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赠陈虞卿 北宋 · 蒋堂
五言律诗 押阳韵
宠秩拜春坊,归休识虑长。
扫门卑魏勃,设醴谢元王。
一水莼鲈国,群山橘柚乡。
喜君添老杜,烟驾尚徜徉。
论时政疏(熙宁九年四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宋名臣奏议》卷一四九、《续资治通炮长编》卷二七六、《通炮长编纪事本末》卷六○、《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臣近者因拜谢章,辄敢略具南事附奏,伏计愚恳,寻达天听。蛮寇大扰,即已窜归,然王师遂行,必谋吊伐,水陆并进,威德兼施。若夫讨禦之方,得失之际,则非臣庸之所预知也。伏望陛下密诏郭逵等,候至二广,熟计攻守利害,速具奏闻。可往则往,如不可往,则令别图去就,以全王师之重。海峤阻远,恐难责其固必也。臣又窃闻秦陇之外,数年用兵,鮨取熙河等五州,别立一路。辟地进境,开拓故疆,诚为国朝美事,足光史册也。然而远近共传,当时杀戮人命,不可胜计,费耗财用,莫知纪极。是皆主事者公为欺罔,不以实数上奏,致陛下无由得闻而进止也。今既立成部分,建置官属,屯兵守禦,各有定制。即须所得之地,所出之物,以供赡一路,自能取足,不假外求,然后可为长远之利,遂成开拓之益,则向者人命不为枉杀,财用不为虚费也。奈何罢兵后,唯闻朝廷自京师辇运金帛,监司从内地支拨粮草,增添转遽,递铺奔走,不绝于道,滔滔而去,尚云不足!一二年来,又云彼中米麦每㪷计钱四五百文,贱亦不减三百以上,公私皇皇汲汲,日忧不逮。若常如此,则不唯枉杀虚费,而又自此国家府库如何供亿,民间物力如何出办,遂使官私俱困,得之何用?况陜西乏用,即今上下穷窘已甚,事茍得实,臣窃忧之。伏愿陛下亲选无所畏惮公忠臣寮,不与其时用事人为党者,往彼按视土地可耕否,所收物货足用否,人情可安否,久远可守否。俟得其实,然后委二府会议,方见经久利害如何。若不审行考校,但务竭力劳费,臣谓末等之家有十金之产者,且犹未肯如是,况乎为天下之计哉?惟陛下深切留意也。唐宣宗朝,北方亦曾自举十数州内附,未尝少加攻取。既而供馈阙乏,终却叛去,唐亦不复顾藉。更乞略赐检详,亦可以为證矣。臣又窃闻代北之地,狄人妄有争占,意在先发,殊无义理。朝廷以其倔强难制,遂欲尽与。此说传播甚盛,然终未知虚的。万一是的,则闻者莫不忧骇。何哉?盖夷狄贪婪,后患弥大。彼曲我直,事甚明白。且宜以理辨析,未易可许。昔赵王欲赂强秦六城而虞卿不从,东胡欲求匈奴瓯脱而冒顿勿与,观其简册,足为龟炮。愿陛下取此二说,以今疆事反覆参校始末轻重,与二府议定决然利害,奏禀而后行,此须特出宸断也。臣又窃闻累年新法所行之事,条目甚多,陛下近已深见为害,但虚怀隐忍,未即更张。此诚大得为君之道,从容优裕而不欲迫急也。然所谓为害者,皆害及天下之人。被害既久,则岂尚容舒缓哉?度今事势正如解倒垂之急,唯恐解之不速也。亦如人之感疾,疾深则难愈;木之受蠹,蠹深则难补。惟陛下所见害事既明,芽檗已著者,宜早图之,必无太早之失。更或稍缓,则遂成疾蠹深患,朝廷益难奠枕矣。况天下不以贤愚,共知陛下始欲讲求大治,比迹唐虞,前代帝王用心非所能及,而不意为人所误至此。事皆成趎,究其端由,实非陛下之失,唯是众口共责为谋者,恨不食其肉焉。今圣情既已开悟,稔知其非,而犹隐忍护惜,不速更张,却恐遂玷圣德也。臣更愿陛下于左右臣僚中,不以职位高下,常视其反覆狡狯者疏之,纯良方正者与之。反覆狡狯者,虽有癚才强辨可以惑人,其如自取名位及援引亲旧,结成朋党,互相保庇,表里胶固,牢不可破,如此之类者,岂可置之左右而任之以事乎?盖本无一定之志,不癴不仁,不畏不义,不见利不劝,必无忠尽悫实,安肯乃心于国家也?纯良方正者,才辨诚有不及狡猾之人,然其心不二,持守坚笃,中立不倚,傍无朋比。用之则直道而进,舍之则奉身而退,不为利回,不为义疚,忠亮之节,至死不移,不肯欺昧朝廷,自求多福。如此等人,终无妄误,必能为国家立事。假有未能立事者,亦不为害也。陛下临御既久,当尽照见,固难上逃圣炮,此尤宜常挂宸念,恐非须臾可忽也。缘误用一二癚人,则展转援致,连茹而进,分布中外,大为朝廷之害,卒难救整。唐文宗所谓破河北贼易,破朝廷朋党难者,正为此也。天子无职事,唯辨别大臣邪正而进退之,此其职也,切乞谨之。臣狂瞽之说,实有爱君忧国之心,固无他志。伏乞俯赐听纳,早赐裁处,不胜宗社生灵之幸。
前泰州泰兴县令充故陇西郡王宅教授陈之奇可太子中允致仕制 北宋 · 蔡襄
出处:全宋文卷九九七、《蔡忠惠集》卷一一
敕:具官某修饬行业,有乡党之称;精明经术,有训导之志,选自铨筦,劝教舅族。齿发未暮,遽还官政。进联宫寀,用推朝渥。尔其祗率,服于休命。
赠陈虞卿 宋 · 张伯玉
七言律诗 押寒韵
东吴王孙归挂冠,玉丝红鲙满雕盘。
狂吟但觉日月久,醉舞不知天地宽。
