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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乔适书 北宋 · 穆修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二、《皇朝文鉴》卷一一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五
月日,河南穆修白秀才足下:近辱书并示文十篇,终始读,其命意甚高。
自度淮西来,尝见人言足下少年乐古文,固耳闻而心存之。
但未敢辄轻信人说,今遂果知足下能然。
盖古道息绝,不行于时已久,今世士子,习尚浅近,非章句声偶之辞不置耳目,浮轨滥辙,相迹而奔,靡有异途焉。
其间独敢以古文语者,则与语怪者同也。
众又排诟之,罪毁之,不目以为迂则指以为惑,谓之背时远名、阔于富贵。
先进则莫有誉之者,同侪则莫有附之者。
其人茍无自知之明,守之不以固,持之不以坚,则莫不惧而疑,悔而思,忽焉且复去此而即彼矣。
噫,仁义中正之士岂独多出于古而鲜出于今哉!
亦由众势驱迁溺染之,使不得从乎道也。
观足下十篇之文,则信有志于古文矣。
其书之问则曰:将学于今,则虑成浅陋;
将学于古,则惧不取名于世。
学宜何旨?
韩先生《师说》之说以求解惑为请。
足下当少秀之年,怀进取之机,反学古于仁义不胜之时,与之者寡,非之者众,不得无惑于中焉,是以枉书见问。
某不才而弃于时者也,何足为人质其是非可否,徒以退拙无所用心,因得从事于不急之学。
知旧者不识其愚且戆,或谓之为好古焉。
故足下以是厚相期待者,盖感其声而求其类乎,可不少复其意邪?
试为足下言之。
夫学于古者,所以为道;
学夫今者,所以为名。
道者仁义之谓也,名者爵禄之谓也,然则行道者有以兼乎名,务名者无以兼乎道。
何者?
行乎道者,虽固有穷达云尔,然而达于上也,则为贤公卿,穷于下也,则为令君子。
其在上则礼成乎君而治加乎人,其在下则顺悦乎亲而勤修夫身,穷也达也,皆本于善称焉。
务夫名者,亦固有穷达云尔,而皆反于是也。
达于上也,何贤公卿乎?
穷于下也,何令君子乎?
其在上则无所成乎君而加乎人,其在下则无所悦乎亲而修乎身,穷也达也,皆离乎善称焉。
故曰行道者有以兼乎名,务名者无以兼乎道。
有其道而无其名,则穷不失为君子;
有其名而无其道,则达不失为小人。
与其为名达之小人,孰若为道穷之君子!
矧穷达又各系其时遇,岂古之道有负于人耶!
足下有志乎道而未忘乎名,乐闻于古而喜求于今,二者之心茍交存而无择,将惧纯明之性寖微,浮躁之气骤胜矣。
足下心明乎仁义,又学识其归向,在固守而弗离,坚持而弗夺,力行而弗止,则必立夫名之大者矣。
学之正伪有分,则文之指用自得,何惑焉?
不宣。
某白。
按:《穆参军集》卷中,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李秀才泉南 北宋 · 穆修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二
景德四年,与泉州进士李君相识于京师,游处且久。
于时予与李君俱少年,有壮心,操纸笔入都省,应主司之试,跃跃有矜负之色。
窥科级,跂仕进,自待期者甚锐。
明年春,不幸则皆无成以罢,后月馀,遂各去京师而归。
其居地既远且绝,不相闻知。
如是别者十一年,复会于京师,得一举酒而相欢对。
一语及往旧事,愰焉不啻如梦。
面老而心衰,则相与皆然也。
予中间虽仅成一名,今又失其禄食,子则犹举于进士场中。
嗟乎,予与子向之志愿,百莫从其一二,而意态度十已亡其六七。
信乎人物于天地间,甚易老且死耳。
别十一年而一相聚,顾昨日之少壮忽已凋耗,今聚未久而复别,别聚茍又加如是,知他日之相视,复不如今辰之视昔也必矣。
今子别我而归,我眷眷而不已者,其以故人也,其俱不得志也,其相远而难相闻也,其会之或赊于前也,其将为之奈何!
请且序情而歌事以为子送。
诗云:闽越子所家,告以归期征。
行语黯将发,愤气郁以盈。
男儿志未就,口腹常不营。
胡为京城中,日与刍豢争。
隋河二月路,柳色伤远行。
十千大梁酒,金罍为君倾。
酒酣微悲歌,众坐皆耸惊。
去矣丈夫别,安事儿女情(《穆参军集》卷中。)
行:刘抄本、傅校本作「别」。
送崔伯盈序 北宋 · 穆修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二
士困穷而笃于学,庶民困穷而笃于利,学与利亦久且博哉!
或泰于交,或数世而弗斩焉。
庶民日赢日陷,若坳坎聚潦,不注则涸,故少息则怠。
及学之利也,盖异于是焉。
伯盈,笃于学者也,三十年而益困,未知所以为利。
今岁诏罢举,妻死,身病,子单,母寄海上,思侍以孝之道,困不能往。
因射他州之有无者居诸橐,将自颍以之伊洛,走中都,浮筤荡波龙藏泊,过姑苏,入吴兴,出谷水,宁省于东安,少进于越,扺句漏,图庶民之利者。
将行,予虑君干于货而落于学,故序庶民之道以告焉(《穆参军集》卷中。)
「走」下原有「秦」字。
按四部丛刊本、傅校本作「奏」,为小字置右侧,此是后人注「走」之音读,传刻遂讹为「秦」且搀入正文,今删。
柳先生集后序 北宋 · 穆修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二、《皇朝文鉴》卷八五
唐之文章,初未去周、隋五代之气,中间称得李、杜,其才始用为胜,而号雄歌诗,道未极浑备
至韩、柳氏起,然后能大吐古人之风。
其言与仁义相华实而不杂,如韩《元和圣德》、《平淮西》、柳雅章之类,皆辞严义密,制述如经。
崒然耸唐德于盛汉之表蔑愧让者,非先生之文则谁与?
