神明闻之,因而来格,故祭必求诸阳
商人之祭,先奏乐以求神,先求于阳也;
次灌地求神于阴,达于渊泉也。
周人臭,四时之祭,灌地以求神,先求诸阴也。
然则天神、地祇、人鬼之祀,不可去乐明矣。
今七庙连室,每遇荐享作乐,难分庙忌之尊卑,欲依唐旧制及国朝故事,庙祭与忌同日,并县而不作,其与别庙诸后忌同者作之。
若祀天地、日月、九宫、太一及蜡百神,并请作乐。
社稷以下诸祠既卑于庙,则乐不可为。
如此,则虽不能纯用三代之礼,亦可广孝思之至。
祀五方、感生帝,蜡百神,释奠文宣武成,从祀者众,其用牲既少,俎实几不能充,宜加五方、感生帝羊二豕二,百神羊五豕五,文宣武成三豕三。
中祠、小祠,太府寺所供香,大祠宜视中祠之半,中祠宜视小祠之半。
诸大祠降御封香,并请如祀昊天上帝之礼」。
臣某等议,社稷,国之所尊,其祀日若与别庙诸后忌同,请不去乐,馀并如礼官所议。
臣圭等谨议。
按:《华阳集》卷四五。又见《宋会要辑稿》乐五之六(第一册第三三五页),礼一四之三六(第一册第六○四页)、礼二六之一○(第二册第一○○八页)。
进仪象状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三一
吏部尚书臣颂先准元祐元年冬十一月诏旨,定夺新旧浑仪。
寻集日官及检详应前后论列干證文字,赴翰林天文院、太史局两处对得新浑仪系至道皇祐中置造,并堪行用。
旧浑仪系熙宁中所造,环器怯薄,水趺低垫,难以行使。
奉圣旨下秘书省依所定施行。
臣窃以仪象之法,度数备存,而日官所以互有论诉者,盖以器未合古,名亦不正。
至于测候,须人运动,人手有高下,故躔度亦随而移转,是致两竞,各指得失,终无定论。
盖古人测候天数,其法有二:一曰浑天仪。
规天矩地,机隐于内,上布经躔,以考日星行度,察寒暑进退,如张衡浑天、开元水运铜浑是也。
二曰铜候仪。
今新旧浑仪、翰林天文院与太史局所用者是也。
又案吴中常侍王蕃云:「浑天仪者,羲和之旧器,积代相传,谓之机衡。
其为用也,以察三光,以分宿度者也。
又有浑天象者,以著天体,以布星辰。
二者以考于天盖密矣」。
详此则浑天仪、铜浑仪之外,又有浑天象,凡三器也。
浑天象,历代罕传其制,惟《隋书·志》称梁代秘府有之,云是宋元嘉中所造者。
由是而言,古人候天,具此三器,乃能尽妙,今惟一法,诚恐未得亲密。
然则张衡之制,史失其传;
开元旧器,唐世已亡。
国朝太平兴国初,巴蜀人张思训首创其式以献,太宗皇帝召工造于禁中,踰年而成,诏置文明殿(今文德殿是也。)鼓楼下,题曰「太平浑仪」。
思训死,机绳断坏,无复知其法制者。
臣昨访问得吏部守当官韩公廉通《九章算术》,常以钩股法推考天度。
臣切思古人言天有《周髀》之术,其说曰:「髀,股也;
股者,表也。
日行周径里数,各依算术,用钩股重差推晷影极游以为远近之数,皆得表股,周人受之,故曰《周髀》。
若通此术,则天数从可知也」。
因说与张衡、一行、梁令瓒张思训法式大纲,问其可以寻究依仿制造否?
人称若据《算术》,案器象,亦可成就。
既而撰到《九章钩股测验浑天书》一卷,并造到木样机轮一坐。
臣观其器范,虽不尽如古人之说,然激水运轮,亦有巧思,若令造作,必有可取。
遂具奏陈,乞先创木样进呈,差官试验,如候天有准,即别造铜器。
二年八月十六日诏,如臣所请置局,差官及专作材料等。
奏差郑州原武主簿、充寿州州学教授王沇之充专监造作,兼管勾收支官物。
太史局夏官正周日严、秋官正于太古、冬官正张仲宣等,与韩公廉同充制度官。
局生袁惟几、苗景、张端节、刘仲景,学生侯永和、于汤臣,测验晷景、刻漏等都作人员尹清,部辖指画工作。
至三年五月,先造成小样,有旨赴都堂呈验。
自后造大木样,至十二月工毕。
又奏乞差承受内臣一员赴局,预先指说前件仪法,准备内中进呈日有宣问。
十月入内内侍省差到供奉官黄卿从。
至闰十二月二日,具劄子取禀安立去处,得旨置于集英殿
臣谨案历代天文之器,制范颇多,法亦小异,至于激水运机,其用则一。
盖天者运行不息,水者注之不竭,以不竭之流,逐不息之运,茍注挹均调,则参校旋转之势,无有差舛也。
张衡《浑天》云:「置密室中,以漏水转之,令司之者闭户唱之,以告灵台之观天者。
璇玑所加,某星始见,某星已中,某星今没,皆如符合」。
唐开元中,诏浮屠一行与率府兵曹梁令瓒及诸术士,更造铸铜浑仪,为之圆天之象,具列宿及周天度数,注水激轮,令其自转,一日一夜,天转一周。
又别置二轮,络在天外,缀以日月,令得运行,每天西转一匝,日正东行一度,月行十二度有奇,凡二十九转而日月会,三百六十五转而日行匝。
仍置木匮以为地平,令仪半在地上。
又立二木偶人于地平之前,置钟鼓,使木人自然撞击,以候辰刻,命之曰「水运浑天俯视图」。
既成,置武成殿前,以示百僚。
梁朝浑象以木为之,其圆如丸,遍体布二十八宿、三家星(谓巫咸石申甘德三家星图,以青、黄、赤三色别之。),黄、赤道及天河等别为横规,环以绕其外,上下半之以象地。
张思训浑仪,为楼数层,高丈馀,中有轮轴关柱,激水以运轮。
又有直神摇铃、扣钟、击鼓,每一昼夜周而复始。
又有十二神,各直一时,时至则自执牌循,环而出报,随刻数以定昼夜之长短。
至冬水凝,运行迟涩,则以水银代之,故无差舛。
又有日月星象,皆取仰观。
案旧法,日月行度皆人所运,新制成于自然,尤为精妙。
然则据上所述张衡所谓灵台之璇玑者,兼浑仪、候仪之法也;
置密室中者,浑象也。
葛洪云:「张平子陆公纪之徒张衡字平子陆绩字公纪。),咸以为推步七曜之运,以度历象昏明之證候」。
校以三八之气,考以刻漏之分,占晷景之往来,求形验于事情,莫密于浑象也。
开元水运俯视图,亦浑象也。
思训准开元之法,而上以盖为紫宫,旁为周天度,而正东西转,出其新意也。
今则兼采诸家之说,备存仪象之器,共置一台中。
台有二隔,浑仪置于上,浑象置于下,枢机轮轴隐于中,钟鼓、时刻、司辰运于轮上,木阁五层蔽于前,司辰击鼓、摇铃、执牌出没于阁内,以水激轮,轮转而仪象皆动,此兼用诸家之法也。
浑仪则上候三辰之行度,增黄道为单环,环中日见半体,使望筒常指日月,体常在筒窍中。
天西行一周,日东移一度,此出新意也。
浑象则列紫宫于北,顶布中外官星二十八舍,周天度、黄赤道、天河遍于天体,此用王蕃及《隋志》所说也。
又以五色珠为日月五星,贯以丝绳,两末以钩环挂于南北轴,依七曜盈缩迟疾,留逆移徙,今常在见行躔次之内,昼夜随天而旋,使人于其旁验星在之次,与台上测验相应,以不差为准。
此用一行、思训所说而增损之也。
二器皆出一机,以水激之,不由人力。
校之前古,疏密虽未易知,而器度算数,亦彷佛其遗象也。
又制刻漏四副,一曰浮箭漏,二曰稗漏,皆与今太史朝堂所用略同;
三曰沈箭漏,四曰不息漏,并采用术人所制法式,置于别室,使挈壶专掌,逐时刻与仪象互相参考,以合天星行度为正,所以验器数与天运不差,则寒暑气候自正也。
《虞书》称「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盖观四七之中星,以知节候之早晚。
考《灵耀》曰:「观玉仪之游,昏明主时,乃命中星者也。
璇玑中而星未中为急,急则日过其度,月不及其宿;
璇玑未中而星中为舒,舒则日不及其度,月过其宿;
璇玑中而星中为调,调则风雨时,庶草蕃庑,而五谷登,万事康」。
由是言之,观璇玑者不独视天时而布政令,抑欲察灾祥而省得失也。
《易》曰「先天而天不违,后天而奉天时」,此之谓也。
今依《月令》创为四时,中星图以晓昏之度,附于卷后,将以上备圣主南面之省观,此仪象之大用也。
又上论浑天仪、铜候仪、浑天象三器不同,古人之说,亦有所未尽。
陈、苗谓张衡所造盖亦止在浑象七曜,而何承天莫辨仪象之异,若但以一名命之,则不能尽其妙用也。
今新制备二器而通三用,当总谓之「浑天」。