小圃移花山客瘦,夜窗捣药橘童寒。
新书近日成多少,且告先生旋借看。
按:宋龚明之《中吴纪闻》卷一
论西事状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七、《栾城集》卷四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太平治迹统类》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伏见西夏倾自秉常之祸,人心离贰,梁氏与人多二族分据,东西厢兵马势力相敌,疑阻日深,入寇之谋,自此衰息。朝廷略加招纳,随即伏从。使介相寻,臣礼甚至。只自今年春末夏初以来,始有桀心。出兵数万掩袭泾原,杀虏弓箭手数千人,复归巢穴。朝廷方事安众,难于用武,接以君臣之礼,加以册令之恩,特遣使人厚赐金币。戎狄兽心,敢为侮慢,辄以地界为词,不复入谢。至于坤成贺使,亦遂不遣。中外臣子闻者无不愤怒,思食其肉。臣忝备侍从,主忧臣辱,义不辞劳。况臣擢自小官,列于禁近。议论几事,既其本职;感激思报,宜异常人。是以冒昧献言,不避罪戾,庶几圣意由此感悟,虽被谴逐,臣不恨也。臣窃惟当今之务,以为必先知致寇之端由,审行事之得失,然后料虏情之所在,定制敌之长算。诚使四者毕陈于前,羌戎小丑,势亦无能为也。董毡本与西夏世为仇雠,元昊之乱,仁宗赖其牵制。梁氏之篡,神宗籍其征讨。世效忠力,非诸蕃之比。乃者董毡老病,其相阿里骨擅其国事,与其妻契丹公主杀其二妻心牟氏。其大将鬼章及温溪心等皆心怀不服。阿里骨欺罔朝廷,自称董毡嗣子。朝廷不察情伪,不原逆顺,即以节钺付之。谋之不臧,患自此起。阿里骨既知失众,虐用威刑,众心日离。而鬼章自谓与阿里骨比肩一体,顾居其下,心常不悦。夏人乘此间隙,折节下之。先与阿里骨解仇结欢,令转说鬼章举兵入寇,复诱胁人多保忠,令于泾原窃发。党与既立,羽翼既成,是以敢肆狂言,以动朝听。向若阿里骨以董毡之死来告立嗣,朝廷因其所请,遍问鬼章、温溪心等以谁实当立。若众以阿里骨为可立,则既立之后,众必无词。若以为不可,则分董毡之旧秩,以三使额授此三人。阿里骨无侥倖之命,鬼章无怨望之意,则夏人无与为援,安能动摇?加以数年以来,朝廷本厌兵事,羌中测知此意,亦以自安。顷者忽命熙河点集人马,大城西关,仍云来年当筑龛谷。声实既暴,虏心不宁,举兵自强,衅亦由此。此所谓致寇之端由也。先帝昔因梁氏篡逆之祸,举兵诛讨,侵攘地界,为怨至深。羌虏之性,重于复雠。计其思报之心,未尝一日忘也。徒以丧乱相继,兵力凋残,陛下临御之初,意切怀纳,是以连年入贡,以休息其民。虽有恭顺之言,盖亦非其本意矣。假令犯顺,固犹有词。今朝廷因其承袭之后,赐之册命,捐金钱二十馀万缗以为之礼。彼既与我有君臣之分,然后可责以忠顺之节。朝廷此举于义甚长,而羌虏无谋,遂肆桀傲。内则其国中士民自知不直,必不为用;外则中国兵将皆有斗志,易以立功。曲直之几,于此始定。虽弃捐金币,以封殖寇雠,小人谓之失策;而分别曲直,以激励将士,智者谓之得计。此所谓行事之得失也。元昊本怀大志,长于用兵。亮祚天付凶狂,轻用其众。顷为边患,皆历岁年。然而国小力微,终以困毙。今梁氏专国,素与人多不协。内自多难,而欲外侮中原,料其奸谋,盖非元昊、亮祚之比矣。意谓二圣在位,恭默守成,仁泽之深,远近所悉。既无用武之意,可肆无厌之求。兰、会诸城,鄜、延五寨,好请不获,势胁必从。以为狂言一闻,求无不得。今朝廷既已渐为边备,益兵练将,则羌虏之心已乖本计。不过秋冬寒凉之后,小小跳梁,以尝试朝廷而已。若朝廷执意不摇,守边无失,则款塞请盟,本无愧耻。若朝廷用心不一,惟务求和,则求请百端,渐不可忍。此所谓虏情之所在也。凡欲应敌,必先正名。夏人初起邪谋,必有二说。其一以为慢词既达,则地界可得。无穷之请,因以滋彰。其二以为虽不得地,实亦无损。猖狂力屈,稍复求和,中国厌兵,势无不许。方其不逊,则张皇事势,夸示诸戎。及其柔伏,则略为恭顺,使中国黾俛而听。今朝廷遣兵积粟,地界之请固已不从。然而号令未明,逆顺未著。臣恐夏人未知朝廷不惮用兵之意,无以折其奸心。又恐将来奸穷力屈,略修臣礼,便与讲和。要约不坚,必难持久。昔赵欲与秦为购,其谋臣虞卿以为从秦为购,不若从齐为购。于是东结齐人,而秦人自至。区区之赵,尚知出此,而况堂堂中国,畏避畜缩,媮于无事,不一分别曲直,而反听命于羌人哉?臣愿陛下明降诏书,榜沿边诸郡,其大意略曰:「夏国顷自亮祚丧亡,先帝举兵吊伐,既绝岁赐,复禁和市。羌中穷困,一绢之直至十馀千。又命沿边将吏,迭行攻讨。横山一带,皆弃不敢耕。穷守沙漠,衣食并竭,老少穷饿,不能自存。朕统御四海,均覆无外。闵此一方,穷而无告,遂敕诸道帅臣,禁止侵掠。自是近塞之田,始复耕垦。既通和市,复许入贡。使者一至,赐予不赀。贩易而归,获利无算。传闻羌中,得此厚利,父子兄弟,始有生理。朕犹念孤童幼弱,部族携贰,若非本朝赐之策命,假以宠灵,则何以威伏酋豪,保有疆土?