予少嗜观二家之文,常病《》不全见于世,出人间者残落才百馀篇;
《韩》则虽目其全,至所缺坠,亡字失句,独于集家为甚。
志欲补其正而传之,多从好事访善本,前后累数十,得所长辄加注窜。
遇行四方远道,或他书不暇持,独赍《韩》以自随,幸会人所宝有,就假取正。
凡用力于斯,已蹈二纪外,文始几定。
而惟之道,疑其未克光明于时,何故伏真文而不大耀也?
求索之莫获,则既已矣于怀。
不图晚节,遂见其书,联为八九大编,夔州前序其首,以卷别者凡四十有五,真配《韩》之钜文与?
书字甚朴,不类今迹,盖往昔之藏书也。
从考览之,或卒卷莫迎其误脱,有一二废字,由其陈故劘灭,读无甚害,更资研證就真耳。
因按其旧录为别本,与陇西李之才参读累月,详而后止。
呜呼!
天厚予者多矣,始而餍我以《韩》,既而饫我以《》,谓天不吾厚,岂不诬也哉!
世之学者如不志于古则已,茍志于古,则求践立言之域,舍二先生而不由,虽曰能之,非余所敢知也。
天圣九年秋七月河南穆修伯长后叙。
按:《河南穆公集》卷二,四部丛刊本。
明因院罗汉像新殿记 北宋 · 穆修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三
去县治之东南越三十里,有浮屠居曰「明因」,本淳化中之锡名也。
浮屠师业者绍居之,能勤饬其躯靡懈,以裒力于民之里,召塑工为五百像,释谓之罗汉者,加新其殿构而纳之。
辛亥岁夏五月毕工师,求记之以文。
予儒者,称浮屠之法惧非所能,请以目所尝睹浮屠者,并缘土木佛事终依之为奸,以幸其身而败污其类者言之,亦足以昭师之善矣。
予行天下,往见山墟林野间有级砖以为佛塔者,其址之丰,若将为百寻之高,或不数寻而罢;
有植木以为佛庙者,其基之博,若将为百楹之广,或不数楹而止。
其委甓馀材,犹弃积于下,访之其侧,则曰:「始,佛之徒也将欲有为于是,张其势甚盛,苦其行甚笃,至能黜衣退食尽用于佛。
初,人大为倾信而悦助之。
赀斯萃,欲斯至。
自是每十其获不一入于佛,常私其九以自取。
人复觉之,信遂以衰,以故卒无有立而亡去之」。
予谓此无他也,由始信而终欺也,宜其无成效焉。
凡倡事之道,己必先信,犹惧人之莫应,矧己为不信而欲人之应,世未之闻,又独释氏哉!
今师营是像、作是殿,必有得于信之术矣,不然,何能遽有就之如是也!
尝闻东南人尤嗜于佛,至有倾赀举产以为奉而无爱者。
师向后能益谨其术而待之,庸知里人之有力者不尽为师之奉也(《穆参军集》卷下。)
四部丛刊本「县治」前有「常熟」二字。
尹师鲁河南集序1047年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五、《范文正公集》卷六、《河南先生文集》卷首、《欧阳修撰集》卷末、《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九、《容斋续笔》卷九、《源流至论别集》卷六、《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四四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南阳市邓州市
予观尧典舜歌而下,文章之作,醇醨迭变,代无穷乎。
惟抑末扬本,去郑复雅,左右圣人之道者难之。
近则唐贞元元和之间韩退之主盟于文,而古道最盛。
懿、僖以降,寖及五代,其体薄弱
皇朝柳仲涂起而麾之,髦俊率从焉。
仲涂门人能师经探道,有文于天下者多矣。
杨大年以应用之才,独步当世。
学者刻辞镂意,有希髣髴,未暇及古也。
其间甚者专事藻饰,破碎大雅,反谓古道不适于用,废而弗学者久之。
洛阳尹师鲁,少有高识,不逐时辈,从穆伯长游,力为古文。
师鲁深于《春秋》,故其文谨严,辞约而理精,章奏疏议,大见风采,士林方耸慕焉。
遽得欧阳永叔,从而大振之,由是天下之文一变而古。
其深有功于道欤!
师鲁天圣二年进士第,后中拔萃科从事西都
时洛守王文正沂公暨王文康公并加礼遇,遂引荐于朝,寘之文馆
寻以论事切直,贬监郢州市征。
后起为陕西经略判官,屡更边任。
起居舍人直龙图阁,知潞州
以前守平凉日,贷公食钱于将佐,议者不以情,复贬汉东节度副使
岁馀,监均州市征。
予方守南阳郡,一旦师鲁舁疾而来。
相见累日,无一言及后事,家人问之不答。
予即告之曰:「师鲁之行,将与韩公稚圭欧阳永叔述之,以贻后代。
君家虽贫,共当捐俸以资之。
君其端心靖神,无或后忧」。
师鲁举手曰:「公言尽矣,我不复云」。
翌日往视之,不获见,传言曰:「已别矣」。
遂隐几而卒。
故人诸生聚而泣之,且叹其精明如是,刚决如是。
死生不能乱其心,可不谓正乎!
死而不失其正,君子何少哉!
师鲁之才之行与其履历,则有永叔为之墓铭,稚圭为之墓表,此不备载。
噫!
师鲁有心于时,而多难不寿,所为文章,亦未尝编次。
惟先传于人者,索而类之,成十卷,亦足见其志也。
故序之。
浮图秘演诗集序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河南先生文集》卷五
浮图号文惠师秘演者过我,道欧阳永叔为其作诗序,苏子美贻之诗。
永叔老且衰,子美有「惜哉不栉被佛缚,不尔烜赫为名卿」之句。
予识二十年,当初见时,多与穆伯长游。
伯长明峻,人罕能与之合,独喜
善诗,复辨博,好论天下事,自谓浮图其服而儒其心。
若当世有势力者冠衣而振起之,必荦荦取奇节。
今老且穷,其为佛缚,讵得已邪?
伯长小州参军,已死;
老浮图,固其分。
之再来京师,不饮酒,不与人剧谈,颇自持谨,与世名浮图者不甚异。
之心岂与年俱衰乎?
