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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伯修汝砺结交启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四四、《攻愧集》卷六二
贵贱虽殊,无不须友以成者;
交游当谨,必先择善而从之。
愧我非才,误君永契。
惟朋友实为士之急务,故古今以备人之大伦。
不取乎挟有勋挟贵挟贤,每求夫友多闻友直友谅
是以合志,则一朝倾盖如故
或至兴思,则千里命驾而行。
道义所存,器重如此。
古人混混去不返,俗子纷纷何足云!
倚贵势以为山,视贫交而如土。
平时相遇,虽款诚伪尽;
少物所动,则仇隙顿成。
经一死生,因以知情者多矣;
临于利害,卖而取宠者有之。
岂能无愧《伐木》之诗,固已不胜《谷风》之刺。
怅圣贤不可跂而及,顾风流孰能坐而还?
舍君其谁?
当今何逊
伏惟某人勃窣为理窟,慷慨真人英。
器大难容,反为下士所笑;
才高无用,直以巨儒自期。
思得同志而与之偕游,故凡庸才皆不足为伍。
肯许陈馀之刎颈,未逢范氏之杀鸡。
遇无益之交朋,过辄忘其姓字。
时惟公琰,威重有守;
独与祖希,情好日隆。
同心之言臭如,乐则生矣;
君子之交淡若水,久而敬之。
惟情不可间而疏,故人皆欲得而友。
退量陋质,敢厕英游。
初期莲社中,不许谢生居其列;
岂意竹林下,乃容向秀预其流。
畀以雄文,深为缛礼。
咳唾已成珠玉宝,掷地当作金石声
实昭盛德之过谦,益使小人之不称。
钥区区何数,断断无他。
虽相距一望之遥,恨未谐半面之雅。
讲闻高谊日久矣,岂若吾身亲见哉。
将抱季任之币,而愿交于下风;
乃尽嘉宾之心,而奖成于后进。
钥敢不竭愚者众虑之得,裨上性就学之明。
终身无变于炎凉,一节不渝于风雨。
同自同,异自异,吾懒为玉川子吟;
我用我,卿用卿,君毋作庾中郎语。
吴江宰启 南宋 · 崔敦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宫教集》卷九
里巷游从,共饮投金之水;
官曹联接,更依浮玉之堂。
怅一别之时深,披尺题而心喜。
恭惟某官夜光宝器,乔木名家,材推游刃之神,政妙斲轮之手。
鲁恭有三异之政,行亲见之;
公琰非百里之材,岂久淹者。
敦礼宦途随牒,师席滥巾,愧无诸公衮衮之荣,赖有故人恋恋之意。
河阳桃李,预期寒谷之春;
采泮水之藻,坐释广文之冷。
徐子才富阳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六、《陈亮集》卷二四、《文章辨体汇选》卷三四一、《古文渊鉴》卷六二、《南宋文范》卷五○
汉法尝选所表循吏以为公卿,故郡县称治,然其立朝,往往多不称在郡县时。
岂国家固自有大体,而治道果不可以吏道办耶!
庞士元蒋公琰不屑意于郡县,而谋国有称焉,当时以为非百里才,虽诸葛孔明之论亦如此。
然则吏道又有出于治道之外者耶!
自十八九岁,获从故老乡人游,故老乡人莫余知也;
而陈圣嘉、应仲实徐子才独以为可。
圣嘉之与人交,仲实之自处,子才之特立,皆余之所愿学也。
晚与一世豪杰上下其论,而三人者每每不能去心,非直以交旧之情而已。
子才又其高明奇伟者,小试辄有声,诸公争知之。
得邑辇毂下,盖何足以展其游刃哉!
然士之侈然矜奋于一邑者,非有馀也,技穷于此矣。
置不复论,则志浮于事,不足法也。
事之至者,尽吾心焉,事已而无留吝之意。
处小存大,大则不遗于小,此所以随所寓而尝有馀。
夫治道之与吏道,又焉有二物哉!
今天下郡县固不可为,而附辇之邑尤不易为也。
无名难办之费,巧以取之民,则将谁欺?
倚公而豪取之,则民复何罪?
况上之人常不自任其责,而责办于我;
民一有言焉,则又委罪于我,而彼若不与知者。
子才宜何以处此!
楚汉相距荥阳成皋间,萧何至遣老弱未传者悉诣军,可谓无策矣,而高帝称其有镇国家抚百姓之功。
此果何说哉?
平时所以为民虑者甚周,缓急不时之须,亦为民计而已矣。
未尝为民虑也,而行一切之政以趣办,民之不戡刃于其胸者直须时耳。
若曰「吾不忍民之至此」,或高举而避之,或闭目摇首以听其自作自止,徒以张夫一切趣办者之势,则其罪等耳。
此古之君子所以尝尽心于不可为之地也。
子羔宰,而夫子以责子路者,忧其少未堪事耳。
子路乃以为「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
此后世英雄豪杰之所以因事增智,诸儒尝若瞠乎其后,而夫子平时教诏中人以上之辞也,岂所以施之子羔哉,徒禦人以口给而已矣。
因吏道之曲折,而得治道之大体,吾独有望于子才耳。
能使亮自是常不去心,则不必岁晏而后论定也。
三国纪年 其十九 后主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三九
后主之庸,而处阴疑于阳之际,泰然安之而不疑。
诸葛亮之足任,要岂后世之所谓庸主哉!
死,汉事不可为矣。
蒋琬费祎亦相继殂谢,汉氏之区区遗文,犹不使之自托地上耶!
天命果可畏哉!
京制帅贺交割启 南宋 · 孙应时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八三、《烛湖集》卷二、《启隽类函》卷七○
三边重寄,岂堪承乏之非才;
万里遄驱,赖有告新之善政。
问知封境,拜受印章,思称上恩,敢违前躅。
伏惟某官胸襟度世,指掌谋王。
以弥纶宇宙之才,先试于四路六十州之间;
镇抚兵民之效,有光乎诸公二百载之迹。
尽洗岷峨悽怆之气,不惊江汉朝宗之波。
乐职、宣布之诗,久熟诸生之诵;
出车、劳还之雅,式形明主之思。
驰温诏以如纶,伫遄归之补衮。
中朝政地,方将系天下之安危;
西土人情,宁得计雪山之轻重。
某无能为役,猥使代公。
适当见吏民之初,何以慰父老之望。
固知蒋公琰之于诸葛,不及前人;
庶几任中正之继乖崖,悉遵成画。
尚须一面,庸写寸心。
转对奏嘉定八年正月 南宋 · 郑性之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七七、《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七《毅肃郑观文神道碑》、民国《闽清县志》卷六
去岁遣使,通国哗然,以为非便,然卒遣之者,其说曰:「吾军政未修,一日绝币,兵连祸结,岂不甚于行李玉帛之费」?
然国人之论,未尝欲朝廷用兵,但愿陛下勿忘国雠,勿惮亡虏。
既而完颜氏自亡而不暇,岂复敢与我敌哉!
若使我能自立,尽殄群盗,西夏、鞑靼之兵非数年未易解。
此天启我自治之时,奈何以兵端不可妄启,一切排抑,遂使议者疑朝廷特借生事之戒以盖其恨畏之心,托待时之说以便其苟安之意?
臣尝论之,今日之忧不在于亡虏之□,在于斯虏与中原崛起之豪杰。
盖亡虏乃新虏与中原诸豪之所易,吾方奔走听命于蔡州孤垒之馀烬,岂不大辱国体乎?
炎、绍之初,汪、黄误国,虏骑长驱,如蹈无人之境,及鼎、浚诸臣协赞圣断,邦昌以僭诛,杜充陈邦光、李悦以失守伏辜,南北之势始定,社稷于今赖之。
然则有天下国家,何可一日不励其节也?
边事万端,主相焦劳于上,未见有显然安强之效者。
相越,而四方之外,分以委人,盖任之专则思之精,规模出于一,则行之有成效。
今惟当择二三大帅
若未得其人,当急求之;
若已得其人,则边陲之事悉以付之,听其所为,不由中覆可也。
边守数易,不可者三,送迎之费不与焉。
淮甸攻守之具,非三五年经理不能就,一不可也。
纵能就绪,代非其人,则易其旧规,弃其前功,二不可也。
其人既不为久计,数日待迁,诿其责于后人,三不可也。
边郡不过数十城,以天下之大,岂无数十岁忘身殉国自奋功名之士可任乎?