是时朝士大夫咸谓夷狄反覆,心未可知,使者将行,言犹未已。朕有存亡继绝之志,欲修祖宗爵命诸侯之典,以为宁人负我,断而不疑。故遣使出疆,授以礼命。金钱币帛,相属于道。边人父老,观者太息。以为仁义之厚,古所未有。而狼子野心,饱而背德,不遣谢使,不贺坤成。朕以君道抚之,而不以臣礼报朕,天地所疾,将相咸怒。朕惟狂谋逆节,止其一二奸臣,国人何辜,当被杀戮?是以弭兵安众,未议攻讨。然而逆顺之理,不可不明。其令沿边诸将,饬励兵马,广为储峙,敢有犯塞,即杀无赦。彼既背逆天理,不有人祸,必有鬼诛。姑修吾疆,以待其变」。臣料此命一出,羌人愧畏,虽未即款伏,而奸计沮屈,无以号令其下。诸路兵民,知彼曲我直,人思致死,勇气一发,边声自倍,此必然之势也。今朝廷日夕备边,常若寇至。而但曲加隐忍,不降此命。使虏众一旦犯境,终亦不免交锋。若听臣此言,要之亦不出兵,坐而待敌,初无有异,而使士气感忿以思战,虏情知难而自屈。求和之请,其至必速。此所谓制敌之长算也。臣窃闻朝廷近已添屯兵将,增广边储,议绝和市,使熙河帅臣招来阿里骨、鬼章、温溪心、人多保忠等。此兵法所谓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者。陛下若能饶之以金钱,而宽其绳墨,使将帅得尽其心,间谍得尽其力,则事无不成,而虏渐可制矣。然有一事,似非臣所得言者,但以蒙国厚恩,不敢不尽。昔熙宁、元丰之间,所行政令虽未必便民,然先帝操之以法,济之以威,是以令无不从,而事无不举。顷者朝廷削去苛法,施行仁政,可谓善矣。然而刑政不明,多行姑息。中外观望,靡然有纵弛怠惰之风。平居无事,姑以媮安可耳。今虏方不顺,胜负之变,盖未可知。缓急之际,威令无素,何以使众?臣谓宜因事正法,以明示天下。臣前所言去岁大臣承用阿里骨欺罔之奏,授以节制,致令鬼章怀愤入寇,夏人乘衅违命,此则当时宰相、枢密使副茍简无谋之罪也。近者泾原贼骑至者数万,杀略数千,斥候不明,备御不及。熙河贼退,经今累月,而杀伤焚荡之奏,至今未上。此则将帅弛慢,不畏朝廷之罪也。陛下恬不为怪,略无责问,政之不修,孰大于此?中外相视,以为疑怪。朝廷方将使人蹈白刃,赴汤火,臣有以知其不能矣。昔公孙弘为相,诸侯有逆谋,请归侯印以塞责。诸葛亮为相,任马谡不当,请自贬三等,以右将军领事。盖大臣体国,不惜身自降黜,为众行法。今陛下何不取去岁册命阿里骨与议大臣,不论去位在位,皆夺一官;至于两路将帅,虽寄任不改,而法不可废,皆使随罪行罚。以此号令四方,庶几知所畏惮。政修于朝廷之上,而敌人恐惧于千里之外,势之所至,不足怪也。今陛下未能正群臣,而望西羌之畏威,不可得矣。臣闻范仲淹守庆州,因葛怀敏之败,请以任将非人,因两府逊谢,损其勋爵而复其位,以激厉诸将,感慰边兵。时虽不用,而仲淹之言,至今惜之。臣虽不敏,究观往事,以为可施于今,不敢默已。小臣狂僭,斧钺之诛,无所逃避。惟陛下裁察,取进止。
〔贴黄〕或言阿里骨之请命与乾顺之嗣立,事体无异。今臣言册命乾顺为得策,而封拜阿里骨为失计,似言之未当者。臣以谓不然。阿里骨之请命,可否在我。而乾顺之嗣立,朝廷且不得而知,况能制其可否乎?故臣以乾顺之命为是,而以阿里骨之命为非,不为妄论也。
上苏子瞻学士书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九四、《西台集》卷八、《容斋四笔》卷一、《宋史》卷二八一《毕仲游传》、《少微通鉴续编节要》卷八、《宋元通鉴》卷四○、《东坡事实》卷八、赵宋五太后临朝事实
某闻天之生物,为类不同,皆曰有材。材者,可用之具也。万物之材有馀于用,而人之材则病于不足,何耶?非以材命人者有变于万物也。盖物之材众矣,而司于耳目之前;人之材难矣,而取于心术之内。此有馀、不足,理之固然者。既相倍蓰而不齐,又况天下之材自斗于无用之地而无已,则不足之患乃其招尔。今夫象、犀、虎、豹、雕、鹯、杞、梓、芝、菌之产,嘉禽、文兽、英草、异木,万物之材最者,虽群游于江海,穴于山泽,杂出于山野,而抟之于虚空,不相病也。若人则不然,无用者有用之所讳,大才者小才之所攘。以无讳有,以小疾大,则士欲自效者固已不幸,而况相分相弃,相败相死,则是受才于天地者虽与万物同,而处才于人者固与万物异,此其所以不足也。伏惟阁下聪明智敏出于众人所不意,而进退操舍深得才士之心。凡洁身治官,孤特守义,可以自效者,虽强力不能攘;而因虚求实,抱伪贾真,以自鬻于左右者,虽利口不能进。故九州之吏摄衣冠,怀诗书,合杂并进,十百为群,愿望见颜色而受咳唾之音,日夜皆是。然则人物常理,有馀不足固然,与讳疾攘之情,亦有闻于左右乎?孔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毁誉虽均也,知名而誉之则喜者深,知名而毁之则怨者毒。常人所誉未闻于一堂之上,而知名者已诵于一乡之中;常人所毁未传于一乡之中,而知名者已薄于四境之外。故名士之于言,不可不惜也。