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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奉大夫直秘阁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傅公行状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八、《方舆胜览》卷一二
本贯孟州济源县。
曾祖君俞,故任通直郎,知京兆府奉天县事,赠正奉大夫。曾祖妣张氏,赠硕人。
祖裕之,故任朝议大夫,主管南京鸿庆宫,济源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祖妣钱氏,封恭人。
父察,故任朝散郎、尚书吏部员外郎,赠徽猷阁待制,累赠少师,谥忠肃。妣赵氏,封清源郡太夫人,赠秦国夫人。
公讳自得,字安道,其先郓州人。自曾伯祖献简公以清直仁勇事仁宗、英宗、神宗,历三朝,皆以谏诤有声。在哲宗时,遂闻国政。盖始筑草堂于济源之上而家焉。至忠肃公,遭靖康之难,实以忠义死国事,其事皆具国史。公幼颖悟,读书不数过辄成诵。有至性,生十年而忠肃公薨,哀号思慕若成人。事太夫人爱敬饬备,一举动唯恐失其意。遭乱离,转侧兵间,遇父友故参知政事陈公与义于岭右,陈公奇爱之,坐之膝,抚其顶曰:「长必以文名天下」。因自诵其诗之杰句以诏之。公时虽幼,已悉领解。年十四,赋《玉界尺诗》,语意警拔。故参知政事李公邴大惊异之,因许归以女。既乃定居于泉州,家贫甚,夜燃薪自照,与兄弟读书或至达旦。遂博通六经诸史百家之言,下笔为文辄数千言。初,朝廷以忠肃公死事录其孤,公得补承务郎,三监潭州南岳庙,乃为福建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使者李公公懋性刚介,好面折僚吏,独屈意待公。欲试以事,因悉以讼牒委焉。间相见,则摘其事以问。公具条委折,及其姓名爵里,一无所遗。李公喜甚,自是一司之事无不取决于公。书奏出公手辄报可,他人为之则多寝不下。李公行部至漳州,会州兵擒漳浦贼华齐及其党与以献,而安抚司以便宜指挥檄宪司悉斩之。李公将从之,公争不可,且曰:「便宜指挥安抚司受之朝廷,本司无所预。今乃承之于安抚司,可乎」?李公悟,命悉械系诸县分鞠之。狱成,以法诛其首数人,馀悉以畀军中,盖全活几百人。已而丐闲,得主管台州崇道观。秩满,通判漳州事。太守刘公才邵始以公年少,未甚相知。及见其处事精明,驭吏严整,而文词敏妙又非流辈所及,乃大叹服,郡事非公不决。间则相与徜徉,以文字相娱乐。每语人曰:「自傅君至,吾始知有为郡之乐」。时山獠跳踉未已,而太守与统兵官陈敏不相能,饷或不继,军几变。公调护其间甚力,且为移书转运判官,得钱二万缗以赡其军。敏及军士皆感泣思奋,群盗竟平。及公代去,敏语其下曰:「傅公成就吾军如此,而未尝以一事干吾军政,可谓真清矣」。故闻公丧偶,欲遣其爱妾挟重赀来奉公,公亦竟不受也。漳浦尉士有申和者,以事为郡所逮。县忽告有盗入竟,请兵为援。公笑曰:「是必非实,特为申和地耳」。已而果然。陈敏亦为和请,公弗从,竟捕寘于法,而后以畀军中。后十馀岁,公自融徙潮,行荒山大雨中,忽有以卮酒献者。问其姓名,则申和也。公愕然,诘其所以来之意,则曰:「和日者罪当诛,公用法固无所私,然和独抵罪而家获全,是以感恩而来耳」。公为笑而饮之。临漳公帑岁时例外致馈守贰甚厚,公独不以一钱入门,悉储于外,以给宾客之费。比去,计所不取盖馀千缗。通判泉州事。公居泉久,及贰郡事,洗手奉公,无毫发私。且熟知民俗利病,部使者多委以事。转运司尝欲榷郡酒酤,公格弗下。