恭俟圣鉴,以正其名也。
光禄大夫、守吏部尚书兼侍读上护军武功郡开国侯苏颂(《新仪象法要》卷上,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又见《玉海》卷四。)
国太夫人陈氏墓志铭嘉祐八年二月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一九、《临川先生文集》卷九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夫人陈氏,故镇安军节度使检校太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定国文简程公讳琳之妻也。
陈氏世家寿春,其先颍川人太丘长寔之后也。
夫人曾皇考讳,左班殿直
皇祖考讳诲,皇考讳京,皆不仕。
而皇考爱贤夫人,不欲以妻乡邑,乃徙居京师,择所居,得定公以嫁。
当是,夫人年十九,定公尚为进士,其后公至将相,终于位。
夫人用公自临颍县君九封而为卫国夫人,用公子加号陈国夫人,再封而得楚国夫人
庄而仁,俭而礼,上承下御,无不得宜。
故在父母家为淑女,既嫁为令妻,其卒有子为贤母。
公薨六年,当嘉祐七年,夫人年七十一,以十一月戊午薨于开封武成坊之第室。
至明年二月甲申,而公子以夫人祔于河南伊阙县神阴乡定公之墓。
于是,公子四人,嗣隆为尚书屯田员外郎,嗣弼为国子博士,嗣恭为尚书屯田员外郎嗣先大理寺丞
女子五人,公婿荣諲尚书刑部郎中韩缜侍御史,晁仲绰为尚书屯田郎中,潘士龙殿中丞,王称为试将作监主簿
铭曰:
公克壮,万夫所向。
奋功发名,乃取将相
云谁公配,妫姓氏陈
文武自出,太姬之孙。
归佐休显,自公初屯。
序历爵邑,为君夫人
公既树纛,以相为伯。
帝曰哿矣,夫人好德。
能劝其夫,使有嘉绩,往以朕命,赐封大国
出书五色,玳首金葩。
褒之重锦,来告于家。
有豫不怠,有盈不侈。
致好内外,具宜福履。
鸤鸠,以母诸子。
岁时振振,为寿在廷。
手笏腰章,亦有公甥。
维子之才,而甥又献。
维贵维富,而兼寿善。
嗟此婉娩,考终得愿。
作诗并藏,为识新竁。
伯夷 北宋 · 强至
 押词韵第十一部
昔纣为不道,毒心无生灵。
四海如在鼎,谁能救将烹。
周武从天人,戎衣举仁兵。
伯夷独何为,乃谏不听行。
徒久厌主,一朝倒戈迎。
天下既宗周,大册书武成
夷义愈为耻,宁死弗苟生。
周粟恶不食,双目且饿瞑。
无王者实,徒有王者名。
虽曰臣伐君,德匹夫轻。
吁夷岂不知,意在销奸萌。
旧本魏书目录叙 北宋 · 刘攽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二、《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三八五
《魏书》,十二纪,九十二列传、十志,凡一百一十四篇,旧分为一百三十卷,北齐尚书右仆射魏收撰。
初,史官邓渊崔浩高允皆作编年书,遗落时事,三不存一。
太和中李彪崔光始分纪、传、表、志之目。
宣武时邢峦撰《高祖起居注》,崔鸿王遵业补续,下逮明帝
其后,温子升作《庄帝纪》三卷,济阴王晖业撰《辨宗室录》三十卷。
魏末山伟以代人谄附元天穆尔朱世隆,与綦隽更主国书,二十馀年,事迹荡然,万不记一。
北齐文宣天保二年,诏魏收修魏史。
博访百家谱状,搜采遗轶,包举一代始终,颇为详悉。
收所取史官,本欲才不逮己,故房延祐、辛元植、眭仲让刁柔、裴昂之、高孝干皆不工纂述,其三十五例、二十五序、九十四论、前后二表、一启,咸出于
五年,表上之。
悉焚崔、李旧书。
党齐毁,褒贬肆情,时论以为不平。
文宣尚书省与诸家子孙诉讼者百馀人评论。
始亦辩答,后不能抗。
范阳卢斐顿丘李庶太原王松年,并坐谤史,受鞭配甲坊,有致死者。
众口沸腾,号为「秽史」。
仆射杨愔、高德正用事,皆为其家作传,二人深党助之,抑塞诉辞,不复重论,亦未颁行。
孝昭皇建中,命更加审覈。
请写二本,一送并省,一付邺下,欲传录者,听之。
群臣竞攻其失。
武成复敕更易刊正。
既以魏史招众怨咎,齐亡之岁,盗发其冢,弃骨于外。
隋文帝书不实,平绘《中兴书》叙事不伦,命魏澹颜之推辛德源更撰《魏书》九十二卷,以西魏为正,东魏为伪,义例简要,大矫绘之失,文帝善之。
炀帝书犹未尽善,更敕杨素潘徽褚亮欧阳询别修《魏书》。
未成而卒。
唐高祖武德五年,诏侍中陈叔达等十七人分撰后魏、北齐、周、隋、梁、陈六代史,历年不成。
太宗初,从秘书奏,罢修《魏书》,止撰《五代史》。
高宗时魏澹孙同州刺史克己续十志十五卷,魏之本系附焉。
《唐书·艺文志》又有张大素后魏书》一百卷、裴安时元魏书》三十卷,今皆不传。
称魏史者,惟以魏收书为主焉。
孔子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
三代文章,莫盛于周。
东周、秦、汉虽战争丧乱,前古遗风馀烈,流而未绝。
贤君忠臣蹈道之徒,功业行谊,彰灼显布。
高才秀士,词章论议,谏诤辩说,嘉谋奇策,皆可以惊听动俗,为后世轨范。
左丘明司马迁班固,以良史之才,博学善叙事,不虚美隐恶,故传之简牍,千馀年而不磨灭。
东汉、魏、晋,去圣人稍远,史官才益浅薄。
永兴失政,戎狄乱华,先王之泽扫地尽矣。
拓跋氏乘后燕之衰,蚕食并、冀,暴师喋血三十馀年,而中国略定。
其始也,公卿方镇皆故部落酋大,虽参用赵魏旧族,往往以猜忌夷灭。
爵而无禄,故吏多贪墨;
刑法峻急,故人相残贼;
不贵礼义,故士无风节;
货赂大行,故俗尚倾夺。
洛之后,稍用夏礼。
宣武柔弱,孝明冲幼,政刑弛缓,风俗媮恶,上下相蒙,纪纲大坏。
母后乱于内,群盗挠其外,祸始于六镇,衅成于尔朱,国分为二而亡矣。
虽享国百馀年,典章制度,内外风俗,大抵与刘、石、慕容、苻、姚略同。
道武太武暴戾甚于聪、虎,孝文之强不及苻坚
其文章儒学之流,既无足纪述,谋臣辩士将帅功名,又不可希望前世。
修史者言词质俚,取舍失衷,其文不直,其事不核,终篇累卷,皆官爵州郡名号,杂以冗委琐曲之事,览之厌而遗忘,学者陋而不习,故数百年间,其书亡逸不完者,无虑三十卷。
今各疏于逐篇之末。
然上继魏、晋,下传周、齐、隋、唐,百六十年废兴大略,不可阙也。
臣攽、臣恕、臣焘、臣祖禹,谨叙目录,昧死上。
按:《魏书》卷末,中华书局一九七四年版。
应制举上诸公书 其一 1070年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净德集》卷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陶闻之,圣人之所谓道者,以简易为宗,以该天下之理;
以仁义为用,以成天下之务。
非幽远而难明,阔疏而难施,汗漫而不可考信。
自微言既息,章句之学,随流而兴,百家异骛,众说殊骋,各习其师,忘失统要。
故为《易》者不穷天地之本始、变化之至神,以推迹于人事,而务言上下无二经之异,《系辞》非仲尼之作。
为《诗》者不究风俗之代变,王道之初终,以参验于治体,而好议《商》、《鲁》二颂之不同,毛、郑两解之小异。
为《春秋》者不考赏刑之大原,权制善否,一归皇极,而争辨日月之为例,五始七等之成文。
为《书》者不取君臣上下、都俞告戒之义,号令施设之体要,而竞论《武成》之不可尽信,《秦》、《费》二誓之不当作。
有释数字之文至数十万言而是非无所处正,求以援世率民、乂天下国家之大略,盖阙如也。
昔者之盛,崇冠百王,而《书》称其德乃曰:「顺考古道而行」。
傅说戒于商宗,则亦曰:「师古以克永世」。
孟轲皇皇战国,开说诸侯,然非二帝三王仁义之语,未尝辄道。
摭此而论,则君臣之际,舍斯文要道,安所稽法,以全适治之具哉?