昔者公都子问孟轲曰:「外人皆称夫子好辨」?孟子曰:「予岂好辨哉?予不得已也」。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夫以孟轲之贤,孔子之圣,言奚所不可?然孟轲不得已而后辨,孔子或欲无言,则是名益美者言益难,德愈盛者言愈约。非徒辞喜而避怨也,古人所以精谋极虑,固功业而养寿命者,未尝不出乎此。足下天资甚美,喜善疾恶。自立朝以来,祸福利害系身者未尝及言;而言之所及,莫非人事之大体,则亦无可加矣。然某犹以为告者,非言有所未至也,愿足下直惜其言尔。夫言语之累,不特出口者为言,形于诗歌者亦言,赞于赋颂者亦言,托于碑铭者亦言,著于序记者亦言。足下读书学礼,凡朝廷论议,宾客应对,必思其当而后发,则岂至以口得罪于人哉?而又何所惜耶?所可惜者,足下知畏于口,而未畏于文。夫人文字虽无有是非之辞,而亦有不免是非者。是其所是,则见是者喜;非其所非,则蒙非者怨。喜者未能济君之谋,而怨者或已败君之事。何则?济之难而败之易也。语曰:「听于虚室,如有声;视于虚室,如有形」。今天下论君之文如孙膑之用兵,扁鹊之医疾,固所指名者矣。虽无是非之言,犹有是非之疑,又况其有耶?则夫诗歌、赋颂、碑铭、序记者,异而不可同者众也。今天子明圣,方内宴然。足下职非御史,官非谏臣,不能安其身与其众自乐于太平,而非人所未非,是人所未是,危身触讳,以救是非之事,殆犹抱石而救溺也。以足下之天资,挟所有之材学,苟安其身,苟信其众,何为而不成?辅君泽民,何为而不至?排患折难,何为而不能?苟身未安,苟众未信,则虽有子贡之智,虞卿之辨,仇牧之勇,庸能有济于是非耶?诗云:「趯趯毚兔,遇犬获之」。「他人有心,予忖度之」。今某见其文而知其德,论其德而戒其言,以是而忖度足下,其亦然欤?此所谓相知而相告者也,惟加意幸甚。
送新淦余宰虞卿 北宋 · 刘弇
押歌韵
时平循良用,墨绶纷委蛇。
夫子西南英,三十朝绅拖(四库本作拖)。
爰来慈众儿,一掬芝眉和。
里闾无愁叹,卒岁知婆娑。
牛解等是刃,恩染谁非波。
神闲略朱墨,日永馀弦歌。
及瓜赋归欤,去去可奈何。
舂容云涛里,一叶翩经过。
羹鱼饭香籼,凉衣(乾本、嘉本作夜)送长哦。
三年种桃李,留得春阴多。
邓挽徒虚语,祢翮方云摩。
行哉尚良食,吾君正卷阿。
上淮南运使直集贤院陈学士书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四○、《云溪居士集》卷二一
某闻由君子之道,不失于正,而期于有常者,士之立德也;趋时变之宜,不主故常,而期于有成者,士之制行也。故古之人德无二致,而行无一途。或过门而不入,或箪瓢以自娱;或五就而不违,或三黜而不去。饥饿乎深山穷谷之下,而不为固;鹰扬乎干戈师旅之际,而不为屈。是以业成于当年,风流于后世,名声彰明,弥久弥著,而不可泯灭。此得失之所系,是非之所在,义不义之所自出,智不智所由辨,为士者不可不知也。夫天下之势,由三代而上,分之以六官,总之以冢宰,三岁大比,以诏诛赏,而使智愚袭情,贵贱履位。居是时者,智足以效一官,而无旷其所职,斯为善而见陟于上矣。故为士者,可以独治而无事于其外。由两汉而下,设官分职,异于三代;考绩之法,废而不复。其所以网罗英俊,淘汰奸吏,则一切委之守刺之官,俾察举所部之吏。顾盼之所及,则坐阶青云;威棱之所加,则伫挤沟壑。居是时者,虽德行偶于渊骞,政事侔于冉季,非攀龙鳞而附骥尾,亦不能轩昂云霄,驰骋千里矣。故为士者,非徒务成其内,而所以修于外者,不敢废也。今国家爵以德进,官以能授,瑰才伟望,方驾并驰,而汇征于要路。其所以宣力四方,按察列郡,奉明世之法,握外台之权者,皆当世之豪杰,朝廷之宗匠,圣人所委以蒐猎多士者也。某虽不肖,亦尝薰陶圣泽,被服义方,累玷乡人之书,例占进士之选。齿发方壮,才登仕途,遨游于盛时,属统于贤者,岂能默默固守,自弃于埃𡏖之间乎?亦欲驾长风而涉巨海,驰逸骥而登泰山,览观四方,眄睐天下。伏惟运使集贤学士阁下,天资粹纯,学术宏博,才德之懿,简在于宸衷;事业之美,照耀乎当世。历更清切,茂著徽猷,纲领一方,镇肃数郡。智明之所烛,而能否之情必察;仁厚之所加,而疏远之地不遗。待物无私,惟善是与。如某者,盖尝沐温厚之颜色,被和易之辞气,故不自揆量,而愿于奖导之赐者,积有日矣。然则阁下下车行届二年,而区区之诚未达于左右。何则?势有所未可也。昔侯生有言曰:「人固未易知,知人亦未易」。夫虞卿以匹夫之贱,掉三寸舌而千万乘之君,一见而取其双璧,再见而位其上卿。至乎急魏齐之难,全朋友之交,视弃大国相如弃敝屣,则其才术之过人,行义之高世,盖已暴于天下;而魏公子犹有疑焉。如某者,视虞卿远矣,乃欲于阁下之见知于倾盖半面之间,则是其不知分也。今趋走部下,二年于兹,为日已久,幸无大过。冒阁下之威严,庶几异日亦无累于阁下。敢布悃愊,以干视听之末。惟阁下布卿云之荫,而不间于荆棘;扩杨舟之量,而兼载于浮沉,使寒谷生春,驽马增价,岂胜幸甚!