吏白恐获罪,公曰:「泉人中产之家仰是以给者十室而五,是决不可行。若辈徒欲行文书,因取赂于酒家耳」。乃私以书条利害于使者,事竟寝。有贾胡建层楼于郡庠之前,士子以为病,言之郡。贾赀钜万,上下俱受赂,莫肯谁何。乃群诉于部使者,请以属公。使者为下其书,公曰:「是化外人,法不当城居」。立戒兵官即日撤之,而后以当撤报。使者亦不说,然以公理直,不敢问也。受代造朝,民争遮道以送。有金户齐氏,探其怀出金十两以献公曰:「某为金户,郡官买金无艺,且多不偿直。独公未尝市分星,为赐厚矣。此乃丹药所化,为杯器食饮当益人,故敢以寿公,而非敢以为献也」。公笑郤之。差知兴化军事。兴化素号难治,前守听讼或继以烛,事犹有不决者。公剖决如流,廷无滞讼,发奸擿伏,猾吏束手,日未午,棠阴无一迹矣。于是乃以暇日延礼邦人士大夫之贤者,相与从容赋诗饮酒为乐,而郡以大治。初,秦丞相桧以公忠臣子,年少能自力学问,有文词,通吏事,遇之甚厚。然亦疑其刚果负气,终不为己用,故虽使之连佐两郡,然皆铨格所当得。召试博学宏辞科,又已奏名而故黜之。及泉代归,乃间语公曰:「故事,三丞得通用荫补人,而丞宗正者例以玉牒奏篇得为郎。况公之文今从臣中名能文者所不及,顾公太刚耳。盍亦思少自贬乎」?公默喻其意,然以太夫人春秋高,且乐居闽中,不肯远适,乃力请便郡归养。秦丞相以是始怒,而其党又或阴中公,以为有顾望持两端意。以故是时公资序已应典州,而仅得莆阳军垒以归。然公亦既朝辞而行有日矣,会通判衢州汪召锡者告前知泉州赵令衿诽谤,且有及丞相语,台谏徐哲等交章论奏,事下廷尉,秦丞相因以上旨命公体究令衿在泉时纳贿事。公以尝同官辞,丞相不可。是时丞相权震天下,一忤其意,家立碎。公念前已有小隙,今又力辞,必重得祸,贻太夫人忧,意不能不少回惑,乃不得已奉命以行。至泉按事,十得一二,即不复穷竟。然犹虑不免为异时之累,则见故枢密黄公祖舜而问焉。黄公曰:「事端幸不自我,加之以恕可也」。公然其计,既上其事,又为请得毋更置狱。会廷尉狱成,令衿已坐谴,奏上,不过追纳所受金而已。方事作时,户部曹泳、刑部韩仲通实主之,两曹符檄日四五至,督趣甚峻。已而秦丞相死,泳被逐,仲通恐祸及己,乃以体究事劾公。朝廷亦知非公首事,姑下公置对。而仲通章再上,遂罢公郡事。公在郡不半岁,罢去之日,父老邀遮涕泣,其贤士大夫有追路越境,持公恸哭而别者。后两年,谏官挟旧怨,复以前事为言,遂夺公官,徙融州为民。公念前日本以爱亲故,不敢力辞体究事,今乃反为亲忧,痛自咎责,闻命即却酒肉、屏媵御,独与一浮图人偕行。至融,杜门读书,益大覃思于文章,融人皆敬爱之。而中州人士官其土者亦皆乐从公游,以文字求指教。盖居融四年如一日,泊然无复有一豪轩冕意。特一念亲闱在远,不获日夕左右,则涕泣竟日。会黄公给事东省,知公前事首末,力言于故丞相鲁国陈文恭公,鲁公亦素知公,遂以上闻,得内徙潮州。未几,听自便。主上登极,复故官右通直郎。时鲁公犹当国,欲寖用公,乃先除主管崇道观,以言者罢。乾道初元,始复得申前命。未几,故枢密林公安宅又力荐于上,且具白公前被枉状,除知漳州,又为言者所持,事竟中寝。未数月,今少傅福国陈公入为吏部尚书,雅知公之为人,则与侍从官数人露章荐公事亲孝、居官廉,博学能文,兴化之政庭无留讼,而所坐初非其罪,遂再除知兴化军。而陈公章中语,人以为无一字不实也。陛辞,论尉利捕盗之赏,妄执平民,有至论死而不能自明者。语未竟,上遽曰:「今之儒者例以不杀为仁,然杀人者死」。公徐对曰:「皋陶称大舜之德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杀人者固应死,而不辜者岂可杀」?上意亦悟,即连称曰:「不辜则不可,不辜则不可」。公退以语宰相,时朝廷方议重强盗之法,以公言而止。