永叔石曼卿始以知,见其衰而闻其壮所为,是以为之悲。
始健于诗,老而愈壮,不知年之衰。
予闻诗发于中,宁相戾邪?
老益更事,且不预世故,遂汩汩顺流俗,其外若衰,其中挺然,独于诗乃发之邪?
诗既多,为人所重,亦不自爱之,数客外方,颇逸去,录之凡三百馀篇云。
河南尹某序。
石曼卿诗集序 北宋 · 石介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徂徕石先生全集》卷一八、《苏舜钦集》卷一三、《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六○、《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一○七、《圣宋文选》卷一七、《皕宋楼藏书志》卷七五
诗之作,与人生偕者也。
函愉乐悲郁之气,必舒于言;
能者述之,传于律。
故其流行无穷,可以播管弦而交鬼神也。
古之有天下者,欲知风教之感、气俗之变,必立官司,采掇而监听之。
由是张弛其务,以足其所思,乃能享世长久,弊乱无由而生。
厥后官废,诗不传,在上者不复知民之所向,故政化颠悖,治道亡矣。
诗之于时,盖亦大物,于文字尤为古尚,但作者才致鄙迫不扬,不入其域耳。
国朝祥符中,民风豫而泰,操笔之士,率以丽藻为胜。
曼卿穆参军伯长,自任以古道,作之文,必经实,不放于世。
曼卿之诗,又特震奇秀发,盖能取古之所未至,皏讽物象之表,警时鼓众,未尝徒设。
虽能文者累数十百言,不能卒其义,独以劲语蟠泊,会而终于篇。
而复气横意举,飘出章句之外,学者不可寻其屏阈而依倚之。
其诗之豪者欤!
曼卿资宇轩豁,遇事辄盳,前后所为不可计,其遗亡而存者才三百馀篇,古律不异,分为二册。
一日觞予酒,作而谓予曰:「子贤于文而又知诗,能为我序诗乎」?
予应曰:「诺」。
遂有作。
欲使观者知诗之原于古,卒于用而已矣。
徂徕石守道撰。
苏氏文集序1051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欧阳文忠公集》卷四一、《苏学士文集》卷首、《记纂渊海》卷六○、《容斋随笔》卷九、《妙绝古今》卷四、《文献通考》卷二三四、《文章类选》卷六、《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一六、《文编》卷五三、《文章辨体汇选》卷三○五、《蜀中广记》卷九八、《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八二、同治《绵州志》卷四九、同治《彰明志》卷五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
予友苏子美之亡后四年,始得其平生文章遗稿于太子太傅杜公之家,而集录之以为十卷。
子美,杜氏婿也,遂以其集归之,而告于公曰:「斯文,金玉也,弃掷埋没粪土,不能销蚀
其见遗于一时,必有收而宝之于后世者。
虽其埋没而未出,其精气光怪已能常自发见,而物亦不能掩也。
故方其摈斥摧挫、流离穷厄之时,文章已自行于天下,虽其怨家仇人,及尝能出力而挤之死者,至其文章,则不能少毁而掩蔽之也。
凡人之情,忽近而贵远,子美屈于今世犹若此,其伸于后世宜如何也!
公其可无恨」。
予尝考前世文章政理之盛衰,而怪唐太宗致治几乎三王之盛,而文章不能革五代之馀习。
后百有馀年,韩、李之徒出,然后元和之文始复于古。
唐衰兵乱,又百馀年而圣宋兴,天下一定,晏然无事。
又几百年,而古文始盛于今。
自古治时少而乱时多,幸时治矣,文章或不能纯粹,或迟久而不相及,何其难之若是欤?
岂非难得其人欤?
苟一有其人,又幸而及出于治世,世其可不为之贵重而爱惜之欤?
嗟吾子美,以一酒食之过,至废为民而流落以死。
此其可以叹息流涕,而为当世仁人君子之职位宜与国家乐育贤材者惜也。
子美之齿少于予,而予学古文反在其后。
天圣之间,予举进士于有司,见时学者务以言语声偶擿裂号为时文,以相誇尚。
子美独与其兄才翁及穆参军伯长,作为古歌诗杂文,时人颇共非笑之,而子美不顾也。
其后天子患时文之弊,下诏书讽勉学者以近古,由是其风渐息,而学者稍趋于古焉。
子美为于举世不为之时,其始终自守,不牵世俗趋舍,可谓特立之士也。
子美官至大理评事集贤校理而废,后为湖州长史以卒,享年四十有一。
其状貌奇伟,望之昂然,而即之温温,久而愈可爱慕。
其材虽高,而人亦不甚嫉忌,其击而去之者,意不在子美也。
赖天子聪明仁圣,凡当时所指名而排斥,二三大臣而下,欲以子美为根而累之者,皆蒙保全,今并列于荣宠。
虽与子美同时饮酒得罪之人,多一时之豪俊,亦被收采,进显于朝廷。
子美独不幸死矣,岂非其命也?
悲夫!