上钦宗皇帝疏(靖康元年二月) 其四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五、《杨龟山先生集》卷一、《三朝北盟会编》卷三九、《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二、《宋史》卷四二八《杨时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三、《右编》卷一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观自汉迄唐,待戎狄之道无如祖宗之时,百年之间,民生戴白,不见兵革。奸臣要功,为国生事,与恶而弃好,驯致今日。方寇骑逼城,备禦无素,卑辞厚礼以纾目前之急,盖势有不得已而然者。割要害之地以为盟好,则非经远之计也,臣固尝论矣。比闻金人驻兵磁、相,劫掳无有纪极,破大名成安一县,驱掠子女二千馀人,杀令佐二人而去,誓书之墨未乾,而背不旋踵。吾虽欲专守和议,不可得也。昔赵割六县之地使赵郝约事于秦,虞卿谓赵王曰:「秦之攻王也,倦而归乎?王以其力尚能进,爱王而不攻乎」?王曰:「秦不遗馀力矣,必以倦而归也」。虞卿曰:「秦以其力攻其所不能取,倦而归,王又以其力之所不能取以送之,是助秦自攻也」。今日之事正类于是。夫去其巢穴,越数千里之远而犯人之国都,盖危道也。使其力能攻之,则城中之物皆其有也,尚何事求哉!彼见吾高城深池,未易轻犯,勤王之师四面而至。姚平仲固尝与之交兵矣,忍而不敢怒,请和而去,则其情可见,盖亦惧而归,非爱我而不攻也。朝廷割三镇二十州之地与之,是亦助寇而自攻也。闻肃王初与约,及河而返,今挟之而往,此败盟之大者。臣窃谓朝廷宜以肃王为问,责其败盟,必得肃王后已。三镇之民以死拒之于前,而吾以重兵拥其后,势必得所欲;若犹未从,则声言其罪而讨之。夫师以直为壮,是举直在我矣。三镇闻之,士气必振,此万全之计,不可失也。若三镇穷蹙而王师不救,则其民必谓朝廷视其涂炭而莫之恤,则戴后之心懈,而大事去矣,不可不虑也。窃闻出师之令,庙算不一,屡行而屡反,如是则士气必懈惰,欲其成功,难矣。唐宪宗平淮西,韩愈谓凡此蔡功惟断乃成,未有举大事不断而能成也。伏望断自宸衷,无惑于浮议,则天下幸甚。
杨十三虞卿在希颜上人房纳凉余时在村舍归和诸公韵 北宋 · 李廌
七言律诗 押歌韵
土渴山焦独在阿,考槃孰与世相过。
皇皇夫子犹伤凤,碌碌苍生尚执柯。
头白已惊为学晚(自注:余十九岁头近半白。),日长赢得读书多。
北禅释子应相笑,树瘿多年变木鹅。
寄杨十三虞卿 北宋 · 李廌
押词韵第一部
前年君去时,覆水坳堂中。
三年君不归,昨夜风雨惊破屋,不知生蛟龙。
壮士耻隐忍,拔剑刺溃痈。
三杯然诺许君死,鱼腹置匕首,直入吴王宫。
㧖镡雳火飞,吐气成长虹。
义名如皦日,英气凌秋风。
夫人严氏墓志铭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七、《道乡集》卷三七 创作地点:湖北省襄阳市
毗陵张氏居张庄者为东南著姓,由稷虞卿而上,累世皆义居,至虞卿益蕃雄一方。其伯父老矣,委家事以自佚,而门内之治,惟虞卿之妇总焉。虞卿娶霍氏,生一男四女而卒。夫人严氏实继以行,事其伯舅如其舅,抚其前子如其子。虞卿落落乡闾,与宾亲适其平生而不他虑,夫人力也。未几虞卿卒,夫人益务饬其子,故其男炳从师友为进士,其女归进士邹洞、胡明修、王辅世、胡谧、庄安常,皆不贻亲忧。里有贫女无归,夫人幼育而长嫁之。其自奉则一切薄约,游宴不辄出,见至亲有时,语人曰:「孀妇当如处女」。中外族党睦然归心,侍婢白首不忍去。显官有贤其节者力求继其室,竟不夺初志,其母亦不忍夺也。初得疾,即治歛具,比革,命家人取视。顾其母年且八十在傍,泣曰:「儿不获终养矣,奈何」!语绝逝去,实元祐八年五月十九日,享年四十七。父士元,母强氏,盖同郡儒家也。生二女,一女未行。炳卜以明年某月某日葬于某县某乡某原,谓余姻好,属铭。铭曰:
得夫而早殁,有子而非己出。诸孤恃焉,以迄于家室。皎皎弗渝,秉其一德。为女妇母,是迪是式。有岿其丘,有蔚其殖。何千万年,夫人安宅。
谢种帅举升职启 北宋 · 李新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八八、《跨鳌集》卷二五
泾河水静,未暇濯缨;周庙云閒,方将吊古。初息宵征之驭,正如痛定之人。不待摇尾以乞怜,甫见入门而问讳。亟从下座,首荐公朝。疑列子之适齐,五浆先馈;类淮阴之拜将,一军皆惊。比至西陲,幸虚乐地。辄后来之居上,不历试于诸难。号没字碑,徒有其表,分士师鹿,亦自无心。好辩虞卿,再见而轻万户;无情龙伯,一钓而连六鳌。名利至于两忘。文武是或一道。启行碧鹳,导引诸曹。独自垫巾,遨游诸将,岂复溺冠之辱,盍劳衷甲之忧。故宜谫薄之流,或与公忠之举。此盖某官簪缨华胄,忠义大闲。模范愿以为师,风雨不改其度。读名将传,已知诸父之贤;占处士星,犹识终南之隐。本自鲁服,终爱褒衣。藉尝用于白茅,鸣必求于呦鹿。堂上皆雅歌之奏,入室无雄鸡之冠。新丰酒寒,孰舍马周之贱;渔阳掺陋,第容祢子之狂。谨当恪守官箴,益亲函丈。归数宋人之券,退求寝丘之田。海内文章,半属晋公之幕客,朝端将相,谁非尚父之门生。
回何状元启 北宋 · 李新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八九、《跨鳌集》卷二六