诚能精选而久任之,或四五年,或六七年,其绩数效显著者使之建大将旗鼓,将见祐、预、琨、逖之流接踵而出矣。
人主举国而听大臣,大臣分其责于一二材智之士,与之谋画,虽以孔明之英特,不能不参用州平、幼宰
及其久也,权之所在,谤之所归,一二材智者始负天下之责矣。
孔明《出师表》,自向宠费祎董允郭攸之见于表者如此,他谋臣如蒋琬姜维杨仪,名将如黄忠辈,则其亲信不专于州平、幼宰矣。
此岂非大臣参用群臣之法乎?
蜀先主唐太宗东征故事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平斋集》卷二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七
蜀先主将东征孙权,群臣多谏,不从。
大军败绩,诸葛亮叹曰:「法孝直若在,则能制主上东行。
就复东行,必不倾危矣」。
唐太宗欲自征高丽,群臣多谏,不听,凡拔十城。
上以不能成功,深悔之,叹曰:「魏徵若在,不使我有是行也」。
臣闻孟子曰:「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常亡」。
盖自不作,人主孰能无举动之过?
所赖以拂正其非而反诸是,惟左右前后之臣尔。
而便佞者逢之,轻黠者长之,具位者拱视而不暇问,畏事者窃叹而不敢言。
幸而敢言,亦惟一言以塞责而终归于首鼠,人主过举于是莫之能救。
使当举动少差之初,力尽面折廷诤之谊,引裾不从,继以折槛,自非讳过愎谏之主,安能不矍然悟,幡然改?
惟其若宫之奇懦而不能强谏,故虽谏无益也。
先主复关羽之耻而兴忿兵,太宗高丽之罪而兴贪兵,非无黄权褚遂良等之谏,而所谏不力,无救于行。
法、魏二臣犹在,必将激烈恳到,极其骨鲠,不从不止也。
夷陵、鸭绿之悔,当时诸臣安得辞其责哉?
虽然,亮知惜孝直,而考其推择之素,特蒋琬费祎之纯良,向宠之淑均,何望其复有孝直之方劲!
太宗知惜魏徵,而田舍翁之怒见于生前,仆碑停昏之恨形于身后,敢言之气,沮丧殆尽,末节欲望廷臣如徵之剀切难矣。
是则人君平时能养法家拂士之气,临事乃获法家拂士之力。
上丞相书嘉定十一年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四、《西山文集》卷三八、《续宋宰辅编年录》卷一
正月吉日,具位真某再拜上书丞相国公
某窃闻之,礼有出于前代之所无而后世以侈心为之者,生日是也。
考其源流,盖昉于有唐开元之际。
方是时,宇内乂安,民物蕃阜,天子方崇燕嬉侈玩好以夸示得意,于是千秋之节兴,而导谀之臣相与从臾,以求媚悦,先正太史范公固尝讥其非礼矣。
然而沿循至今殆数百祀,其为说则曰臣子所以尊君父也,是固有不得而废者。
若夫王公大人之生日,门下之士则争为赋颂以赞咏功德,四方牧守则竞为瑰奇靡丽之献以希容悦而取宠荣,是果何义哉?
而近世以来,转相侈大,莫有悟其非者,此某之所以喟然叹息也。
今者丞相国公初度之临,窃伏惟念,登门墙辱顾遇不为不久,而踌躇四顾,亡一足献者,盖道古今而誉盛德,既非固陋之所能为,而饰仪物驰苞苴又非事大贤君子之道,用是迟回旬月,以迄于今,未能以自决也。
曾子曰:「君子之爱人以德,细人之爱人以姑息」。
昔者开元之际,其事侈矣,曲江张公不以贵臣近戚之所献者献其君,而以治乱存亡之鉴献其君,疑若违众自异者。
由今观之,彼贵臣近戚之爱其君与公之爱其君,果孰为至耶?
某尝窃谓,不独人臣之爱君其道当然,凡士之愿忠于知己者亦莫不然。
某虽无似,然受丞相之知甚深,而思所以报丞相者甚至,故今也不敢以世人之事知己者事丞相,而愿以昔人之报知己者报丞相,庶几自附于君子之义而免蹈细人之讥,惟高明垂听。
今天下之事众矣,某皆有所未暇及者,独以为丞相膺非常之知,居甚重之寄,当以古人之相业自勉而不当以近世之相业自安。
古人之相业未易以遽数也,顾尝反复诸葛武侯行事而得其用心,窃谓秦汉而下一人而已,故愿为丞相诵之。
盖自昔人臣居重位秉大权者,虽或遇知于明君,未必不致疑于庸主,虽取信于君子,或不能不见忌于小人,同类怀其恩,未必无以召异己者之怨,国人钦其行,未必有以服夷狄之情,一时赖其功,或见绌于后世之公议。
而侯也,不惟先主托以孤幼而弗疑,虽刘禅之庸亦举国听之而弗忌,不惟公琰文伟诸贤尽心而为之用,虽杨仪魏延之悍戾亦皆捐躯效命而弗辞,不惟器能受任者竞劝以答其知,虽流徙废放之徒亦没身怀思而弗怨,不惟举国信之,当时尊之,而泸夷之约束,沔阳庙祀,至于今不废。
侯何以得此哉?
曰开诚心、布公道而已。
诚之与公,天地鬼神有不能违者,而况于人乎!
今读侯之传而想其为人,其事君如亲,待诸贤如朋友,抚群下如子弟,襟怀洞然,与物无间,形之表奏则忠恳足以悟上,发之教令则感激足以动人,其所存无一而非诚也。
至于生杀废置,虽出其手,然而爵不滥于罔功,刑不挠于贵势,尽忠益时者虽雠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惩。
何祗小吏也,其材可录则越次而升之;
马谡上宾也,其罪当诛则流涕而戮之。
持心之平,无异衡石,用法之信,可质神明,其所为无一而非公也。
惟诚惟公,终始一致,故上不求于君而君信之,下不蕲于人而人服之。
谚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斯言虽小,可以喻大,讵不信哉!
侯之开府也,发教群下,恳恳焉以集众思、广忠益为心,而自谓闻得失于州平,见启诲于元直,受尽言于幼宰,赖谏止于伟度,退然自托于不能之地,若无一事之不资诸人者。
盖智虑之所及者易穷而是非利害之错出者难见,吾惟集众人之智以为智,合众人之虑以为虑,则天下之善无不在我矣,何必扬眉瞬目,矜自我出哉!
自昔秉权用事者,鲜不悦人之赞己而恶人之议己。
夫以赞己者为忠则忠言不得进矣,以议己者为罪则己过不得闻矣。
而侯独不然,观其谆谕告戒,一则曰有忠于国则亮可以少过矣,二则曰诸有忠虑于国者,但勤攻吾之阙,则事可定,贼可死,功可蹻足而待矣。
盖侯之用心主于为国而不为己私,求于济事而不求己胜,然国既安则己未有不豫其利者。
彼怙权讳过之人,恶人之议己而不知其爱己也,悦人之赞己而不知其误己也,以阿意为忠而不知其大不忠也,以不闻过为幸而不知其大不幸也。
吁,此侯之所以为不可及欤!
共惟丞相国公本以安宗定社稷之功结知圣朝,进位鼎铉,迨今十有一年,鱼水之逢,欢然无间,有非武侯所敢望者。
然勤身以辅政,内外之心犹或未尽孚,屈己以受言,而士大夫之情犹或不得以自竭,意者至诚尽公、兼听忘我如侯之所为,尚有当勉者乎?
