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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忠简公文集序嘉定十四年十二月 南宋 · 楼昉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七二、《宗忠简集》卷首、《南宋文录录》卷一六
靖康丁未高宗再使斡离不军时,敌情叵测,中外危栗。
宗忠简公守磁,则决策留行,于是适济、适邯郸、适大名、适睢阳,遂登大宝。
中兴之业,实始基焉,宗公力也。
公之初意,欲正位号,系天下心,因以羽檄天下兵,济师河朔,旋轸旧京。
其迂回宿留,东南其辙者,乃汪、黄谬计,非公本谋也。
公既与汪、黄异议,不复预闻幕府事。
高宗藉其壮谋,既留命居,旋升尹正,驾驭群雄,招降剧盗,兵彊士勇,法力诛必,敌连岁不敢犯境。
于是清宫除道,谋还二圣,奉迎大驾。
汪、黄益忌之,凡公奏请,皆留中不下。
自伤不得展布,疽发背以死。
公之勋业,虽不克竟,而英魂毅魄,皭然与日争光可也!
儿时固已得公芳规于四明所刊《遗事》中,真所谓胆大于躯者,意其语言文字当亦称是。
客授金华,始获拜公像。
公之曾孙有德出示遗文若干种,因为补缀而袭藏之。
适守南徐,公在焉,会部使者乔行简摄郡事,筑僧庐于墓左,创祠堂于学宫,总饷岳公珂、太守赵公善相继命有德主烝尝,所以风厉扶植之意甚厚。
郡博士方君符尤所向慕,请以有德所授遗文锓梓,遂掇取《遗事》中所载表疏,次第其日月,而并刻之。
公前后奏请为回銮而发者,凡二十有四,其血诚赤心,因可想见。
他文虽单言半字,无非从忠义中流出。
公亡而杜充代帅,王业偏安,盖始于此。
公之规模志节,罕有能道之者,况其遗文乎!
若诸公表扬忠烈,例应得书。
嘉定辛巳十有二月,鄞人楼昉拜手书。
题系年录1221年1月1日 南宋 · 刘克庄
七言律诗 押庚韵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炎绍诸贤虑未精,今追遗恨尚难平。
区区王谢营南渡,草草江徐议北征。
往日中丞甘结好,暮年都督始知兵。
可怜白发宗留守,力请銮舆幸旧京。
贾似道故父太师魏国公涉特进封魏郡王制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一二
朕率由旧章,称秩元祀。
奉璋助祭,冠使领于合宫
彻俎均釐,先宰衡之祢庙。
矧英爽尚存于遗烈,岂褒崇可限于常寻?
具官某故父具官某,蔚乎名臣,事我宁考。
入则簪笔持橐而上雍,出则轻裘缓带而帅边。
红衲之降附滋多,玉帐之规恢甚远。
忠臣义士,知祖逖誓江之心;
故老遗黎,悲宗泽过河之志。
事载太史,庆钟象贤。
于皇家有再造之功,为严考缵未成之绪。
露布奏行营之捷,氛祲扫清;
衮衣侍清庙之祠,月星明概。
凡今者弥缝之妙用,皆向焉传授之义方。
噫!