仲舒发三策,不言道真;西蜀第一人,端自公始。行白昼而衣绣,丁春日之载阳,望旧国以畅然,瞻飞乌之爰止。山川动色,庐井生光。且鼎足立嵎,已有上公之象;而海波熬素,实资冢宰之权。士虽至贫,强项不屈。家自为塾,执经以游。神仙之迹可求,凤凰之栖犹在。挺生俊杰,冠天下之英才;间出真儒,得古人之具体。惟尔祖有通家之旧,念乃翁结同舍之欢。里尝聚于德星,宅亦邻于孟子。上堂拜母,知玄龄有公辅之才;与弟议兄,许王勃是文章之伯。见童子或与其进,于乡党似不能言。共依杞梓之林,获观宗庙之器。虽闻道成佛有先后之数,而夜光明月无左右之容。射策决科,既奉明庭之对;微言奥义,果虚乙夜之观。适当大比之年,特倡群公之首。言旋枌社,阻具壶浆。敦长者风,先下五云之教;叩丈人行,未修三命之恭。伏惟文缜状元至论回天,妙文华国。以大道答黄帝之问,以硕学宗唐尧之文。未有虞卿,再见而轻万户;谁知公子,一钓而连六鳌。马空北则群无留良,鹏图南而风斯在下。高汜卿之阀阅,继水部之风流。具庆增驩,定迟行于鲁国;故交借誉,恐思用于赵人。优游三山,润色六典。芸香格外,细观未见之书;柱史室中,更谨守藏之职。某比离苫块,久绝简书。粥饭僧无所发明,牛马走不通问讯。桑枢瓮牖,未尝有显者来;箪食豆羹,固不改回也乐。兔园册在,蜗壳庐空。坐困讵堪,病狂稍解。幸识李揆面,偶居郑公乡。夷夏知名,尤倍老夫之喜;衣冠盛事,岂惟吾党之荣。趋见未遑,驰诚徒切。
吴郡图经续记后序 宋 · 林虙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六、《吴郡图经续记》卷末、《吴都文粹》续集卷一
余家自伯父、皇考洎诸父奉王大母、大母来居于苏,著籍此州者五十年矣。今带城桥儒学坊为吾家榜也,横山之宝华、华山之博士坞,吾家三世之所葬也。余虽少长于苏,而山川城邑津梁园观往往未知其所由来,尝以问乐圃先生,先生出所为《图经续记》以示我曰:「此一览尽之矣」。退而观之,数千百载之废兴、千数百里之风土,灿然如指诸掌。呜呼,何其备哉!先生之书三卷若干条,而所包括者古今图籍不可胜数,虽浮图方士之书、小说俚谚之言可以證古而传久者,亦毕取而并录。先生岂欲矜淹博而耀华藻哉?举昔时牧守之贤,冀来者之相承也;道前世人物之盛,冀后生之自力也。沟渎条浚水之方,仓庾记裕民之术,论风俗之习尚,夸户口之蕃息,遂及于教化礼乐之大务。于是见先生之志素在于天下也,岂可徒以方域舆地之书视之哉!先生未冠而擢第,英声振于士林,不幸以末疾卧家,不得建其志于斯民。然而潜心古道,笃意著述,其所撰次成帙如是书者非一。窃尝探测其渊源而妄论其规制,以为黄钟大吕不足以比其清,阳阿激楚不足以方其妙,齐纨蜀锦不足以埒其华,昆玉南金不足以俪其美,长江巨河不足以况其远,轻车骏马不足以侔其逸。意者左丘非失明,《国语》不成;虞卿非穷困,《阳秋》不作,一何发挥之妍丽也!不然天将激先生以鸣斯文,是以困阨之耶?虽然,先生之疾损矣,无害其可以亨举于天衢也。昔者刘向非大发天禄石渠之藏,不能尽论分野之风物;贾耽非博询遐陬绝域之众,不能悉知华夷之道里。先生之才,不歉于二子,特处非其所而已。与其陈四境之形胜,孰若使志四海之封畿;与其论千里之事物,孰若使综万方之利害?况史观经始,品藻才难,当笔削之任者,非先生而谁可哉!伏读终篇,感先生之未遇,辄书卷末,庶几万一有儆于朝廷,今日当为官而择人者。元祐七年十二月朔,大云编户林虙序。
陈府君墓志铭(崇宁二年十二月) 北宋 · 谢逸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七七、《溪堂集》卷八、《永乐大典》卷三一四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
始余不喜地理学家,有郭璞、一行诸书以覆酱瓿,骂日者一钱不直。及考三代载籍,见古公亶父跃马岐山之阳,马未辍鞍,奉龟以告,克协人谋。豳人从公刘陟巘降原,以相阴阳,豳居大理。周公晓立涧瀍之上,扬火以作龟,惟洛是食,然后喟然叹曰:「地理书不可泯也如此哉」!于是,友人陈之奇与其弟之中将改葬皇祖府君,谂于余曰:「皇祖葬十一年矣,卜之日者不吉,将迁之吉地,丐君一言以蔽之」。余曰:「葬而吉,冢上一畚土不可动也;葬而不吉,虽穿其墓,举其棺椁舁而瘗诸爽垲,是乃所以为孝也」。两陈子曰:「君以为然,吾将从事焉。虽然,微君文无以掩诸幽,君其为我铭之」。予泣曰:昔我先考与府君游从,时予童子,未知也。先后没世三十年,始识两陈子,爱其人胸怀磊磊,无俗子气,遂与之定交。归以告先夫人,先夫人喜曰:「汝父与而祖游驩甚,乃孙又与汝善,两家子弟相勉以正,能自树立,不辱其先,吾之志也」。因尽告以先考平生游从宾客之贤者,故予知府君大者最详,而细则略焉。府君自儿时端重不戏,老成人也。至耆艾矣,经纪家事,壮子弟不逮焉。平居俨衣冠对客,风貌凛然可畏,客敬之如贤公卿耳。其言衎衎以和,虽谈谐笑谑而规诲寓焉。客有奉其言以为训,终身为善人。从其游者,自少及老,不见一毫失礼。犹子死,孀妻孤童不能持门户,府君调护其生事,训饬其子,竟以克家。其治生栉发薅苗,以至海含地负,未尝以此骄稚世俗,缊袍短褐,萧然若礼儒也。呜呼!可谓恭俭君子。府君讳某,字某,临川人。讳某之子,讳某之孙,讳某之曾孙。娶伍氏,生二男一女:男某有贤行,若干岁而卒;女嫁进士江某。孙男四:某早世,之奇、之中应进士举,某尚幼。五女孙皆配士人。元祐某年十月壬辰朔己亥,府君终于寝,享年七十二。以七年正月甲申朔十三日丙申,葬于某乡某原。后十一年岁在癸未十二月癸酉,改葬于某乡某原,时崇宁二年也。铭曰:
先考虽贤,而寿不称其德;府君虽寿,而年不永其嗣。此两公者,既相从于地下;逸与乃孙,敢不丕承其志!