某之不材,视曲江公无能为役,然自少小即慕其为人。
岁在作噩,备数右螭,属圣上诞弥之月,窃伏自念,诵《天保》归美之诗,不若陈敬之畏天之戒,故先奉觞之数日,昧冒直前,以祈天永命之书进彻宸扆,圣上亮其忠,不以为罪,至闻力行好事之语,则首肯再三。
某之迂愚,丞相察之素矣,故于维岳降神之日,不复以谀辞溷听览,而独诵其所闻如此,盖今区区效忠丞相之心,即昔者效忠主上之心也。
丞相诚能因某之言,考侯之行事,而勉其所未至者,则将天心格于上,人心说于下,功业日盛而福禄日隆,然后知某之规乃所以为颂,而爱人以德,非姑息者所可同日语矣。
某近尝以武侯之十二字锓木于州治之思贤堂,且推本侯平生功业之所自出者为之跋,谨摹本以献于执事,如赐览观,亦足以知其志之所存。
干渎严尊,无任震惧之至。
试阁职策 南宋 · 程公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九、《沧洲尘缶编》卷一四
问:圣人以天下为一家,以中国为一人。
方其文轨之同,而声教之无不被也,庶土交正,登载于《禹贡》之书;
串夷载路,洋溢于周雅之咏。
奚必地险以为固,而关塞以为阻乎。
然王公设险以守其国,素具于《习》、《坎》之彖辞;
而重门击柝,以待暴客,黄帝已有取乎《豫》备之义。
则因险以为守,固天地自然之势。
而先事以制变,亦有国者之所不可忽者乎。
自今观之,裂土以封建,王畿不过千里,而君尊臣卑,内中国而外夷狄,分位森著,民物无不适其安。
意者公天下而不以为一己之私,故能长治而久安耶?
自小雅尽废,中国始困于四夷之交侵。
阡陌开,井田废,罢侯置守,合天下以奉一人,富无伦,贵无敌矣,而天下之变,常伏乎人之所不虑。
由秦、汉而下,以及隋、唐,理乱废兴,先后一辙。
然则先王公天下之意,不亦思之熟而计之审欤?
我国家自建炎南渡,事体适与吴、蜀、东晋同。
孙吴不能并蜀,蜀不能兼吴,而荆州三国交争,彼此未尝全有其胜势也。
东晋立国,蜀境已不隶职方。
桓温尅复,旋得旋失。
终晋之世,经理中夏,落落难成。
天下大势,离之易而合之艰,抑亦有数存焉。
苟人为之不周,而一诿之于数,可乎?
孔明之初见昭烈也,首论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为用武之国,此特为昭烈画取荆州计耳。
而异日蒋琬亦谓东西并力,首尾掎角,虽未能速得如志,且当分裂蚕食,先摧其支党,则二相所见固略同矣。
曷为而昭烈下峡为羽报雠,孔明明知其不然,而不以谏,乃追悼于已死之法孝直乎?
鲁肃吕蒙皆孙氏智谋之臣也,欲抚羽,与之同仇。
为之代,遂欲急取羽以全据长江
羽毙而南郡并为有,吴之形势张矣。
然鼎足屹峙,并力掎角之始谋,不可复就。
蜀固失之,吴亦岂为善计乎?
孔明犹未忘驱驰于中原,而蒙之志不过尽有长江,以为守乎?
庾元规事晋,以兴复自任,表其弟怿为梁州刺史,镇魏兴,翼为南郡太守,镇江陵
陈嚣梁州刺史,趣汉中,遣参军巴郡江阳,若有意连缀荆蜀。
而名浮才短,妄意乎神州之图,石城未徙而邾城先陷,则其所谓蜀弱胡强,先有事于赵者,无乃攻坚攻瑕先后之不审耶?
死而翼继之,戎政严明,经略深远,灭胡取蜀,意向已定。
襄阳移镇,不为失策。
向使家国情事未至婴怀,天假之年,积谷缮军,克奋后举,讵知其不能取蜀以图赵乎。
厥后桓温以雄材英略,谈笑取蜀如振槁,遂由江陵襄阳趣武关,别命司马勋出子午道,军威之振,前所未有。
然渡灞水而不至长安,则温之失也。
秦坚之入寇也,东西万里,水陆齐进,而蜀汉之兵亦顺流而下。
使非淮淝奏捷之神速,则江左事力宁不艰于运掉!
由是言之,吴、荆、蜀连衡之势,可全而不可亏,可合而不可散也审矣。
虽然,吴、蜀依山阻水,刘备有雄才,诸葛亮善治国;
孙权识虚实,陆逊见兵势,据险守要,汎舟江湖,皆难猝谋,此贾诩为魏主虑也。
谢安桓冲江表伟才,君臣和睦,上下一心,未易可图,此权翼为秦坚谋也。
据此而论,则立国虽以山川为险,而非人才以为之用,则地险其可专恃乎?
今日蜀境已空,而犹幸其未为敌据;
荆州孤立,而犹幸其能为我守。
然汉中门户,久为彼家计之储;
襄樊喉衿,又为彼蹈藉之久。
以今鉴昔,犹可得而支缀否乎?
孔明用一隅之蜀,连岁出师,而人不告劳,不过曰赏罚必信,开诚心,布公道。
顾雍远不逮孔明,亦能以江东数十郡抗全魏之师,不过曰选用文武将吏,随能任使。
若夫王导宽和得众,历事三帝,备历艰难,而遂能立国江左者一百年。
谢安石以德度镇物,处分素定,从容应敌,而终能奏捷淮淝,克永晋祚。
大抵守边禦敌,虽托之疆埸之臣,而制胜折冲,当属之庙堂之上。
事不素,谋不素讲,人才不素蓄,视敌之来去以为欣戚,苟以之撑拄目前可也,若夫扶颠持危而自任以天下之重者,夫岂无其道耶?
蜀将如庞统,吴将如周瑜鲁肃,志长命短,天下重惜之。
马超黄忠赵云费祎吕蒙程普步骘甘宁辈,皆智勇绝伦,足以当一面。
魏延骁勇,欲以奇兵间道与大军会,孔明信用其说,安知三秦之不归于汉?
陆逊、抗父子谓夷陵为国之西门,如其有虞,当倾国争之,其精识远虑,卓然有大过人者。
何吴蜀将才之富也!
夫古之所谓名将者,要必挟才略,涉史传,临机料敌,知彼知己,而不但以一斗为能事,一胜为绝人。
不然,碌碌庸材,拔起行伍,而属之以三军之司命,不亦殆乎哉。
古今同是天下也,而人才之乏若此,可不思所以作新之乎?
曹公破荆州,下江陵,有席卷江东之志。
迎拒之说未决,周公瑾遽画四策,与刘、葛并力破之赤壁之下。
魏使至张昭折其骄蹇,使退而有「江东将相岂能下人」之叹。
邓芝之为蜀报聘于孙氏也,从容应答,并魏之后王未识天命,则战争方始。
专对之才若是,敌情乌得而不摄,国威乌得而不张?
典午过江,中外大臣惟知厉兵秣马为禦寇之谋,而未尝启口及一和字。
人心未泯于正理,故能转弱以为强。
苟边备不辑于平时,狡谋轻信于黠敌,以堂堂之中国,而甘心为雠人役,曾是为得计乎?
二君学自圣门,思以才奋,习孙、吴韬略,以擢上第。
朱华创置舍人之员,阜陵所以宠异右科,为将帅储材也。
掖垣给札,邦有故常。
其以今日之事机参之方策之成败,条析派别,明著于篇。
司马德操有云:「儒生俗士,岂识时务?
识时务者,当在俊杰」。
愿从二君质其所以然,有司当第以献。
与林尉公琰 其一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八九、《铁庵集》卷二四
某旧春南辕,辱饯于郊,既抵羊石,移书者再,知中间尝为南宗一出。
录示往复议论,甚可观。
此老非轻许可人者,甚盛甚盛!
倘自泉迤逦而前,亦畴曩经行熟路也,顾某何足以致之,且何敢轻致?
闻命喜甚。
平生不曾踏南路,既至则人之邪正清浊未始不定,事之是非曲直未始不明,非特居长者以此察其下,而同列者亦以观其上。
人谓岭南去天远,又谚谓南无法,区区窃不谓然。
唐之长安、本朝汴京皆七八千里,故曰去天远,名公巨卿非迁谪不及,奸贪肆行,故曰无法。
今距行都不过逾月,境上郡只旬馀,名卿才大夫清裁自律,奉法守职者相望,安得复云尔。
四方英俊所萃,姑以近处言之。
徐仲晦未去漕幕时,同官不敢为非;
洪君畴自英来广幕,而度阅台府十馀,政如一日。
此泉二士也。
乡人在此者颇多,方用父经干洁而正,陈池叟朴而介,郑希通而凝,林德辅遇事有力,不可干以私。
虽在里闬知之未尽,皆宣劳眼前者。
方岩仲径往英,飘然不可羁,则昔者固知之。
执事过泉见仲晦,至此而与诸友上下其议论,使老夫坐而听焉,其启发必多。
毅斋郑观文神道碑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九、《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七
开禧丁卯茂陵既诛韩窜陈,始亲政。
明年戊辰改元嘉定,策士于廷。
郑公性之对策云:「回天下之势易,定天下之势难」。
援古喻今,历陈梁冀、五侯、元振元载之事,皆当时贵近所讳闻,公空臆万言。
上览而异之,擢冠多士,授承事郎佥书平江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连丁内外艰。
四年夏,新进士唱名,公被召,以未历外任辞,差佥书奉国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府尹王公介以公伦魁,不责以吏事,公曰:「吾岂敢以幕府为蘧庐乎」!