是以二汉硕儒若董仲舒儿宽公孙弘夏侯胜隽不疑伏湛侯霸鲁恭郑兴桓荣之徒,皆以经术博彊,果于适用,其辅导世主,推明治统,建大议,施远业,率有考据,不悖于三纲五常之分义,若持权衡、按绳墨,以审万物之轻重曲直,而毫忽莫敢欺也。
永惟圣人立教贻训之心则既如彼,君臣之际师经式道则又宜如此,而学不执六经之用,以酬世务之变,乃放肆纷纭,乐为衍说,而滋破碎之害,深足惜焉。
抑又闻哲人志士之所存,不以离俗为高,求全于世而已。
盖仁以为任,远而逾励,大则欲恢隆先务,以跻至治之极;
小则欲举偏补弊,以便安于一时故也。
然三代之盛时,皆出于圣人营创业之法,足以维持百世,是故井地以授民,什一以定赋,而天下之食足;
九赋以待用,九式以均节,而天下之财丰;
乡遂以为六师,农隙则教战,而天下之兵强;
自家党以上至于国都,皆立学以训导,而天下之士得其素养;
六卿率属,辅昌王治,中外之务必举,而天下之官无倖位。
凡所以用于政教者,皆可循而守之,其贤智才能之人,惟在办事,而不复有加损废置之作。
迨夫两汉,皆乘丧乱之极,三代之宏规大范,盖无存者。
其君臣之计议,多出于一时之茍简,而百度未俱,不足为后世之袭用。
及其弊生变起,则贤人君子裁量揆叙而为之策。
是以七国交峙,而外有尾大之衅,反者将起,则晁错献削地之说,以弱诸侯而彊王室。
百姓背本而趋末者众,淫侈之俗日长,而财用大蹶,则贾谊陈务农之计,欲驱游手而归之南亩,以广储积。
兼并之路不塞,而富室拥资巨万,贫弱愈困,则仲舒贡限田之议,以检过制而补不足。
牧人之吏屡见罢易,而生民不能绥静,则朱浮申苛察之戒,欲久其职,俾人服从上教。
选举失实,贤不肖混乱,而无以协宣风教,则左雄抗限年之请,以考练名实,要之得人而任。
刑烦禁密,世主以峻政为威,而元元陷于惨暴,则陈宠上蠲法之疏,愿除其溢于甫刑者,以应经中礼而济群生。
凡为是者,大概缀缉缺漏,枝柱倾邪,随形栽割,期措斯民于康靖之域而已也。
抑又闻,圣人之政,皆切致治而不能无弊;
学者之言,务好陈文而未必可以适用。
以不足适用之言,陈不能无弊之政,则华采胜,而事非根切,岂所谓有补于世哉?
昔汉文以恭俭治天下,号为隆平,朝廷无大过,边鄙无大忧,天道地化无大变异,生民无大失职。
然而献书者以为可痛哭、可流涕、可长太息、背理伤道,难遍以疏举。
岂当时之势诚尔邪?
盖亦激于忠愤,力为切直可畏之语,冀以感悟人生之意故也。
陶尝读六经,探索要归,舍章句之习,而务以简要明切为之本统。
又尝历览旧史,窃迹近事,考究古今得失盛衰、治乱安危之变,而仅有得者,乃言而笔之。
不溺于侈辞夸说,以求工于文,而庶几焉一有以资治理之用。
治平中,知者谓其可塞天子直言之诏,采而闻诸朝。
验于今日,则时异事变,而畴昔之论,多无取矣,然犹勉竭区区,欲求合于科举之式度者,盖知其指归也。
恭惟阁下德业。
文章之懿,充积于中,辉光于外。
以二帝三王之道献告吾君,讲修国具,以幸万世,博收天下之材而权乎器任,俾尽其用,安以一介为微而不见录于左右哉?
《诗》曰:「菁菁者莪,在彼中阿」。
言君子长育人材,则天下喜乐而咏歌之矣。
又曰:「先民有言,询于刍荛」。
言古之贤者谋及匹夫,而取其善也。
夫二《雅》之奥训,皆明哲之所履蹈,以完其事业。
陶固不足被长育之赐,亦庶乎先民之询者矣,惟阁下一与之进,幸甚幸甚。
乐陵王百(一作伯)太子 北宋 · 徐积
四言诗
酷哉武成,枉杀乐陵
一步一杖,绕堂土赪。
投之池中,池水尽赤。
其妃哀号,至死不食。
其指其手,拳不可擘。
九院之后,小尸犹在。
骨碎肉烂,绯袍金带。
一袍有靴,一髻有解。
哀哉呜呼,此儿何罪。
贼人之孤,负人之托。
毒如豺狼,险如溪壑。
身自为孽,其子受之。
扼咽蒙头,连颈横尸。
报应如此,其来勿问。
与其自杀,不容尺寸。
我哀其愚,作为此诗。
永贻厥鉴,勿为险欺。
熙宁太常祠祭总要序 宋 · 杨杰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一、《无为集》卷八、《皇朝文鉴》卷九一、《玉海》卷一○二、《渊鉴类函》卷九○
国朝岁祠天地、五方帝、神州、宗庙、大明、夜明、太社、太稷、太乙、九宫、腊蜡为大祀,文宣武成、风师、雨师、先农、先蚕、五龙为中祀,寿星、灵星、中霤、祃祭、司寒、司中司命司民司录为小祀。
太常典礼乐,少府共服器,光禄共酒齐、黍稷、果实、醯醢,将作共明水、明火,大府共香币,太仆共牛羊,司农共豕菹。
有司应命,人或为之骚然。
熙宁四年冬,诏以诸寺监祠事隶于太常,所以肃奉神之礼也。
太常初置主簿首被命。
至局之日,寺监群吏各执故习,惘然不知祭祀之联事。
乃集诸司所职为《旁通图》一卷以示之。
于是上知其纲,下知其目,大事从其长,小事则专达。
郊庙群祀,焕然易明;
有司百执,各扬其职。
职事相联,罔不修举。
命曰《熙宁太常祠祭总要》云。
乞罢追帝孔子熙宁七年十二月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九、《国朝诸臣奏议》卷九一
臣伏准批送下判国子监常秩李定黄履吕升卿等劄子,奏为乞追谥孔子帝号,及乞于孔子庭建立孟轲扬雄像貌,加以爵号,岁时从祀等事,送臣等详议者。
臣闻用道以治天下,孔子明道以传后世。
,君也;
孔子,臣也,同为圣人,道德同也。
,圣人也,孔子亦圣人也。
而或为君、师,位号不必同也。
故道德存于人而所归常同,位号受于天而所遭常异。
此事理之固然,而名分之所不能齐也。
然则孔子虽无位,岂害孔子之圣哉!
故历代尊之,庙貌荐奠,服被衮冕,弟子侍配,自天子以下皆北面师事之。
或封其子孙,世世不绝。
今陛下以不世出之聪明,有之位,而用孔子之道德,以制作法度,养育天下,其于二三圣人之业,可谓兼之矣。
而左右之臣,推原道之所自,建画大义,谓宜追谥孔子而帝之,意义甚美。
然臣愚惓惓,窃有未同者。
子路欲使门人为臣,孔子之所不与,今无位而帝之,虑非先圣之本意。
且孔氏虽圣,异姓也。
究考古今,自非推五岳之天神及追谥祖宗之同体,而以异姓为帝号,于故事亡有。
若以之显号发策,动观听于天下,臣诚以为未安也。
陛下若深采儒老从官尊广道德之意,折衷其论,发自圣断,特诏有司升先圣释奠为大祀,使列于郊庙日月天神之次,礼乐祠事皆增而大之,及封爵孟轲扬雄赐谥立像,侑坐配食,卓然异于武成之祀,亦足以示陛下兴儒隆师、修德明道之大旨。
臣愚职为礼官,获奉明诏,使得预兹议,不敢回隐所见,以苟免违异之罪。
惟圣神裁幸。
周公论1060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四八、《苏文忠公全集》卷三、《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二、《唐宋名贤确论》卷一、《历代名贤确论》卷九、《文编》卷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周公者多异说,何也?
周公居礼之变,而处圣人之不幸,宜乎说者之异也。
周公之所为,亦不得已而已矣。
若得已而不已,则周公安得而为之?
成王幼不能为政,周公执其权,以王命赏罚天下,是周公不得已者,如此而已。
今儒者曰:周公践天子之位,称王而朝诸侯。
则是岂不可以已耶?
《书》曰:「周公冢宰,正百工。
群叔流言」。
又曰:「召公为保,周公为师,相成王,为左右,召公不说」。
又曰「周公曰」、「王若曰」,则是周公未尝践天子之位而称王也。
周公称王,则成王宜何称,将亦称王耶,将不称耶?
不称,则是废也。
称王,则是二王也。
周公将何以安之。
孔子曰:「必也正名乎」!
儒者之患,患在于名实之不正。
故亦有以文王为称王者,是以圣人为后世之僭君急于为王者也。
天下虽乱,有王者在,而己自王,虽圣人不能以服天下。
高帝击灭项籍统一四海,诸侯大臣,相率而帝之,然且辞以不德。
陈胜吴广,乃嚣嚣乎急于自王。
而谓文王亦为之耶?
武王伐商,师渡孟津,会于牧野,其所以称先君之命命于诸侯者,盖犹曰文考而已。
至于武成,既以柴望告天,百工奔走,受命于周,而后其称曰「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勋」。
由此观之,则是武王不敢一日妄尊其先君,而况于文王之自王乎?
《诗》曰:「虞芮质厥成,文王蹶厥生」。
是亦追称而已矣。
《史记》曰:「姬乎采芑,归乎田成子」。
田常之时,安知其为成子而称之!
故凡以文王周公为称王者,皆过也。
是资后世之篡君而为之藉也。
陈贾问于孟子曰:「周公使管叔监商,管叔以商叛。
知而使之,是不仁,不知是不智」。
孟子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
周公之过,不亦宜乎」!
