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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王参政书 南宋 · 林之奇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三、《拙斋文集》卷八
某尝学《诗》,于三百篇披之味之,习之熟之,咏之歌之,窃以谓无如《卫风·淇奥》之诗为最美最善也。夫三百篇之诗出于温柔敦厚之作,皆古诗也;其被于《国风》、《雅》、《颂》之音,则皆古声也。删其不合于理,而存其合于理者,则皆经夫子之手也。而独有取于《淇奥》之一诗者何哉?盖是诗实具六义、四始之体,而他诗无有也。虽文、武、成、康《雅》《颂》之诗为治世之音,然《雅》止于为《雅》,《颂》止于为《颂》而已,俱未若是诗之备也。某尝潜心于是诗而商论之矣,观其序,谓是诗也美武公之德也,有文章,又能听其规谏,以礼自防,故能入相于周,美而作是诗也。序之此言,其发明此诗之旨,可谓深切著明矣。武公为周之蕃宣于外,而德盛业崇,其一时之诸侯莫加焉。故举斯卫国之政达之天下,而进为天子之上公,其政亦犹卫也。诗人作是诗以美之,而序者撮其枢要,为之发明,以谓武公之所以入相于周者,其德有三焉:有词章一也,能听规谏二也,以礼自防三也。三德而有一于此,已足优于天下矣,而况卫国乎?此序诗者之所以为善学诗也。今推序之所明,以求于诗,盖有可得而言者。「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锡,如圭如璧」,盖所谓有词章也。匪者,词章之可见者也。他人之文章能取况于一物,已彬彬然而可观,武公兼是数者而有之,美孰加于此乎!「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则所谓能听其规谏也。武公之在春秋之世,最为能听规谏者,《国语》载其年数九十有五,犹箴警于国,曰:「自卿以下至于师长士,苟在朝者,无谓我老耄而舍我,必恭恪于朝」。彼其在耄期之岁,居辅相之位,犹孳孳于箴规如此其至,况当其春秋鼎盛之年,方如绿竹之猗猗青青乎!宽,仁也;绰,缓也;重较,卿士之车也。言武公之待卿士,有宽仁绰缓之度,凡以规谏来者,无所不容也。或其言之有过,而推其乐与之诚,方且以一张一弛之道,亮其善戏谑之不为虐矣,此武公之盛德也。「瑟兮僩兮」者,恂慄也;「赫兮咺兮」者,威仪也。夫以武公之年高德劭,为世寿俊,当时卿士之乘重较者,孰有出其管蠡之见,而能补其德善之万一乎?而武公方且恂慄根乎其中,威仪华乎其外,惴惴焉若有所甚畏焉。想其威仪之赫咺,其必如《乡党》之称孔子有所谓「翼如襜如」之容矣。其自防以礼至于如此,则其德之所就又为何如哉!诗人以是形容武公之盛德,而言其所以入相于周者由此,盖举卫国之人咸称愿然而乐其如此也。故是一诗之在三百篇之中,独为具六义、四始之体焉。《诗》之六义,一曰风。风也者,有以风激而微言之也,此诗所谓「善戏谑兮,不为虐兮」是也。二曰赋。赋也者,有所铺陈而历言之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是也。三曰比。比也者,有所形容而喻言之也,「如切如磋」,「如金如锡」是也。四曰兴。兴也者,有所感动而借言之也,「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是也。五曰雅。雅也者,有所称述而正言之也,「宽兮绰兮,猗重较兮」是也。六曰颂。颂也者,有所形容而美言之也,「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是也。盖不必乎《关雎》、《鹊巢》之类而后谓之《风》,不必乎《鹿鸣》、《鸿雁》之类而后谓之《小雅》,不必乎《文王》、《生民》之类而后谓之《大雅》,不必乎《清庙》、《那》之类而后谓之《颂》。由诗人之词分是六义,而四始在其中矣。此《淇奥》之诗所以具六义、四始之体,而在三百篇之中为最善最美焉,学者之所宜尽心焉者也。不惟后学者之所宜尽心,虽孔门之学诗亦尤留神于是一诗焉。夫子于《大学》之篇,盖尝举是诗而为之训释其义矣。「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脩也;「瑟兮僩兮」者,恂慄也;「赫兮咺兮」者,威仪也;「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盖言武公之所以入相于周者无它焉,唯其有是盛德至善,民之所不能忘故也。子贡之学《诗》亦然。子贡问:「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夫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则有得于此诗之义,而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欤」!夫子从而称之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盖亦言武公之所以入相于周者无他焉,惟其富而能好礼,是以其能听规谏至于如此也。夫惟《淇奥》之诗见于孔门之所称述者如此,见于作序者之所发明者又如此,武公之所以入相于周,耄期蹈道,以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享天下之备福,而不为过者,岂偶然哉!某愚不肖,自弱冠知书以来,固已三复是诗,如南容之三复白圭,心满意得,而不能释手矣。年日加长,阅世浸熟,而益知初心之可信。每谓在三百篇中,若《召南》之《甘棠》,《卫》之《淇奥》,《郑》之《缁衣》,皆盛德事人之所欲致意,学者之所宜尽心焉者也。然观近世之为政者,因陋习简,鲜克由此,盖尝掩卷太息,而浩叹夫盛德事之不可复见矣。伏自判府端明参政之为政于此邦也,一年而民畏,二年而民爱,三年而民乐。行将以政平讼理之课最,关彻乎明目达聪之朝,而入相天子。某采诸舆人之所称颂,而退揆乎愚昧之所沾蒙,辄以《淇奥》之所称道者而拟伦焉。窃谓《淇奥》之美卫武,其所以入相于周者,惟其有词章也,惟其能听规谏也,惟其以礼自防也。是以其上获乎君,下获乎民,昭升敷问,咸臻其极焉。今某官之所以蔼民誉,对主知,将遂入相于天子,以钧陶乎四海九州之众者,亦是物也。某在闽俗,比屋之中所以知盛德至善之举,合乎《淇奥》诗人之所咏者,盖身亲而躬履之。诚知夫有此三德之备,而非得之臆度之馀也。是以形诸翰墨,不揆狂瞽,而冒献此诗之说,以预为自卫相周之庆,不自觉其为辞之费、礼之黩也。昔鬷蔑欲观叔向,从使之收器者,立于堂下,一言而善,叔向闻之曰:「必鬷明也」。下执其手以上,曰:「子若无言,吾几失子矣。言之不可以已也如是」。遂如故知焉。某自耸观神明之政以来,怀此《淇奥》一诗之见,欲陈诸门下久矣,而未得堂下收器之便也。今既可以言矣,不避夫辞之费、礼之黩,辄冒昧而僭陈之,姑令足以表见夫言之不可以已焉者而已,非敢有他冀也。
十洞后序(绍兴二十三年十月) 南宋 · 林芰叟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四四、《永乐大典》卷二三四三
予始至南容,有长者谒曰:「君勾漏,此中有洞天,皆神仙所宅」。予笑曰:「仙而宅此,岂有上界有过谪来耶」?复念稚川为晋元散骑常侍领大著作,因辞不就,乃为勾漏令。帝以资高不许,洪曰:「非欲为荣,以其有丹耳」。遂从之。盖胸中如稚川所在焉,岂以瘴疠魑魅为疫乎!客曰:「《晋书》葛洪至广州,为刺史邓岳所留,优游罗浮,尸解而去,九转丹砂自成。而勾漏,罗浮也」。予曰:「夫仙者,乘白云至帝乡,御飞龙游海外,彼朝洛阳而暮交趾,亦一瞬息耳。今江浙间馀杭阁皂处处有葛仙遗迹」。客曰:「勾漏自葛君后,何寥寥也」!予曰:「天仙者,人自求知之,彼非欲求知于人也,凡骨尘劳,见何容易!天下名山洞府,非圣真所住,则灵山所游,如龙如鬼,人尚不能知见,况仙圣乎」。郡中耆老传闻唐末有陆君文宰勾漏,每晨起,策马至名洞前,狱讼簿书,以次遣罢,则长笑高卧,抵暮乃归。秩满仙去,不知所往。绍圣间,有长沙人郡虎宇彦啸忽自上庠归弃妻子,亟至都峤勾漏洞游,凡数年后,故人于祝融峰下见之,颜益童少,邀客而饮,醉失所在。郡君父老犹记其面目,而陆已失其名字爵异矣。附而书之,异时职方修图,耆旧续传,亦为庶几有考焉。绍兴癸酉十月朔,长乐林芰叟序。
九曜石题名 宋 · 吕少卫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四四、道光《广东通志》卷二一○、光绪《广州府志》卷一○一、《九曜石刻录》(翠琅玕馆丛书本)
吕少卫、方夷吾、南容、苏少连会饭药洲,泛舟观九曜石。绍兴壬申二月二十有二日。
少连、夷吾、南容,癸酉清明前二日来。
进唐诗绝句获赐谢表 南宋 · 洪迈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一三、《万首唐人绝句》卷首、《洪文敏公集》卷四
臣迈言:伏蒙圣恩,遣秉义郎、重华宫祗应耿楠以三月一日到饶州,赍提举官霍汝弼等白劄子:得圣旨宣谕臣,比观向所进《唐诗绝句》,选择甚精,备见博洽,今赐茶一百夸,清馥香一十贴,薰香二十贴,金器一百两。臣即时出城迎拜还家,望阙谢恩祗受讫。肤使驰轺,蕃锡耀纶章之渥;精镠制器,宝芗兼贡茗之珍。光塞门阑,欢倾里社。臣迈(中谢。)伏念臣愚无所用,老自宜休。与佛有缘,曾是灵山之下走;事君尽礼,积承温室之隆知。顷因心好于唐文,辄尔手编于诗律。尝蒙宣索,每恨疏芜。比岁旁搜,遂及万篇之富;成书上奏,幸尘乙夜之观。敢觊华褒,更加异宠?得黄金百,初微季布之名;复白圭三,不虑南容之玷。允谓非常之赐,真为不朽之荣。兹盖恭遇至尊寿皇圣帝陛下味道希夷,储神昭旷。为天子父,既超大有之尊;以圣人才,尚录小成之技。坐令嵬锁,沐此恩辉。臣拜舞以还,怔营自失。如云如日,应无就望之期;若子若孙,唯誓糜捐之报。