公前治兴化有惠爱,去之十有四年而再至,且复奉安舆以来,阖郡之民垂髫戴白,争迎车下,欢呼之声满道。公治郡如前,时郡有猾民,素以挟持郡县为事者数辈,前公未至,尽挈其家以遁。公条教素信于民,不动声色而郡复大治。民李氏尝寓白金于其族兄,已而诬以盗,狱更数政不决。公明其诬,且判曰:「银当羽化,既惭长者之风;金或误持,又愧同舍之谊」。闻者感叹悚服,且传诵其语,以为无愧于唐人甲乙之判,李氏感泣。会太夫人有疾,供佛燃灯以祷。既而太夫人竟不起,郡县赙金馀千缗。公辞曰:「家虽贫,幸足以葬,岂可以此污吾亲」?皆却弗受。而父老奔走阙下,以公治状白于朝者数十百人,中书为书于籍。公性至孝,以奉太夫人故,仕宦未尝出闽中。太夫人小有疾,则忧形于色。在漳时,官舍有池亭,日奉太夫人饮焉。忽有珍禽彩羽数十容与水上,太夫人甚爱之。一旦忽飞去,太夫人不乐,为不饮者数日。公惧,与其室共祷于神,明日乃复奉太夫人饮池上,则禽亦皆复来集矣。比公去乃已,竟不知其所自来,亦莫有能名之者,时以为孝诚所感云。至是服丧,毁瘠甚。免丧,言及辄涕下。初造朝,知识见之无不惊愕。再除知漳州,奏事称旨,留为吏部郎中。天官素号剧繁,侍右尤甚。吏舞文为奸,为郎者例不可否事。公既入,即召令史而下语之曰:「吾久谙州郡利病,于省曹事体初不熟。今幸蒙恩得备郎选,亦将以治州郡者治之耳」。吏慑伏不敢欺。然公素以吏事自喜,而铨曹守格法,无所施为,遂请于朝,愿竭力外官。上喜其意,除直秘阁、福建路转运副使。陛辞,玉音褒谕,且云:「素知卿有风力,闽中多赃吏,故命卿往,行召用卿矣」。公即奏:「治道去泰甚,闽中去朝廷远,吏不知奉法,然取其甚者一二人治之,亦足以厉其馀」。上首肯之。时闽部上四郡行钞盐法,岁入悉输大农,漕计为空,而州县窘匮尤甚,吏兵之给弗供,廪廪然有朝夕忧。公奉命疾驰至部,夙夜询究利病所在,而参伍其说,大抵皆以为官不鬻盐则无以为岁计,然纵州县一切科之于民,则民必大病。独一二近盐之乡,若非籍户定数,使民必鬻于官,则私贩公行,官鬻不售,豪强得以倚法幸免,而贫弱顾独受弊。于是乃使县各以地远近、利病所宜为法而奏行之,且宽其宿负,贷以本钱,蠲增盐钱数十万缗,州县之力以宽。而公又为之撙节用度,一毫不妄取予,漕计亦遂饶足。泉州两税外,复科宗子米,岁岁增广,民不堪命。郡太守若周公葵、王公十朋皆尝请罢之,弗果行。公力以为言,得旨户部给度牒转运司,移他郡钱俾之和籴而禁其科扰。泉民感公恩,生祠之。盖公为治大率以爱民为主而保全下吏,非有民讼不获已,亦未尝轻有所按治。其罢软不胜任者多奏处以祠禄,略如公前奏语。然其候视极精明。风采可畏爱,吏亦不敢犯也。建宁阙守,公以郡屡易将,帑廪空乏,且岁颇不登,亟闻于上,乞选能臣以治之。上素知公,即除知府事。建宁当孔道,部使者多寄治,民健讼,为郡者日不暇给。公谈笑以治之,事或累岁不决,壹经公手,无不立辨,且后无能易者。今户部尚书王公佐为转运判官,尝语人曰:「吾与傅公厚,乃因政事间相知耳」。岁小不登,公发廪赈济。有啸聚欲为寇者,僚属请出兵以捕。公特以文檄俾乡官谕之,皆帖伏,不戮一人而定。属县有杀人者,方捕治,而他县获逃卒,卒于狱中自首尝杀某人。县以言府,公疑有奸,命鞠其实,果吏教杀人者重赂逃卒使伪首,则杀人者可不死而卒罪亦止于流。因并论吏如法。移知宁国府事。宁国民淳,事素简,公亦以清静治,或累日庭无公事。酒官有为专知所悖自言者,公召诘之。吏具言监官赃罪,公曰:「是则然,然上下之分不可乱也」。命杖之。吏不伏,公立命械治。获其流罪,将论决,袒其背则有涅文,为「皇帝万岁」四大字。公笑曰:「是固有法」。命呼执箴者杂刺涅,使不成文,乃论如法。明日,阖郡士大夫悉来贺曰:「此素横于乡者,前太守屡欲治而不能,不谓公谈笑间去此一害」。