文右飨之,成礼赖上公之相;
魏大名也,剖符峻异姓之王。
益阐幽光,永垂来裔。
(《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七二。)
彻:原缺,据清抄本补。
宗忠简遗事序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一、《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八
自古夷狄如苗、、昆夷、猃狁之类,不过蚊虻然,驱之足矣。
至春秋之吴、楚,稍如蛇豕,荐食中国,小者争霸,大者问鼎。
于斯时也,非一夷吾出而以身当之,举天下皆左衽矣。
厥后狄难莫惨于晋之永嘉夷甫劝勒称尊,茂弘定都江表,伯仁对泣新亭而已,惟越石士稚出而以身当之。
越石之言曰:「臣与二虏势不并立,聪、勒不枭,臣无归志」。
士稚之言曰:「祖逖不能澄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
故能以一残弊荆州与勒对垒,以三千衰队剪荆棘,立府县,使河南尽为晋土。
余读史至此,未尝不嘉其志气之壮,而惜其功业之不遂。
靖康之祸,略如永嘉,有张大女真可畏如虎如蛟者,有劝河北诸郡清野者,有止勤王之师者,有秉汗马牵牛之笔者,惟忠定李公忠简宗公忠献张公出而以身当之,而宗公之事尤难。
其领开封也,粘、斡虽去,尚屯兵河上,都人懔懔,莫有固志。
公至旬月,军民按堵,拊凋瘵以恩,驭豪猾以威,降胡溃卒,望风向附。
两河群盗百万,号公「宗爷」,愿效死力,山寨豪杰皆自备粮械,听公调发。
公因人心奋激,尅期北向,二十四疏请上回銮以系众心,「臣当躬冒矢石,为诸将先」,优诏嘉叹。
而有阴沮之者,公忧郁,疡生于背。
诸将问疾,公曰:「吾固无恙,若等能灭雠虏,吾死无恨」。
众皆泣。
属纩,犹呼「过河」者三,忠臣义士闻而痛之。
初,虏不敢越汴而南,以公在焉。
后使杜充代公,虏始越汴犯淮,大驾去淮幸浙,而中原遂幅裂矣。
余尝论之,忠定初相,擢公尹京,遣傅亮张所使两河,譬之于弈,止此两着,坏局可活矣。
于是忠定仅七十馀日策免,公赍志以殁,忠献亦不久于位,相十九年,名臣良将皆死其手。
乌乎,天也!
公与汪、黄皆霸府旧僚,二人方希世用事,公奏记大元帅,以近刚正、远柔邪为先,若阴讽之者。
又显斥之曰:「潜善闽人伯彦徽人,朝夕赞陛下南幸,弃河南北、京东西淮南陕西七路千百万生灵如粪壤草芥,不知二三大臣何故厚于贼虏、薄于国家如此」。
二人见之,滋怒。
初,大元师偕王云出使,非公守磁遮留帐殿,几堕虏计,汪、黄虽切齿于公而不能害,天子保全之也。
孔明论「先汉以亲贤臣而隆,后汉以亲小人而颓」,与公正邪之论合。
古之人有读乐毅而泣者,有读《出师表》而泪满襟者,余于公奏篇亦云。
公始辞吕参政惠卿辟书,中忤林灵素黜谪,晚稍见用,尹京时已六十九,明年而薨。
世治则不识真卿之面,国难则能抗越石、士稚之志,使夫子复生,必有微管之叹矣。
公《遗事》行世已久,今连帅宝谟王公镕,公外孙也,稍采摭旧闻以傅益之。
宝谟公衣绣授钺于闽,劾大吏,绳巨猾,歼逋寇,条约清明,令行禁止,有公之风。
杜郎中墓志铭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
杜氏自唐入本朝,世有钜人。
宣献公为元和名宰,传五世至龙图阁学士镐,为淳化祥符醇儒
七世至天章阁待制杞,为庆历能臣
十一世至公,讳颖字清老,于朝奉郎、赠正奉大夫炤为曾大父,于右朝请大夫江西提举常平圯为大父,于右通直郎、知万载县、累赠中大夫铎为父,令人黄氏,母也。
以祖泽为尤溪主簿,革板籍欺隐,老吏骇伏。