孟子之说,则是周公未免于有过也。
之叛,非逆也,是其智不足以深知周公而已矣。
周公之诛,非疾之也,其势不得不诛也。
非所谓大恶也。
兄弟之亲,而非有大恶,则其道不得不封。
之封,武王之世也。
武王之世,未知有周公成王之事。
茍无周公成王之事,则何从而叛,周公何从而诛之。
故曰:「周公居礼之变,而处圣人之不幸也」。
司马温公行状1086年闰2月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九二、《苏文忠公全集》卷一六、《皇朝文鉴》卷一三七、《名臣碑传琬琰集》卷五一、《容斋三笔》卷五、《文章正宗》续集卷四、《翰苑新书》前集卷六七、《秘笈新书》卷一二、《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五四、《性理群书句解》卷二二、《渊鉴类函》卷九七、雍正《山西通志》卷一八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曾祖政,赠太子太保
曾祖母薛氏,赠温国太夫人
祖炫,试秘书省校书郎,知耀州富平县事,赠太子太傅
祖母皇甫氏,赠温国太夫人
父池,尚书吏部郎中,充天章阁待制,赠太师追封温国公
母聂氏,赠温国太夫人
公讳字君实,其先河内人,晋安平献王孚之后。
王之裔孙征东大将军阳,始葬今陕州夏县涑水乡,子孙因家焉。
高祖、曾祖皆以五代衰乱不仕。
富平府君始举进士,没于县
皆以气节闻于乡里。
天章公以文学行义事真宗仁宗转运使御史知杂事三司副使,历知凤翔、河中、同、杭、虢、晋六州,以清直仁厚闻于天下,号称一时名臣。
公自儿童,凛然如成人。
七岁闻讲《左氏春秋》,大爱之,退为家人讲,即了其大义。
自是手不释书,至不知饥渴寒暑。
年十五,书无所不通。
文辞醇深,有西汉风。
天章公当任子,次及公,公推与二从兄,然后受补郊社斋郎,再奏,将作监主簿
年二十,举进士甲科
奉礼郎
天章公在杭,辞所迁官,求签书苏州判官事以便亲,许之。
未上,丁太夫人忧。
未除,丁天章公忧。
执丧累年,毁瘠如礼。
服除,签书武成军判官事,改大理评事,为国子直讲,迁本寺丞
故相庞籍名知人,始与天章公游,见公而奇之,及是为枢密副使,荐公召试馆阁校勘同知太常礼院
中官允言死,诏以允言有军功,特给卤簿。
公言:「孔子不以名器假人,繁缨以朝,且犹不可,允言近习之臣,非有元勋大劳,而赠以三公之官,给以一品卤簿,其为繁缨,不亦大乎」?
故相夏竦卒,诏赐谥文正
公言:「谥之美者,极于文正何人,可以当此」!
书再上,改谥文庄
殿中丞,除史馆检讨,修日历,改集贤校理
庞籍郓州,徙并州,皆辟公通判州事
公感知己,为尽力。
赵元昊始臣,河东贫甚,官苦贵籴,而民疲于远输。
麟州、窟野、河西多良田,皆故汉地,公私杂耕。
天圣中,始禁田河西者,虏乃得稍蚕食其地,俯窥麟州,为河东忧。
请公按视。
公为画五策:「宜因州中旧兵,益禁兵三千,厢兵五百,筑二堡河西,可使堡外三十里虏不敢田,则州西六十里无虏矣。
募民有能耕麟州闲田者,复其税役十五年,能耕窟野、河西者,长复之,耕者必众,官虽无所得,而籴自贱,可以渐纾河东之民」。
麟州,如公言。
兵官郭恩勇且狂,夜开城门,引千馀人渡河,载酒食,不为战备,遇敌死之。
议者归罪于,罢节度使青州
公守阙,三上书,乞独坐其事,不报。
初不以此望公,而公深以自咎
既没,升堂拜其妻如母,抚其子如昆弟,时人两贤之。
太常博士祠部员外郎直秘阁判吏部南曹,迁开封府推官,赐五品服。
交阯贡异兽,谓之麟。
公言:「真伪不可知。
使其真,非自然而至,不足为瑞,若伪,为远夷笑,愿厚赐其使而还其兽」。
因奏赋以讽。
度支员外郎,判句院。
修起居注,五辞而后受。
礼部
有司奏六月朔,日当食。
公言:「故事,食不满分,或京师不见皆贺。
臣以为日食四方见京师不见,天意人君为阴邪所蔽,天下皆知,而朝廷独不知,其为灾当益甚,皆不当贺」。
诏从之。
后遂以为常。
起居舍人同知谏院
苏辙举直言策,入第四等,而考官以为不当收。
公言:「于同科四人中,言最切直,有爱君忧国之心,不可不收」。
宰相亦以为当黜,仁宗不许。
曰:「求直言,以直弃之,天下其谓朕何」!
公遂与谏官王陶同上疏:「愿为宗庙社稷自重,却罢燕饮,安养神气,后宫嫔御,进见有度,左右小臣,赐予有节,厚味腊毒,无益奉养者,皆不宜数御」。
上嘉纳之。
初,至和三年仁宗始不豫,国嗣未立,天下寒心而不敢言,惟谏官范镇首发其议,公时为并州通判,闻而继之,上疏言:「《礼》大宗无子,则小宗为之后。
为之后者,为之子也。
愿陛下择宗室贤者,使摄储贰,以待皇嗣之生,退居藩服
不然,则典宿卫,尹京邑,亦足以系天下之望」。
疏三上,其一留中,其二付中书
公又与书:「此大事,不言则已,言一出,岂可复反,愿公以死争之」。
于是言之益力。
及公为谏官,复上疏,且面言:「臣昔为并州通判,所上三章,愿陛下果断而力行之」。
仁宗简默不言,虽执政奏事,首肯而已。
闻公言,沈思久之,曰:「得非欲选宗室为继嗣者乎?
此忠臣之言,但人不敢及耳」。
公曰:「臣言此,自谓必死,不意陛下开纳」。
上曰:「此何害,古今皆有之」。
令公以所言付中书
公曰:「不可,愿陛下自以意喻宰相」。
是日,公复言江淮盐事,诣中书白之。
宰相韩琦问公,今日复何所言。
此大事,不可不使知,思所以广上意者,即曰:「所言宗庙社稷大计也」。
喻意,不复言。
后十馀日,有旨令公御史里行陈洙同详定行户利害。
与公屏语曰:「日者大飨明堂,韩公摄太尉监祭
公从容谓,闻君与司马君实善,君实近建言立嗣事,恨不以所言送中书,欲发此议,无自发之,行户利害,非所以烦公也,欲公达此意耳」。
时嘉祐六年闰八月也。
至九月,公复上疏面言:「臣向者进说,陛下欣然无难,意谓即行矣,今寂无所闻,此必有小人言陛下春秋鼎盛,子孙当千亿,何遽为此不祥之事,小人无远虑,特欲仓猝之际,援立其所厚善者耳。
唐自文宗以后,立嗣皆出于左右之意,至有称定策国老、门生天子者,此祸岂可胜言哉」!
上大感悟,曰:「送中书」。
公至中书,见等曰:「诸公不及今定议,异日夜半禁中出寸纸以某人为嗣,则天下莫敢违」。
等皆唯唯,曰:「敢不尽力」。
后月馀,诏英宗判宗正寺,固辞不就职。
明年遂立为皇子
称疾不入。
公复上疏言:「凡人争丝毫之利,至相争夺,今皇子辞不赀之富,至三百馀日不受命,其贤于人远矣。
有识闻之,足以知陛下之圣,能为天下得人。
然臣闻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而行,使者受命不受辞,皇子不当辞避,使者不当徒反。
凡召皇子内臣皆乞责降,且以臣子大义责皇子,宜必入」。
英宗遂受命。
衮国公主下嫁李玮,以骄恣闻。
公上疏言:「太宗时姚坦为衮王翊善,有过必谏,左右教王诈疾。
踰月,太宗召王乳母,入问起居状。
母曰:『王无疾,以姚坦故,郁郁成疾耳』。
太宗怒曰:『王年少,不知为此,汝辈教之』。
杖乳母数十,召慰勉之。
齐国献穆大长公主太宗之子,真宗之妹,陛下之姑,而谦恭率礼,天下称其贤。
愿陛下教子以太宗为法,公主事夫以献穆为法」。
已而公主不安于李氏,诏出知卫州公主入居禁中,而母杨归其兄璋,散遣其家人。
公言:「陛下追念章懿太后,故使尚主,今乃母子离析,家事流落,陛下独无雨露之感,悽恻之心乎?
既责降,公主亦不得无罪」。
上感悟,诏公主降封沂国,待李氏恩礼不衰。
判检院,权判国子监,除知制诰
力辞至八九,改授天章阁待制,兼侍讲,赐三品服,仍知谏院
上疏言:「经略安抚使便宜从事,出于兵兴权制,非永世法。
将相大臣典州者,多以贵倨自恃,凌忽转运使,使不得举职。
朝廷务省事,专行姑息之政。
至于胥史欢哗而逐御史中丞辇官悖慢而退宰相卫士凶逆而狱不穷奸,泽加于旧,军人詈三司使法官以为非犯阶级,于用法有疑。
其馀,一夫流言于道路,而为之变法推恩者多矣,皆陵迟之渐,不可以不正」。
充媛董氏薨,追赠婉仪,又赠淑妃,辍朝成服,百官奉慰定谥行册礼,葬给卤簿。
公言:「董氏秩本微,病革之日,方拜充媛
古者妇人无谥,近制惟皇后有之。
卤簿本以赏军功,未尝施于妇人,惟唐平阳公主有举兵佐高祖定天下之功,乃得给,到韦庶人始令妃主葬日,皆给鼓吹,非令典,不足法」。
时有司新定后宫封赠法,皇后与妃皆赠三代。
公言:「别嫌明微,妃不当与后同。
袁盎引却慎夫人坐,正为此耳。
天圣亲郊,太妃止赠二代,而况妃乎」!