朝议大夫工部尚书赠通议大夫谢谔神道碑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五、《平园续稿》卷二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孝宗皇帝知人善任使,每择恬静正大之臣为谏官御史而宿其业,常曰:「学术正则议论正,议论正则是非公,必不修睚眦之怨,讦暧昧之过。厥有大奸大佞为时指名,则仁者之勇其肯舍诸?彼徒以击搏为能,指摘细故,豪强未必锄,善类或被害矣」。某久侍左右,熟闻圣训。今观故焕章阁直学士谢公举世称为君子长者,其问学淹贯,内宜为儒林之官;忠信慈惠,外当付以民社。然自监察进殿中,历侍御史,遂拜右谏议大夫,以遗光宗,为御史中丞。六七年间,陈善闭邪,遏恶扬善,如汉孝文时;议论宽厚,耻言人过失,化行天下。此孝宗用公大意也。公讳谔,字昌国,临江军新喻县人。其先叔方唐初为洪州都督,因家高安。元和中有名华者徙居新淦,十世孙懋及其季子岐、举廉、世充,元丰八年同榜登科,号临江四谢。举廉字民师,苏文忠公尝与书论文,即公四世伯祖也。曾祖臻,祖诚,俱有隐德,世居新淦。父革,修身乐道,号清风老人,大观中始徙新喻,以公贵赠中大夫。母胡氏,赠淑人。公幼敏慧愿悫,日诵书千言,为文立成。绍兴二十七年第进士,以左迪功郎调峡州夷陵县主簿。未至,抚之乐安多盗,监司檄公摄尉。公条二十策,大要使其徒相纠,而以信赏随之,群盗果解散。三十一年至夷陵,适金虏渝平,诸军往来境上,选行县事,有治办声。三十二年覃恩,循左修职郎,用举者升左从政郎,移吉州录事参军。囚死给槥自公始。陈氏诉其僮窃财匿民家,辞颇过实,帅龚公茂良欲坐以罪。公列其不然,帅由是知公。乾道四年,庐陵艰食,饥民万馀守谯门求振廪,官吏失措。公亟植五色旗,分部给粜,顷刻而定。其后江西再旱,帅命摄属遍走郡邑,凡用粟百万斛,而户口获济者百万。盖公素以仁民爱物为心,故任事如此。七年,改左宣教郎、知袁州分宜县。县负郡欠十万缗,公请蠲除于上司。会丁母忧,后令许枢密及之申前说,时公以在言路为之助,并秀之华亭县月椿重额皆得减免。淳熙五年,求主管台州崇道观以便亲。明年丁父忧。八年,朝士推荐者多,入干办行在诸司粮料院。九年夏,除国子监主簿。十年春,迁太学博士,俄擢监察御史。公素患差役不均,居乡劝民买田充义役,至是婺、处二州偶行之,诏下其法,诸路或以为疑,公力陈其便。湖州安吉县税绢许用粗丝,名曰屑绢,有司请却之。公言邑既输丝,又织绫,夏税已重,故相乘除,宜如故。上并从之。十三年九月为副端,言士大夫习徇欲而背理,习徇私而背公,习贪恣而废廉谨,习刻薄而鲜宽厚,习汰侈而耻节俭,习轻率而昧详审,习诈伪而罕真实,习隐蔽而忘忠纯,愿如成汤制官刑以儆之。十四年升台杂,适淮浙夏旱,公条政事十二失,画赈济七策。天子嘉纳。十月入谏垣,明年冬兼侍讲。公奏:「帝王之学,稽古为先。六经皆古也,而《书》为先,可證后世得失」。上曰:「人君不知学则自怠。如唐太宗功非不高,恨不知学,使能以《书》證得失,岂复用兵高丽乎」?公又言:「事无大小,在乎立本救弊而已。帝王乐闻善言,稽古不倦,正为二者。陛下每言允执厥中,盖中则不倚,自然本立而弊除」。上曰:「所贵乎中,无过不及。朕最喜伊尹、傅说,所学得事君之道」。公曰:「伊、傅固然,非成汤、武丁信用之,亦安能致治」?公于启沃,大率类此。尝因夕对及边事,上有乘机会之论。公曰:「机会虽不可失,亦戒轻举」。上再三称善。一日与公论性,上曰:「朕每爱孔子性相近及上智下愚不移之说简而易明,知卿尝从郭雍,雍于此似有得,岂曾见程颐乎」?公奏:「雍父忠孝尝事颐,时雍尚幼,盖得其传于父耳」。初,雍已封冲晦处士,于是加赐颐正先生。十六年春,光宗登极,公献十箴:一曰业难成而易败,宜兢兢保之;二曰道甚简易,在尊所闻;三曰畏天之威;四曰存心公正;五曰赏罚不可妄;六曰奖廉戒贪;七曰访民疾苦;八曰理财以义;九曰奸谀生乱,甚于夷狄;十曰自治乃可治外。又论治天下必有家法,乃为长久之道。又乞举人望以耸动中外。又论二节三近:宴饮、妄费,二节也;执政大臣、旧学名儒、经筵列职,三近也。上悦。四月,遂进中执法。会补阙薛叔似、拾遗许及之并移卿监,公言:「寿皇复置此官,用意甚远。今名迁而实废,非新政所宜」。顷之,徙权工部尚书,力请去,以直学士知泉州,又辞,遂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凡历三任。绍熙五年十一月九日以疾卒,享年七十四,官至朝议大夫,爵清江县伯,食邑九百户。遗奏闻,赠通议大夫。娶胡氏,封淑人,内助为多。二子:岘,通直郎、江淮等九路都大铸钱司检踏官;峙,蚤没。三女,适进士丁南容、胡定、彭煟伯。孙男四人:淮,迪功郎、新筠州高安县尉;渭、漳、澧,皆登进士。孙女三人:长适欧阳珙,次许胡逢吉,一尚幼。公孝友慈祥,助以学力,每志于仁,勇于义,躬自厚而不责于人,事亲养志无违。教二弟义兼师友,咨亦中第。丰城孟程笔力豪俊,公诲之曰:「诗词特游士之雄耳」。程即易业登科。问道请益者屦满户外,公随其材器勉使成立。姻戚交旧处之合宜,疾病死亡随力周恤。后生求诗文笔札,应酬不倦,人人满所欲而去。初居县南之竹坡,榜曰「艮斋」,晚徙邑东,竹木参天,岩桂尤多,命曰「桂山」,二名闻于中外。予在从班尝被旨荐士,及公姓名,上遽曰:「是所谓艮斋耶」?予问:「陛下何自知之」?上曰:「朕见其《性学渊源》五卷而得之耳」。公平生著述至多,有《艮斋集》四十卷,《论语》、《诗》、《书》解各二十卷,《春秋左氏讲义》三卷,柏台、谏垣奏议各五卷,《经筵总录》三卷。其他如《金石庵类稿》、《钤冈约草》、《笔隐堂记》、《自嬉集》、《楚塞从稿》、《云根丛稿》、《樵林机鉴》、《南坡学林》、《天上诗稿》、《江行杂著》、《景符堂文稿》尚数十编。尝进《孝史》五十卷,诏付秘书省。公量宏履坦,行以忠恕,待臧获怡颜和气,皆得其欢心。每语人云:「吾自得颐正先生简易之说,用之不尽」。盖亦天性也。葬以庆元元年十一月甲申,在袁州分宜县神龙乡钟山里先茔之侧。其子以公高弟宣教郎、新知衡阳县欧阳朴所述事实求宝文阁待制杨公万里表公之墓,凡文章行谊登载已详。乡人又曰:「螭首龟趺,刻为歌诗,以诏来世,法也」。复使来请。其铭曰:
舜远不仁,咎繇是翊。举直错枉,枉者自直。念昔淳熙,于古若稽。公历台谏,敛藏角圭。言忠谟嘉,可献否替。彼激以讦,视之何细?司直于朝,消伏兜、共。简易之学,始终颐、雍。展也醇儒,其仪不忒。诗谂庙工,亦彰圣德。
庸言 其二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三五
或问:「横渠子云『阴阳之精互藏其宅』,何谓也」?杨子曰:「水,阴物也,而至阳之精居其宫。火,阳物也,而至阴之精隐其家」。
杨子曰:仁者安其固然,故不忧;知者明其当然,故不惑;勇者信其不然,故不惧。
或问:「道也者,潜之则怿诸心,体之则淑诸身,溥之则泽诸天地万物。学者言不及此,何也」?杨子曰:「道不在己,言道病己;己不在道,言道愧道」。
杨子曰:颜子之学故以新而化,是以有若无忿;以乐而消,是以犯而不校。
杨子曰:伏羲、尧、舜、禹、汤、文、武,圣之高曾也。周、孔,圣之祖父也。颜子,圣之宗子也。孟子,圣之别子也。二程子,宗子别子之宗子也。
杨子曰:礼者免刑之大闲,刑者复礼之严师。
杨子曰:君子怀德,故主乎善,不主乎己;小人怀土,故安其旧,不从其新。
或问:「庐而不藩,藩而不墉,藩且墉而不崇不厚不复,庐其妥乎?彻藩墙以纳于菟,褐夫不为也。彻封建以纳猃狁,而谓君子为之乎?懵哉,柳子之訾封建也。启戎以宅华,使疆不藩,陲不墉,荡荡焉通而莫禦,民到于今受其烈者,必柳子之言夫」!杨子曰:「以藩墙为藩墙,庐其妥矣。以于菟为藩墙,庐其妥乎」?
杨子曰:仕优则学丰其歉,学优则仕散其积。
或问:「田不井旷百世,王泽其不下究欤?欲王泽之下究,其必自井田始矣。百世之主非其智不足以及之,惟其勇不足以行之。盖仁于夺一夫之有,而不仁于均万夫之无,是以王泽不下究也」。杨子曰:「夺一夫之有以均万夫之无,可也。万夫未得其所无,而一夫先讼其所有,可乎」?或曰:「上均之,下焉得而讼之」?曰:「下患无所讼乎?秦之惨刻,民不讼于秦而讼于汉;新室之纷更,民不讼于新室而讼于光武。下患无所讼乎」?
杨子曰:吕公未尝献淮鱼,献淮鱼者妇也。文公未尝献锦,献锦者亦妇也。不献甚献也。
杨子曰:君子不器,不以一能而盈诸身;及其使人也器之,不以众能而责诸人。
杨子曰: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以女女人而必曰贵富也,异矣。
杨子曰:不迁怒,直也。不贰过,明也。
杨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不以名掩实;察其所安,不以迹掩心。
杨子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用舍非圣贤之痛痒也。人主观圣贤之行藏,可以察其时。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非君子之欣戚也。人主观君子之隐显,可以知其身。
孔子曰:「古之学者为己」。杨子曰:「今之学者亦为己,舍为学则无所不为己」。孔子曰:「今之学者为人」。杨子曰:「古之学者亦为人,舍为学则无所不为人」。
杨子曰:君子见其所不欲见,亦有不见其所不欲见,孔子阚阳货之亡是也。君子敬其所不欲敬,亦有不敬其所不欲敬,孟子不与王驩言是也。为阳货、王驩者,知怨其不见己,而不怨其所以不见之由,知怨其不与己言,而不怨其不与己言之端,惑矣。
杨子曰:人之一身,冬立者其足寒,此则阴矣。及足与足相摩,则寒者温,不曰阳乎?然则阴阳果二物哉?