公曰:「法当然,吾非有心者也」。春雨水溢,将决圩田,公力捍之而止。上尝以手札访问,公具以实奏。秋大旱,时公将去郡,犹请于朝,蠲租十馀万斛。既去累年,后守偶阅公帑之籍,见某年斋閤迎新供帐独无一不存者,怪而问之,则公所留也。因大叹服,每以语人。盖公平生涖官所至,率常如此,此特因事而显耳。复为福建路转运副使。公所临郡县,小有水旱必以闻。至是,泉州大旱,而守利督租讳之。公奏请募海舟广籴以助民食,由是米不翔贵。临安阙帅,上命执政选有风力不阿权贵者为之。执政拟二人以进,上独指公以为可,亟命召之。先是,公尝以事过三山,副总管曾觌先来谒公曰:「闻公之名久矣」。因自诵其诗数十篇,且请公诵近作。公辞以忧患废忘,时其亡而往报之。及为郎,复尝遇于客次。觌诧数从官曰:「某人某人尝辱来访,公独见鄙,何也」?公逊谢而已,竟不往。及将使闽部,閤门官子弟有使本道而召还者,以职事来谒,公往报之。延公便室,则觌及从官数人皆在。时方置酒,公饮一卮,辞腹疾而退。于是翰林承旨亦以入直辞,诸人皆有赧色,觌大不乐。公退谓诸子曰:「仕宦当自结明天子,其次当由宰相,安能俯首此曹以求进邪」?以故权贵多嫉公,而召命竟不行,改除两浙西路提点刑狱公事。时公年已六十馀矣。性本刚介疾恶,不能容人之过,以故历官任事多与物忤。至是,自度不能俯仰俗间,上章丐闲。不允,得移浙东。两浙今号封畿,多有力者,部使者例不案事。公入竟,受诉牒日数千纸,一一亲为剖决。所至决遣囚徒,台无留事。至于紏剔愆违,绳治奸墨,或望风解印绶去。常山令为民所讼,公素不轻案吏,先面戒之。而执法殿中者亲党多在其邑,令事之素谨,亟驰书求援。其人即论公前使闽时推行盐筴非是,今又欲逐令而使其亲党代之,以此公至治所未十日而赐罢。过建宁,父老捧薰炉以迎者夹道数里,而浙东人亦至今称思之。然公益自知果不为世俗所容,乃复求为祠官,得主管武夷山冲佑观。秩满,复除知宁国府事。朝命督行甚峻,公不获已,单车引道。行未数程,复以言者追论前体究事,且尝面折泉守为罪,则又以冲佑祠官罢归。公性高简,不妄与人交,居泉五十年,杜门自守,读书奉亲外无他为。中间乘贰车、持使者节亦且十馀年,讫未尝以一事扰州县。太守之贤者,如宋公之才、王公十朋、周公葵皆高仰之,待以异礼,而公月不过一诣郡,每留语,谈说道谊而已。至是居间,益无事,唯读书不辍。客至,觞酒论文,道说古今,唱酬诗什,以相娱乐。苍颜白发,意气伟然,未尝以留落不偶几微见言面也。前居丧,哀毁得脾疾,至是益侵,然犹日诵书数卷。既病,则屏却药饵,独饮水以待终。一日,忽召所善前昭武守黄君维之、新新安守石君起宗,置酒卧内与诀。既而剧谈诙笑,歌呼如常时。翌日遂不起,时淳熙十年秋八月也,年六十有八,积官朝奉大夫。其配李氏有贤德,先公三十馀年卒,今赠安人。子男五人,伯寿,朝请郎、权知道州军州事。伯成,宣教郎、新知福州闽清县事。伯详,将仕郎,卒。伯瑞,迪功郎、新漳州龙溪县尉。伯拱,业进士,当以公致仕恩补官。女四人,长适承奉郎、知潮阳县丞李谠,次适进士李申之,继室以其季,俱早卒。次适进士黄知白。孙男五人,充,业进士,育、良尚幼,馀未名。孙女六人,长及嫁,馀尚幼。公于书无不读,少治《春秋》,有声场屋间。中年读《诗》,至《鸳鸯》之二章,因悟比兴之体,閒为子弟论说,多得诗人本意。故太常丞吴公棫来官泉州,公闻其博通古学,著书甚富,日从之游,相与博约,往复不倦。吴公悦之,请公序其《论语十说》,今行于世。谪居读《易》,数日一周。手书《程氏传》一通,玩绎久之,纸为之弊。其于子史百氏之书尝过目者,盖皆略成诵也。识虑高远,机警绝人。少时闻朝廷夺刘光世军,更遣儒臣代将,叹曰:「是必且败事矣」。亟移书所知刑部侍郎曾公开,请如唐罢马燧、郭子仪等故事,择其偏裨,授以兵柄。曾公然之,将以白宰相,未及而郦琼等叛书已闻矣。