祭汪伯更教授文 北宋 · 谢逸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七八、《溪堂集》卷一○、《永乐大典》卷一四○四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
维政和元年岁次辛卯,二月甲午朔,十八日辛亥,友人濮阳吴琛、弟贺、侄舆、谢逸、弟薖、颍川陈之奇、弟彦国、江夏黄洙、渤海季端卿、济阳江野,谨以清酌之奠,昭告于亡友伯更教授之灵:呜呼哀哉!天之生贤,疑若甚艰,何生之艰而夺之速!孰若初不生贤而皆生不肖,庶几享其寿考,而保其爵禄。彼不肖者何德于天,而畀之以富贵,辅之以康强;彼贤者何负于天,而撄之以疾病,申之以困辱。岂福善祸淫者,古人之我欺,而苍苍者天,终不可卜耶?呜呼哀哉!廉耻道丧,忠义气塞,乘时射利,变节从俗者,滔滔皆是;乞食墦间、舐痔得车者,面有德色。故谗邪如山,贪墨成市,而莫之救药。正人端士,无辜吁天,而无以明白。呜呼哀哉!孰有记问该博,文章敏赡,如吾伯更之学?孰有忠孝纯全,操守坚正,如吾伯更之德?孰有贫贱困厄,而不为利势所回,如吾伯更之勇决?孰有居稠人广众中,而防患周身,如吾伯更之慎默?人谁无兄弟,孰有如我伯更之爱敬?谁无朋友,孰有如吾伯更之谅直?至于晚闻祖师之道,而知生死之说,则伯更之高妙超逸,又非寡闻浅见者之可测。奈何家贫母老,而益之以忧患;妻死无后,而困之以奇疾。一卧不起,奄忽以逝,而遂有幽明之隔也。呜呼哀哉!岂其信然耶,岂其传之妄耶?以为信然,则伯更之贤不应至此;以为传之妄,则叔野之讣不吾诳也。今舟次于水滨,而旅榇寄于浮屠,信乎其然矣。则想其生平,思其出处,不知其所往也。呜呼哀哉!胡不为吾少留乎,胡为遽舍我而去乎?岂不念风棂竹牖,青灯夜寒,读书而饥吟乎?岂不念野步水东,濯足南湖,焚香清坐于萧寺乎?岂不念谈论古今,讥评得失,慷慨激昂以为壮乎?岂不念夜饮达旦,抵掌笑歌,诙谐嘲诮,以为戏乎?岂不念致君泽民,激浊扬清,相期为立朝之事乎?岂不念买田筑舍,凿池种竹,相约为隐居之计乎?若此事之小者,固伯更之所不念,岂不念弟妹婚嫁,何以为成礼乎?岂不念父母垂白,何以奉甘旨乎?朋友固不足道也,何忍弃其母弟而不顾乎?呜呼哀哉!贺将以城南之地葬伯更,而助其生事;而逸又状伯更之行,而乞吕氏铭其墓。叔野被荐,而逸与之俱行。弟妹婚嫁,琛与其诸友皆为调护。诸弟皆欲砥节砺行,种学积文,期有所建立。苟怠惰荒嬉,则朋友交攻而聚骂之,而伯更之灵阴有所诉。居仁书来,欲为伯更立谥如孟东野,而逸以谓私立名号,递相标榜,恐其祸有不测,如东汉之党锢。况韬光晦迹者,伯更平昔之心,而声名暴耀者,亦伯更之所恶。伯更之德行卓卓如此,虽不立谥,而名自垂于万古。琛等与伯更相别之后,发益白而齿益摇矣,尚有此身,复不知其几寒暑矣。人皆一死,先后不同,伯更之死,已安其死矣。呜呼哀哉!有酒在觞,有殽在俎,倾写怀抱,寓此毫素。不知伯更尚能知否?一恸肠裂,泣涕如雨。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论三镇疏 南宋 · 许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一、《襄陵文集》卷六、《三朝北盟会编》卷四二、《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二
臣伏见王师之行,庙算未定,此疑事也。今古盖未有能以疑事成功者,故朝廷之意惑,则将帅之心不一,将帅之心不一,则士卒之气不锐。断而必行,鬼神避之,此精诚之力也。陛下欲断今日之议,当究为和为战卒当如何而已矣,其中小小利钝,非大计之所系也。昔汉高帝、蜀先主皆号聪明神武,为一代之英雄,考其用兵,败北无数。然其志气挫而愈厉、抑而更扬者,大计已定于中,此其所以为英雄者也。陛下欲决和议,则臣愿陛下取《太史公记·虞卿传》,览其反复,此往古之鉴也。方今若失三镇二十州之地,则天下之势已断西北,无河东则陕不可守,无河朔则汴不可都,计不过谋渡江南。臣考永嘉渡江能为东晋者,乃王导、谢安英贤相继,扶危救倾,仅能立国,而中原丘墟,遂分南北。后世有王导、谢安之才,则东晋宗庙可复立也,社稷可复建也,盗入陵寝取一抔土则将若之何?言而至此,可为流涕。陛下永念方来之艰,则今日虽复骚动,天下犹不得已,何者?择祸莫若轻也。或者以为太祖即位以来未有江南、晋、蜀,而卒能混一区宇,臣以为不侔矣。太祖生长兵间,非若陛下继体守文;建隆将士,百战精锐,非若方今将不素养、兵不素练也。敌在掌握,纵而不取,使之益张,若之何而以太祖为言,故凡守和议者以国与人者也。陛下欲决战议,则臣之所陈可战者五,已具前奏矣。今使敌不释憾,则渡河之师当战,战则必有漕运之役,有应援之兵,有扼据之要,皆当素治,不计小却,但责成功,而后将帅志一,士卒气奋,三镇之守有死无二。若我将以疑遣,师以苟行,则精锐已亡,何以取胜?凡今为和议,苟取目前之无事,然亦未可必也。臣闻西北之民人人相语,曰:「吾属与其顺敌,则宁南向作贼,死为中原鬼」。使三镇之众发愤怨怼,人为寇攘,非小变也,故姑息目前亦未易得,况又方来之患亦未知税驾欤!自古用兵必有异议。成王之时,周公东征,民有十夫予翼而已,其他罔不反曰「艰哉」。晋武与杜预谋取江南,大臣贾充等皆力争之,独一张华赞定大计。唐宪宗用武元衡、裴度谋讨淮西,盗杀宰相,朝廷震恐,请罢裴度以安诸镇,宪宗大怒,讨蔡益急,唐之威令自是复振。