嘉祐八年贡举。
仁宗崩,英宗以哀毁致疾,慈圣光献太后同听政。
公首上疏言:「章献明肃太后,保佑先帝进贤退奸,有大功于赵氏,特以亲用外戚小人,故负谤天下。
太后初摄大政,大臣忠厚如王曾,清纯如张知白,刚正如鲁宗道,质直如薛奎者,当信用之。
鄙猥如马季良、谗谄如罗崇勋者,当疏远之,则天下服」。
又上疏英宗,言:「汉宣帝昭帝后,终不追尊卫太子史皇孙
光武起布衣,得天下,自以为元帝后,亦不追尊钜鹿都尉南顿君,惟哀、安、桓、灵,皆自旁亲入继大统,追尊其父祖,天下非之,愿以为戒」。
时公所得仁宗遗赐珠、金,直百馀万,率同列三上章,言:「国有大忧,中外窘乏,不可专用乾兴故事,若遗赐不可辞,则宜许侍从以上进金钱,佐山陵费」。
不许。
公乃以所得珠为谏院公使钱,金以遗其舅氏,义不藏于家。
英宗疾既平,皇太后还政。
公上疏言:「治身莫先于孝,治国莫先于公」。
其言切至,皆母子间人所难言者。
时有司立法,皇太后有所取用,有司奏覆,得御宝乃供。
公极论以为不可,当直下合同司移所属立供,如上所取,已乃具数奏太后,以防矫伪。
曹佾使相两府皆迁。
公言:「无功而得使相,陛下以慰母心耳。
两府皆迁,无名,若以还政为功,则宿卫将帅内侍小臣,必有觊望」。
已而都知任守忠等皆迁。
公复争之,因论:「守忠大奸,陛下为皇子,非守忠意,沮坏大策,离间百端,赖先帝不听。
及陛下嗣位,反覆革面,交搆两宫,国之大贼,人之巨蠹,乞斩于都市以谢天下」。
诏以守忠节度副使蕲州安置,天下快之。
时有诏陕西刺民兵号义勇,公上疏极论其害,云:「康定庆历间陕西民为乡弓手,已而刺为保捷指挥,民被其毒,兵终不可用,遇敌先北,正兵随之,每致崩溃。
县官知其坐食无用,汰遣归农,而惰游之人,不能复反南亩,彊者为盗,弱者转死,父老至今流涕也。
今义勇何以异此」!
章六上,不从。
乞罢谏官,不许。
王广渊直集贤院
公言:「广渊奸邪不可近。
汉景帝太子,召上左右饮,卫绾独称疾不行,及即位,待有加。
周世宗澶渊张美三司吏,掌州之钱谷,世宗私有求假悉力应之,及即位,薄其为人,不用。
广渊仁宗之世,私自结于陛下,岂忠臣哉!
愿黜之以厉天下」。
执政建言濮安懿王德盛位隆,宜有尊礼,诏太常礼院两制议。
翰林学士王圭等相顾不敢先,公独奋笔立议曰:「为之后者为之子,不敢复顾其私亲,今日所以崇奉濮安懿王,典礼宜一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高官大爵,极其尊荣」。
议成,即敕吏,以公手藁为案,至今存焉。
时中外讻讻,御史吕诲傅尧俞范纯仁吕大防赵鼎赵瞻等皆争之,相继降黜。
公上疏乞留之,不可。
则乞与之皆贬。
初,西戎遣使致祭,而延州指使高宜押伴,傲其使者,侮其国主
使者诉于朝,公与吕诲乞加宜罪,不从。
明年西戎犯边,杀略吏士。
赵滋雄州,专以猛悍治边,公亦论其不可。
至是契丹之民,有捕鱼界河,伐白沟之南者。
朝廷以知雄州李中祐为不材,选将代之。
公言:「国家当戎狄附顺时,好与之计较末节,及其桀骜,又从而姑息之。
近者西戎之祸,生于高宜,北狄之隙,起于赵滋
朝廷方贤此二人,故边臣皆以生事为能。
今若选将代中祐,则来者必以为法,而以中祐为戒,渐不可长,宜敕边吏,疆埸细故,徐以文檄往反,若轻以矢刃相加者,坐之」。
京师大水,公上疏论三事,皆尽言无所隐讳。
龙图阁直学士判流内铨,改右谏议大夫,知治平四年贡举。
神宗即位,首擢公为翰林学士,公力辞,不许。
上面谕公:「古之君子,或学而不文,或文而不学,惟董仲舒扬雄兼之,卿有文学,何辞为」?
公曰:「臣不能为四六」。
上曰:「如两汉制诏可也」。
公曰:「本朝故事不可」。
上曰:「卿能举进士,取高等,而云不能四六,何也」?
公趋出,上遣内臣閤门,强公受告,拜而不受。
趣公入谢,曰:「上坐以待公」。
公入,至廷中。
以告置公怀中,不得已乃受。
遂为御史中丞
初,中丞王陶宰相不押常朝班为不臣,宰相不从,陶争之力,遂罢。
公既继之,言:「宰相押班,细故也,陶言之过。
爱礼存羊,则不可已。
自顷宰相权重,今陶复以言宰相罢,则中丞不可复为,臣愿宰相押班,然后就职」。
上曰:「可」。
陶既出知陈州,谢章诋宰相不已。
执政议再贬陶,公言:「陶诚可罪,然陛下欲广言路,屈己受陶,而宰相独不能容乎」?
乃已。
公上疏论修心之要三,曰仁、曰明、曰武。
治国之要三,曰官人、曰信赏、曰必罚。
其说甚备。
且曰:「臣昔为谏官,即以此六言献仁宗,其后以献英宗,今以献陛下,平生力学所得,尽在是矣」。
公在英宗时,与吕诲同论祖宗之制:「句当御药院常用供奉官以下,至内殿崇班,则出。
近岁居此位者,皆暗理官资,食其廪给,非祖宗本意。
又故事,年未五十,不得为内侍省押班,今除张茂则,止四十八,不可」。
至是,又言之。
因论高居简奸邪,乞加远窜
章五上,上为尽罢寄资内臣居简亦补外。
未几,复留陈承礼、刘有方二人,公复争之。
又言:「近者王中正陕西,知泾州刘涣等谄事中正,而鄜延钤辖舜臣,违失其意。
已而等进擢,舜臣降黜,权归中正,谤归陛下。
是去一居简得一居简」。
上手诏问公所从知。
公曰:「臣得之宾客,非一人言,事之有无,惟陛下知之。
若无,臣不敢避妄言之罪。
万一有之,不可不察」。
诏用宫邸直省官郭昭选等四人为閤门祗候
公言:「国初草创,天步尚艰,故即位之始,必以左右旧人为腹心耳目,谓之随龙,非平日法也。
閤门祗候在文臣为馆职,岂可使厮役为之」。
英宗山陵,公为仪仗使,赐金五十两,银合三百两。
三上章辞,从之。
边吏上言:「西戎部将嵬名山,欲以横山之众,取谅祚以降」。
诏边臣招纳其众。
公上疏极论,以为:「名山之众,未必能制谅祚,幸而胜之,灭一谅祚生一谅祚,何利之有?
若其不胜,必引众归我,不知何以待之?
臣恐朝廷不独失信于谅祚,又将失信于名山矣。
若名山馀众尚多,还北不可,入南不受,穷无所归,必将突据边城以救其命,陛下独不见侯景之事乎」?
上不听,遣将种谔发兵迎之,取绥州,费六十万万。
西方用兵,盖自是始矣。
翰林侍读学士
登州有不成婚妇,谋杀其夫伤而不死者。
吏疑问即承,知州事许遵谳之。
有司当妇绞而诏贷之。
上议,准律,因犯杀伤而自首者,得免所因之罪,妇当减三等,不当绞。
诏公与王安石议之,安石议。
公言:「谋杀犹故杀也,皆一事,不可分为二。
若谋为所因与杀为二,则故与杀亦可为二耶」?
宰相文彦博以下,皆附公议,然卒用安石言,至今天下非之。
知审官院
百官上尊号,公当答诏。
上疏言:「先帝亲郊不受尊号,天下莫不称颂,末年有建言者,国家与契丹有往来书信,彼有尊号而我独无,以为深耻,于是群臣复以非时上尊号。
汉文帝时单于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不闻文帝复为大名以加之也。
愿陛下追用先帝本意,不受此名」。
上大悦,手诏答公:「非卿朕不闻此言,善为答词,使中外晓然,知朕至诚,非欺众邀名者」。
遂终身不复受尊号。
执政河朔灾伤,国用不足,乞今岁亲郊,两府不赐金帛,送学士院取旨。
公言:「两府所赐,以匹两计止二万,未足以救灾,宜自文臣两省武臣宗室刺史以上皆减半」。
公与学士王圭王安石同对。
公言:「救灾节用,宜自贵近始,可听两府辞赐」。
安石曰:「常衮辞赐馔,时议以为自知不能,当辞位不当辞禄,且国用不足,非当今之急务也」。
公曰:「辞禄,犹贤于持禄固位者。
国用不足,真急务,安石言非是」。
安石曰:「不足者,以未得善理财者故也」。
公曰:「善理财者,不过头会箕敛以尽民财,民穷为盗,非国之福」。
安石曰:「不然,善理财者,不加赋而上用足」。
公曰:「天下安有此理!