或问:「何谓精义入神」?杨子曰:「思精其宜则众理通」。「何谓穷神知化」?杨子曰:「理尽其通则万变彻。盖义者物之宜,神者心之通,化者事之变」。
杨子曰:直于己之谓忠,孚于物之谓信。
或问:「恻隐之心,仁之端也,何谓隐」?杨子曰:「恻言爱,隐言痛也。觉其痛之谓隐,爱其痛之谓恻。痛于彼,恻于此,而仁不可胜用矣(《诚斋集》卷九一。)」。
「在」下原衍「不」字,据四库本删。
故工部尚书焕章阁直学士朝议大夫赠通议大夫谢公神道碑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四、《诚斋集》卷一二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淳熙圣人睿文自天,典学日新,尊道隆儒,先路五三。于是儒学之士云滃川汇,人舒向、家毛郑也。而其耋艾典刑之尤者,在二浙则霅川程公泰之,在西蜀则眉山李公仲仁父,在江西则清江谢公昌国也。然程、李二公或以经学鸣,或以史学鸣,或以文辞鸣,曰经而经,曰史而史,曰文而文者,其惟谢公乎。公讳谔,昌国其字,世家临江之新喻。其先叔方,唐武德初都督洪州,因家于高安。至元和年徙居新淦,十世而懋,与弟岐、子举廉、世充同登元丰八年进士第,时称临江四谢。举廉字民师,有《蓝溪集》,东坡苏公与之论文有书,尤称其「世上无真是」之诗,盖公四世伯祖也。曾祖臻,祖诚,父革,皆不仕。父始徙居新喻,自号清风老人,累赠太中大夫。母胡氏,累赠淑人。公幼敏而愿,不妄语,诵书日记千言。既冠,文名载振,屡荐名,最后首送。绍兴二十七年第进士,授迪功郎、峡州夷陵县主簿。未赴,江西常平使者王传檄公摄抚州乐安县尉。公条治盗方略上部使者,其要在开其徒自告。三十一年至夷陵,适北陲有衅,羽檄旁午,邑缺真令,州请于使,以公兼邑事,军无乏兴,民亦不扰。循左修职郎,升左从政郎,授吉州录事参军。瘐死者旧瘗以秸,往往暴骨。公白郡,取船官弃材以棺敛之。氓有陈其姓者,僮胠其箧以遁。有隐盗者,陈诉之官,辞过其实,反为隐盗者诬诉。连帅龚公茂良怒,欲没入陈之产,公为书以白帅,陈氏竟免,而帅亦以是知公。以荐者改左宣教郎,知袁州分宜县,表孝悌,崇学校,政尚忠厚。县名难理,积负于郡者数十万,一岁常赋之外,又凿空索缗钱二万馀。公叹曰:「桑弘羊复生,亦不能矣」。乃疏其弊于诸部使者,力求蠲损,得损亡几。以母忧去,后令许公及之继请于朝,竟蠲积负十三万缗。至公居言路,又以分宜及秀之华亭月桩同奏,诏两路漕臣躬至二邑廉问,故袁之四邑例蠲正额缗钱仅二万,而华亭又数倍焉,分宜之民始有生意。服除,请为祠官以便养亲,授主管台州崇道观。寻丁父忧,服除,授干办行在诸司粮料院,除国子监主簿,太学博士,监察御史。先是,州县役法久蠹,公里居时尝教其里之人自占户之甲乙,产之高下,当役者自请承之,编为一书,命曰《义役》。至是以闻于上,下之诸路,民多便之。又论民之繇役,有曰保长者有十二患。又论湖州安吉夏租茧丝之征,既输细绫,又输细绢,请蠲其一,从之。除殿中侍御史,论士大夫八习:曰不恤,曰徇私,曰贪恣,曰刻薄,曰侈汰,曰轻率,曰诈伪,曰隐蔽。凡此八习,为民八患,宜法汤之官刑以儆之。除侍御史,首论已然之恶为易见,未然之奸为难知。谓之奸者,冥于心,晦于迹,未易研究,上嘉纳之。淳熙十四年,淮浙大旱。七月,诏求直言,乃条缺政如系狱之淹,如征商之苛,如榷酤之羡,如经总、月椿之算缗,如越州、广德军之和买,又条振贷七策,其要在劝分。从之。除右谏议大夫兼侍讲。讲《尚书》,因言于上曰:「先儒论学先致知,经者致知之源;帝王之学先稽古,《书》者治道之本。故观经者当以《书》为本,观《书》者当證以后世之得失」。上曰:「人君不知学则必至于自怠,如唐太宗,非无功也,而不知学。卿谓读《书》取證于后世者,甚善」。上又言及学问,公对曰:「天下之事,立本救弊而已。臣尝闻陛下论及允执厥中,盖中者,本也。中则不倚,自然无敝」。上曰:「圣人所以贵中者,无过与不及也」。尝夜召见,论及南北事,上曰:「当乘机会」。公曰:「机会虽不可失,而举事亦不可轻」。上曰:「甚善」。公每递宿,必召见赐坐、赐茶,从容问曰:「闻卿与郭雍从游,雍学问甚好」。公具陈本末。上曰:「雍论性可取。朕于性说,独取孔子性相近与上知下愚之说,其言简而易明。自孟子而下,论性者愈烦,皆失性之本」。公对曰:「陛下论性,真得其要」。上又问雍曾见伊川否,公对曰:「程颐时雍尚幼,雍父忠者,得颐之传」。上问曰:「观雍议论多出于《易》,有《易解》否」?公对曰:「有。其解明白」。雍初封冲晦处士,加封颐正先生,皆自公发之。太上登极,公献十铭,其辞曰:「业成而难,其败或易。兢兢保之,常恐失坠。道甚简易,在尊所闻。帝王之学,匪艺匪文。畏天之威,主德为最。水旱雷风,天之仁爱。存心公正,治之所起。毫釐之私,患及千里。妄赏不劝,妄罚不畏。赏罚大权,以妄为忌。贪吏虐民,戒石莫听。奖廉以激,捷于号令。民之疾苦,幽远难知。日访日问,犹恐或遗。财在天下,理之以义。未闻刻敛,其罪在吏。乱之所生,非止夷狄。奸回谀说,尤害于国。自治十全,可以理外。重乃驭轻,轻动为戒」。又疏二事,其一则谓治天下必有家法,以为一定长久之道;其二则谓举人望之贤,以耸动中外,则巍巍之功易以有成。时称《十铭》如李卫公《丹扆箴》云。因经筵劝讲,又陈二节三近,累百千言。大槩谓所当节者二:曰宴饮,曰妄费。所当近者三:曰执政大臣,曰旧学名儒,曰经筵列职。未几,补阙薛公叔似、拾遗许公及之有诏各与卿监,以示褒擢。公献疏曰:「以补遗迁卿监,官固升矣,意则非也。况此二职寿皇复建之,所以导谏,用意至远。若骤废之,非新政所宜」。公尝言有直谏,有寓谏。直谏者言之难,受之尤难;寓谏者言之易,受之亦易。尝进讲至《书·无逸》「嗣王其监于兹」,言于上曰:「监之一字,帝王治功之根本。由三代而上,以监戒之辞为常,所以治多而乱少。尧舜之慈俭,禹之菲饮食,卑宫室,汤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皆周公所言『四君无逸』之类也。太康败于甘酒,桀败于酒池,厉王败于荒酒,幽王败于沉湎淫泆,皆周公所言『商受酒德』之类也。成王能用其言而躬无逸之行,以致盛治,诚可为万世法」。十六年四月,除御史中丞,寻权工部尚书。六月,上章请为祠官甚力,除焕章阁直学士知泉州。又辞,乃除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秩满,再请者再。既奉祠来归,天下士君子高其风。公始居县之南郭,名其燕坐曰艮斋,天下称艮斋先生。后居东郭,茂林脩竹环列其居,而桂尤盛,遂以桂山名其堂,又皆称桂山先生云。绍熙五年十一月九日,以疾薨于正寝,享年七十有四。阶朝议大夫,爵清江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遗表闻,特赠通议大夫。娶胡氏,封淑人,柔恭勤敏,梱内之事不以毫发烦公。二子:岘,宣教郎,新差充江淮荆浙福建广南路都大提点坑冶铸钱司检踏官;峙,先卒。三女:适进士丁南容、胡定、彭煟。孙男四人:淮、渭皆登仕郎,漳、澧皆荫补,未命。女三人:长适进士欧阳珙,馀幼。公孝友温恭,出于天性。清风老人喜诗,公每征行,有赋咏必寄归,曰:「以此当䌽衣之戏」。老人曰:「以是娱我,足矣」。二亲耋期而康宁,朝夕侍养怡愉,见者感化。教育二弟,皆得公学识,有誉庠序,咨中淳熙乙未科。每谓二弟曰:「二亲高年,兄弟侍养之乐,虽圣贤亦所难必」。公每云:「人之立志,要以圣贤自期。毫末私意,不介胸中,然后能与天地相似」。孝宗尝有恬静正大之褒,故乌台、谏省出入七年,凡所紏正无异论,无怨言。公有文集一百卷,经解四十三卷,奏议十卷,《性学渊源》五卷,杂著二十卷,《孝史》五十卷。公之经学受《易》于郭雍,以达于二程。谓《艮》者圣人之止,《无妄》者圣人之动,其铭有曰:「仁义忠信,盖无常名。由近而推,则勇于行」。又曰:「出门万里,其涂荡荡。用震以乾,是曰无妄」。学者宗焉。公之文大抵祖欧阳公与曾南礼,予尝谓公曰:「近世古文绝弦矣,昌国之文如《送陈独秀序》甚似欧,而《南华藏记》甚似曾,皆我所弗如也」。予在朝时尝携二文以示兵部侍郎蜀人黄钧仲秉,仲秉以古文自命,未尝推表一人,至见此文,读之一过曰:「好」。再过曰:「极好」。三过曰:「此古人之文,非今人之文也。钧也见文集不少矣,而独未见此文,果何代何人作也」?予笑曰:「此古人,今在中都之逆旅,将诣曹而觅官」。黄惊曰:「乃今人乎」?庆元元年十一月甲申,其孤岘奉公之丧葬于袁州分宜县神龙乡钟山里西峰安觉院之右,近太中、淑人之茔,从公志也。后六年,岘以书及文林郎、充荆湖北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欧阳朴之状来曰:「先公葬六年,而墓隧之碣未立,非敢忘也。念先友最故者加少,而深知者又加少,兼斯二者,微先生碣之而谁也」?予因特书其大者,其详则有行状与言行录。铭曰:
皇矣维宋,奎宿芒动。文儒以光,漂汉涤唐。洛中之程,洞圣之经。南礼之曾,司文之盟。礼、祐以降,畴嗣其响?中兴昌辰,谢公其人。摛《易》之缊,孝宗下问。优入程域,澄源乎艮。以文而鸣,古文勃兴。陟彼曾坛,韶钧其砰。有一其得,则百斯世。云胡伤廉,奄有其二?公没六年,草鞠新阡。碑于隧前,列彼下泉。
答廖子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二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五、《鸿乙通》卷一五、《古今图书集成》乐律典卷六六、民国《顺昌县志》文卷二
德明向者侍坐,尝问降衷之性具有五典之彝,既已知之而行之,或有未至,只是为私欲所挠耳。其要在窒欲。先生赐教云:「一分私欲便有一分见不尽」。时道中妄陈所见,以及无极太极、动静阴阳、五气五性与夫万事善恶之出,因言:「大端人伦,似只如此,不审如何著工夫,方见得尽」?先生云:「据说亦只是如此,无可思索。此乃『虽欲从之,末由也已』处。只要时习,常读书,令常在目前,久之自然见得」。某佩服至训,罔敢失坠。兹者辱书,又蒙诲以离群索居之际自能提撕,不废讲习体验之功,则与同堂合席,朝夕讲磨无以异矣。某执书三复,不胜感发。生我者父也,教我者夫子也。俛焉孳孳,毙而后已。因念颜子钻仰坚高,恍惚前后,喟然发叹,既知道体之无穷,又无所用其力,将欲罢之,而此理已跃如于中,有不容已者。而夫子循循善诱,复示以用力之方,博之以文,约之以礼。颜子穷格克复,既竭吾才,日新不息,于是实见此理卓然,若有所立,昭昭而不可欺,且又非力行之所能至,故曰「虽欲从之,末由也已」。如颜子者,可谓真知者哉!夫博文约礼,先生所谓讲习体验之功也。所立卓尔,亦岂离降衷之性、固有之彝哉。而颜氏之真知如彼,后人之不能及又如此,进寸退尺,每诵师言,惕然警惧。辄敢推广先生之说,复以求教,详赐开晓。幸甚!