庐陵欧阳修序。
崇信军节度副使检校尚书工部员外郎尹公墓表至和元年十二月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六 创作地点:山西省太原市
公讳洙,字师鲁,其先太原人
曾祖谊,以道晦乱世不仕。
祖文化,始以材行兴其家,官至都官郎中,赠刑部侍郎
仲宣,举明经,累长郡邑,廉恕明决,所至以循吏称。
虞部员外郎,以公贵,赠工部郎中
刑部葬其父河南,今为河南人
公幼聪敏喜学,无所不通,尤长于《春秋》,善议论,参质古今,开判凝滞,闻者欣服之。
天圣二年进士第,授绛州正平主簿,历河南府户曹参军邵武军判官,举书判拔萃,迁山南东道节度掌书记知河南府伊阳县
时天下无事,政阙不讲,以兵言者为妄人。
公乃著《叙燕》、《息戍》等十数篇,以斥时弊,时人服其有经世之才。
文康王公知而荐之,召试,充馆阁校勘,迁太子中允
文正范公开封府,每奏事,见上论时政,指丞相过失,贬知饶州
余公安道上疏论救,坐以朋党,贬监筠州酒税。
公慨然上书曰:「臣以仲淹忠谅有素,义兼师友,以比臣,臣当从坐」。
崇信军节度掌书记,监郢州商税。
欧阳公永叔移书让谏官不言,又贬夷陵
当是时,天下称为四贤。
唐州丁父忧
服除,复得太子中允知河南府长水县
赵元昊反,康定元年春,寇延州
大将刘平逆战陷虏,天子乃命文庄夏公都部署陕西之兵,开府永兴军经略招讨之,予与范公为之副,公为判官
未几,上遣翰林学士晁公宗悫入内都知守忠督出兵攻贼。
合府议,奏曰:「今将兴兵,尚未习练,愿谨边防,期以岁月平之」。
使还,而贼复寇镇戎军部将刘继宗禦之,为贼所败。
诏下切责,俾以进兵月日来上。
府中复议曰:「将在军,虽得以自便,然攻守大计,当禀算于朝廷」。
乃画攻守二策,余与公诣阙奏之,唯上所择。
诏取攻策。
已而难之,事方寝,贼复遣人以书叩延州伪请和,而大举兵寇泾原之山外,杀部署任福
公时在庆州,得泾原求援书,即移文庆帅,率其部将刘政锐兵数千人,便道走镇戎,未至,贼引去。
公奏为专,徙通判濠州,又改秦州
迁知泾州,徙渭州,兼管勾泾原路经略部署司事。
泾原葛帅怀敏覆军之后,伤夷残缺,千罅百漏,公夙夜抚葺,一道以完。
时宣徽使郑公陕西四路帅,主静边寨主刘沪议,遣其属官著作佐郎董士廉,与章川堡南入诸羌中,开道二百里,修水洛城,以通秦之援兵。
公曰:「贼数犯塞,必并兵一道。
五路帅之战兵,尝不登二万人,而当贼昊举国之众,吾兵所以屡为贼困者。
黄石河路来援,虽远水洛二日,而援师安然以济。
今无故夺诸羌田二百里,列堡屯师,坐耗刍粮不胜计,以冀秦援一二日之速,则吾兵愈分而边用不给矣」!
乃奏罢之便,诏从之。
会郑以府罢,改知永兴军,乃署前帅牒,饬等督役如初,二人者遂不奉诏,兴作不已。
公遣人召者再,不至,乃命瓦亭寨主张忠
复不受代。
部署狄公于是亲至德顺军,摄士廉下狱,差官按问。
而郑比奏本道沮等功,朝廷卒薄等罪,徙公庆州,而城水洛焉。
会庆帅孙公请终任,改知晋州
庆历四年契丹遣使报西戎元昊,诏河、陕三路要郡皆择人,徒知潞州
当范公之在二府也,余安道欧阳永叔辈,并为谏官,天下属望,诸公日竭忠献纳,不避权贵。
而公方勤劳塞上,迹远朝廷。
暨诸公相继罢去,向天下目之为贤者,执政指之为党,皆欲因事斥逐之。
士廉者即诣阙上书,以水洛事讼公,且诬公在渭有盗赃。
制使承风指,按验百端,不能得一毫以污公。
部将孙用者,出于军校,尝自京取民息钱,至官贫不能偿,公与狄公惜其材,乃分假公使钱俾偿其民,而月取其俸偿于官。
逮按问,而钱先已输官矣。
坐此贬公崇信军节度副使,徙监均州酒税。
得疾,沿牒至南阳访医药。
疾革,对宾客、妻子无一戚言,整冠带,盥濯,怡然隐几而卒,时年四十七,庆历七年四月十日也。
公天性慈仁,内刚外和,凡事有小而可矜者,必恻然不忍,发见颜貌。
及临大节,断大事,则心如金石,虽鼎镬前列,不可变也。
在军谦勤爱士,虽悍夫冗列,皆降意容接,故人人愿尽其力。
所至郡邑,修设条教,务以实惠及下,去则人思之。
文章自唐衰,历五代日沦浅俗,寖以大敝。
本朝柳公仲涂始以古道发明之,后卒不能振。
天圣初,公独与穆参军伯长矫时所尚,力以古文为主。
次得欧阳永叔以雄词鼓动之,于是后学大悟,文风一变,使我宋之文章,将踰唐汉而蹑三代者,公之功为最多。
初,朝廷之将用攻策也,命葛怀敏鄜延道,勒兵绥、宥间,攻贼积聚,招怀种族,夺其要害而保障之。
贼知朝廷之威,必翻然来服,则久而易制。
公曰:「是行也,不患将卒无勇,患应敌寡谋耳」。
乃自请参议怀敏行营军事。
有诏如请,而事中罢。
今夫文武之士,平居议论慷慨,自谓忠义勇决,世无及者。
一旦遇急难而试之,往往魄丧气夺,百计避脱,虽以富贵诱之,犹掉臂而不顾。
余居边久,阅人多矣,如公挺然忘身以为国家者,天下不知有几人?
呜呼!
以公文武之才,荦荦然震暴天下之如是,曾不得一纾所蕴于公卿之位,辅致太平之业,而反遭罹谗毁,遂终贬官,此当世守道之士所以仰天叹呼,疑为善而得祸,而中人者引以为监,思择利而自安也。
然上以聪明仁恕御天下,一细民之枉必矜而获辨,如公以文致其罪,未有抑而不申者也。
故当时指以党而排去者,不四三年间,皆复显官,处大任。
使公年且及此,其进擢可量哉?
奈何乎天不与公之寿也,悲夫!
公累迁官至起居舍人直龙图阁
娶张氏,鹿邑县,以顺以慈,克正家道,后公七年而亡。
兄源,太常博士,亦以文行称于世;
弟湘,三班奉职
冲,秀州华亭主簿
涛、泳,未仕,并先公而卒;
沂,资性淳茂,动谨门法。
子男四人:长曰朴,奇隽博学,有父风,其二未名,俱早世;
其幼曰构,今方十岁。
女五人:长适虞部员外郎张景宪,次继适张氏;
次适太常寺太祝谢景平
次二人未嫁。
侄材,文学器识,足以嗣公,而敦尚名节,无仕进意。
至和元年十二月日,沂、材举公、夫人之丧,葬于缑氏县某乡之某原,从吉卜也。
范公尝以书谓余曰:「世之知师鲁者莫如公,余已为其集序矣,墓有表,请公文以信后世」。
余应之曰:「余实知师鲁者,又得其进斥本末为最详,其敢以辞」?