天地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
譬如雨泽,夏涝则秋旱。
不加赋而上用足,不过设法阴夺民利,其害甚于加赋。
此乃洪羊欺汉武帝之言,太史公书之,以见武帝不明耳。
至其末年,盗贼蜂起,几至于乱。
武帝不悔祸,昭帝不变法,则汉几亡」。
争议不已。
王圭进曰:「救灾节用,宜自贵近始,司马光言是也。
然所费无几,恐伤国体,王安石言亦是。
惟明主裁择」。
上曰:「朕意与同。
然姑以不允答之」。
安石当制,遂引常衮事责两府两府亦不复辞。
史馆修撰
上问公可为谏官者,公荐吕诲天章阁待制知谏院
诏公与张茂则同相视二股河及土堤利害。
公用都水监丞宋昌言策,乞于二股之西置土堤,约水东流,若东流日深,北流自浅,新刍渐备,乃塞其北,放出御河、胡卢河下流,以纾恩,冀、深、瀛以西之患。
时议者多不同,公于上前,反覆论难,甚苦,卒从之。
后皆如公言,赐诏奖谕。
王安石始为政,创立制置三司条例司,建为青苗、助役、水利、均输之政,置提举官四十馀员,行其法于天下,谓之新法。
公上疏,逆陈其利害,曰:「后当如是」。
行之十馀年,无一不如公言者。
天下传诵,以公为真宰相,虽田父野老,皆号公司马相公,而妇人孺子,知其为君实也。
迩英进读,至萧何曹参事
公曰:「参不变法,得守成之道
孝惠高后时,天下晏然,衣食滋殖」。
上曰:「汉守萧何之法,不变可乎」?
公曰:「何独汉也,使三代之君,常守、文、武之法,虽至今存可也。
武王克商,曰:『乃反商政,政由旧』。
然则虽周亦用商政也。
《书》曰:『无作聪明,乱旧章』。
汉武帝张汤言,取高帝法纷更之,盗贼半天下。
元帝宣帝之政,而汉始衰。
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变也」。
后数日,吕惠卿进讲。
因言:「先王之法,有一年而变者,『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是也。
五年一变者,巡狩考制度是也。
有三十年一变者,『刑法世轻世重』是也。
有百年不变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也。
前日言非是,其意以讽朝廷,且讥臣为条例司官耳」。
上问公:「惠卿言何如」?
公曰:「布法象魏。
布,旧法也,名为变
四孟月朔属民读法,为时变月变耶?
诸侯有变礼易乐者,王巡狩则诛之,王不自变也。
刑新国用轻典,乱国用重典,平国用中典,是为世轻世重,非变也。
且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则修之,非大坏不更造也。
大坏而更造,非得良匠美材不成。
今二者皆无有,臣恐风雨之不庇也。
公卿侍从皆在此,愿陛下问之。
三司使掌天下财,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两府侵其事,今为制置三司条例司也?
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
苟用例而已,则胥史足矣。
今为看详中书条例司也」?
惠卿不能对。
则诋公曰:「侍从不言,言而不从不去」?
公作而答曰:「是臣之罪也」。
上曰:「相与论是非耳,何至是」!
讲毕,赐坐户外。
将出,上命徙坐户内,左右皆避去。
上曰:「朝廷每更一事,举朝讻讻,也」?
王圭曰:「臣疏贱在阙门之外,朝廷之事不能尽知,借使之道路,又不知其虚实也」。
上曰:「闻则言之」。
公曰:「青苗出息,平民为之,尚能以蚕食下户,至饥寒流离,况县官法度之威乎」?
惠卿曰:「青苗法,愿取则与之,不愿不强也」。
公曰:「愚民知取债之利,不知还债之害,非独县官不强,富民亦不强也。
臣闻作法于凉,其弊犹贪,作法于贪,弊将若之何!
太宗河东,立和籴法,时米㪷十馀钱,草束八钱,民乐与官为市。
其后物贵而和籴不解,遂为河东世世患,臣恐异日之青苗,犹河东之和籴也」。
上曰:「陕西行之久矣,民不以为病」。
公曰:「臣陕西人也,见其病不见其利。
朝廷初不许也,而有司尚能以病民,况立法许之乎」?
上曰:「坐仓籴米何如」?
坐者皆起曰:「不便。
上已罢之,幸甚」。
上曰:「未罢也」。
公曰:「京师有七年之储,而钱常乏,若坐仓钱益乏,米益陈,柰何」?
惠卿曰:「坐仓得米百万斛,则省东南百万之漕,以其钱供京师,何患无钱」?
公曰:「东南钱荒而米狼戾,今不籴米而漕钱,弃其有馀,取其所无,农末皆病矣」。
侍讲吴申起曰:「光言至论也」。
公曰:「此皆细事,不足烦人主,但当择人而任之。
有功则赏,有罪则罚,此则陛下职也」。
上曰:「然。
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惟有司之牧夫』」。
公趋出。
上曰:「卿得无以惠卿之言不乐乎」?
公曰:「不敢」。
韩琦上疏论青苗之害,上感悟,欲罢其法。
安石称疾求去。
会拜公枢密副使,公上章力辞,至六七。
曰:「上诚能罢制置条例司,追还遣提举官,不行青苗、助役等法,虽不用臣,臣受赐多矣。
不然,终不敢受命」。
上遣人谓公:「枢密,兵事也。
官各有职,不当以他事为词」。
公言:「臣未受命,则犹侍从也,于事无不可言者」。
安石起视事,青苗法卒不罢,公亦卒不受命。
则以书喻安石,三往反,开喻苦至,犹幸安石之听而改也。
且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彼忠信之士,于公当路时,虽龃龉可憎,后必徐得其力,谄谀之人,于今诚有顺适之快,一旦失势,必有卖公以自售者」。
意谓吕惠卿
宾客,辄指言之曰:「覆王氏者,必惠卿也。
小人本以利合,势倾利移,何所不至」。
其后六年,而惠卿安石,上书告其罪,茍可以覆王氏者,靡不为也。
由是天下服公先知。
公求补外,上犹欲用公,公不可。
端明殿学士知永兴军
朝辞进对,犹乞免本路青苗、助役。
宣抚使下令,分义勇四番,欲以更戍边,选诸军骁勇,募闾里恶少为奇兵,调民为乾粮麨饭,虽内郡不被边,皆修城池楼橹如边郡,且遣兵就粮长安、河中、同,三辅骚然。
公上疏,极言:「方凶岁,公私困弊,不可举事,而永兴一路城池楼橹皆不急,乾粮麨饭昔尝造,后无用腐弃之,宣抚司令,臣皆未敢从。
若乏,军兴,臣坐之」。
于是一路独得免。
顷之,诏移知许州,不赴,遂乞判西京留司御史台以归。
自是绝口不论事。
以祀明堂恩,加上柱国
至熙宁七年,上以天下旱、蝗,诏求直言。
公读诏泣下,欲默不忍,乃复陈六事
一青苗,二免役,三市易,四边事,五保甲,六水利,此尤病民者,宜先罢。
又以书责宰相吴充:「天子仁圣如此,而公不言,也」?
元丰五年,公忽得语涩疾,自疑当中风,乃豫作遗表,大略如六事加详尽,感慨亲书,缄封置卧内,且死,当以授所善范纯仁范祖禹使上之。
凡居洛十五年,再任留司御史台,四任提举崇福宫
官制行,改太中大夫资政殿学士
神宗崩,公赴阙临,卫士见公入,皆以手加额,曰:「此司马相公也」。
民遮道呼曰:「公无归洛,留相天子,活百姓」。
所在数千人聚观之。
公惧,会放辞谢,遂径归洛。
太皇太后闻之,诘问主者,遣使劳公,问所当先者。
公言:「近岁士大夫以言为讳,闾阎愁苦于下,而上不知,明主忧勤于上,而下无所诉,此罪在群臣,而愚民无知,归怨先帝,宜下诏首开言路」。
从之。
下诏榜朝堂,而当时有不欲者,于诏语中设六事以禁切言者曰:「若阴有所怀,犯非其分,或扇摇机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以观望朝廷之意以侥倖希进,下以眩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誉,若此者,必罚无赦」。
太皇太后封诏草以问公
公曰:「此非求谏,乃拒谏也。
人臣惟不言,言则入六事矣」。
太府少卿宋彭年水部员外郎王谔应诏言事,有欲借此二人以惩天下者,皆以非职而言,赎铜三十斤。
公具论其情,且请改赐诏书,行之天下。
从之。
于是四方吏民,言新法不便者数千人。
公方草具所当行者,而太皇太后已有旨,散遣修京城役夫,罢减皇城内觇者,止御前工作,出近侍之无状者三十馀人,戒敕中外无敢苛刻暴敛,废导洛司物货场,及民所养户马宽保马限,皆从中出,大臣不与。
公上疏谢:「当今急务,陛下略已行之矣,小臣稽慢,罪当万死」。
诏除公知陈州,且过关入见,使者劳问,相望于道。
至则拜门下侍郎,公力辞,不许。
数赐手诏:「先帝新弃天下,天子冲幼,此何时,而君辞位耶」?