参知政事李安简公亦忠肃公执友也,罢政居会稽,公往见之。李公初以通家子弟待公,问曰:「子以老夫今日之罢为何如」?公曰:「得失相半」。公问其故,公曰:「公初附和议而终以弗合去,岂非得失相半乎」?李公起握公手曰:「公晦为不亡矣」。虏寇淮甸,公以书抵枢密黄公,论备禦方略。因策虏有十败,且言其变必自中起。书至不数日,虏酋完颜亮果为帐下所杀。黄公以示诸公,且报公曰:「何其策之明也」!曾觌自福州召还,公移书丞相陈福公,为言觌入必留,留必为善人正论之害,其后亦皆验。公少从外舅李公学为文,得其指授之微意。既长,益从当世先达游,又日求其所未至,刮磨灌溉,以迄有成,则其气骨雄健而关键谨严,波澜浩溔而语意精切,有非当世文士所及者。李公每读而叹曰:「吾文有传矣」。故丞相魏国张忠献公及尚书左丞叶公梦得、翰林汪公藻、中书舍人张公嵲、尚书郎新安朱公得其文,皆爱重之。汪公尤叹赏,每谓公曰:「今世缀文之士虽多,而往往昧于体制。独吾子为得之,不懈则古人可及也」。然再试礼部辄不利,三应博学宏词科,一既入等而黜于中书,遂不复应科举。而诲诸子甚力,伯寿、伯成皆及太夫人无恙时登进士第。伯寿复中词科,遂登台阁。而公晚岁始自次辑其文,定为三十有二卷,藏于家。今伯寿等将以明年七月丁酉葬公于泉州南安县唐兴乡田丰里之云台山,以熹尝以先人之旧辱公知顾甚厚,见使状公行事,以请志铭、图永久。熹窃惟公孝友之行、洁廉之操、精敏之识、雅健之文皆足以高一世,而其吏事方略亦复过人远甚,盖不厉威猛而人自畏服,不为一时小惠以干虚誉,而其去思遗爱愈久愈深。独以蚤年未能深自晦匿,不幸见知权臣,辟咎得凶,遂以中废。然当时识者固有以知其非公所欲,其后诵言于朝,白公无罪者又多一时正人庄士,且明天子亦既起公而任使之矣。而自比年来,殊无他端,乃复重以前事横遭口语,乍起乍仆,以没其身。既不得尽志竭才以布宣仁圣之德泽于远迩,而其寿命又不得究于高年,是则岂不有命也夫!故既历叙其世家行事之详,而复具论其本末大致如此。伏惟当世立言之君子幸赐采择,以垂永世。谨状。淳熙十年十二月日,具位朱熹状。
跋简斋二帖 南宋 · 陈造
七言绝句 押尤韵
夜光一百八十七(自注:简斋三进劄,共一百八十七字。),有底六丁忘下收。
密勿端知紫皇侧,镇欀犹计子孙谋。
谢袁起岩使君借贡院居(以简斋诗一凉恩到骨为韵) 其一 南宋 · 陈造
书生叹漂流,卜筑定何日。
折腰为斗升,问舍羡九一。
诸公有好事,往往遂所乞。
悬知许黔突,当复念容膝。
谢袁起岩使君借贡院居(以简斋诗一凉恩到骨为韵) 其二 南宋 · 陈造
押词韵第二部
火云烘白昼,悠悠昼日长。
黄尘扑面去,行客汗反浆。
老夫清梦起,开卷钩北窗。
微风入巾袂,世恐无此凉。
谢袁起岩使君借贡院居(以简斋诗一凉恩到骨为韵) 其三 南宋 · 陈造
押元韵
久晴忽一雨,为洗暑气烦。
斯人作欣戚,造物无怨恩。
我方堕穷涂,独能庇寒暄。
公亦不自德,自笑烦于言。
谢袁起岩使君借贡院居(以简斋诗一凉恩到骨为韵) 其四 南宋 · 陈造
押号韵
槃薄萧寺中,永叹无客到。
吾室自勃溪,粗免以饥告。
及此荫宽閒,好风日见劳。
安得长者车,茶饼写襟抱。
谢袁起岩使君借贡院居(以简斋诗一凉恩到骨为韵) 其五 南宋 · 陈造
槐龙舞修影,颓景忽西没。
空庭漾金波,坐待月东出。
临风思传觞,沃此支离骨。
开门拜嘉惠,正得杯中物(自注:是日,盐车送酒人适至。)。
题陈守宰仁和无倦堂二首 其二 南宋 · 陈造
押真韵
陈侯昔为邑,鼓舞辇毂民。
尔来佐淮郡,喜诧有脚春。
例满徯志望,正繄不已纯。
帖焉受驯扰,初岂烦令申。
抚临不云倦,依然旧持循。
终始秉厚德,迩遐沐深仁。
报政已捐日,设施方日新。
群蠹继革熄,千栋成逡巡。
向来简斋仙,九德罄忱恂。