既实书其事矣,又考性命之说,而表于墓曰:
呜呼!
自古圣贤,必推性命。
如公之文武杰立,而贯以忠义兮,此天之性。
位不大显,遭谗而跌,且不寿兮,此天之命。
不能以兼适兮,尚一归于默定。
昧者不思而妄求兮,徒自奔于邪径。
故公临祸福生死而曾不少变兮,是能安性命而归正。
大名赫然日月之光兮,亘万古而增莹。
吾闻善人者天必报其后兮,宜嗣人之蒙庆(《安阳集》卷四七。又见《河南先生文集》附录,《名臣碑传琬琰集》上集卷一六,乾隆河南府志》卷八九,《偃师金石遗文补录》卷九,嘉庆孟津县志》卷一一。)
任:原误「仕」据明本、四库本改。
穆先生1035年 北宋 · 苏舜钦
 出处:全宋文卷八八一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呜呼!
穆伯长明道元年夏客死于淮西道中,友人苏叔才子美作诗悼之,遣人驰吊之。
痛夫道不光,予又次其一二行以鉴于世,为文哀之。
先生字伯长名脩,幼嗜书,不事章句,必求道之本原,皆记生徒无意处,熟习评论之。
性刚峭,喜于背俗,不肯下与庸人小合,愿交者多固拒之。
议事坚明,上下合古,皆可录。
然好诋卿弼,斥言时病,谨细后生畏闻之。
又独为古文,其语深峭宏大,羞为礼部格诗赋。
咸平中,举进士,得出身,调泰州司理参军,牧守称其才,贰郡者恶之。
又尝以言忤贰郡者,守病告,贰郡者私黠吏使诬告先生赂,具狱聚左證,后召先生,使众参考之,由是贬池州
中道窜诣阙下,叩登闻鼓称冤,会贰郡者死,复受谴于朝。
后累恩得为蔡州参军
先生自废来,读书益勤,为文章益根柢于道,然耻以文干有位,以故困甚。
张文节守亳,亳之士豪者作佛庙,文节使以骑召先生作记。
记成,竟不窜士名,士以白金五斤遗之曰:「枉先生之文,愿以此为寿」。
又使周旋者曰:「士所以遗者,乞载名于石,图不朽耳」。
既而亟召士让之,投金庭下,遂俶装去郡,士谢之,终不受。
常语人曰:「宁区区糊口为旅人,终不为匪人辱吾文也」。
天圣末丞相有欲置为学官者,耻诣谒之,竟不得。
尝客京师南河邸中,往往醉,暮归过之,如不省持者。
夜半,邸人犹闻其诵吟喟叹声,因隙窥之,则张灯危坐,苦矉执卷以至曙,用是贷其资。
母丧,徒跣自负成葬,日诵《孝经》、《丧记》,未尝观佛书、饭浮屠氏也。
识者怜哀之,或厚遗,则必为盗取去,不然且病,或妻子卒。
后得柳子厚文,刻货之,售者甚少。
踰年,积得百缗,一子辄死。
将还淮西,道遇病,气结塞胸中不下,遂卒。
嘻吁!
天之厌文久矣,先生竟以黜废穷苦终其身,顾其道宜不容于今世。
然由赋数踦只,常罹兵贼恶少辈所辱困,其节行至死不变。
有孤,懦且幼,遗文散坠不收,伯长之道,竟已矣乎!
初,先生死,梁坚自解以书走上党遗予,欲访其文,俾予集序之。
去年赴举京师,历问人,终不复得一篇,惟有《任中正尚书家庙碑》、《静胜亭记》、《徐生墓志》、《蔡州塔记》,皆平昔所为,又不足成卷。
今舅氏守蔡,近以书使存其家,且求其所著文字,未至间,作文哀之。
道不胜于命,命不会于时,吁嗟先生竟胡为(《苏学士文集》卷一五。又见《皇朝文鉴》卷一三二,《河南穆公集》附录《穆参军遗事》,《三续古文奇赏》卷二六,《宋元学案补遗》卷九。)
「售」上原有「值」字,据《皇朝文鉴》、《穆参军遗事》删。
武溪集序 北宋 · 周源
 出处:全宋文卷九八八、《武溪集》卷首、《皕宋楼藏书志》卷七三
夫性之相近,其得也深;
文之参尚,其体不一。
甘辛互嗜,华质异好,其所由来尚矣。
尚书余公之才长于应变,文亦如之,不名一体。
初举进士天禧天圣之间尚华侈,公以词章鼓行名场,取高第。
尹师鲁拔萃科,公又为冠。
穆伯长欧阳永叔起文复古,公亦变体,弃取质,以道理相交,与欧阳、蔡诸公埒名价。
当时公卿士大夫碑碣铭志、亭馆记引、道释观寺撰述,不得公文为不孝不可,四方砻石镵辞声相闻。
晚节芸殖不落,积原涵深,益工邃密。
公倜傥负气节,以功业为己任,以文章帖职丽正,落落不常。
范文正以直言贬逐远郡,公以章救解,忤权贵,夺职监筠州商税。
仁宗庆历中揽治迩英,复置谏官四员,公与欧阳、蔡公并命。
益奋不顾,争抨权倖,溢于文辞。
知制诰
使北戎者三,究机会,辨方言,赋诗虏庭。
少文者作丞相,忌公座习蕃语,出知吉州
不快意,夺官。
屏居曲江凡六年,游山水,益自肆于文学
起知虔州,宅父忧。
蛮獠侬智高闭形穴中,积年蓄锐兵,一日乘虚捣十馀州。
公以农兵捍乡里。
州将以公方略闻于朝,起公于家,知潭州
未几经略岭西,制贼盗。
公以轻兵踔番禺城下,料贼势,独上言:「贼无他志,止欲复旧穴尔」。
宽朝廷南顾忧。
遂与狄宣徽青、孙密谏沔以兵邀归路。
贼兵精甚,逆战归仁铺。
我军出左右翼,横绝贼阵,以铁檛击之,尽殪,独其首窜窟穴。
兵驰其地,胁特磨酋豪诛智高,并擒母子以献,戮于稿街。
崖为文,筑京观于邕,作记以旌武功。
志与气两雄,故观公之文可以知其武矣。
复镇潭,帅青与广,声张实副。
才大取忌,官止八座,不登三事;
文不化成,儒效不极,贤人君子所以为之赍咨痛惜矣。
嗣子尚书屯田员外郎仲荀编公遗稿,得古律诗一百二十,碑志记五十,议论箴碣表五十三,制诰九十八,判五十五,表状启七十五,祭文六,凡二十卷。
泣而谓源曰:「先人知君深,常五荐君于朝,得君文及书,必命别藏巾箧。
序先人集,非君而谁」?