益尽瘁奉公。
六年正月召,三月对,以崇圣学、教太子为先,经筵讲论,廷臣奏对,监观古今,省览奏牍,无往而非学也。
又曰:「学而不思则罔,陛下之学固已博矣,亦尝审之乎?
臣谓䌷绎出于圣意,咨访发于王者,闻一言则必诘其言之是非,见一事则必穷其事之可否,进一贤必求其所以为贤,退一不肖必求其所以为不肖。
至于出一令,发一政,亦必明辨反覆,参之成宪为何如,察之民情,求之国体为何如。
以陛下之明圣而毡厦罕闻䌷绎,公卿鲜垂咨访,况远而疏贱之士乎!
皇太子仁孝夙闻,尊礼师儒,讲论经理,屡奏彻章,其学不为不勤。
然知之非艰,行之惟艰,知而不行,犹未知也。
仁宗方就学,章圣供奉官杨怀玉伴读,面戒不得堂中戏笑及进玩具,且使王亲近僚友。
是时王友张士逊在焉,章圣不以告士逊而谆谆于怀玉者,岂非以从容燕处,亲近怀玉辈之时多乎!
宫僚皆天下之耆英,傥更遴选亲近储宫之人,庶合古人侍御仆从必求正人之意」。
次论人君之所以立国者在人才,人才之所以能立人之国者在气节。
「今开言路,擢端人,正论若少伸,然士气不振,有大异于昔。
间有班见对扬,指陈得失,上未尝厌薄而言者已自疑畏,凛凛若不能以安其身。
如是而欲使明理乱于未然,起国势于积弱,万万无是理也」。
时庙堂皆重望,言路多君子,而公之论如此。
三论楮令边事军政,谓官吏行一切之政而敛怨公上,将士无可恃之道而望敌惊骇。
秘书省正字
进《宁宗会要》,转宣教郎
十二月,除校书郎
七年正月磨勘奉议郎
九月,兼魏惠宪王府教授
八年正月,除秘书郎,轮对首言明国论,强国势,励节义,重大帅之权,久边守之任。
「去岁遣使,通国哗然,以为非便。
然卒遣之者,其说曰吾军政未修,一日绝币,兵连祸结,岂不甚于行李玉帛之费。
然国人之论未尝欲朝廷用兵,但愿陛下勿忘国雠,勿惮亡虏。
既而完颜氏自亡而不暇,岂复敢与我敌哉!
若使我朕能自立,尽殄群盗,西夏、鞑靼之兵非数年未易解,此天启我自治之时,奈何以兵端不可妄启一切排抑,遂使议者疑朝廷特借生事之戒以盖其怯畏之心,托待时之说以便其苟安之意!
臣尝论之,今日之忧不在于亡虏之□,在于新虏与中原崛起之豪杰。
盖亡虏乃新虏与中原诸豪之所易,吾方奔走听命于蔡州孤垒之馀烬,岂不大辱国体乎!
炎、绍之初,汪、黄误国,虏骑长驱,如蹈无人之境。
及鼎、浚诸臣协赞圣断,邦昌以僣诛,杜充陈邦光、李悦以失守伏辜,南北之势始定,社稷于今赖之。
然则有天下国家,何可一日不励名节也!
边事万端,主相焦劳于上,未见有显然安强之效者。
相越而四方之外分以委人,盖任之专则思之精,规模出于一则行之有成效。
今惟当择二三大帅
若未得其人,当急求之;
若已得其人,则边陲之事悉以付之,听其所为,不由中覆可也。
边守数易,不可者三,送迎之费不与焉。
淮甸攻守之具,非三五年经理不能就,一不可也;
纵能就绪,代非其人则易其旧规,弃其前功,二不可也;
其人既不为久计,数日待迁,诿其责于后人,三不可也。
边郡不过数十城,以天下之大,岂无数十忘身殉国、自奋功名之士可任乎!
诚能精选而久任之,或四五年,或六七年,其绩效显著者使之建大将旗鼓,将见祜、预、琨、逖之流接踵而出矣」。
次论:「人主举国而听大臣,大臣分其责于一二材智之士,与之谋画。
虽以孔明之英特,不能不参用州平、幼宰
及其久也,权之所在,谤之所归,一二材智者始负天下之责矣。
及观孔明《出师表》,自向宠费祎董允郭攸之见于表者如此,他谋臣如蒋琬姜维杨仪,名将如黄忠辈,则其亲信不专于州平、幼宰矣。
此岂非大臣参用群臣之法乎」!
七月,乞补外,不允。
十二月再请,又不允,寻除著作佐郎
九年正月,兼权尚右郎官
八月丐补外,差知袁州
崇化厚俗为主,两造胜负者,虽负者亦服公之明。
母讼其子,公教谕之,遂为母子如初。
水旱精意祷祈,雨旸立应,去日民攀卧不忍舍。
十年三月磨勘承议郎
十一年六月,有旨入奏,丐祠不允。
入对言:「天下之患莫大于廷臣之不和。
今朝廷上下议论,有逊顺而无龃龉,有协合而无乖异,犹谓之不和,何哉?
者,非苟同之谓也。
人主属国于大臣,又设参预以共图之,侍从议论之所出也,台谏耳目之所寄也。
国有政事,谋之大臣,参之执政
既相与可否矣,苟犹有未至焉,则侍臣得以献替,台谏得以论列。
谋或未尽,不厌其违覆;
理之所在,何间乎异同!
今国有大政,执政未必尽知,知之未必有所可否,此岂协心共济之意哉!
侍从之臣日请对者固多有之,然未免好同恶异。
间有忠愤不能自已者,则或肆讥诮,或加中伤。
司马光当国,祖禹在言路,或谓光、祖禹必能协济,正色曰:『有过,祖禹独不言乎』!
今大臣无钦若之谲、夷简之诈,有光之公,然执政不能为宗道,从官不能为仲淹,台谏不能为祖禹,何耶」?
十二月四日,除侍左郎官,轮对言:「为皇太子选妃宜择用范祖禹纳后四事,一族姓,二女德,三隆礼,四博议,与大臣议而行之」。
次言:「淮东忠义虽曰区处得宜,然主客之势不宜偏重。
童贯欲处常胜军,使其进有所依,退有所惮,固一时之良策,议者恨其不早尔,今宜取其策而戒其失。
京口一军自泗州失利之后,缺额极多,老弱大半,若覈实招捕,择将训齐,则精神折冲,渐复旧观。
淮西关隘命宪臣经理,颇见次第,或言其奏请率多捍格,谓宜假以事权,生其智勇。
浮光守将前者垂去,后者未至,设有缓急,付之何人,则荆襄尝为谍者所误,轻易调发,罔功而还,宜以为戒。
帅臣信义固不为欺,但恐其为下所欺,不自知之。
蜀得重帅,朝廷信任,不疑不贰,仰见陛下将将之道,然闻其每有申请,一切顺从
郭子仪拟除州县官一人,不报。
或谓宰臣不知事体,子仪曰:『自兵兴以来,姑息武将,求得欲从。
今某除吏不行,是朝廷不以武臣见待也』。
岂非今日待蜀帅之法乎」?