所论颜子之叹,大概得之,然亦觉有太烦杂处。约而言之,则高坚前后者,颜子始时之所见也;博文约礼者,中间用力之方也;欲罢不能以后者,后来得力之效验也。《中庸》所谓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不失者,正谓此博文约礼工夫不可间断耳。若能如此实用其力,久之自然见得此个道理无处不在,不是块然徒守一物而硬定差排,唤作心性也。若不如此,政使思索劳苦,说得相似,亦恐随手消散,不为吾有,况欲望其融会贯通而与己为一耶?旧见李先生常说少从师友,幸有所闻,中间无讲习之助,几成废堕。然赖天之灵,此个道理时常只在心目间,未尝敢忘。此可见其持守之功矣。然则所见安得而不精,所养安得而不熟邪?近时朋友漫说为学,然读书尚不能记得本文,讲说尚不能通得训诂,因循苟且,一暴十寒,日往月来,渐次老大,则遂漠然忘之,更无头绪可以接续。至有不获讲学之利而徒取废锢之祸者,甚可叹也。来喻盖已得此大意,然持之以久,全在日用工夫,勿令间断,久当自有真实见处也。
「班朝治军、莅官行法,非礼威严不行;祷祠祭祀,非礼不诚不庄」。先生谓古人以诚庄对威严,盖为政以严为本,宽以济严之太过也。某向闻其语,犹未深订。近读《蒙》卦初六曰:「发蒙利用刑人,用脱桎梏」。而《程氏传》曰:「圣王设刑罚以齐其众,明教化以善其俗,刑罚立而后教化行。治蒙之功,若非威之以刑,使之脱去昏蒙之桎梏,则善教无由而入」。某反覆深思,若威信不立,诚不足以立政,然犹有疑焉。孔子曰:「居上不宽,吾何以观之哉」?窃谓居上以宽为本,宽则得众,严以济宽之不及耳。若一意任威,是《蒙》爻所谓「以往吝」也,其弊将有至于法令如牛毛者。抑又闻之,四德之元,犹五常之仁,故元为善之长,仁包义礼智三者,先之以仁,裁之以义。三代得天下以仁,莫不有惨怛之爱、忠利之教。所以不免于刑者,亦好仁恶不仁耳。今之为州县者不念民生之艰,刑罚失平,征取无艺,箠楚流血,苟以逃上官之责;而过于宽者,又一切废弛不立,所在有之。此固不足道,然先王为政之本,宽严先后之异施者,不敢不详讲。伏乞赐诲。
为政以宽为本者,谓其大体规模意思当如此耳。古人察理精密,持身整肃,无偷惰戏豫之时,故其政不待作威而自严,但其意则以爱人为本耳。及其施之于政事,便须有纲纪文章关防禁约,截然而不可犯,然后吾之所谓宽者得以随事及人而无颓弊不举之处,人之蒙惠于我者亦得以通达明白,实受其赐,而无间隔欺蔽之患。圣人说政以宽为本,而今反欲其严,正如古乐以和为主,而周子反欲其淡。盖今之所谓宽者,乃纵弛,所谓和者,乃哇淫,非古之所谓宽与和者。故必以是矫之,乃得其平耳。如其不然,则虽有爱人之心,而事无统纪,缓急先后、可否与夺之权皆不在己,于是奸豪得志而善良之民反不被其泽矣。此事利害只在目前,不必引书传、考古今然后知也(缓急可否是两事,无程限则缓急不在己,不亲临则可否不在己。今见争讼人到官常苦不得呈覆,须当计会案吏,然后得之,便可见其无政事,不待可否失当,然后知其缪矣。又如县道送两税簿上州磨审,皆有日限,有违失则纠正之,无即签押用印给还。今有数月不还者,守倅漫不加省。如此之类,不可胜数。以此为宽,不知孔子意里道如何也。)。但为政必有规矩,使奸民猾吏不得行其私,然后刑罚可省,赋歛可薄。所谓以宽为本,体仁长人,孰有大于此者乎!
河出《图》,洛出《书》而起八卦九畴之数,听鸣凤而生六律六吕之声。因思黄帝造律一事,与伏羲画卦、大禹锡畴同功。况度量权衡皆起于律,而衡运生规,规生圆,圆生矩,绳直准平,至于定四时、兴六乐,悉由是出。故曰律者万事之根本,学者讵可废而不讲哉!夫黄钟之管九寸,三分损一,下生林钟。林钟之管六寸,三分益一,上生太蔟。周旋十二律,复生黄钟。而还相为宫之义,又一宫各生五声,总十二律,凡生六十声。如八卦重而为六十四,皆自然之理也。然司马迁律数与班固《志》不同者多未晓,考其实亦无不同,但司马历书微隐,此等尤费思索耳。如黄钟长八寸七分,或谓「七」字是误,盖十分也,是为九寸。此等不审然否?十二律还相为宫,今考《礼运》疏义,黄钟为第一宫,下生林钟,为徵。上生太蔟,为商。下生南吕,为羽。上生姑洗,为角。林钟为第二宫,终于中吕,为第十二宫,各有上生下生所管之声。此数盖本于司马迁《历书》,然与黄钟为宫、太蔟为商、姑洗为羽、林钟为徵、南吕为羽、应钟为变宫、蕤宾为变徵者不同。其次大吕、太蔟,终于无射、应钟,凡十二律,迭相为宫,其下各有商、角、羽、徵、变宫、变徵之声。向见书堂七弦琴准用此法以定清浊高下之声,但不知疏义各为一说,孰是孰否?其必各有所主也。变宫、变徵,其声清耶?不知古律已用之否?或后来增加之也。至于埋律候气一事,尤所未晓。书传所载候气之法,置十二律于密室,实葭灰管埋之地中,一气至则一律飞灰。或疑所置诸律方不踰数尺,气至,独本律应之,何也?此必有造化密相感召之理。或又按《隋志》之说曰:「律之长短不同,各齐其上,随深浅入地中。冬至阳气距地面九寸而止,惟黄钟之管九寸,故达」。此说似为有理。今因其说而推之。十一月,黄钟,管长九寸。十二月,大吕,八寸四分。正月,太蔟,管长八寸。二月,夹钟,长七寸。推而下之,其长者递减。至九月,无射,五寸。十月,应钟,四寸五分。虽埋律之地方不踰数尺,气至无有不达,然候管长短不同,管长者气必先达,灰亦先动;管短者气达在后。亦如所谓南枝春先到,北枝差迟耳。不审然否?