源不敢辞,而为序云。
朝奉郎尚书屯田郎中骑都尉赐绯鱼袋周源书。
陈秀才明州1112年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二、《嵩山文集》卷一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宁波市
说之启,陈君秀才足下:比蒙见临,昨日又辱长书,仰叹文旨甚高,非所宜施也。
说之驽下,虽少得师友而无成,老矣,所尚者不过先儒传注之说,其有甚不得已,而必当改易者,低徊顾瞻,宁失之怯,而不敢过乎勇,又何敢借申韩以为奇险,而攘释老以增高远哉?
大要是知蛇本无足耳,身被俗学之名而甘之,何所逃?
足下乃独谓之古学,何耶?
去吾嵩颍,乘兴宦游江湖数千里之外,往往指其衣巾而笑之,又性率不自昧,辄辩南北之学,虽途人而怒目怀雠者有矣。
足下复尔称誉之,何耶?
人之嗜好,盐梅不同,一至此耶?
夫子既没,洙泗之上,并汾之间,孰有如曾子子思有功于斯文者?
世乃略而不道,似古人无曾、孔、荀、孟之语。
在本朝则柳仲涂张晦之穆伯长贾公疏诸公皆尊孔氏,以振我国家礼乐文明之风者,奈何后生漫不知其姓名,则目前碌碌尚何为哉!
足下所责于不肖者,抑又何耶?
无或贻足下之悔乎?
政此多雨,江步艰难,未及往谒,先此布意。
不宣。
十月二十三日嵩山晁说之上。
钱申伯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嵩山文集》卷一五
说之启,申伯足下:人来,始知舟人不至镇江,而复甚愧为荣问之报者不时也。
念足下之言非若近日士子率然操笔以自可者,其用几年之学,为此一日之言乎?
甚善甚善。
况唯《易》之问而他经不与乎?
以三才论作《易》之本意,而率归于人事,穷极易家师弟子授受之源委,而有意于家法,责京房不保其身,扬雄不纯其行,王弼何晏荀况本致寇之小人,管辂郭璞、一行未免为窥观之贞女,乌睹洁净之为《易》哉?
乃独推功于穆伯长刘原父邵尧夫,则独立不惧以济斯世者,孰得与吾申伯并邪?
尚容逋亡之老,以仅存之躯,妄鸣而取笑耶?
虽然,左氏之卦变恐自有一书,如焦氏《易林》之类,今不复存,则亦难为乎其言也。
一卦必具八变,三易不相为用,七事不著于当时,九师自擅于淮南,则又亦亡言可也。
王弼始以庄老蟊贼《易》象,固有罪矣。
其在庄周谓六合之外存而勿论,六合之类论而不议,《春秋》经世议而不辩,则君子犹称笃论也。
今南方之学,辞必论,句必议,字必辩,最为穿凿傅会之端也,惟申伯为能谅之。
嗟夫,《易》之所以洗心者,所以明乎忧患与!
故者其居则观象而玩辞,动则观变而玩占者,老仆方以此自勉,则何敢后乎申伯之奉哉!
如何如何?
三月二十五日说之申伯足下。
传易堂记1107年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五、《嵩山文集》卷一六、《古文渊鉴》卷五六、《宋元学案补遗》卷九、一○、同治《清丰县志》卷九、《曹南文献录》卷六三 创作地点:山西省运城市芮城县
古者六艺之学必谨师授,其称是人经明有家法,至东都犹甚严也。
商瞿子木受《易》孔子,五传而至汉齐田何子装,汉之《易》家盖自田何始,而上未尝有书。
魏管辂谓《易》安可注者,其得先儒之心欤!
古今学者咸谓卜子夏受《易》孔子而为之传,然太史公刘向父子、班固皆不论著,唐刘子玄知其伪矣。
是书亡不传于今,今号为《子夏易传》者,《崇文总目》亦斥其非是,而不知其所作之人,予知其为唐张弧之《易》也。
子夏亦未尝有书,而以《易》之道教授西河,其后汾晋之间《易》以故特盛欤。
汉自田何东武王同洛阳周王孙丁宽齐服生四人者,乃始为之传矣。
然王氏、周氏、服氏书各二篇,丁氏八篇,亦不过训诂举大义云耳,岂为巧慧组绣之靡也耶?
而《易》家著书则自王同始,淄川杨何,所谓「易杨」者是也。
丁宽授砀田王孙王孙施雠东海孟喜琅邪梁丘贺三家,又皆列于学官,最为盛矣。
其弟子颛门者众,厥后又有东郡京房之学亦得立,而学官则自杨何始。
又其后有东莱费直之《易》,有沛高相之《易》,唯传民间。
此三家者虽户牖不同,而堂奥之安则一也。
盖皆兼三才,而备错总极变通焉。
谓其学即孟氏学,自言出于丁将军,讵弗信耶?