周世宗初即位,北汉引契丹入冠河东,世宗自将禦之,宰相冯道固争不得,周之功烈自是遂兴。《书》曰:「惟克果断,乃罔后艰」。陛下所以疑者,度众人必以姚平仲前日之败自持其说。近种师道为臣言平仲所以不利者,劫寨之法不用大兵,当小扰之,使自蹂藉而后可乘。又地势横入江河中,度兵隘桥,此利诱使出战、不利以兵入斗也。臣以是知师道有谋,故前日之功失在不用老将而用骁勇,不恃谋将而恃词说,非兵不可用也。昔石晋开运之变,契丹始入,败不穷追,近冬复大来,遂陷都城。国朝景德契丹入寇,澶渊之役亦不穷追而与敌和亲。夫开运、景德驱逐之策同而成败之效异者,何也?开运之时中国方弱而示之以畏,故寇复来。景德之间中国正强,受之以和,故寇遂定。今议者不鉴开运纵敌之患,欲为景德之宽大,则可谓不知时矣。陛下何以不试使议割地者身任数年,寇不复入,则臣知议者必将难之。夫国不保数年之安而欲定万世之策,必不能矣。乞下臣章使有司定议。
论文臣当习武事 南宋 · 吴儆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六四、《竹洲集》卷一
臣闻天下之事未有不习而能者。习之之久,虽中才足以备用。苟非其所素习,虽有过人之才,亦未可以遽用也。而况兵者天下非常之事,庸可以非所素习之人尝试而用之哉?臣闻有唐盛时,诸镇大帅往往多招致名士以重其府,而士大夫亦往往多自幕府出为大帅者。故当时诗人有「十年出幕府,自可持旌麾」之语。熙宁初,神宗皇帝方大有为,以起内外之治,选人王韶为《平戎策》上之,曰:「国家欲制西夏,当复河湟。得河湟则夏人有腹背之忧」。神宗皇帝知其言为可用而未遽用也,以为秦凤路管当机宜文字,历提举营田、市易公事,凡五年而后大举。以韶之才,以神宗之锐意,其于兵事不敢轻以授受如此。臣窃见国家平时管军,付之武将,遇有缓急则以大帅节制之。所谓大帅者,往往多庙堂执政之臣,其于将佐之能否非其所素知,战陈之奇正非其所素讲,士卒之甘苦非其所素与,一旦责其身履行陈,援枹决战,指麾进退,动中机会,臣有以知其必不能也。以臣之愚,欲于沿江都统制司参谋、参议、主管机宜文字、干办公事等官,悉以文臣中有武勇策略喜功名者为之。将臣之所以遇其官属者,一如安抚司之礼,请给人从亦如安抚司之数,仍置佥厅,使之预闻军中符籍财用之事。平居无事,则日从将臣,案阅治事;遇有缓急,则令居将臣帐前,准备商略。仍使之久于其任,任满则以次互迁,谓如镇江机宜任满则迁建康参议,建康参议满任则迁荆南参议之类。如是数年,武勇策略之士益习战斗之法,践历既久,资望益高,异时沿边帅臣缓急,大帅于其中求之,必有能为陛下身履行陈,援枹决战,指麾进退,动中机会者。
乞赈粜赈济合行五事状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四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二一、《宋会要辑稿》职官六二之三一(第四册第三七九八页)、《朱子奏议》卷一二、《古今图书集成》食货典卷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照对自到任以来,奉行赈粜赈济,有合行五事,已具申朝廷,未蒙回降,开具下项:
一、件熹体访得浙西州军极有丰稔去处,与本路水路相通,最为近便,已差官雇船前去收籴,及印榜招邀客贩。窃虑逐州县故行遏籴,亦恐州县税务邀阻,妄作名色,辄收杂税力胜买醋钱之类,乞敷奏,将见行遏籴条法劄下两浙转运司,行下浙西得熟州县约束。其沿路税务邀阻,亦乞依本路已获降指挥,加等坐罪施行。
一、件熹照得本路今岁灾伤,唯绍兴府最甚,虽蒙朝廷给降钱米济粜,犹恐不能周给,其劝谕上户献助,至今未有劝到数目。臣僚奏请,特依淳熙元年耿延年获降指挥,减半推赏。熹询访得绍兴府田土瘠薄,连年灾伤,上户纵有储蓄,所出之米及格者必少。乞敷奏,如诸路州县人户愿出米谷,自行般运前来绍兴府赈粜赈济,亦乞与依上项指挥,减半米数推赏。
一、件熹契勘人户身丁每年合纳本色折帛丁盐绢绵丁钱等,系随夏料送纳,依准省限,合至五月十五日方行起催。熹访闻绍兴府诸县日前年分多是正月初间便行催督,已是违法,况今旱荒,人民饥饿,不容官吏更有侵扰。熹除已行下绍兴府及属县照应条法,不得促限追扰外,乞指挥更赐劄下绍兴府,钤束诸县遵守条法,不得前期追扰施行。
一、件熹照对本司去年劝谕到上户陈之奇等出助米谷赈济赈粜,合行该赏。本司先已保明,具申尚书省,未蒙朝廷推恩,以致人户无以激劝。已具录奏闻及申尚书省,乞速赐推恩施行。
一、件照对昨准省劄,熹所奏检放不实之弊,奉圣旨令熹询访不实最多处,按劾施行。及续准省劄,绍兴府山阴、会稽等县人户余宗荣等状诉检放秋苗不尽不实,劄下检实。熹询访见得本府诸县检放委有不实去处,但今田土多是已种二麦,及为饥民采取凫茈,锄掘殆遍,无复禾稻根查可见荒熟分数。乞且将下户等第住催,上户宽限劝谕。其新林一带,亦许熹差官检定潮泥不堪耕种之处,等第蠲阁租税。其衢、婺州及本路应有诉旱去处,亦乞依此委官约度分数,住催官物。乞敷奏,特降指挥施行。
右,窃缘绍兴府今年饥荒极重,官司虽已不住措置粜济,窃缘钱米不多,终是不能均济。惟有蠲除税租,禁止苛扰,激劝上户,最为急务。譬如救焚拯溺,不可迟缓。于淳熙八年十二月十七日具申尚书省,乞照前状,速赐指挥施行。其检计户口,分拨钱米,见已一面施行,候见欠阙定数,别具供申,听候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