律吕之说,今有《新书》并《辨證》各一册,及向时所撰序一篇,并往,可细考之,当得其说。凡十二律,各以本律为宫而生四律。如黄钟为宫,则太蔟为商,姑洗为羽,林钟为徵,南吕为角。是黄钟一均之声也。若林钟为宫,则南吕为商,应钟为角,太蔟为徵,姑洗为羽。是林钟一均之声也。各就其宫以起四声,而后六十律之声备。非以黄钟定为宫,太蔟定为商,姑洗定为羽,林钟定为徵,南吕定为角也。但黄、大、太、夹、姑、中、蕤、林、夷、南、无、应为十二律长短之次,宫、商、角、徵、羽为五声长短之次。黄钟一均,上生下生长短皆顺,故得各用其全律之正声。十二律名,今俗乐亦用之。「合」字即是黄钟,但其律差高耳。《笔谈》言之甚详,可呼俗工问之。自林钟之宫而生太蔟之祉,则林钟六寸而太蔟八寸,祉反长于宫而声失其序矣。故以十二律而言,虽当为林钟,上生太蔟,而以五声而言,则当为宫,下生祉,而得太蔟半律四寸之管,其声方顺。又自太蔟半律四寸之祉而生南吕五寸有奇之商,则于律虽本为下生,而于声反为上生矣。自南吕五寸有奇之商而生姑洗七寸有奇之羽,则于律虽本为上生,而于声则又当用其半而为下生矣。自姑洗半律三寸有奇之羽而生应钟四寸有奇之角,则于律虽为下生,而于声反为上生矣。其馀十律皆然。孔疏盖知此法,但言之不详耳(半律,杜佑《通典》谓之子声者是也。)。此是古法,但后人失之,而唯存黄钟、大吕、太蔟、夹钟四律,有四清声,即此半声是也。变宫、变祉始见于《国语》注中及《后汉·乐志》,乃十二律之本声自宫而下,六变七变而得之者,非清声也。如黄钟为宫,则第六变得应钟,为变宫,第七变得蕤宾,为变祉;如林钟为宫,则第六变得蕤宾,为变宫,第七变得大吕,为变祉是也。凡十二律,皆有二变,一律之内,通前五声合为七均。祖孝孙、王朴之乐皆同。所以有八十四调者,盖每律各添此二声而得之也。《新书》此说甚详。候气之说,其中亦已论之。盖埋管虽相近,而其管之长短、入地深浅有不同,故气之应有先后耳,非以方位而为先后也。但画一图,朝夕看诵,仍于指掌间轮之,久久自熟,乃见其妙。此又可验凡事皆然,别无奇巧,只是久而习熟,便是妙处也(《礼书》有此一卷,比《新书》差约。偶在他处,俟取到寄去看也。)。
天有黄、赤二道,沈存中云非天实有之,特历家设色以记日月之行耳。夫日之所由,谓之黄道。史家又谓月有九行:黑道二,出黄道北;赤道二,出黄道南;白道二,出黄道西;青道二,出黄道东;并黄道而九。如此即日月之行,其道各异。况阳用事则日进而北,昼进而长;阴用事则日退而南,昼退而短。月行则春东,从青道;夏南,从赤道;秋西,从白道;冬北,从黑道。日月之行,其不同道又如此。然每月合朔,不知何以同度?而会于所会之辰,又有或蚀或不蚀,悉未能晓。向承指喻其行或高而出黄道之上,或低而出黄道之下,或相近而偪,或差远而不相值,则皆不蚀。是时不能反覆,今望赐诲。
日月道之说,所引皆是。日之南北虽不同,然皆随黄道而行耳。月道虽不同,然亦常随黄道而出其旁耳。其合朔时,日月同在一度;其望日,则日月极远而相对;其上下弦,则日月近一而远三(如日在午,则月或在卯,或在酉之类是也。)。故合朔之时,日月之东西虽同在一度,而月道之南北或差远,于日则不蚀。或南北虽亦相近,而日在内,月在外,则不蚀。此正如一人秉烛,一人执扇,相交而过。一人自内观之,其两人相去差远,则虽扇在内,烛在外,而扇不能掩烛。或秉烛者在内,而执扇者在外,则虽近而扇亦不能掩烛。以此推之,大略可见。此说在《诗·十月之交》篇,孔疏说得甚详。李迂仲引證亦博,可并检看,当得其说。
《易启蒙》曰:「圆者《河图》之数,方者《洛书》之文」。夫《河图》无四隅之位,截然四正而方,谓之圆,何也?又曰:「圆者,星也,历纪之数,其肇于此乎」。注云:「历法合二始以定刚柔,二中以定律历,二终以纪闰馀」。今考班固《志》,天数始于一,中于三,终于二十五;地数始于二,中于六,终于三十。夫始、中、终盖如此,推之于刚柔、律历、闰馀,却有未深莹者。抑亦履端于始,举正于中,归馀于终之义乎?然亦不合。愿求其说。
《河图》既无四隅,则比之《洛书》固为圆矣。注中三句,本《唐书·历志》一行之说。二始者,一、二也。一奇,故为刚;二耦,故为柔。二中者,五、六也。五者,十日;六者,十二辰也。二终者,十与九也。闰馀之法,以十九岁为一章,故其言如此。然一章之数似亦附会,当时姑借其说以明十数之为《河图》耳。
「宁武子邦有道则智,邦无道则愚。其智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此章一句,初理会不得。今读《集注》,参考《左氏传》,乃知武子当卫成公无道失国之时,周旋其间,尽心竭力而不去。及成公囚京师,武子求掌橐饘,赂医薄酖,免卫侯于死,终以复国。及元咺之讼,武子又独以忠而获免。其能保身以济其君如此,虽谓之智可也。而夫子曰其愚不可及。夫子尝曰:「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以伯玉之事责武子,虽谓之愚不识时,亦可也。然武子惓惓忠君,不避险艰,能为人所不能为,抑亦难矣。故夫子曰其愚不可及,盖闵之也。今观《论语》一书,于有道无道之世屡致意焉。其称南容曰:「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免于刑戮」。武子之免者亦幸矣。然武子仕卫两世,其君信任之,义不可弃之而去,其几于东汉王允乎。允又不免被害。尝闻先生诵周子之言曰:「学颜子之学,志伊尹之志」。夫伊尹,以天下为己任者也,治亦进,乱亦进。然使成汤不兴,聘币不至,虽五就桀,其志曷施?陈蕃,汉代人豪,驱驰险阨之中,与刑人腐夫同朝争衡,屡退而不去者,以仁而为己任,非人伦莫相恤也。卒以谋疏见杀,亦昧于夫子免刑戮之戒矣。然陈蕃、王允犹是当时朝廷倚任,身居鼎轴,义当与国存亡。故程子曰亦有不当愚者,比干是也。若无言责官守,则如东海逢萌,当先汉之乱,愤三纲之既绝,挂冠东都门,浮海而去,惟恐其或缓也。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讵可不识时几?聊发狂言,以验中否。
所疑宁武子事大概得之。但为蘧伯玉、南容之愚则易,而为武子之愚则难。所以圣人有「不可及」之叹也。陈蕃、王允固不得为伯玉、南容之愚,然蕃事未成而谋已泄,允功未就而志已骄,则又不能为宁武子之愚矣。此其所以取祸也。然为逢萌则甚易,为二公则甚难,又不可以彼而责此,但当问其时义之如何与其所处之当否耳。
答王才臣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七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
来喻缕缕,备见雅志。然于读书穷理所得所疑未有以见教者,而较短量长,非人是己之意实多。若果有得于义理之归,恐不应更有此病也。明者思之,以为如何?苟有取焉,则愿置此,而姑相与实讲所疑,乃千万之幸也。无疑书来,其大指与左右亦相似,已详报之。或因过目,并以一言论其得失可也。六咏之需,非敢忘之。实以年来纂次礼家文字,头项颇多,衰病之馀,精力向尽,无暇可及。亦觉未是急务,故不敢以奉浼尔。格斋大字,此却好个题目,顾未知所以充之者如何。写字亦非所难,适此两日寒甚,衰病拘挛,不可转动。向后晴暖,当试为之,以奉寄也。承有枉顾之意,尤荷不鄙。若得会面,彼此倾倒,以判所疑,何幸如之!未间千万及时专力,使有个端的用心处,庶几合并之日有可讨论也。子直诗甚佳,《南容》之篇尤有馀味,已辄为题其后,因书幸以报之也。
禦盗十事劄子 南宋 · 蔡戡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四五、《定斋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九
臣近准尚书省劄子,备坐湖南转运副使辛弃疾劄子,奏官吏贪求、民去为盗事,恭奉圣旨指挥,劄下诸路监司帅臣遵守施行。臣猥以非才,亦预陛下临遣一人之数。臣祗役三时,尸素无补,不能布宣德意,勤求民瘼,屏斥贪吏,抚循远人,少宽陛下南顾之忧。至勤戒敕如此,臣闻命震恐,无所逃死。臣敢不精白一心,上体圣意,遵守施行外,臣有禦贼事宜,冒昧闻奏。臣所部封、恩州、德庆、肇庆府,与广西高、容、藤、梧接境,诸州探报日至,大抵妖贼李接深入山林,拥众自卫,驱迫平民,以抗官军。凡所杀获,无非胁从之人,终未得其首领。容、化、郁林等州大半为盗,其馀或禦寇,或运粮,战亦死,遁亦死,数州之民,坠于涂炭,深可痛伤。臣闻李接本一弓手,奋臂而起,啸聚数千人,劫掠州县,迫杀官吏,势便猖獗。又陈子明、陈南容、徐铁条、杨寿、彭四十、苏生、陈方寄、谢宁、周国生等各以众应之。自五月至今,首尾半年,未就剪扑。臣窃谓向来陈峒凭据险阻,结集姻党,急之则入巢穴,缓之则出抄掠,似未易图。一旦朝廷专委帅臣分拨大军,出其不意,直捣巢穴,曾未旬月,贼徒授首。今李接乃偶起之贼,其徒亦乌合之众,非陈峒比,势亦易于平殄。积日累月,未闻成功。盖陈峒志在抄掠,不敢径犯城邑,力抗官军,尚有招降之望。李接狂僭,万死有馀,自知不复生全,在朝廷亦无招降之理,所以诳诱其徒,致死拒捕,侥倖一胜,计穷势蹙,必须奔窜入海。借使李接就戮,其馀首领尚多。陈南容有众数千,亦非小盗。若不速为之所,不惟此贼得以假息,深虑生灵苦于荼毒,军士疲于征戍,州县困于供亿。缘边溪洞、濒海蛮蜑万一扇动,岂不可忧?臣身在远外,不当言事,念盗发邻境,密迩封部,先事而言,亦臣之职。窃惟庙谟自有长算,廷臣岂无忠言,何取疏逖小臣千虑之微?然广西去朝廷五千里,臣置司处去广西不过数百里,所得探报为甚详,传闻为甚审。臣久辱陛下教养,又膺陛下委寄,忧国之心,不能自已。臣有管见十事,备列如后:
一、李接窃发以来,所至州县,不专杀戮,往往开发仓廪,赈施贫乏,招纳亡命,伪补官资,愚民翕然从之。臣恐有无赖士人为之谋主。盖贼众虽多,亦不足虑,使一稍有智虑者教以计策,卒未可图。臣愚欲乞朝廷行下,给榜招募本处下第举人、负罪官吏,及流落无聊之人,有能身入贼营,诱杀首领,或设计误贼陷于败亡者,优加旌赏。或但献策可采者,亦量给钱米,以羁縻之。庶几贼党疑贰,不肯招纳无赖之人,人亦不为贼用。
一、臣近据探报,广西招到胁从之人,例皆文手遣之。此曹室庐焚荡,田业荒芜,妻子离散,已无所归,势必再入贼党。后所禽获,即系前日文手之人,不得不诛。臣恐自此难以招降。臣愚欲望朝廷行下,凡招到人,择其强壮者刺充将兵,月给粮食,弱者支常平钱米,权赡养之。候事平日,或分隶诸军,或放归田里。庶几招降之人不至再入贼党。
一、为首作过惟李接一人,陈子明等皆是后来相应。李接之罪滔天,万无招降之理,其他首领尚在可赦之列。臣愚欲乞朝廷行下,重立赏格,应次首领能杀李接以众降者,赦其罪犯,补以官资,赐以赏给。应系贼党能杀次首领者亦如之。离间其徒,使之互相杀害,庶几不劳甲兵,此贼自溃。
一、臣闻广西贼党虽多,然首恶与同起之人有数,其馀无非胁从。又况皆是陛下赤子,愚戆无知,迫于饥寒,信其诳诱,遂陷贼党,窃虑枉遭杀害,有伤和气。臣愚欲望朝廷申谕督捕官司,若能全活人命,其功尤多,不必专事屠戮。招降之人全在处之得宜,不可已降而杀。其出战军士、运粮人夫或有避事愆期,亦宜分首从、量轻重处分,难以一例行诛,庶几仰称陛下好生之意。
一、臣窃见宜、邕等处连接诸蛮,高、化等州濒近海道,深恐贼势穷蹙,必为遁计。若窜诸蛮,则诱引为寇;若入海道,则无所不通,卒难收捕,害未有涯。臣愚欲望朝廷行下广西把截要路,及谨备海道,不得舣泊舟船,无使走透贼徒,致贻后患。
一、臣窃谓自古盗贼之起,皆缘守令贪残,巡尉怯懦,民已困而不加恤,盗将作而不知禁,驯致猖獗。若守令得人,巡尉尽职,则民自乐生,盗亦知畏。然则澄汰守令与巡尉者,监司、帅臣之责也。比年士风习为宽大,不肯按吏,间有劾奏,闻见必骇,怨谤并兴,甚则以为生事邀功。人情避怨远嫌,遂至失职。虽陛下督责切至,终恐不能仰体圣怀,不过指摘一二小吏塞责而已。臣愚欲望朝廷遴选朝臣,或只于各路监司中差强干廉明者,巡行州县,遍察守令巡尉,贪残者奏劾之,庸谬者斥逐之,老病者与之岳祠,怯懦者易以他任。使州县之间,近民之官,稍稍澄肃,则期月之间,民悉受赐。臣伏见庆历中从欧阳修之请,分遣朝臣按察官吏,本朝自有故事,可举而行。
一、臣闻辟以止辟,刑期无刑。古先哲王无不好生而恶杀,乃不可不杀者,圣人亦岂为是姑息也?况盗以害人为事,不杀之则人被其害矣。祖宗旧法,强盗持仗,五贯者死。今州县勘鞫,务为姑息,多出其罪,以图阴报。或有为之囊橐,密行贿赂,以求末减。凡所供欸,先申不曾杀人放火奸污等事,狱成又以情轻或刑名疑虑奏裁,遂得免死,不过流配。行不数驿,破枷去械,奔窜他所,又复为盗,数十为群,所在剽略,若有大盗,则相率从之。此皆累犯剧贼,非若愚戆村民,百人之中有此数人,则难禽制。臣愚欲望圣慈严切行下诸州,应犯强盗罪至死者,并依见行条法处断,不得以情轻或疑虑奏裁。庶几盗贼即渐衰息。
一、臣窃见祖宗旧法,诸赏应减磨勘三年者,承直郎以下循一资,因军功捕盗者改次等合入官。近岁臣寮奏请,若非亲获,止许循资。夫县尉捕盗,多是遣人,亲身擒获者未必有之,故侥倖者十八九,大抵如臣寮所陈。然祖宗之时亦非不知酬赏太厚,侥倖必多,所以不吝此赏者,盖欲止盗也。凡选人改官必待七考五章,又无过犯,方能合格。若一日间获盗七人,便得改秩。人情慕赏,莫不尽力求盗,以觊恩典。况凶恶强盗,多处极刑,亦人情之所甚恶,以所恶易所慕,谁不乐为?今薄其赏,人心自怠,何肯杀人以就循资?傥监司州郡督责不严,不过坐视而已,甚者盗发所临,蔽不以闻。小盗既多,浸成大盗,理之必然。臣愚欲望圣慈特赐详酌,应选人捕盗赏格,并依祖宗旧法,仍令吏部不得故作阻难,庶几激劝,使之尽力。
一、臣窃见二广县尉多是恩科出身,巡检亦有拣汰离军使臣,或老或病,或顽钝无耻,或贪黩无厌。初为此类志在茍得,但知减剋弓兵钱粮,诛求保正常例,或收接词状,公受贿赂,或判申文引,纵容乞觅,所谓本职,漫不加省。遇有盗发,怯懦畏避,不即追捕,先往定验,追呼邻保,需索百端,责立赏钱,使大小保甲与被盗之家均备桩管,盗不可得,钱已乾没。往往乡村有盗,邻保共备所失偿之,不敢闻官,正恐徒扰而无益。如此,盗安得而不炽?臣愚欲望朝廷行下吏部及二广转运司,注拟捕盗官,并先铨量,年五十以上,或老病者,或恩科出身,或拣汰离军使臣,不得差注。庶几无事之时不甚扰民,缓急之际可以倚仗。
一、恭惟祖宗创立兵制,最为详密。州郡之兵悉名禁军,守土曰知州军、通判州军,幕职官以诸使为号,曹掾官以参军为名。凡所以设官置吏,为军民而已,岂为是虚名哉?名立而实存,故阶级甚严,纪律甚明,教阅有法,犒赏有格,逃亡者有律,私役者有刑,莫不纤悉备具。阅岁滋久,名存实亡,州郡之兵,有如儿戏,祖宗之制,徒为虚文,阶级紊乱,纪律纵弛,教阅废而不举,犒赏阙而不支,逃亡者自若,私役者皆是。狃于闻见,以为当然,一旦缓急,驱使之战,何异市人?故盗贼侵犯,州郡无以禦之,为守臣者或弃城以逃,或纳赂而免。养兵如此,国家何赖焉?臣愚欲望朝廷戒敕守臣,申严法令,于诸州厢禁军内遴选强壮勇力之人以充禁军,帅府千人,大郡七百人,中郡五百人,小郡三百人,不及额者增募。置营垒以别处之,益廪给以优异之。而又严阶级、明纪律,逃亡者必诛,私役者必刑。一日二教,每旬守臣亲阅,角其优劣而第其赏罚。每岁集于帅府,较其臧否,而为守臣兵官之黜陟。月具教阅日辰、人数,申安抚司,岁具姓名、年甲、艺能,申枢密院。奉行不虔者以违制论。庶几州郡兵备不至单弱,禦贼之要,莫急于此。右臣所陈十事,五事治盗于已然,五事止盗于未然。伏望圣慈察其忧国之心,赦其冒犯之罪,或有一得,乞赐施行。
为长学生祠定亲启 南宋 · 曾丰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八○
邻怀推雄,虽齐非郑之可偶;古昏尚族,适崔与卢之相当。龟筮既从,宗祊有庆。伏承某人令子弟二小娘姆仪闲习,不为西子之徒妍;而某长儿子怀瑾驽质鞭驱,或类南容之可妻。况桑梓交阴于两境之上,愿松萝永托于千尺之高。所愧莫将其诚,聊伸不腆之币。
按:《缘督集》卷三六,清抄本。
重修县楼记 宋 · 袁采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二○、永乐《温州府乐清县志》卷四、雍正《浙江通志》卷三二
乐清县治有楼二:外楼揭县额,建大鼓,以一吏民之视听;内楼以藏敕书及簿籍案牍之备检索者。外楼以熙宁癸丑令葛均逢始建,距淳熙戊戌一百四岁,梁桷整固如昔,惟盖瓦阊损,以故榱椽板槛就弊腐。内楼以熙宁戊申令刘均握始建,较外楼之成,相去不远,而挠侧惟其过者,跼慄惧将压焉。邑人曰:「葛长官摄邑事,适有木筏漂遗海浦,葛取以建惠政桥及外楼,其材良,故久不蠹。内楼之材取邑所产,易蠹而速坏,坏而葺屡矣,终不支」。余始至,讶县宇之陔弊不治,而二楼尤甚,日谋鸠材备费,以外楼之功力为易,属主簿田均亟修之,更覆饰如新建。彻其西壁,代以轩槛,则箫台、白鹤二峰相对若拱揖,公馀与同僚登焉,民之休戚好恶,耳目可接,乃榜其室曰省俗。以戊戌正月告毕。众以阴阳为忌,是岁之暮,始修内楼,次年上元即落成。大书敕训,刻置其中。其北为同僚宴坐之所,傍曰内观,使登楼者因睹敕训,则思自省而知警戒焉。旁列大牍,以藏吏案专局,以司其出入。余谓缮葺之不易如此,其创建之初,尤费经画,岂可使葛、刘之名湮没不远传?拂尘三叹,详其岁月,以示后来。二楼之额,皆前令王均传所立,时为绍兴辛酉。王之政至今人诵之不置,而额未尽损,有请易之,不敢从。鼓楼之款勒,盖祥符壬子令丁均巽所创,虽更冒非一,其志隐然,好古君子有可观者。旧有壶漏,绍兴辛巳,令徐均森命龙泉季南容制铸以铁,不可用,遗器犹存。此虽细事,皆关邑政,敢不屡书。
南郊赦文(绍熙二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南宋 · 宋光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二○、《宋会要辑稿》职官五四之四一(第四册第三五九七页)
应士庶妇人年九十以上,与依格给赐束帛,不得追扰,仍仰监司觉察。
应内外马步诸军将士,各等第支赐赏给(《宋会要辑稿》礼二五之四八。第二册第九七八页)。
行在及绍兴府见请孤遗钱米,宗子、宗女、宗妇等,其间有未曾引赦添支钱米,可比附两外司孤遗体例籍定名字,将十五岁以上并依前赦例添支,十四岁以下减半添给(《宋会要辑稿》帝系七之一五。第一册第一五四页)。又见同书帝系八之四四(第一册第一八四页)。)。