又言:「祖宗用法宽厚,惟于赃吏独严。
近贪风复扇,苞苴公行。
威王烹阿封墨而齐国大治,杨绾当朝,减声乐、省驺从、撤第舍者有之,转移在君相尔」。
十三年八月磨勘朝奉郎
十二月,除将作监
东宫虚位,中外皇皇,公乞早定大计,且以立长为言,上嘉其请。
十四年六月,进《孝宗宝训》,推恩转朝散郎
九月,除秘书少监
丐祠再,不允。
十五年正月,玺赦转朝请郎
四月,奏告宝玺,转朝奉大夫
弟国子进士厚身亡,三丐祠,不允。
九月,除起居舍人,控辞不允。
十月磨勘朝散大夫
十六年春,同知贡举,不以掌文衡自居,时至考官房商搉去取,故多得名儒。
蒋公重珍卷为考官所黜,公奇其策而取之。
三月,升起居郎,力辞不允。
未几,谏议大夫朱端常以私憾论公,疏留中。
公力丐归,除职予郡,除右文殿修撰赣州
公五上免章,不允。
冬十二月,始之任。
俗素剽悍,接连溪峒,公开府抚之以恩,御之以威,卒以帖息。
盗发,臬使移文调兵,自诡讨捕。
公曰:「赣守以兵钤系衔,讨贼吾职也,岂敢以其责诿于监司乎」!
潜设方略,与幕僚宁都彭铉密筹之。
盗平,境内以安。
郡当二水之会,久则城市泛溢,公俾登城而居,散粥以食之,潦缩则计户赈济有差,赣人至今德之。
十七年秋八月茂陵升遐,公帅僚属哭尽哀。
穆陵登极,公拜捧诏书,以昨该胪唱一字犯上潜邸旧名,乞以字代之,盖公早以字行。
始公受学于朱文公,询其字,叹曰:「好大名大字」!
期公者远矣。
素与郑公斯立友善,郑以弘、公以毅名斋,取佩韦之义,皆客于度支郑公肇之之塾,至是与弘斋度支之子仲路同登。
早定交于北山龙图陈公孔硕北山抑斋元枢友焉。
十二月,除集英殿修撰、知隆兴府江西安抚使
宝庆元年四月,该遇龙飞恩,转朝请大夫
治洪之政与袁、赣同。
虽位高权重,然一路休戚、民间隐瘼,下情皆得自通。
处人父子骨肉争讼之间,必委曲镌晓,以还其天。
南昌襟带江湖,与淮右隔,一衣带水。
公募舟师千人,犒激练习,隐然为江面屏蔽。
俄兼漕职,食少事烦,遂苦疾晕。
丐祠,不允。
三年五月,除宝章阁待制、升安抚使仍旧任。
八月磨勘朝议大夫
累乞归,绍定元年正月提举玉隆万寿宫
公还里寓僧舍,角巾野服与亲友自于水光山色之间。
三年三月,有旨再任。
九月磨勘中奉大夫
四年四月,庆典转中大夫
五年春祠满,不复请。
六年正月,除华文阁待制提举凤翔府上清太平宫
七月,升敷文阁待制建宁府,力辞不允,诏趣之任。
未行间,十月召赴行在奏事,辞不允。
端平元年元日,除吏部侍郎
公未拜请对,四月内引,首言:「闻授受,不过执中之一语,又有人心道心危微精一之辨,岂圣人之费辞耶?
中者,天下之正理,天地得之则阴阳和、寒暑平、万物生,人得之则心正身修气和体平而万善备。
盖圣人与天地民物本同一体,吾心一正则天地定位,而民物各得其所矣。
而其所以能执此中者,亦惟于人心道心之辨而致其谨焉。
唐魏徵能致其君于贞观而不能杜其晚节之穷黩,宋璟能致其君于开元而不能绝其末年之淫侈,裴度能佐其君平淮蔡而不能防其用聚敛之小人,盖三臣者,知正君而不能格君。
陛下方行之道,视唐三君盖优为之。
臣非不能高谈皋、夔、稷、契而犹援三臣以讽陛下,亦区区陈善闭邪之意」。
次劄言:「今圣断赫然,忠邪贤佞固已判别,但君子待小人常失之恕,小人之仇君子必穷其毒。
裴延龄陆贽大用,显挤之也;
卢杞真卿使希烈,阴祸之也。
承璀荐李鄘叔文杜佑,小人情状,巧伪百出。
古人铸鼎象物,魑魅魍魉,各图其状」。
且历言元祐之盛,以马、吕之贤而不能胜京、卞之奸,宜监往事以毖后患。
荆襄图上八陵,公言:「朝陵之使不可已,中原之机不可失,然治内治外,固有本末,柔远能迩,亦有先后。
自开禧用兵误国,嘉定堇堇自守,规模不立,既不能制亡虏垂绝之命,何以遏彊寇方张之势。
鞑人与我固无雠隙,兽心无厌,岂知逆顺?
顷犯襄蜀,既知我地利,后诱我夹攻,又知我无力。
今小使未反,万一突然其来,何以禦之?
惟有守卫三边,为绸缪户牖之计,绥怀遗黎,示经略中原之渐」。
四月十四日,御笔除左谏议大夫越十日侍读,皆辞,不允。
上殿首言:「近都堂集议,观范、子才论奏书牍,议论蜂生,气吞四夷,岂天将混一宇宙,遂生斯人,为时用耶!
然兵重事,非可易言。
臣退而端坐深思,终不得其说。
今范改图易谋,不胶前说,而气愈锐,谋愈决。
勾践生聚教训,十年而后平吴;
诸葛亮闭关绝栈,二十一年而后出师。
淮东,甫及数月,而欲建规恢之功,古人何难,何易耶!
臣方草此疏,得荆襄帅臣嵩之所申,言关河之未易守,且饷道尤难通。
荆襄之失,议者罪其始谋之不审,而今者所奏则不可例以为非。
嵩之淮东沮其和议,荆襄忌其成功。
惟陛下取二帅臣之奏,则是非得失可以互知」。
次言:「二台臣交诋,臣叨谏长,罪实在臣。
陛下奋发独断,擢其一言于西掖,然后天下知正论之必伸。
台臣尚多缺员,宜拔直谅以充其选」。
又五月对首言:「故相当国垂三十年,虽无经纶而有把握,旁溪曲径,一切塞绝,若不出其意则人主号令不可行于殿陛。
然欲人主无好恶,而己之作好作恶则无所不私;
欲外戚无侥倖,而己之亲故意所欲予者则所求必得;
宦官女子绝干请,而己之嬖奴宠妾则招权纳贿。
狼籍难掩,趍者澜倒,知有私室而不知有公朝,知有权臣而不知有君父。
臣愿大权在人主而政本归中书
盖权在人主,下无专政之嫌;
政由中书,则上无自用之私。
君臣之间,两尽其道」。
次言:「陈璟御史,上问所以为御史之道,对曰:『使臣拾遗补阙则可,使之掇拾臣下短长以沽直名则不能』。
臣虽不敏,请事斯语」。
又言:「范镇契丹当宽河东河北之民,备灵夏当宽关陕之民。
臣亦今日欲经理中原,则其势当宽江淮之民。
民之困于籴买、困于工役、困于夫运者,以臣所闻,沿边郡县官吏诛求殆尽,骎骎及于沿江之民矣。
臣愿陛下下霈然之诏,以先臣镇之论风厉沿边帅守麾节之臣,稍宽科抑,为国家爱惜根本,天下幸甚」。
六月,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二年八月,升同知枢密院事
十一月,兼权参知政事
以目病,又以雷发非时,屡丐祠,不允。
三年七月,除参知政事
以淫雨三乞待罪,上自引咎,眷留甚至。
公益感奋,知无不言。
属议明堂,郎官陈康熙奏乞以太祖太宗、宁宗并配,公搜检祖宗典故及先朝诸臣王圭钱公辅孙抃吕诲张方平吕大防胡直儒等所议,条画以奏曰:「唐飨明堂,皆由曲学误引《孝经》『严父配天』之文。
至我朝高宗皇帝圣见超绝,决于独断,以绌祖进父为非,专用有周明堂之典,专奉太祖太宗以配天,此万世不易之礼也」。
奏入,上从之。
九月十七日,以雷雨左右相清之、行简并册免,是夕宣押乔公回,除侍讲
二十一日奉御笔兼同知枢密院事
续又奉御笔,命公与李公鸣复轮日当笔。
力辞,并乞屏归田里,降诏不允,继颁御笔勉留。
虽与李公协赞而事多取决于公。
察官唐璘尝劾某士,某士盖当时朝家倚以治赋者,上欲留之,公言不可。
不知,反疑公庇之,遂劾公宽而无制,懦而多私。
素出公门下,其改秩登畿皆用公荐疏入,朝论骇之。
公言:「素孤直,所言深中臣罪」。
遂出漕江东,俄擢广帅。
余与布衣交,晚使番禺,与语及公,未尝不服公之雅量而自悔其轻发也。
公益求去,不获请。
其冬乔公再相。
嘉熙元年二月一日,除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
丞相每朝奏事,上辄顾公问曰:「卿以为何如」?