公不敢复望,以覃恩迁通议大夫
初,神宗皇帝以英伟绝人之资,励精求治,凛凛乎汉宣帝唐太宗之上矣。
宰相王安石用心过当,急于功利,小人得乘间而入,吕惠卿之流以此得志,后者慕之,争先相高,而天下病矣。
先帝明圣,独觉其非,出安石金陵,天下欣然,意法必变,虽安石亦自悔恨。
其去而复用也,欲稍自改,而惠卿之流,恐法变身危,持之不肯改。
然先帝终疑之,遂退安石八年不复召,而惠卿亦再逐不用。
元丰之末,天下多故,及二圣嗣位,民日夜引领以观新政,而进说者以为三年无改于父之道,欲稍损其甚者,毛举数事以塞人言。
公慨然争之曰:「先帝之法,其善者,虽百世不可变也。
安石惠卿等所建,为天下害,非先帝本意者,改之,当如救焚拯溺,犹恐不及。
汉文帝除肉刑,斩右趾者弃市,笞五百者多死。
景帝元年即改之。
武帝作盐铁、榷酤、均输等法。
昭帝罢之。
唐代宗宦官,公求赂遗,置客省拘滞四方之人。
德宗立未三月,罢之。
德宗晚年为宫市,五坊小儿暴横,盐铁使月进羡馀
顺宗即位,罢之。
当时悦服,后世称颂,未有或非之者也,况太皇太后以母改子,非子改父」。
众议乃定。
公以为:「治乱之机,在于用人,邪正一分,则消长之势自定。
每论事,必以人物为先,凡所进退,皆天下所谓当然者,然后朝廷清明,人主始得闻天下利害之实」。
遂罢保甲团教,依义勇法,岁一阅。
保马不复买,见在者还监牧给诸军。
废市易法,所储物皆鬻之,不取息,而民所欠钱皆除其息。
京东铸铁钱,河北江西福建、湖南盐及福建茶法,皆复其旧。
独川、陕,以边用,未即罢,遣使相视,去其甚者。
户部左右曹钱谷,皆领之尚书
凡昔之三司使事,有散隶五曹及寺监者,皆归户部,使尚书周知其数,量入以为出。
于是天下释然,曰:「此先帝本意也,非吾君之子,不能行吾君之意」。
时独免役、青苗、将官之法犹在,而西戎之议未决也。
山陵毕,迁公正议大夫
公自以不与顾命,不敢当,诏不许。
元祐元年正月,公始得疾。
诏公与尚书左丞吕公著朝会,与执政异班再拜而已,免舞蹈。
公疾益甚,叹曰:「四患未除,吾死不瞑目矣」。
乃力疾上疏论免役五害,乞直降敕罢之,率用熙宁以前法。
有未便,州县监司节级以闻,为一路一州一县法。
诏即日行之。
又论西戎大略,以和戎为便,用兵为非。
时异议者甚众,公持之益坚。
其后太师文彦博议与公合,众不能夺。
又论将官之害,诏诸将兵皆隶州县,军政委守令通决之。
又乞废提举常平司,以其事归之转运使提点刑狱
公谓监司多新进少年,务为刻急,天下病之,乞自太中大夫待制以上,于郡守中举转运使提点刑狱,于通判中举转运判官
又以文学、德行、吏事、武略等为十科,以求天下遗才。
命文臣升朝以上,岁举经明行修一人,以为进士高选。
皆从之。
左仆射
疾稍间,将起视事,诏免朝觐,许以肩舆,三日一入都堂或门下尚书省
公不敢当,曰:「不见君,不可以视事」。
诏公肩舆到内东门子康扶入对小殿,且曰毋拜。
公惶恐入对延和殿,再拜。
遂罢青苗钱,专行常平粜籴法,以岁上中下熟为三等,谷贱及下等则增价籴,贵及上等则灭价粜,惟中等则否,及下等而不籴,及上等而不粜皆坐之。
时二圣恭俭慈孝,视民如伤,虚己以听公。
公知无不为,以身任天下之责。
数月复病,以九月丙辰朔,薨于西府,享年六十八。
太皇太后闻之恸,上亦感涕不已。
时方躬祀明堂,礼成不贺,二圣皆临其丧,哭之哀甚,辍视朝三日。
太师、温国公,襚以一品礼服,赙银三千两,绢四千匹,赐龙脑水银以敛。
户部侍郎赵瞻入内,内侍省押班宗道护其丧,归葬夏县,官其亲族十人。
公忠信孝友,恭俭正直,出于天性。
自少及老,语未尝妄,其好学如饥渴之嗜饮食,于财利纷华,如恶恶臭,诚心自然,天下信之。
退居于洛,往来陕郊,陕洛间皆化其德,师其学,法其俭。
有不善,曰:「君实得无知之乎」!
博学无所不通,音乐、律历、天文、书数,皆极其妙。
晚节尤好礼,为冠婚丧祭法,适古今之宜。
不喜释、老,曰:「其微言不能出吾书,其诞吾不信」。
不事生产,买第洛中,仅庇风雨。
有田三顷,丧其夫人,质田以葬。
恶衣菲食,以终其身。
自以为遭遇圣明,言听计从,欲以身徇天下,躬亲庶务,不舍昼夜。
宾客见其体羸,曰:「诸葛孔明二十罚以上皆亲之,以此致疾,公不可以不戒」。
公曰:「死生命也」。
为之益力。
病革,谆谆不复自觉,如梦中语,然皆朝廷天下事也。
既没,其家得遗奏八纸,上之,皆手札论当世要务。
京师民画其像,刻印鬻之,家置一本,饮食必祝焉。
四方皆遣人购之京师,时画工有致富者。
有《文集》八十卷,《资治通鉴》二百九十四卷,《考异》三十卷,《历年图》七卷,《通历》八十卷,《稽古录》二十卷,《本朝百官公卿表》六卷,《翰林词草》三卷,《注古文孝经》一卷,《易说》三卷,《注系辞》二卷,《注老子道德论》二卷,《集注太元经》八卷,《大学中庸义》一卷,《集注扬子》十三卷,《文中子传》一卷,《河外咨目》三卷,《书仪》八卷,《家范》四卷,《续诗话》一卷,《游山行记》十二卷,《医问》七篇。
其文如金玉谷帛药石也,必有适于用,无益之文,未尝一语及之。
初,公患历代史繁重,学者不能综,况于人主,遂约战国秦二世,如左氏体,为《通志》八卷以进。
英宗悦之,命公续其书,置局秘阁,以其素所贤者刘攽刘恕范祖禹为属官。
凡十九年而成,起周威烈王,讫五代,上下一千三百六十二载。
其是非疑似之间,皆有辩论,一事而数说者,必考合异同而归之,作《考异》以志之。
神宗尤重其书,以为贤于荀悦,亲为制叙,赐名《资治通鉴》,诏迩英读其书,赐颍邸旧书二千四百二卷。
书成,拜资政殿学士,赐金帛甚厚。
娶张氏,礼部尚书存之女,封清河郡君,先公卒,追封温国夫人
子三人,童、唐皆早亡,康今为秘书省校书郎
孙二人,、桓皆承务郎
历事四朝,皆为人主所敬。
神宗知公最深,公思有以报之,常摘孟子之言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谓吾君不能谓之贼」。
故虽议论违忤,而神宗识其意,待之愈厚。
及拜资政殿学士,盖有意复用公也。
夫复用公者,岂徒然哉,将必行其所言。
公亦识其意,故为政之日,自信而不疑
呜呼,若先帝可谓知人矣,其知之也深;
公可谓不负所知矣,其报之也大。
轼从公游二十年,知公平生为详,故录其大者为行状。
其馀,非天下所以治乱安危者,皆不载,谨状。
凤翔府厅题名记 北宋 · 吕大临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八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二七
道之在天下,有为物已轻,而所系已重;
有为功甚近,而其流及远者。
虽情状事变,有所不齐,要之百物不废而已。
故古之制器者,皆取其功名而勒之,然后苦良工拙,不得欺于后世。
况乎郡守之寄,有地千里,当古连帅属长之任,反不得识名金石,以传国人,则治民之功,制器之不如也。
元丰四年,天子命朝议大夫公来守于岐,既踰年矣,政成事暇,公召其属佐吕某而谕之曰:「郡邑官府之有题名旧矣。
题名之设,识名不识事。
善恶之实,难独信于史笔,而思斁之意,不可夺于民言乎!
吾州之治虽有题名,而比次差舛,方将改正而刊诸石,而昔人之意未有以名之者。
子盍为言之」?
某辞不获命,窃思《书》经圣人所删,然武成溢辞,犹未为君子尽信。
于史独传左氏,而失之诬;
文独传韩愈,而以谀得罪。
孔子作《春秋》,其文则史而已,无一词有所毁誉,而义存乎其中。
逮德下衰,至有以雄夸示一时,取流俗之观美,推丰碑,勒美词,所称诵功德,虽古良臣循吏,有所不及,然民莫之思也。
异时知德者,如将有考于题名,则指是名也,以问诸国人,而人思之,其政可知矣;
指是名也,以问诸国人,而人斁之,则无政可知矣。
若夫泯泯无传者,虽不足以名其善恶,然其人又可知矣,又何多言之取哉?