淳熙十二年大礼赦文,应绍兴三十一年以后归正京朝官大小使臣,选人文学、校副尉、下班祗应任数已满之人,缘添差不釐务,不许关升,将来有碍荫补,可令吏部依官序先次注授正门差遣,将副已上随才擢用,或愿就宫观岳庙者,特许陈乞一次,内任数未满人愿依旧添差者听。其诸州忠顺官候满七任日,一体施行。照得绍熙元年四月五日先已特降指挥,再与展一任讫。窃虑在远无力前来陈乞之人,仰赦到日于所居州军陈乞,即与疾速保明具申,以凭给降付身。所有目今各人合得请给,并仰按月支给,毋令失所(《宋会要辑稿》兵一六之一○。第八册第七○三三页)。
应命官、下班祗应、副尉因罪特旨及依法合该展年磨勘,监当展任、降资、殿名次、展年参选、罚短使,并特与放免。
昨吏部申明指挥,将二广、湖南北、京西路州军见差置听候使唤使臣内曾经从军立功拣汰之人,任满无力前来参部,并许经本任或寄居州军陈乞指射五阙,保明申部,从上拟。如同日有在部人指射,先注在部人,其兵部所管副尉、下班祗应即未该载,可令照应吏部已申明指挥陈乞施行(《宋会要辑稿》职官一四之一五。第三册第二六九五页)。
诸州军奏到文武官陈乞封赠加恩及致仕遗表恩泽,申发圆备,止是保官漏行声说作保次数,或不曾声说寄居因依,并与作小节放行(《宋会要辑稿》职官九之一五。第三册第二五九九页)。
官员任满,批书纸印多有小节不圆,见碍注授升改,并四川、二广升改考第,举主定差使阙恩例名次应得格法,缘本路转运司行遣或州军批书不依式及小节不圆,致取会留滞,有碍参选,并许令就行在召本色官二员委保,先次放行,案后取会。如有违碍,依条改正。
应承务郎以上使臣不因赃罪降充监当人,如后来别无赃私过犯,并与牵复差遣。或不因罪犯乞折资注授,若无规避,理元资序者听。
承务郎以下已授差遣未赴任间,丁忧服阕,并州府依条保明到选人陈乞祖父母、父母老疾,合得家便恩例,其间有不曾连到保明正身并勘验公据,致碍参选注授之人,可令吏部特与放行。
承直郎以下犯公罪杖笞赴部注授,会到寺见有公案未结绝合取旨之人,且与放行参选,后有特旨,即依特旨改正(《宋会要辑稿》职官八之四五。第三册第二五八○页)。
勘会诸路州县坑冶兴发,在观寺、祠庙、公宇、居民坟地及近坟园林地者,在法不许人告,亦不得受理。访闻官司利于告发,更不究实,多致骚扰,及有坑冶停闭、苗脉不发去处,勒令坑户虚认岁额。可令提点铸钱司委官询访,日下改正,仍检坐见行条法指挥,约束常切遵守。如有违戾,许人户越诉(《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三之一七七。第四册第三三六二页)。
勘会官员职田,在法以官荒及五年以上逃田拨充。访闻州县不问年限,辄行拘占,致人户无业可归,间有灾伤,却令依旧数输纳租课,并仰日下依条改正除放,仍令提刑司常切觉察。尚敢违戾,许人户越诉(《宋会要辑稿》职官五八之三一。第四册第三七一七页)。又见同书食货六一之四一(第六册第五八九四页)。)。
应举人因事殿举及不得入科场之人,除犯徒罪以上及贡决未曾改正、编管未放逐便人外,可并许应举。其枉被刑责人,若元断官司不为保奏,仰诸路监司遇有诉理,委官索案看定,如实系枉断,即令所属依条保奏施行(《宋会要辑稿》选举一之二三。第五册第四二四二页)。
礼部贡院下第进士应隆兴元年以前到省一举、年五十五以上者,已降指挥,令本贯州县验实,结罪保明,申乞推恩。尚虑其间有本贯阻隔致未沾恩之人,许于所在州县召见任承务郎以上二员结除名罪委保,当职官同罪保明,申礼部验实以闻,与补诸州助教。
昨该遇登极恩赦,用举数推恩补授文学之人,与依龙飞特奏名、诸州助教依下州文学恩例之人已得指挥,减升朝官举主一员,其举官添举一人。
应进士年五十已上、五举到省、合赴绍熙元年特奏名殿试人,缘事赴试不及,若将来殿试唱名入第四等以上合补授文学之人,虽系年六十以上,与理绍兴元年年甲,用今年赦恩召保参选,特差岳庙一次(《宋会要辑稿》选举二之二八。第五册第四二五九页)。
应诸路进士淳熙二年省试下实理十八年国学进士、淳熙八年省试下实理十二年,并与免将来文解。应诸路进士实请四解并国学进士两举人,并依旧制与免将来文解,其国学先请后免,或先免后请人并依此(《宋会要辑稿》选举一六之二六。第五册第四五二四页)。
初官不曾铨试,其间有年及五十以上,并因功赏特旨补文学已经注权官一任回,年及五十以上,并令吏部权与放行,参部注残零阙一次。初官依条年四十铨试不中注残零阙之人,如一任回,应有恩赏恩例,许收使一次。
应材武格法年六十以上人,可令吏部长贰铨量人材精力未衰堪充兵官者,与免呈试,许指射(《宋会要辑稿》选举二六之一九。第五册第四六五八页)。
诸路起发金银物帛纲运,内有色额低次之类估剥亏官钱数,行下补发州县见监勒干系等人及元卖铺户均摊,已放至淳熙十三年,可将淳熙十六年终以前见欠钱数如委无欺弊,并与除放。
诸路州军校折欠米料,已将管押人并纲梢等押下元发去处陪填,可将见欠人特与放免一百硕,余数依条监理;其不及一百硕者,并与蠲放。勘会押纲官一时违法借贷官钱,收买货物,致卸纲官司拘留,勒令纲官、梢工等填纳,深虑无所从出,可自赦到日,仰将所拘货物先次估卖,如有移用破毁者,亦与估价出豁,止据未足钱数行下元起解官司照应已降指挥补发(《宋会要辑稿》食货四四之一四。第六册第五五九○页)。
都茶场昨自乾道六年以后,节次给降茶引,付江西州军出卖,拘钱起赴行在。访闻州军发卖迟细,多是赊卖与铺户等人,经今日久,往往流移贫乏,见令州县偿纳,窃虑骚扰。仰将淳熙十三年终以前年分未纳茶引钱数,特与除放,不得依前追理。仍仰提举司觉察,如有为戾去处,按治施行。
在法,违欠茶盐钱物,止合估欠人并牙保人物产折还,即无监系亲戚填还,及妻已改嫁尚行追理之文。昨令户部申严行下,许人户越诉。访闻人户负客旅及店铺价钱,缘系榷货,有已经估籍家产,偿还不足,依旧监系牙保等,牵联不已,可并与除放,毋致违戾。勘会官司辄立茶盐铺虚给帖子,均科人户,勒令赍钱赴铺缴纳,未尝支给茶盐,显是违法科抑。仰提举司及诸州主管官严行禁戢,仍许人越诉。
四川茶盐酒课折估虚额钱,累降指挥减免,尚虑州县巧作缘故催理,有失宽恤之意,仰制置茶马司、总领所常切觉察,如有违戾,按劾以闻(《宋会要辑稿》食货三一之三○。第六册第五三五五页)。
四川盐井多有年深泉脉不发,陈乞栈闭,官司不为施行,虚负重课,累降赦文约束。访闻因渲淘旧井,间有咸脉去处,州县又令别增新额,不与对减见欠之数。可令逐路监司相度,将实合栈闭与所添新额,取见诣实,依条施行,不得仍前抑勒。
福建州县往往科卖官盐,骚扰民户,至于无本起纲,白行敷敛,重困民力。昨降指挥运司相度,已行裁减价直。访闻近来漕司却将州县积欠折阅价钱仍旧催理,以致县分科歛陪填,深恐骚扰民户。可令漕司契勘本路运盐州县见有积欠、增盐折阅价钱,具的实数目申尚书省。
诸路盐场昨缘不依时支散本钱,及有减剋之类,以致岁额不敷,仰诸提举司遵守累降指挥,约束所部须管依时支给,不得减尅。如有违戾,将当职官吏按劾以闻,许亭户越诉(《宋会要辑稿》食货二八之三五。第六册第五二九六页)。
崇庆府、潼川府、果州、利州、绵州、合州、金州、龙州、汉州、大安军、石泉军、怀安军及潼川府射洪县、崇庆府晋原县、新津县、鱼关、兴州长举县置口仓、汀州宁化县,各有被水去处,及徽州、金州各经遗火,已降指挥存恤外,尚虑民户流徙,未能复业,或有贫乏不能自存之人,仰监司照应指挥,务行宽恤,毋致违戾(《宋会要辑稿》食货五八之一八。第六册第五八三○页)。
在法,盗耕官田给与首者。访闻两淮州军民户见耕种田土,往往多被流移人户告首冒占顷亩,意要规图得业,以致词诉不绝,淮民不能安业。今后若实有宽剩地段,许令人户陈首,就佃施行,庶几可以息告讦之风,民户不致被扰(《宋会要辑稿》食货六一之四一。第六册第五八九四页)。
应诸路州军合起经、总制钱,并已蠲减元额。以宽民力,今来尚虑州军奉行不虔,复行别作名色,妄有催理。如有违戾去处,仰监司常切觉察,按劾以闻(《宋会要辑稿》食货六四之一○七。第七册第六一五三页)。
旧法,僧道年六十以上及笃废残疾者,本身丁钱听免。续降指挥:僧道七十以上及笃废残疾本身,并特免放。近来给降度牒,披剃稍多,自合将所收免丁钱尽数起发。访闻州郡将合入老僧道不行依法放免,仍旧照额复行拘催,以致被害,深可怜悯。可令州军照逐岁僧道丁籍实数拘催。仍令提刑司常切觉察,毋致违戾。
僧道免丁等钱物,可自今赦到日,仰诸路漕司委官将淳熙十六年终以前,并与日下除放(《宋会要辑稿》食货六六之一八。第七册第六二一六页)。
西北归正、归朝民庶,不忘祖宗德泽远来,内有老弱孤贫、无依倚不能自存之人,仰州县覈实保明,申常平司取见诣实,特与赈济一年(《宋会要辑稿》食货六八之九一。第七册第六二九九页)。又见同书兵一六之一○(第八册第七○三三页)。)。
在狱病囚,官给药物医治,病重责出,自有成宪。深虑州县循习茍简,不与救疗,及不照条责出,因致死亡,仰监司、知通常切觉察(《宋会要辑稿》刑法六之七二。第七册第六七二九页)。
诸路州县不依条限推排人户物力,是致家业并无升降,其间有产去税存之家,官司止据旧数催理官物,虽有逃亡,犹挂欠籍,可令知通、令佐究实除放。
应典卖田宅如税契违内减落价钱合倍税者,可自赦到,并限百司许令自陈,改正投纳契税,与免倍输。
两淮州县人户输纳应干官钱,访闻官司逼勒人户,并要输纳官会,展转收买,倍有陪费。仰两淮转运司行下诸州军,及出榜晓示应干人户输纳官钱,并以三分为率,二分见钱,一分官会。如违,许人户越诉。