惟费氏之传晚而益盛,东都陈元、郑众马融郑玄荀爽魏王肃王弼皆其人也。
而上,莫敢悖其所传。
年少,厌旧喜新,乃一切摈弃师法,攘庄老恍惚虚无之论,专于人事,以快后生耳目,而称为《易》之妙,乃不知《易》之奥妙自有所在,而无用庄老汨之也。
譬之惰农乞市以饱,而弗顾南亩之可耘耔,惜哉!
《易》之杂乎庄老而专明人事,则自王弼始,《易》家乃始失其所传焉。
梁丘、施、孟三家于是乎亡于晋,而孟氏、京氏有书无师矣。
江左祖尚玄虚,之学滋得以盛。
然其初,虞翻传其家五世孟氏之学,为时推重。
晋王庾虽清谈,而专立郑学。
干宝辈犹不忘乎京氏,而孙盛诋弼之傅会浮丽,又已力矣。
宋元嘉欲矜学校之,而王、郑两立,逮颜延之祭酒而黜郑置王,齐之王学遂大盛。
陆澄《贻王俭书》云:「《易》自商瞿之后,虽有异家之学,同以象数为宗。
数年后乃有王弼之说。
王济云,所误者多,何必能顿废前儒?
予赏味其言,未尝不三叹息之也」。
王俭在位,善澄之言,于是学者略知郑矣。
梁何胤之徒,又窃释氏空有所能异端而誇于,斯又弼之罪人也。
其在河北诸儒,则专祖郑氏,所谓衣冠礼乐尽在中原者,此亦其躅也。
不幸隋兴,缙绅学士反浮丽是慕,之学遂为中原之师,而唐因之,于是乎《易》家古法始泯灭无闻矣。
然隋汾晋之间有仲长子光、关子明、王仲华、王通辈,传《易》自有指归,不失乎古,得非子夏之遗风哉?
汉严君平扬子云魏管辂晋郭璞孙登、隋关朗唐僧一行玄真子张志和,其于《易》又特最深矣。
是谓一世伟人,非有所待而兴,亦莫得而沮溺之也。
至有宋,华山希夷先生陈抟图南以《易》授终南徵君明逸明逸汶阳穆参军脩伯长,而武功苏舜钦子美亦尝从伯长学,伯长青州李之才挺之挺之河南邵康节先生雍尧夫
康节先生天资既卓越不群,而夜不施枕,惟《易》之学者三十年,其兼三才而错总变通之妙始大著明矣。
自希夷而来,皆未尝有书,乃如子木子夏之初欤!
庐江范谔昌者,亦尝受《易》于种徵君昌授彭城刘牧,而聱隅先生黄晞陈纯臣之徒,皆由范氏知名者也。
其于康节之《易》,源委初同,而浅深不伦矣。
华山旧有希夷先生祠堂,而种徵君实关辅之望,后之好事者并以绘徵君之像,山中有隐者又知传《易》之所自,而并康节先生之像绘焉,榜之曰传易堂。
游是山者,徘徊俯仰三峰万仞之峥嵘崷崒,其意壮矣。
斯堂,睹三先生之貌,耸然加敬。
逖观上古圣人画卦之本意,而知夫防忧患于几微,身与《易》准,则向之所揽者又将忘之矣,不亦伟乎!
是堂之传,其与山镇俱不朽欤!
康节先生之子伯温说之服勤康节之学,俾为之记,不得辞,乃具道《易》之授受本末、兴废得失之由,以尊三先生之道,亦且效藏诸名山之意云。
大观元年丁亥十有一月甲戌嵩山晁说之记。
李挺之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七、《嵩山文集》卷一九、《宾退录》卷二
李之才字挺之青社人天圣八年同进士出身
为人朴且率,自信,无少矫厉。
河南穆伯长伯长性卞严寡合,虽挺之亦频在诃怒中。
挺之先生益谨,尝与参校柳文者累月,卒能受《易》。
苏子美亦从伯长学《易》,其专授受者惟挺之
伯长之《易》受之种徵君明逸,种徵君受之希夷先生陈图南,其流源为最远。
究观三才象数变通,非若晚出尚辞以自名者。
挺之初为卫州获嘉县主簿,权共城
所谓康节先生邵尧夫者,时居母忧于苏门山百源之上,布裘菜食,且躬爨以养其父。
挺之叩门上谒,劳苦之曰:「好学笃志果何以」?
康节曰:「简策迹外未有迹也」。
挺之曰:「君非迹简策者,其如物理之学何」!
他日则又曰:「物理之学学矣,不有性命之学乎」?
康节谨再拜,悉受业。
于书则先视之以陆淳《春秋意》,欲以《春秋》表仪五经。
既可语五经大旨,则授《易》而终焉。
世所谓康节先生之《易》者,实受之挺之
挺之器大,难乎识者,栖迟久不调,或惜之,则曰:「宜少贬以荣进」。
友人石曼卿独曰:「时不足以容君,君盍不弃之隐去」?
再调孟州司法参军,时范忠献公守孟,亦莫之知也。
忠献初建节钺,帅延安,送者不用故事,出境外,挺之独别近郊。
或病之,不顾也。
居顷之,忠献安陆挺之沿檄见之洛阳,前日远境之客无一人来者。
忠献于是乎恨知挺之之晚。
友人尹师鲁以书荐挺之叶舍人道卿,因石曼卿致之曰:「孟州司法参军李之才,年三十九,能为古文章,语直意邃,不肆不窘,固足以蹈及前辈,非所敢品目。
而安于卑位,颇无仕进意,人罕能知之。
其才又达世务,使少用于世,必过人远甚。
家贫无赀,不能决其归心,知之者当成之」。
曼卿师鲁曰:「今之业文好古之士至鲜且不张,苟遗若人,其学益衰矣。
师鲁当尽心以成之者也」。
延年素不喜屈谒贵仕,以挺之书,凡四五至道卿之门,通焉而后已。
道卿且乐荐之,以是不悔。
挺之遂得应铨新格,有保任五人,大理寺丞,为缑氏
未行,会曼卿龙图阁吴学士遵路调兵河东,辟挺之泽州签署判官
于是泽人刘仲更挺之受历法,世称刘仲更之历远出古今,上有扬雄张衡之所未喻者,实受之挺之
在泽转殿中丞
丁母忧,甫除丧,暴卒于怀州守舍。
时友人尹子渐守怀也,实庆历五年二月
子渐挺之过哀,感疾,不踰月亦卒。
挺之青社后十有二年,一子以疾卒。
又二十有四年,有侄君翁乞康节表其墓,曰:「求于天下,得闻道之君子李公以师焉」。
嵩隐晁说之曰:士生而不能以其所学及乎世,死又不得以名觉乎后之人,岂大雅君子之志哉?