公具以实对,当轴者忌焉。
有旨条其边防,公言两淮各宜招游击军以为诸城之援,公安置立重屯以为江陵屏蔽,又欲于鼎、澧之间招万兵,以制猺蛮,以防蜀道。
江西、湖南冲要处,皆宜增兵守备。
乔公欲置籍考覈诸郡逋负版曹岁计者,公言朝廷当令宰相督责版曹,上作而下不应,当易其人。
乔公终以公所言咈己为不乐。
六月京城火灾,宰执中独公挺身出传上旨,谕诸将士,皆用命,燎原之势俄顷扑灭。
先是,都人有黑龙传令之谣,公生于辰,岂其谶与!
杭相李文清公每见公论事,必曰:「平生但以公为宽和长厚人,今亲见乃如此」。
深切叹服。
是冬十一月谏议大夫蒋岘观望当轴论公事,章不付出。
公乞罢机政,诏除资政殿大学士绍兴府、浙东安抚使
辞不拜,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公既归里第,治园池,植花竹,与族戚朋友相徉其间,仿洛社诸公为真率集。
城南五里濒江有钓台寺,乃公旧日讲学之所,扁曰精舍,暇日渔钓,乐而忘返。
遇水旱,必为里人告地主,蠲赋役,议赈贷,虽乐人之乐而未尝不忧人之忧。
乡人如竹湖李公抑斋陈公,皆敬而爱之。
年甫七十乞挂冠,七疏然后得请,除观文殿学士通议大夫致仕。
晚岁以「拱极」名楼,上书扁额以赐。
公自还政以至纳禄,独备人间五福,然念及时事,必颦蹙而言,初不以出处进退为间。
宝祐三年五月,与客夜坐纳凉,忽感胁痛,虽饮食寝少,然神明不衰。
六月二十四日薨于正寝,年八十四。
闻者如丧亲,哭于家者,哭于途者,望门而哭者,肩摩袂属。
遗表闻,上辍朝,赠少傅谥文定
公世为福州侯官县人,旧居清溪。
曾祖可大,累赠太傅
妣陈氏,鲁国夫人
祖奖,累赠太师汉国公
妣陈氏,周国夫人
考汝永,累赠太师齐国公
妣黄氏,越国夫人。
娶潘氏,赠鲁郡夫人,先公二十八年卒,公为卜宅兆于长乐县阮山。
及公薨,启视温洁如新,遂以其年十一月壬寅合葬焉。
初,公与瓜山潘君柄同师紫阳翁,瓜山知公必贵,妻以兄子。
公虽魁辅,潘虽匹士,然世两贤之,犹管幼安华子鱼,未可以贵贱判优劣也。
子男一人,德起,擢嘉定癸未第,后改奏京秩。
尝列属奉常,力辞莆垒,改奉玉局以便亲养,故家中之原明公休也。
终于朝散大夫主管华州云台观
孙男一人,绍祖承奉郎
初,云台公请余论次阮山隧碑,余方属藁,忽闻云台仙去,余哭之恸。
承奉君以书来责前诺,余视前藁或仓猝未就绪,或简短不盈幅,先发书吊承奉君,乃掩涕抑哀而秉笔焉,距公之薨与葬十有四年矣。
公于孝友素隆,上世田庐悉推与弟,官其二子二孙,于二妹尤笃,奏荐及其二甥;
视弟之女如己出。
此虽细行,亦叔季所难也。
有廷对策、奏议、诗文、杂著若干卷,藏于家。
铭曰:
余周游斯世兮博考前载,乡俗之薄兮喟然深慨。
有二士兮逢昭代,一攀龙兮一峨豸。
受解衣之知兮,蒙割裒之爱。
居则曰生死临前兮不相负背,忽忘胶漆之情好兮怵毛发之利害。
其发也,如含沙之蜮兮入怀之虿。
闻者莫不瞿然兮疑而骇,受者若无所闻兮静以待。
曰此孤直兮蹈祸不悔,所言简切兮是臣之罪,与之终始兮更迭中外。
呜呼!
此风惟魏公之镕陶兮,与潞国之荐介。
世岂无伟人兮,常病其德度之隘。
李恶、曾之浮薄兮,范讶徂徕之怪。
昔熙丰、元祐间兮,理乱消长之会。
惟戆叟伯淳于此兮,乃瞭然如蓍蔡。
涑水之褊小兮,叹韩、富之不在。
孰能剖扃之鐍兮,纳之于吾闼之内。
余历评群公兮,皆未若毅斋之大。
镇物如山兮容物如海,题之冢上兮以俟南董氏之采。
和心字韵送林尉公琰校文 南宋 · 李昴英
七言律诗 押侵韵
鹄袍忙立老槐阴,争望文星早照临。
称物衡无高下手,别形鉴有是非心。
品题岂逐朱衣转,沙汰何妨苦海沉。
将见贤书协舆论,真才到此遇知音。
赵范当去私禁暴惩忿疏 宋 · 李鸣复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一、《宋代蜀文辑存》卷八二
臣尝观殽陵既战,秦伯犹用孟明孟明增修国政,重施于民,故秦虽败而犹可以自强。
街亭既战,诸葛亮上疏自贬,蜀主以为右将军于是引咎责躬,希所失于境内,故蜀虽败而犹足以有立。
盖败军之将,虽不可语勇,苟因其败而痛自惩创,则转祸为福,易危为安,英明之主犹不忍尽弃也。
迩者王师既出,版图渐归,褒诏方颁,衄音继至。
折北奔溃者固所当罚,发纵指示者亦岂容逃?
陛下悉从轻典,复取其任大责重如赵范者,湔洗而委之。
臣知圣恩宽大,恕之于今日,将以望之于后日也。
抑不知果能如孟明之所以报秦、诸葛之所以佐蜀乎?
臣切惟有所当戒者三:一曰去私,二曰禁暴,三曰惩忿。
能持此三戒,则陛下所以责任之意,庶乎其无负矣。
之在黄也,大建弘宇,日役万夫,片瓦寸钉,竹头木屑,皆索之列郡,号曰军需
先世之祠堂、后庭之燕寝,无一不备,千仞之楼且巍然插空。
于倥偬不暇给之时,直为是骚动不遑安之举。
古人「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似不作此等举措也。
今易临岘首,号袭世官,傥不封蔽芾甘棠,而惟爱纷奢之丽屋,则民将不敢言而敢怒,今而后皆失望矣。
此所当戒者一也。
之在合淝也,以一万五千之夫数而责之一县,以数百里之远地而限以三日。
臣曩尝言之,闻其以军法从事而死于锋镝,以军期穷迫而毙于道路者,又不知其几也。
今之淮非昔之淮矣,仓廪竭府库空,而郡县不如昔,户口减耗,鸡犬寂寥,而乡井不如昔,富者憔悴,贫者转徙,而百姓不如昔,身丧于接战,气丧于奔溃,而壮士健马亦不如昔。
此皆实为之,傥复移其所以用淮甸者用京襄,则国之元气愈耗矣。
此所当戒者二也。
垂涎襄阃久矣,向欲藉襄兵取关陕,而史嵩之各执其说,近欲移随将过樊城,而杨恢弗从其令,志虽愤闷,犹未容发也。
今事任既正,诛戮自由,城池虽昔日之旧游,蕃汉乃今时之杂处,御得其道,狙诈作使,御失其道,狙诈作敌。
主帅新易,人情怀疑,倘不开诚心布公道,而或以私忿临之,则士气摧挫,意外之变不能保其不作矣。
此所当戒者三也。
臣于无纤芥之隙,向者鞑寇犯蜀,蜀之仕于朝者日扣政府乞以为襄帅,藉襄之力以纾蜀之难,于时臣实与焉。
继为武部贰卿,臣复以列属事之,见其抚掌谈兵,捐躯许国,未始不击节嘉叹也。
建牙帅阃,而臣偶待罪台端
为所当为以无负陛下之临遣者,之责;
言所当言以无负陛下之擢任者,臣之责。
臣之所论,非但忧国,亦所以爱也。
愿陛下下臣此章以示范,果以臣言为戒,修政恤民如秦孟明,引咎责躬如蜀诸葛,则京湖一面,可宽陛下宵旰矣,否则未也。
惟陛下加察。
〔贴黄〕臣观马谡诸葛亮密友也。
祁山之役,督诸军为先锋,一败街亭,论罪至死。
蒋琬以为天下未定而戮智计之士,岂不可惜?