长源无涸流,盍尝究所因。
一印妙心传,千载挹圣真。
此学不胜用,企公嗣前尘。
使君有诗复次韵 南宋 · 陈造
诗播乐职闻子渊,贵耳底用泥古先。
吾宗使君当世贤,援今辈古敢间然。
祖武孙谋有源水,功名济美方未已。
即今朝野属望深,简斋仙人真不死。
诗律欲并元刘驱,郡政坐使豚鱼孚。
编辑妙制纪殊绩,瘖不措手吾非夫。
壮岁毫端有神物,才与年衰此心屈。
伸纸索句颇强颜,漫把清明誉天日。
答陈梦锡书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五四、《江湖长翁集》卷二六
前日过访,遂得披雾,大慰平昔。未得再聆博约之诲,此心歉然。伻至辱书,责我待长者以常礼,仆也岂敢!是日家间小故,方寸扰扰,本不暇倒屣急于识贤者尔。责人不同,有怒之,有爱之,兄之厚意,仆得之矣。爱我故望我,望我故责我,不然,清妙超绝之语,何为炯然纷纶堕前?略读,未暇细绎熟诵,则已敬畏,惭歉满怀。读兄书,得兄之学,趣操超诣,不随俗汩没,人能言之,或不能副也,而兄之造语托意,不愧所陈,此仆之所以下拜而盥手也。兄之尊黄、陈,确论也,人士犹或能言其轻重。陈、周之论,举世恐不见此。简斋之诗,非不善也,学之者不善也。为乐天诗,为东坡文,遂失古意,岂二老过?周之诗自黄、陈者,故律法森严,不失为工。周云「吾于后山有得」,然劣于后山也。得其佳处甚多,而妙处无见也。后山之诗,庖丁之刃,画史之旁礴,𧝹得之深而忘也。一编之诗,凡骈丽工奇,俗之所谓可喜者无几,间有之,翁则寘之外集,妙意可见。周犹未足语此,况其馀。兄之趣操言议,何其似周也!高视风烟月露形似之表,颉颃淡泊閒雅之境,此而不已,后山真可跬步。后山云「予于书贪嗜不厌」,彼既已淫于书,痼于诗,鸩视时相,粪土挺之,死不少屈,宜其枵腹就尽于此,学之竟何益?而兄几造域,啜胾穷未可量,而高论云尔,无乃贻不知者诟怒乎?仆也学后山者,不但其文,且欲俎豆其节,顾未有得万一。而兄遽辱评品,取众人之所捐掷不睨,而独欲黼黻金玉之,无乃贻世人之笑詈乎?兄未必益也,而仆所得,则将不赀。虽然,君子相与以情,一面焉而遽责我,遽规警我,仆平生望于人不一二见者,兄真可人哉!仆有所见,亦何忍爱其情于兄。夫三百篇之为经,后世无以加,士以诗名,舍是无善学。屈氏之骚,杜氏之古律,三百篇之正派,黄、陈出于是,而其才高妙,故卓绝不可及如此。兄之才不下当世,其亦自周而黄、陈,问涂于杜,扬镳于骚,而税驾于三百篇,不此不止也。庶逞兄之才,而兄避是,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此仆之望于兄者。若仆则齿发可念,志虑耗落,仲尼所谓不足畏者,何能为!继此镌其顿,策其甚不逮,犹有望于兄。此外须面以既。
跋简斋帖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五九、《江湖长翁集》卷三一
某从寺丞公游,获观简斋先生进御三帖,亦既跋以短语。而此帖盖其与夫人书,仲尼所谓如见大宾者邪?卫常精识,吾犹得而间然;冀缺敬心,古不容于专美。徒劳稽首,已后执鞭。
跋沈子宿潇湘连璧诗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五九、《江湖长翁集》卷三一
荆公集他人句为诗,工矣。至丹阳葛先生,又能为唐律诗,体尤工,然未有专以坡、谷二氏语兼举互足而成,成无龃龉如沈君者。千里历块,孰若回策如萦者之为至也?余不识沈君,意必清臞骨立,如古辟谷混世仙子,鹑衣壁立,无求于世者耶。昔人谓诗穷人,或且曰诗能达人,是一为简斋发此语耳。达一二,穷乃十百千万也。沈君于二老诗媲取工甚,妙于诗不疑,予固敬服,而又忧其穷未艾也。世之轩轾士者,能忧予所忧,则穷达特未定,南卿兄姑待之。