所谓系已重而其流及远者,是亦《春秋》之意而已。
公之为是邦,非特自公也,世有人焉。
其流风善政,所以在民而不朽,殆如古之诸侯世德之泽。
惟公之政莫然及旧服,作率庆士,不爽厥德,是以似之。
尝推古之善言独传于今者,不免诬谀之旧,则某虽欲有言,又可期于必信乎?
故不敢以言累公之美,第述公之意为之记。
元丰五年春,具官汲郡吕某记。
朝议大夫致仕程公墓志铭元祐元年三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四九、《范太史集》卷三八
公讳嗣弼,字梦符
其先居中山博野,自文简公河南伊阙,今为河南人
曾祖讳赞明,太子右赞善大夫,赠太师中书令
妣吴氏,秦国夫人
祖讳袁州宜春县令,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追封冀国公
妣楚氏,晋国夫人
考讳琳,镇安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为魏国文简公
妣陈氏,魏国夫人
文简公仁宗朝,入辅出藩,任兼文武,威望赫奕,为时名臣。
有子四人,公在仲也。
以父任为秘书省正字,再补将作监丞,五迁尚书郎,赐五品服。
官制行,自比部郎中易阶朝散大夫,转朝请大夫,赐三品服。
签书彰信军节度判官九任知郢州,不行,改知光州
以疾归京师,踰年致仕。
今天子即位,改朝议大夫,累勋至上柱国
元祐元年二月甲戌,终于武成坊之第,享年六十。
公性孝爱乐易,不为畛域,而志坚正不可夺。
幼力学,举进士,已而专奉亲治家。
遇事强敏,处心平直,文简公器之,凡家之政,悉委于公。
女弟荣国夫人,适今中书右丞相韩公。
初,韩公为陕西转运使荣国病留京师,公迎致弟与韩氏二甥朝夕左右,召医尝药,奉事甚笃。
伯兄嗣隆终尚书郎,无子,公择族人子为之后,使主丧,且言于朝而官之,奉兄丧葬于洛。
公惟一子,方病甚,不顾而行。
人或劝之,公曰:「吾不忍吾兄之孤也」。
其后公子亦良愈。
程氏自冀公以上,先葬郑,墓近水,当徙,公即辞守郡,求为閒官,力营之。
合族人之未葬者凡十三丧,迁之伊阙
公自督役,寒暑不息,虽大雨,犹杖藜芒屩立雨中,至暴露感疾,乃克葬。
国夫人之族贫不能自存,公聚而养之,至于终身。
故人有任郎官而殁者,孤女鬻于人,公赎而嫁之。
所至举职业,不为茍简。
初为国子监主簿,故事:收田租以赡学者,岁入无法,不可会。
公谨出纳、省浮费,未几,积仓丰溢,所赡倍众。
河南幕府神宗即位,诏给军赏,帑藏不继,将贷于民。
公议以转运司封桩钱给之,一日而既,军民皆悦。
永厚陵役使者,委公总领,事皆先期而集。
监司交荐其能。
英宗大行在涂,河梁未固,主者不知所出。
公命积草实桥下,而决其上流,灵驾以济。
民有盗人园果,见捕窘迫,投砾伤园主。
吏欲寘重法,公薄其议,杖之而已。
熙宁初,朝廷更法令,上大夫进拔不以次,执政以公才可用,且与公有旧,召之。
公终不往,乃自通判擢守郡;
又辞不行,求管勾嵩山崇福宫,杜门静默,贵要罕识其面。
方众人趋竞,而公不动其心,独引避退处。
虽在市朝,声迹不接于人,若山林隐遁之士。
生于富贵,而恬于荣利乃如此,其可谓君子矣。
喜为歌诗,效长庆体,慕白乐天之为人,有文集二十卷。
先夫人杨氏,封崇德县君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恭密公之女。
后夫人贾氏,封寿安县君丞相魏国文元公之女。
皆先公而卒。
子男三人:公孙,奉议郎,删定门下中书外省拟进格;
其二幼亡。
女七人:长早世;
次适朝散郎、行太常博士吕希纯通直郎晏晖,承事郎王𡻮,承议郎张恕承事郎冯诩,适张氏者亡其次,幼亡;
季在室。
孙男六人:仁问、义问皆夭;
次曰礼,假承务郎
、孚,皆郊社斋郎
幼曰广
女三人:柔,早夭;
幼曰都、平
公与弟朝议大夫嗣恭、朝请郎嗣先皆友爱笃睦。
公主家事,如文简公存时。
公卒之日,朝议方提点梓州路刑狱,而朝请太仆主簿,与孤公孙奉公之丧。
其年三月从祔于伊阙先原,合二夫人之墓。
将葬,使以状铭于祖禹,谨诺而为铭:
程自伯休,世德既显。
以迄于宋,大集文简
侃侃惟公,孝友温仁。
克永其家,以禔厥身。
岂无膴仕,不以易志。
施于邦国,百未一试。
义有可为,公则安之。
利所在焉,退缩不窥。
完其始终,人莫我疵。
刻诗于墓,惟后之知。
寿昌县太君王氏墓志铭元祐六年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三、《范太史集》卷四二
夫人王氏,曾祖继华,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陈国公
祖兼,著作佐郎,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鲁国公
父子融,尚书兵部侍郎致仕。
其先青州益都人,夫人伯父沂国文正公曾仁宗,徙京师,今为开封人
夫人幼聪悟,妣张夫人卒,哀毁如成人。
事继母张夫人至孝,张夫人爱之如所生。
十九,归于尚书职方员外郎、赠左正议大夫公仲庄。
张公,太府卿居业之孙,祁国文孝公观之子。
夫人逮事太府,奉舅姑尽妇道。
文孝立朝居家,细行必谨,有汉万石君之风。
夫人动循法度,文孝嘉之曰:「有妇如此,吾家无虑矣」。
文孝公薨,不月而姑河南夫人亦捐馆,夫人毁瘠,几不能胜。
治丧事以礼,睦族人以恩,族人之贫者,出奁具以周其急,抚诸侄如己子。
由是内外皆尊敬之。
嘉祐中正议剑州还,卒于京师,二子皆未冠,夫人毕力襄大事,严治家庭。
性仁爱宽厚,待子孙、遇婢妾,无大声色,而阃内自肃。
平居服饰质素,岁时祭祀,常先诸妇视牲涤濯,虽老不懈。
凡家事无改于旧,率如正议时。
初,文孝将薨,召夫人属以后事,夫人奉遗训,斯须不忘。
教子必以礼义,尝曰:「文孝以德行起家,清白之训,以属于余。
子孙当勉以继之,勿使人谓家风衰于祖考,则为孝矣」。
少好内教,老而弥笃。
晨起具服焚香,诵佛书,视外物翛然。
元祐六年七月庚申寝疾,卒于京师武成坊之第,侧身而没,神识不乱。
享年六十有七。
正议封寿昌县君,以子进封太君
二子:曰保微,右朝奉大夫太府寺丞
保衡大理评事,早卒。
四女:长适右朝奉郎吕昌文,次适右宣德郎王价,馀幼亡。
孙男二人:山、凡。
女二人:长适右承事郎吴某,次适进士赵希旦。
其年□月□□葬河南府□□县□□乡□□里□,祔正议之墓。
铭曰:
夫人之生,德礼之门。
归于令族,仁孝之昆。
爰初盥馈,夙夜勤止。
乃荐藻,以奉永祀。
为妇为母,皆可矜式。
视其子孙,足以知德。
传家之训,在后承之。
诏于幽壤,系此铭诗。
试院中秋夜月 北宋 · 黄裳
五言律诗 押东韵
秋色中分夜,金行旺气中。
迩遐人望别,内外桂华同。
澄澈曾经雨,娉婷欲御风。
三人欢已断,犹锁武成宫。
元舆 其一 北宋 · 黄裳
 押词韵第四部
文艺相从春欲暮,未去皇州散还聚(自注:去年联事武成宫,今会军器所。)
岂期扰扰凶器场,却会高谈玩千古。
冷官辄对华省郎,亦许烹煎待宾主。
文章虽自根本来,裂破大全空缕缕。
如公自蓄胸中奇,长短岂能欺五度。
旷野群陂渴霖雨,欲叫虾蟆已窥户。
春衫未叠寒薄,最惬含毫斲诗句。
如公简静意尤远,卒迩清风慰遐慕。
牵率鄙兴游太虚,满我缣箱始归去。
陈元舆1087年 北宋 · 黄庭坚
七言绝句 押尤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武成园木锁中秋,久得汀州刺史游。
招唤丁宁方邂逅,谁言天网漏吞舟。
博士王扬休碾密云龙同事十三人饮之戏作1087年 北宋 · 黄庭坚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矞云苍璧小盘龙,贡包新样出元丰。
王郎坦腹饭床东,大官分物来妇翁。
棘围深锁武成宫,谈天进士雕虚空。
鸣鸠欲雨唤雌雄,南岭北岭宫徵同。
午窗欲眠视濛濛,喜君开包碾春风,注汤官焙香出笼。
非君灌顶甘露碗,几为谈天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