李先生者,师事穆伯长,友石曼卿尹子渐师鲁,其为弟子者曰邵康节刘仲更
侧闻史氏为六人者立传,独不及李先生,何耶?
辄论次以待他日史官采择。
河南邵伯温曰:李挺之康节先生之师也。
昔尝闻之先公曰:挺之尹子渐貌相类,又相友善,挺之死于子渐官舍,子渐哭之恸,遂得疾以卒。
呜呼,二人者,乃所谓朋友欤!
江西诗社宗派图序1133年 宋 · 吕本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九七、《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四八、黄文节公年谱、同治《义宁府志》卷三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
古文衰于汉末,先秦古书存者,为学士大夫剽窃之资,五言之妙,与《三百篇》、《离骚》争烈可也。
自李、杜之出,后莫能及。
韩、柳、孟郊张籍诸人,自出机杼,别成一家。
元和之末,无足论者。
衰至唐末极矣,然乐府、长短句,有一唱三叹之音。
至国朝文物大备,穆伯长尹师鲁始为古文,成于欧阳氏。
歌诗至于豫章,始大出而力振之,后学者同作并和,尽发千古之秘,亡馀蕴矣。
录其名字曰江西宗派,其原流皆出豫章也。
宗派之祖曰山谷,其次陈师道(无已)潘大临邠老谢逸无逸洪朋龟父洪刍驹父饶节德操、乃如壁也)
祖可正平徐俯师川林修子仁洪炎玉父汪革信民李錞希声韩驹子苍李彭商老晁冲之叔用江端本子之杨符信祖谢迈幼槃夏倪均父林敏功潘大观王直方立之、善权、巽中高荷子勉,凡二十五人。
按:《云麓漫钞》卷一四,涉闻梓旧本。
王介甫文集序1140年5月 南宋 · 黄彦平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七七、《三馀集》卷四、《临川先生文集》卷首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
绍兴重刊《临川集》者,郡人王丞相介甫之文,知州事桐庐詹大和甄老所谱而校也。
艺祖神武定天下,列圣右文而守之,江西士大夫多秀而文,挟所长与时而奋。
王元之杨大年笃尚音律,而元献晏公臻其妙;
柳仲涂穆伯长倡古文,而文忠欧阳公集其成。
南丰曾子固豫章黄鲁直,亦所谓编之乎诗书之册而无愧者也。
丞相早登文忠之门,晚跻元献之位,子固之所深交,而鲁直称为不朽。
近世诸贤旧业,其乡郡皆悉刊行,而丞相之文流布闽浙,顾此郡独因循不暇,子詹子所为奋然成之者也。
纸墨既具,久而未出,一日谓客曰:「读书未破万卷,不可妄下雌黄;
雠正之难,自非刘向扬雄莫胜其任。
吾今所校本,仍闽浙之旧尔,先后失次,讹舛尚多,念少迟之,尽更其失,而虑岁之不我与也,计为之」!
客曰:「不然。
皋、苏不世出,天下未尝废律;
刘、扬不世出,天下未尝废书。
凡吾所为,将以备临川之故事也,以小不备而忘其大不备,士夫披阅终无时矣。
明窗净榻,永昼清风,日思误书,自是一适。
若览而不觉其误,误而不能思,思而不能得,虽刘、扬复生,将如彼何哉」!
詹子曰:「善。
客其为我志之」。
韩淳诂训唐柳先生文集序 南宋 · 王咨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天禄琳琅书目》卷三
本朝古文始自河南穆修伯长,实宗韩、柳。
韩之文定于诸钜公之手,而集亦经伯长是正。
胥山沈晦复相雠正,比伯长加详,然其机杼原委要未呈露。
仲韶先注释韩集,学者争传其书,而斯文加密。
仲韶发之,孰窥其秘?
答黄循圣书 南宋 · 陈长方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七三、《唯室集》卷二
辱书见示以《易》数之学。
公之精明超卓,去仆万万,且不能知,仆亦何由知之耶?
昔者侧闻于先生长者,敢以其所闻为左右献。
大抵有英气之人多不能闲,如循圣之材,未为时用,故务穷世之所不知。
然而数学虽出于《易》,是亦天地间一术也。
既谓之术,则非所谓先得我心同然者矣,故必待因人而后知之。
邵尧夫得于李挺之穆伯长得于陈希夷,此耳目所接者也。
管辂郭璞、关子明之流计亦各有授受,特时代相远,史无其传,故不得而知尔。
虽公高识深思,恐未遇知《易》数之人,则未得其要,徒弊精神而已。
人物如吾循圣,有用实材也,愿公先究《易》理,使他日施为动中事机,则仆等辈亦将被公之惠。
欲知《易》理,不出「太极」二字。
二字须深思,人多于混茫无朕之前指一物曰太极,非知《易》者也。
知所谓太极,则自《乾》、《坤》、《屯》、《蒙》,屈伸错综,至于《既济》、《未济》,犹一旨也。
然仆之为是言,计公读之,味如嚼蜡,意必不快。
然公苟不遗葑菲、黜聪明、平意气,反求之心,功不半前之为,则必有得,而且知我之斯言与前之为岂不相万耶?
前乎今万世也,后乎今无终穷也,公一切含具无馀。
若黜聪明、平意气以求之,则观察照烛,易如屈伸臂,了如镜中形,岂待索卦观象而后知之哉!
然而知之与否皆外事也,君子亦不汲于知之。
嘻!
人之,周人以为腐鼠也;
燕市之朽骨,或者以为龙媒也。
仆之肆其言,循圣将以为腐鼠乎?
龙媒乎?
必居一于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