民有腰金夜出不还者,巡尉访之无迹,公至其所,有叟诵经众中,公叱从吏收缚,叟具服实杀此人取金,弃尸某所,如言而获。
或问奚自知之,公曰:「叟尾吾出郭,营营往来,吾固得之矣」。
赣州观察推官太守施司谏元之绳吏急,一日缄片纸来云:「某吏方游饮,亟簿录其家」。
公袖还之曰:「罪由逻发,惧者众矣」。
施公矍然,为罢逻卒
去为弋阳丞,摄令永丰
前此负课为六邑殿,公约逋户自输。
吏请逮治违期者,公榜吏百,复为宽期,民争输恐后,更以最闻。
及去,民相率诣州,谢得贤令。
太守郑侍郎汝谐叹息,具剡牍。
公谢曰:「某未及格,愿逊同官」。
郑公曰:「某知荐贤,不计君用不用也」。
改秩宰建之瓯宁、吉之龙泉
公以瓯宁命脉在盐,徒督赋无益,悉力漕盐,民赖以宽。
龙泉参半溪洞,公拊以恩,皆相告曰:「官常欲薙狝我曹,今明府教我如子,谨勿负之」。
相劝以奉腰束,出赋租。
二邑皆号难治,公精敏绝人,午漏下即庭空无事。
主管淮西安抚司机宜文字,适佐武帅,帐下暴横,公随事规切。
逻将恃帅信任为奸利,公发其罪,黥远方。
有旨荐士,从官以公应诏,擢知通州
濒海多盗,官兵反与为地,公奏斥懦贪,奖拔勇廉,下令得盗赀十予七,皆争自奋。
始公未至,郡获剧盗,吏受贿轻其辞奏,奏下当黥,已论决,复群劫,公命皆断手以徇。
通岁发卒二百为虏使挽舟,盗乘其间,公僦夫代卒,盗不得发。
属邑民或窝盗,杀捕吏,阻击邮卒,公禽获斩之。
乃新学校,精课试,拔其俊秀,相与亢礼,士风一变。
祷旱普照,水涌起澡瓶中高数尺,雨三日,岁大熟。
召为太府寺丞
入对,乞于崇明料角之间造大艘五十,募卒千,分番更处,外备沧、景,内与黄鱼、许浦声势相接。
海道者以公言为然。
左藏吏始不敢以败恶物入府库,惠民吏始不敢以贵细药售权豪。
户部郎中
诸路负版曹钱巨万,郎官日押催符,其实操纵一出吏口。
公始以季为限,既期,所负十减六七。
时兴师北伐,公轮对言:「国家旰食自此始矣」。
又乞诏朝臣皆得荐士。
丐外,除江西提点刑狱
募兵方急,诸郡希赏,至驱掠市人,吉、南安士民皇骇避匿,公黥数吏然后定。
监司久不按吏,所下文书多寝不报,公厉风采,严条约,尤恶饕墨。
抚吏据民妻,使入州宅教歌舞,公逮捕流之海岛,以妻还民。
郡守以兄居台宪,赃垢狼藉,公方劾治,俄与守俱得祠。
再期,起知漳州
未上得疾,以嘉定二年十二月某日卒,年六十八。
三年六月甲申,祔于中大公墓次,治命也。
娶陈氏,封宜人
子男五人:东,故某官;
次采,故迪功郎新建县主簿
次杲,见通议大夫尚书刑部侍郎淮西制置使、知庐州
次耒,故某官;
次棐。
女适任应南、张标、黄大韶。
孙男若干人,孙女若干人。
内行孝谨,中大公卜葬香林,距家二十里,公徒步晨出治冢,暮归省黄夫人,以为常。
岁时飨祭肃洁,虽老犹躬馈奠。
居官方介自守。
在赣,辛提刑弃疾以私意劾赣守,郡僚皆恐。
公盖俱受其荐,慨然曰:「施公深知我」。
事之益谨。
施公扁舟先发,公徐护送其孥,而归举牒于辛公,辛有愧色,因屈入宪幕。
户部淮西有鱼池亘三百里,赡千家,为权要所擅且十年,公奋笔夺还。
郎岁得举改官二员,台官屡托某人,不许。
其笔史自造举词来趣,公以状白,台外斥史以谢而内衔之,江西之归盖基于此。
性沉审,有谋虑,将出按刑,力为上言一路军政宜汰冗怯、选精锐,若忧在旦夕者。
后二年而有峒寇之变。
自少至老,言动容止皆有常度,初若严毅难犯,即之和气盎然。
于声色货利常推而远之,室无吹弹,囊无蓄积。
惟酷嗜书,手钞《通鉴》,首末如一。
属文典实,诗师工部,深自晦匿,故少知者。
训子尤严,东字晦之,耒字子野,皆擢第,与侍郎各以词翰擅天下,不幸晦之、子野早卒。
公于余先君开禧同朝,侍郎于余金陵同幕。
嘉熙初元,余罢宜春郡山中侍郎方守安丰,解重围,贻书请铭公墓。
余叹曰:「孝哉子昕」!