曰:「孙武所以能制于天下者,用法明也。
四海分列,兵交方始,若复废法,何用讨贼」?
之见远识高如此。
比者杨义弃军而走,徐敏子弃军而溃,此犹为鞑骑所迫也。
汴距战场二百馀里,且有一郡之隔,赵葵全子才各拥数万兵,建大将旗鼓,正当整阵以援诸将,一闻风声鹤唳,皆奉头鼠窜矣,此何等举措?
闻诸敌境,谓中国有人乎?
于无罪之民则用其惨,于有罪之将则用其恕,按章来上,此殆具文耳。
以折北不支为歼贼精锐,以狼狈反国为归护根本,以望风先溃为急于全师,彼固谓朝廷为可欺,安知天下公论不可欺乎?
太祖以南方之事委曹彬,且授以匣剑,曰:「副将而下不用命者斩之」。
潘美等失色,不敢仰视。
何足以语此?
此臣所以深为国家惜也。
二察甚振风采刘仲山有诗因次其韵 南宋 · 姚勉
国家元气几如发,章李以来几台察(自注:谓章公琰李公昂英。)
翻盆窥瓮若不闻,射影含沙但潜发。
坦途自诧忘羊肠,坚冰恐已在履霜。
熙丰旧人正伺隙,乃尔寂寂无精光。
抨弹已上旨宣谕,谏不能行法当去。
老乌欲食不再鸣,幸有新来柏台疏。
蛰霆忽击聩者惊,不待数月如阳城
中书君已非偃月,何事亦恶仗马鸣
奏疏流传人吐舌,未死奸谀面赪热。
祇今时事尚可言,奏四十章当一月
直言不惮方威灵,本朝未尝言罪人。
但图奏上天子喜,莫管近前丞相嗔。
向来庆历子唐子,千古名垂汗青史。
瘴山炎海固鬼愁,志士宁能彼易此。
风尘澒洞何如时,麒麟豺虎方争驰。
士所当为未止此,志完幸听承君规。
谢制帅举改官照牒启 宋 · 李曾伯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五三、《可斋杂藁》卷一一
疏道源一勺之水,向初筮以发蒙;
援选阱万仞之渊,今再索而得坎。
青毡虽旧,华衮载新。
由骨而肉以知恩,自顶至踵而拜赐。
喜踰膜外,愧溢颜间。
窃尝观蜀道之人材,稽古初之荐举。
惟诸葛之擢蒋琬,至再表其正臣
酂侯之拔淮阴,亦数言其国士。
乃知两公相去于千载,其待二子皆同于一心。
罔俾高风,专美前哲。
伏念某读书有限,涉世未深。
三年刻楮以何为,终日揠苗而无助。
用资荫不由科举,虽龟山弗以为偏;
席父兄而为美官,至伊川则曰非幸。
嗟童子焉知于夷灶,犹学人岂善于操刀。
固闻取果未熟而时至自然,或谓登山有道而徐行不倦。
本未萌进之以寸之念,岂自意间不容发之机。
南溟之钧,方妄起鲲化为鹏之想;
北海之墨,乃复叨鸷不如鹗之书。
赐之珍洒之润温,宠以宝题之奖拂。
昌言十六,庄诵再三。
不出家庭,敏明何有;
已荒笔砚,隽博曾无。
倘令试于小冠,宁不伤于美锦。
飘飘云气,字字春风。
矧窃听于舆言,谓莫难于职剡。
神鼎九金而后铸,非黄钟则众律之不调。
四皓未登,一夔已足。
由曲怜于父稼,故俯拾于子薪。
终始自天,生成有地。
恭惟某官清时冠冕,正学津梁。
远分西南四履之封,坐释宵旰九关之顾。
昔中国之司马,今天下之富公。
出将入相,兼资武文,真大臣体;
登明选公,杂进巧拙,有宰辅方。
故能见一善而乐取诸人,将使无匹夫之不被其泽。
遂令乳臭之小子,载为脚迹之门生。
某敢不冰檗持心,丘山戴德
枝乌三匝,还依得月之楼台;
巢燕重来,更托连云之厦屋。
京西漕举政绩启 宋 · 李曾伯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五三、《可斋杂藁》卷一一
受容龙节,政惭墨绶之卑;
借誉鹗书,载录青毡之旧。
意者得所闻未若得所见,是以举于昔而复举于今。
顶踵恩深,肺腑感极。
窃以爱人学道,虽并边邑之吏惟难;
报国荐贤,以部刺史之奏为重。
盖职茧丝者或疏于保障,优抚字者或愧于催科。
世有孔明,乃知奇蒋琬之器;
时无子敬,未免老士元之材。
是必得于翘英,始不辜于奖拔。
如某者未之闻道,何所取材。
户门虽起于儒家,面目浸成于俗吏。
功名早岁,叹交臂而失之;
州县穷途,畴引手而援者。
栖迟数任,奔走四方。
谓宜为箕必学,而姑习于良弓;
敢意操刀未能,而使制于美锦。
倏焉岁月,随在尘埃。
赖推挽于明台,获甄陶于大阃。
七阶脱选,外叨班籍之荣;
千里省亲,归绝简书之畏。
鼠饮河而已足,蝇附骥以敢期。
忽拜置邮,荐颁剡牍。
跼蹐南容之三复,光华北海之一书。
首加念于近民,末过许于能任。
曰画诺、曰干术,曩奚幕辩之可称;
谓廉谨、谓精明,兹特官箴之是守。
文浮于实,誉过乎情。
骏骨千金重鸿毛于九鼎。
得兼陇蜀,声满楚梁
恭惟某官社稷世臣,衣冠硕望。
将以继黄河泰山之带砺,暂烦护方城汉水之金汤。
元帅,作三军,爰授韩厥佐戎之任;
镇国家,抚百姓,久推酂侯给饷之功。
岂徒折遐冲于樽俎之间,方且收人物于网罗之下。
顾斯衰邑,密在附庸。
寂寥数载之中,坎坷诸公之迹。
藐焉孺子,幸未旷官。
遂风厉于提封,用表腾于魏阙。
某敢不雪霜厉操,山岳衔恩。
帘燕重来,盖喜庇身于大厦;
辕驹虽陋,誓当竭力于长途。
通鉴地理通释后序1280年8月 南宋 · 王应麟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深宁先生文抄摭馀编》卷二、《通鉴地理通释》卷首、《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二○、康熙《开封府志》卷三六、《南宋文录录》卷一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宁波市
太极肇分,天先成而地后定,天依形,地附气,地囿于天者也,而言地理者难于言天。
何为其难也?