高邮军建贡院记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六四、《江湖长翁集》卷二一、嘉庆《高邮州志》卷一一、嘉庆《重修扬州府志》卷三三
河南陈公守高邮,政成课最,下歌舞之,一日,谓客陈某:「取士,郡切务也,前未尝有贡院,吾将兴之」。某曰:「公之来,为武学,为军营,为曲院。当岁大侵,成屋八百楹,户骇其难。似不宜复有所举而易于言,言不酬,为前绪累」。公笑曰:「吾规画定久矣,木于岸,甓础灰竹,凡其材于舟于所无缺然。阅三月当成;成,诿子以记」。逮落其成,后不十日,则乃悔始之料公浅,而服公识之卓,才之劭,所未施,当随意取携,于是役得之。乃为之记曰:古帝王之盛,倚重于士,不薄其养,而重其用。自尧舜而下,法备于周,凡庠序以群之,弦诵以肄之,优以饩廪,表以师儒,其养之可谓厚。岁大比,贤能之书来上,王拜受之,职教者简移论升,取可官而禄者,为大夫、士,以佐王之治,用之可谓不轻。周而下寖不及古,复古而尽其善,以不愧帝王,惟我宋,汉、唐莫进也。夫帝王之于士,养而用之,悉其制,隆其礼,为天下之至权寓焉。士而才,才而用,环索其所由底,此非吾君,孰使之?夫然,上之所以责士死力不苟,士之所以为上报不容不尽,兹实圣人之权而微其机,非邪?是权也,出于一人,付之郡国。夫自党庠遂序,乡举里选,古今文异,而意则同。三适有赏,反是焉罚。汉武尝举以诏天下,而课兴廉孝,历世皆然。诸侯受天子寄,至不至,详略殊而贤否歧矣。高邮在本朝号多士,名德相望。寂寥兵荒而来,治平且七十年,文风渐振,而陈公适为守。前此取士,寓试郡学,不惟湫底局庳,士气弗振,职校士者亦病之,而襟佩挑达,动累月未复。公意以谓郡职贡士,所取所养交害也,坐视可乎?安在其能受天子寄,不愧古贤诸侯循吏邪?密计勇为,果不日有成,为堂、为廊、为轩、庑、门、房盖八十馀间,厨偪藩溷,备固靖严,屹数百年,计不四五十岁未庸苴葺也。为钱若干、米若干石,积累铢两之馀,公私初不与知。某月日集工,断手于某月日。公赤子郡民之心既孚,而易使固也。如笃于待士,恪于体国,奉上俨不失家法,故推之于政,细大不遗。今复创巨丽,前此未为之,举不穷之计于艰歉之际,若无动虑者,予与郡士民不能无疑于始,而驩服于今,是宜大书,是宜得当世椽笔鸿藻敷舒颂咏焉乃称。予老衰,文力退废,猥使揠其思为之辞,良愧。然得因是盛举而厕名焉,不其幸欤!公,简斋先生嫡孙,名巩,字伯固。
郑司法挽词(颉) 其一 南宋 · 楼钥
五言律诗 押支韵
襟袍空无碍,精神老不衰。
家传司业学,句逼简斋诗。
荒瘠留阴德,平反有去思。
功名赍志没,回施称家儿。
题陈简斋寄夫人书 南宋 · 楼钥
七言绝句 押真韵
行书满纸遗君文,可见闺门敬若宾。
应与少文能协趣,定因元亮遂忘贫。
题赵睎远二画 其二 墨梅 南宋 · 楼钥
七言绝句 押麻韵 出处: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八十五 花卉类
窗前惊见一枝斜,照眼英英十数花。
千载简斋仙去后,何人更著好诗誇。
送宣宗禹保宁军掌书记 南宋 · 楼钥
宣之为姓世所稀,暇日试为君家推。
宋之宣公舍与夷,子孙相承此为基。
或云出自鲁宣伯,元和姓纂言则非。
西京功臣虎与义,侯封累世皆宗枝。
盛哉云阳宣巨公,光武称其胜二龚。
酆为司空怀在赵,遥遥久矣无亢宗。
君家本自太末来,世以儒术为家风。
尚及詹识诸父行,君方髫龀成孤童。
艰难历遍屹中立,五行俱下攻时习。
自从一登贤士庭,贵名日起人谁及。
舍选真似青铜钱,一跃龙门浪三级。
吾乡惊喜破天荒,归见朋俦愈谦挹。
宝婺古郡名浙东,往泛绿水依芙蓉。