敬拜使者曰诺。
其冬复被围,虏竭攻械不得骋,又解去。
天子擢子昕列卿制置淮右。
明年秋,复围合肥,城中出兵奋击,斩级三万,虏又解去。
天子擢子昕侍从,于是复来速铭。
恭惟昭陵为人物极盛之时,然先贤已有中外惟一杜杞之叹,迨今时事益艰,人才益少,而侍郎出焉。
于乎,杜氏之世德远矣!
公之义方善矣!
公官至二品,宜立碑,侍郎功高位尊,宜属笔显人,乃眷眷于余,岂非以其相从久,有交谊,宦情薄,无谀笔,可以托不朽乎?
乃叙而铭之。
铭曰:
杜氏本出,京兆万年
广明避地,始居淮壖。
后徙吹台,今家樵川。
待制以材,学士以贤。
尚书郎,是溯是沿。
少以刚闻,至耄不迁。
其修于家,如处子然。
忽勇而往,万夫莫前。
勤民孳孳,忧国惓惓。
镜情廋隐,烛事渺绵。
挟持孤直,抵触贵权。
岂不显融,志业未宣。
既诎于人,宜伸于天。
是生贰卿,仗钺护边。
彼皆瓦裂,此独璧全。
宗泽陈规,相望后先。
人曰贰卿,忠塞天渊。
贰卿谦谦,翁之教焉。
香林之原,府君之阡。
我撰斯铭,以永厥传。
武义刘丞墓志铭1250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七、《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君讳光叔字景实,赠奉议郎汝霖之曾孙,赠金紫光禄大夫吴郡通守洵直之孙,隐君果之仲子。
少与兄南叔齐名。
兄以声律魁太学,擢进士,调贵池簿,早卒。
君两拔胄解,而见遗于春官,用累举恩注兴宁簿,改大庾簿。
举关升者三人,再转为武义丞。
上官交荐,君宦情已阑,一日大书厅壁曰:拙,一宜去;
老,二宜去。
不俟书印历而行。
既归,扫一室静坐,虽邻不觌,如是累年,以终其身。
君家金紫,南宫前列,尚书以甲科继之,秘监贵池又继之。
当二叔父贵盛,君持身接物谦谨特甚。
治生不以智巧,俭而已,故于闾里无怨。
群居嘿然,无所论质,忽发一语,众皆厌伏。
世情于得路者趋附,失势者简忽,君独淡然不变,故于交游耐久。
义方尤严,每棘闱开,旗铃及门则喜,否则寝食不怡,故诸子皆力于学。
文远贡于漕,文英贡于乡,文奎补国子生
淳祐庚戌三月得上气疾,四月甲辰卒于寝,年六十八。
娶林氏,吏部公枅之孙女,先君二十年卒,葬大平山
十二月庚申,以君合祔。
子五人:煓叔,从事郎、循州理掾,后秘监
次文逵;
文英,后贵池
次文奎、文彬。
女三人,长适连山林大鼎,次适国子进士方实孙,次为比丘尼
内行素履应书法。
武义筋力殊未衰而倦游,忽动莼鲈之念,径去不待钟漏之迫,其见之卓、志之高,固系累宠禄不能决裂者之所愧也。
乌虖全矣!
前葬,从弟朝奉大夫燧叔状君之行来徵铭。
君长余四岁,大夫长余三岁,皆兄也。
铭曰:
其讷也贤于人之辨也,其晦也贤于人之衒也,其卑也贤于人之显也,身之啬宜其后之衍也。
夫人宗氏墓志铭1264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宗夫人,婺之义乌人开封尹忠简公之四世孙,衢州通判夔之曾孙,隐君膺之孙,平川居士行之之女,赠某大夫东阳王君师伋之妻。
幼能诵《内则》,说《语》、《孟》,平川君奇之。
秋赋适与大夫联席,爱其秀整,挥翰如飞,出语不凡,女焉。
大夫素倜傥,未尝问家有无,或负笈出游,夫人服荆练,躬井臼,以俭持家,奉姑谨,事叔妹如姑。
大夫场屋顿挫,若怫郁,夫人曰:「穷达命也,家有书种,奚其戚」?