日月星辰之度终古而不易,郡国山川之名屡变而无穷。
是故图以经之,书以纬之,仰观俯察,其用一也。
《虞书》「九共」,先儒以为九丘,其篇轶焉,传于今者,《禹贡》、《职方》而止耳。
若《山海经》、《周书·王会》、《尔雅》之《释地》、《管氏》之《地员》、《吕览》之《有始》、《鸿烈》之《地形》,亦好古爱奇者所不废。
然诸儒之传注异,历代之区宇殊。
禹之九河,班《志》仅得其三;
商之八迁,孔《疏》未闻其四。
汉水东西之分,积石大小之辨,荆山之于荆豫,梁岐之于冀雍,潜在荆者未见,蔡在圻内者未详。
三江九江,五邦三亳,则《书》之说异焉。
还之为营,祢之为坭,以著为齐地,以韩城涿郡,自土之为自杜,倭迟之为郁夷,驺虞之为梁邹,二南之为南郡南阳,则《诗》之说异焉。
扬纡在冀,而《尔雅》以为秦;
卢水济北,而康成读为雷。
漳水之为潞,吴山之为岳,五湖混于具区,颍湛列于荆浸,此《职方》之疑也。
豫章江南,而江北之未知;
中牟河南,而河北难考。
许田,鲁,而非近许;
鄢,郑邑,而非鄢陵
谷、小谷之有别,父城城父之不同。
此《春秋》之疑也。
二地而一名者,若王城、葵丘、酒泉贝丘钟离之类。
一地而二名者,若白羽、夹谷、夷、垂葭、发阳之类。
方城、细柳、丹水之有三,涂山、历山、东阳、武城之有四。
「瞻彼洛矣」,与东都之洛异;
「导自熊耳」,与宜阳之熊耳殊。
首阳、空桐、新城石门、石城、丹阳、白沙、硖石之属,其非一。
毕万之魏为河中之永乐,而以元城大名,失矣。
「自庐振廪」为襄阳中庐,而以合肥为庐国,失矣。
潘岳《西征》,不知成师曲沃河东
韩皋广陵散,不知魏之扬州寿春
韩文公南阳人,在河内之脩武,而误曰邓州
《史记》郧关在汉中长利,而误曰洵阳
杜子美诗三奇戍在彭州导江,而误改曰三城。
荀卿兰陵常州也,孔明渡泸非泸州也,公琰屯涪非涪州也,公瑾赤壁非黄也,元规南楼非鄂也。
郢都白雪误于郢州东海二疏误于海州,以涂山会稽,以齧为采桑,以大别为安丰,以东陵为庐江,以楚丘成武,以街亭南郑
袭讹踵缪,不可殚纪。
汉沔一也,而或二之;
吴会二也,而或一之。
江统误酂于沛郡皇甫谧商丘濮阳
颜师古误邛都于邛州青衣嘉州南陵宣州
注《文选》不知夷庚,注《本草》不知沙苑。
博见彊志者犹或失之。
旧迹湮没,如济绝于荥,碣石沦于海,昆明凿而镐京为池,隋城立而汉都为苑。
南北侨置,如青有太原,豫有广陵六合之为秦郡项城之为秣陵玉门之为会稽寻阳在蕲而移柴桑当涂在濠而寓姑孰
郡名非古,如云之云中,平之北平,蓟之渔阳
县名非古,如京兆之武功,丰州之九原,皆非秦汉之旧。
或若异而同,或似是而非,不可谓博识为玩物而不之考也。
余閒居观《通鉴》,将笺释其地名,举纲提要,首以州域,次以都邑,推表山川,参以乐毅王朴之崇论宏议,稽《左氏》、《国语》、《史记》、《战国策》、《通典》所叙历代形势,以为兴替成败之鉴。
大《易》设险守国,《春秋》书下阳、彭城、虎牢之义也。
河湟复而唐衰,燕代割而辽炽,述其事终焉。
若昔对白题羊肠,帝丘内黄,问松亭柳河者,以该洽见称,今岂无其人乎?
孤陋寡闻,未免阙误,以俟博雅君子。
山河不改,陵谷娄迁,亦以发揽古之一慨云。
上章执徐橘壮之月,子王子书《通释》后。
梦牛亭记 宋末元初 · 俞德邻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八四、《佩韦斋文集》卷九
贵池为池属邑,乡曰舞鸾,苏君所居也。
亭曰梦牛,苏君所作也。
君既撤屋为亭,侍御史程公大书而扁之,寓孝思也。
君家世滁阳,其先君子辟地江左,卜筑于兹。
生君之夕,母夫人江氏梦繇巨麓扳援而升,至于帝所,皆黄金银为城阙。
怪云变气,萧索轮囷。
千官万灵,缤纷宴娭。
鸣琴鋗玉,雅声远姚。
頫窥倒景,意迷目眴。
方禗禗不自宁,有羽士止之曰:「是天上,非人间世也。
帝命赐尔牛以归」。
老叟导前,缦乐拥后。
至所居,叟辞去,指牛曰:「善视之,当亢尔宗也」。
觉而生君,崭然与众儿异,心甚奇之。
君少长,习闻其事,感慨叹息。
壮而有立,且筮仕,而太夫人不及养矣,爰构斯亭,思报罔极。
蒿莪之感,风木之悲,于是焉寓,是殆作亭之意也。
苍苍者天,天固有帝也。
帝果有所谓宫阙者邪?
亦果有所谓仙官羽士者邪?
琼楼玉宇,金铺扣砌,世率谓清都紫府有之,兹果孰为之邪?
《周礼》以日月星辰占讯六梦,彼沈踪下土,翛然梦游九垓之上,而复赐之以牛,因邪想邪?
梦玉燕而生张说,梦九鹤而生九龄,古固有之。
彼梦牛之梦,又何祥邪?
岂牛固有功于世者邪?
是未可知也。
案天文,牵牛六星为天之关梁,主牺牲之事,星明则王道昌,关梁无壅。
又其分野,会稽临淮广陵皆属焉。
君虽生于池,本其苗裔,实淮人也。
清淑之气,蜿蟺磅礴,其亦有所自邪?
君厖厚杰特,轩轩襟宇,虽生长于干戈劻勷中,书不待学而能,诗不待吟而工。
持官将身,具有法度,真无忝尔所生者。
蒋琬夜梦牛首,赵直以为三公之象。
老叟之言,太夫人之梦,得无验于异时者邪?
是又未可知也。
余与君素昧,游杭,从汤君子文识之,因求记于余。
余谓汤君以诗章名一世,歌咏其事,使铿锵于金石宜也。
余老矣,学殖荒落,何足以信今而传后?
然感其陟屺之思,徵其名亭之义,斯亭也,盖大孝终身之慕,而非事燕游、便登眺比也,其可以无述乎?
君名志,字明甫,今为钱唐丞云。
地理之疑(策问) 宋 · 陈藻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九、《乐轩集》卷八
人谓天文之学难于地理,地理之学实难于天文,何以言之耶?
天运一日而过周天一度,人能一岁而究心乎?
是则大略不逃乎吾之目中矣,是可坐而学也。
前辈谓不行万里,不能通杜子美诗;
司马迁之作《史记》,则跋涉经年,而后敢措笔。
是知地理之学为尤难也。
古今郡县更置,分并移易,又或远近山川,名号相类,经史传注稍不加审,则舛误实多,而后学寻究,能无病焉?
试尝以三国、六朝观之。
蜀蒋琬请徙屯涪,非今之涪州欤?
说者又以涪县地实今之绵州,盖《华阳国志》有曰涪去成都三百五十里,东北之要,而《郡县志》之述是州,则其去成都之里数与均,而亦曰为东北之要冲,且有西临涪水之言。
然则所谓涪者,果绵州非欤?
又有马谡败于街亭者,则南郑是也,《寰宇记》及《兴国图经》皆载之矣。
谈者又以为方是时也,亮已攻祁山,而天水等郡皆响应,岂有遽还南郑而与张合战耶?
李吉甫著于秦州陇城县,而所谓街泉亭者是也;
政和《舆地记》亦以此有街泉亭焉。
然则果南郑欤?
陇城欤?
赤壁蒲圻欤?
汶川欤?
《郡县图志》者,李吉甫之所作也,谓汶川之县西八十里崖有赤色,居人因以目为曹公败处,盖误也,果然非欤?
凡此皆可疑也。
晋袁真攻谯梁,以开石门,考之地理书,其淮汉之北石门非一,有在解县者,有在慈州者。
说者以晋师至卫县而还,是不及解、慈之境也。
《元丰九域志》以为当在今之东平府,齐侯、郑伯所盟之地,果然欤?
庾翼襄阳,使桓宣进击李罴于丹水,今怀州泽州皆有丹水,又商州上洛,则丹水之所自出。
然汉之丹水县则实今邓州之境,所谓丹水镇是也,以是为、罴所战之处,然欤?
是亦可疑者也。
刘牢之等之所据碻磝者,晋季毁于河水,宋元嘉之所城者,则今郓州阳谷,非东郡荏平,为今博州聊城者欤?
此地易而名存,得无疑欤?
其信然欤?
吕蒙所筑濡须坞者,既以为和州含山县,又以为在巢县,则今无为军也。
或以为在两邑之间,则二州之图经皆有其名,其果然欤?
宁使人无疑欤?
幸参订焉,毋谓难于天文而略之也。
泉南满归过省下呈友人 南宋 · 陈则翁
七言律诗 押灰韵
二月泉南驿骑回,乱离怀抱为君开。
双凫暂假王乔力,百里空淹蒋琬才。
省幕薇阴遮案静,溪船山色入楼来。
应知别后遥相忆,清夜吹箫月满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