人户典卖田产,自有推割条限,尚虑得产之家避免物力,计嘱乡司,不即过割,却使出产人户虚有抱纳。可限一月经官陈首推割。如违限不首,许业主越诉,依法施行,仍限半月监乡司从实过割。或有未尽之数,勒令代纳。违戾去处,仰监司按劾以闻。
民间合纳夏税秋苗,见行条法指挥并已详备,访闻州县不遵三尺,往往大折价钱,致令人户艰于输纳,并将畸零物帛高估价直,却往他处贱价收买,以图剩利,显属违戾。可令监司觉察,仍许人户越诉。
人户折帛钱已降指挥,听以钱、会中半输纳,访闻州县间有抑纳银两,重困民力。可令监司觉察按劾。栅江田土昨降指挥委官覈实,其山乡边溪亦有被水冲决,堆注沙碛未堪耕作田亩,访闻州县依旧催理税赋,委是无所从出。可令逐路转运司疾速一就委官覈实,保明申尚书省,毋致隐冒(《宋会要辑稿》食货七○之八一。第七册第六四一一页)。
催科自有省限,州县往往不遵条法,先期预借,重叠催纳,以致多出文引,非理□□□勒令保长代纳,于受纳之际,容令合干等人多端阻节作弊,倍加斗面,非理退换,洎至纳足,不即给钞。仰监司严加觉察。如有违戾,按劾闻奏,仍许输纳民户赴监司陈诉(《宋会要辑稿》食货六八之一五。第七册第六二六一页)。
在法,大保长愿兼户长者,轮催纳税租,一岁一替,欠数者后科人催,兼催科自有省限,辄勾追催税人赴官比磨者,各有断罪条法。访闻州县人吏乡司受属,抑勒下户充催税保长,不照条限点追比磨,将逃亡倚阁税赋抑令陪备输纳官物,以至破家荡产,深可怜悯。仰监司常切觉察,如有违戾去处,按劾以闻;如监司失于举觉,亦重寘典宪;许被扰人户越诉。访闻州县以权势亲戚过往干托,辄于乡村差借人夫,显属违法,仰监司常切觉察,按劾以闻(《宋会要辑稿》食货六六之二七。第七册第六二二一页)。
应绍兴三十一年以后归正京朝官、大小使臣、选人、文学、校副尉、下班祗应任数已满之人,愿就宫观岳庙者,特许陈乞一次。诸军拣汰离军已经添差一任回,到部许注授岳庙差遣,其间□实缘残废不能亲身赴部,令召本色官一员结罪委保正身,许家人赍状赴部陈乞差注。勘会昨遇登极赦恩,用举数推恩补授文学,并龙飞榜赐诸州助教依下州文学恩例之人,依法遇赦日年已六十者,许二年内参选注权入官;其年六十三岁以上,如有主二员,可权差破格岳庙一次。其免解待郊特奏名学碍年人准此。应进士年五十以上,五举到省合赴绍熙元年特奏名殿试人,缘事赴试不及,若将来殿试唱名入第四等以上合补授文学之人,虽系年六十已上,与理绍熙元年年甲,用今年赦恩召保参选,特差岳庙一次。
李叔文子定陈氏女书 南宋 · 孙应时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八九、《烛湖集》卷八、《启隽类函》卷一一一
畴昔问名,已佩百金之诺;今兹纳币,敢愆五两之仪。必有礼词,以导诚意。某人名门懿范,定知道蕴之尤高;某人新学小生,岂谓南容之可妻。不自惭于非耦,遂辱贶于成言。慈训丁宁,想见牲鱼之已祭;佳期咫尺,伫歌驳马之于归。
邹应龙中书舍人兼太子右谕德制 南宋 · 蔡幼学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七二
朕惟天禧、治平之盛,有若晏殊、韩维之贤,皆以西掖之臣,兼领东宫之属。选抡至重,眷遇加隆。今得名儒,可追盛事。具官某,清姿绝俗,敏识造微。冠伦魁能,早显闻于天下,进德修业,独思企于古人。涵毓既深,声华盖茂。比在记言之地,实参资善之游。启导有方,勤劳无懈。顾已孚于物望,乃自列于民庸。属建元良,广延宾友,岂无他士,孰与旧人。爰擢寄于丝纶,且重资于羽翼。号令文章之可述,方观润色之功;孝仁礼义之素明,犹待渐摩之益。体予妙简,摅尔深衷(《育德堂外制》卷三。)。
「盖」下原校:「疑是益字」。
邹应龙母封太恭人制 南宋 · 蔡幼学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七三、《育德堂外制》卷四
朕肇正元良,施泽海宇,自升朝以上,皆得荣其亲焉。具官某母某氏,德著闺门,行应图史。厥有贤子,显闻于时。方登论思,以辅储极,而尔及见盛事,首被宠褒。凡吾从臣,其得同此庆者鲜矣。尚祗显渥,益介寿祺。
辞免召赴行在状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二、《昌谷集》卷八
九月十八日准尚书省劄子,九月十二日,三省同奉圣旨,邹应龙、真德秀、曹某召赴行在,劄付臣者。上有纶言自天而下,首蒙环命,跼地无从。当圣朝询辟之初,乃治忽闿端之际。得人而治,固能成平定之功;所用非贤,难以塞众多之口。如臣者学非有用,技本无他。虽遍更俗吏之劳,粗谙民事;顷骤缀清厢之列,未习朝仪。君恩每过于选抡,天分巧为之裁制。盖齿壮已挻于疾病,至年来遂困于沉绵。脾常作寒,饮食几废;足复为楚,步履则艰。昏花极碍于观瞻,喘嗽复攻其寝处。非不知龙飞出治,亲逢变化之时;豹尾通班,当效论思之职。报国稍行其素志,取禾未底于空餐。顾才力甚微,自知凡下;形骸如此,又费支吾。蠖虽屈以求信,蜩欲飞而不至。寒骨自违于暖律,惧心如立于春冰。揆之方命之诛,深知速戾;锡以容光之照,尚或偷安。所有召赴行在恩命,臣未敢祗受。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乞勿令言事官去国奏 南宋 · 王介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二、《宋史》卷四○○《王介传》、《金华先民传》卷三、《金华贤达传》卷五
陛下更化三年,而言事官去者五人:倪思、傅伯成既去,其后蔡幼学、邹应龙相继而出,今许奕复蹈前辙。此五臣者,四为给事,一为谏大夫,两年之间,尽听其去。或谓此皆宰相意,自古未有大臣因给舍论事而去之者,是大臣误陛下也,将恐成孤立之势。
代某官辞免第三次知临安府表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九、《山房集》卷二
忱思控免,优旨弗俞。合承命以急装(急装二字出《事类赋》衣服门。),尚捧书而横涕。臣闻陈力不能而即止,事君非入而后量。故厩秣未疲,则误蹶尚可以终试;若芒锐已顿,则更刀不如于善藏。臣之数奇,势实相类。一昨再上为真之印,旋叨使过之行。岂不知用旧之恩深,亦庶几图新以自见。然根已摇则易拔,技既竭则难工。访为医于折肱,犹夫前耳;较失伍于持戟,抑又甚焉。今假宠以居冬卿,复起家而司神甸。盖矜怜其屡坐谴而去,尚须假其能振效于终。恩指愈隆,称塞斯重。操心既切,防虑尤深。藉令不汝瑕疵,宁复有他缪巧?况责论议则远猷安在,工发擿则美疢未瘳。若贸贸而复来,常惨惨而畏咎。物忌太甚,人将求多。畏不能趋,岂其行之敢惮;往而有吝,不如舍以无虞。重念臣补过未能,投閒已幸。复南容之圭玷,尚或可为;收东隅于桑榆,自嗟云迈。负鸿私之起废,策蹇产以怀疑。愿哀罪罟之馀,仍赋祠官之廪。迄收成涣,允穆师言。
御书摛文堂记(庆元六年正月) 宋 · 高文虎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一一、《咸淳临安志》卷二
臣仰惟皇帝陛下聪文英浚,卓冠百王,孝俭恭勤,超越千古。玑玉瑁翠之奉弗玩弗亲,声色燕曼之娱是屏是远,惟思延尚儒雅,博考艺文,汲汲皇皇,如恐弗及。听朝日昃,两临讲帷;宫庭清閒,常御翰墨。是以帝学时敏,造乎高明,圣笔文成,覈乎精妙,诚皇王之极挚,书契之罕闻也。臣猥以谫才,待罪翰苑,略无美报,可称渥恩。惟是直庐,密接清禁,若初肇祉,爰在中兴,岁月寝迁,区宇滋圮,非所以奉宸画、辑儒绅也。臣进读迩英,冒尘润听,愿加新辟,式侈眷私。圣度优容,臣言随格。于是外而京守,内而典司,祗承诏音,遄力营创,咸绎上意,遹图厥功。中矗崇基,载登奎榜,旁连翚舍,迭处词臣。扃庑区分,图籍彪列,靖深厂奥,视昔逾闳。悉惟元勋,力赞英断,肆应隆旨,仍名玉堂,亲洒宸毫,增宠禁直。乃十一月,以「摛文堂」三字下赐小臣。昭回之光,照映天地,婉结之妙,经丽辰星,皇乎韪哉!臣切以列圣继承,惠遇多士,明谟述作,振迪斯文。粤自太宗,首赐飞白,至于高庙,复被奎钩,今又天辉下临,宝翰荐锡。皇文帝藻,叠矩而重规;河图洛书,交烛而并耀。允谓千载之旷逢,一时之丕铄矣。初,玉堂为西汉殿名,与清凉、宣温、金华、麒麟列于未央宫旁,分严扃以居待诏,所谓玉堂之直,翼奉尝历是选。淳化宸翰,盖取诸此。绍兴初,以避英宗庙讳,只榜以二字,然臣下止息之地,不当以前代殿名,圣朝宝札揭之,周麟之盖尝叙此。兹乃浚发睿思,垂洒翰题,上以昭尊祖之休,下以彰待士之宠,其视无忌师道被鸾蚪之赐,至德处俊蒙楫翼之褒,参诸显荣,万万莫拟。臣尝闻尧以文思而运帝德,舜以文明而协帝华。夏之历年,祗于文命;周之过历,郁乎有文。然则帝王相传,以文建治也尚矣。皇帝陛下若稽古训,左右贤规,订制而辨仪,披图而诹律,文之经也。黼黻大猷,金玉百度,德修而远格,仁洽而政醇,文之教也。皇化之盛,炳炳麟麟,增光祖宗,润色鸿业,贻谋燕翼,其繇是而推焉。臣弗佞,虔奉宝墨,被之翠珉,对扬天子显休于千万世云。庆元六年正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