如君入幕假途尔,及今民事宜加工。
亨途万里才发轫,掺袪勿使金樽空。
从今家声当愈大,坐使宣氏崔卢同(以上《攻愧先生文集》卷四)。
送清道者住投子山 南宋 · 楼钥
押药韵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七五
一钵一衲,一丘一壑。
非去非住,无相无作。
一脚踏著投子机,不被傍人轻摸索。
按:《攻愧集》卷八一。
缴郑汝谐第二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三三、《攻愧集》卷二八
臣今月初三日准录黄,郑汝谐日下赴部供职,初四日尝具奏缴,至今未蒙处分。初七日再准录黄,郑汝谐辞免,乞祠禄或一郡,奉御笔依已降指挥供职。臣么么摄承西掖,以论駮为职。言语拙讷,不足以动天听。汝谐之奏,既勤陛下亲洒宸翰,必是已蒙省览。其言曰:「自叨除命之后,凡三遭省官论奏」。其意不过欲正国家之事体,而存给舍之纪纲,是其言可听者一也。又曰:「论事者罢,被论者留,不惟事体不顺,而纪纲几于尽废」。是其言可听者二也。又曰:「自始被命,至今已四十日矣,有合区处施行之事不为不多,乃以一小除目阅日已久,何必留臣,以启多事之原」?是其言可听者三也。其说皆与臣言暗合,以此犹知人情本不相远,此天下之公言也。况黄裳一经缴奏,陛下察其难以并在从列,故处以王府旧职。而汝谐之命,谢深甫缴之,臣又论之矣,汝谐必知,难以并立,深甫与臣又当如黄裳之引去。自此一有论奏,则先危其身。向来犹得与之俱去,去非臣子之所惮,与之俱去,事已可骇。今则论事者罢,被论者留,台谏、给舍不复可为,虽具其官,而职尽废,其何以为国乎?陛下若徇其请,付以外郡,以靖朝列,在陛下一举手之顷耳。朝廷则可以正纪纲,振风采,汝谐则可以全去就,知廉耻,上下两得之矣。近来事绪日出,论駮日至,烦渎圣听,皆非得已。陛下本务安静,而滋益多事。臣愚不避万死,伏望圣慈采之公论,付之无心,刻印销印,惟是之从,使朝廷肃然,是非别白,实为幸甚。不然,恐纷纷未已,徒骇观听,无益也。所有郑汝谐供职指挥,此特其一尔。欲望先赐宸断,俯从所乞。他日如欲用之,亦未为晚。上项录黄,臣未敢书行。
通浙东安抚李参政彦颖启(以下九首通判台州任内。)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四二、《攻愧集》卷六一
便亲求外,仰蒙化笔之馀;贰郡之官,适在帅垣之下。依仁有自,禀令无哗。敢修大府之恭,庸效小夫之智。恭惟某官爽邦哲匠,名世真儒。以平生不欺之心,为古人有用之学。澄之不清,淆之不浊,俨然公辅之资;来非可招,去非可麾,卓尔朝廷之望。至公待物,直道持身。辞色不以假人,毁誉未尝经意。上以此信于人主,下以此服于众心。久为朝夕论思之臣,遂登夙夜宥密之任。进参政柄,实领宰司。岂惟奉养之微,曾不改于儒素;若其酬应之确,了无间于戚疏。苟曰才能,各随器使。虽有浮竞,自应意消。故国是不容动摇,而朝列为之肃靖。坐镇雅俗,远追谢安石之贤;共致太平,咸望杨公权之相。既明且哲,善始以终。出殿大邦,宠分秘殿,七州讼理,民无恨于田里之间;数月令行,人自得于湖山之外。虽少留于蓬岛,曾不远于长安。会闻衮绣之归,亟正钧衡之拜。钥登门最晚,辱眷惟深。涉笔金科,顾何知于八律;兼官玉牒,曾弗措于一辞。叨陪典领之严,备费生成之造。会闻半刺,许置外员。幸下考之再书,援新制而三请。匪蒙深照,安得此行?望故里以非遥,奉安舆而在即。获承菽水之养,尽出丘山之恩。展骥无堪,徒以负丞而增愧;登龙未遂,尚须假事以有行。爱日方舒,寒威将劲。愿为宗祊之重,益精茵鼎之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