时二子已嶷然见头角矣。
大夫遂抗志事外,辟双桂轩,花竹环列,亲朋至则酣觞赋诗。
夫人亦好事,酒脯不戒而具。
鸡鸣趣二子起就学,至鬻假以具束脩。
遇盍簪会友则课婢宿舂治鱼菜,厨烟或夜艾未歇。
大夫友婿黄诚之子梦炎早惠,夫人亲为束发,命幼子与同学,长子切磋之。
大夫每见其进必称奖,夫人喜曰:「三子吾尤见其成」。
大夫卒,幼子绍定己丑龙飞进士,长子嘉熙戊戌甲科第五人,黄甥亦擢淳祐庚戌第。
大夫尤笃天伦,伯兄中右科,后调官卒于京,为称贷反柩。
谓夫人曰:「兄贫,诸孤吾责也」。
自是与嫂侄共炊衅者十年,训从子不异己子。
幼子初筮炎簿,迎夫人与姆偕,从子守舍者亦计其廪。
间语二子:「汝伯父与汝父虽异爨,汝父一饭不自饱。
吾每见人妯娌间易生猜忌,宜体吾平等心」。
子妇敬听,门内雍睦,箧笥无锱铢异蓄,言家法者尚焉。
岁时奉尝拜扫,必躬率子孙馈荐。
时喜谈上世事,曰:「恐后生日远日忘耳」。
或以缓急告,力所可及,无吝色。
御下宽,臧获不识笞骂。
初,大夫从学竹轩马先生,与孔山乔公同门友善。
后长子倡名,孔山为首相立殿上,退,遣吏贺曰:「当以衣钵相付」。
盖谓均第五人也。
幼子亦通籍。
孔山对客目大夫曰:「敬叔有子」。
或与长子干相君,宜可得见禄,乃注管记远次以归。
二子为母寿,夫人泫然曰:「吾伤汝父不及见」。
明年长子及瓜,一夕暴卒,幼子惧夫人不能堪,夫人曰:「吾虽痛何益!
老矣,如汝兄儿女何」?
幼子夫妇合词曰:「昔以兄次子为某子,某有子,请以为兄长子之子,且嫁兄女」。
夫人曰:「汝兄有托矣」。
幼子宰宜兴,夫人就养。
属岁荒盗起,子虑贻亲忧,夫人曰:「汝勿我忧,饥民饭碗乃汝忧尔」。
发运使赵公与迈兼臬事,既枭盗,发泉赈恤,皆莫敢承。
子欲往,未敢告。
夫人速之曰:「汝不亲往而谁往」?
遍历盗乡,实惠周浃,境内按堵。
及守毗陵,欢迎系路。
夫人曰:「汝为宰以廉谨称,治郡当一如治县」。
俄改知临江,将陛辞,擢主管官告院,以风闻去。
夫人曰:「汝父欲策一名不可,汝未五十齿朝任子,疾何如之,盍少安以佚吾老」。
子左右娱侍,不敢问钧者五六年。
夫人亦以在家为乐,伏腊燕集,中外亲常数十人。
子起家牧郴州,欲以亲老陈情,夫人曰:「朝家选用,非直计汝私,吾虽老,尚堪为汝行」。
子侍,所过佳山水辄盘礡,夫人喜曰:「吾从汝官远下数百里,今周览八九州,亦一乐也」。
抵郴,勉其子勿以荒远薄淮阳
既而政通人和,讼堂吏舍无事可治,老兵校番直,夫人率令归休。
语人曰:「老眼未尝见此淳古俗也」。
素恬淡,晚尤清健,视明听聪,步履无蹒跚态。
一日语子妇曰:「吾来郴幸无恙,夜眠不佳,梦与汝辈会亲戚家庭。
觉谓生朝近,因想所及耳,俄膝间有物如珠者数粒走肤理间,殆佛家所谓舍利子者」。
室人异之。
及生朝上寿,慈颜悦甚,举觞至釂,蒲节亦如之。
子且喜且惧,曰:「吾亲饮未尝濡唇也」。
越三日,夫人栉沐如常,子妇环侍奉笑语,夫人犹御刀尺。
昏暮,忽索然烛,曰:「吾去矣,令分明可也」。
子仓黄问故,曰:「吾不能生与汝还矣」。
终于郡治之正寝,宝祐丙辰五月八日也。
郡士民莫不涕泗,营伍至号恸失声
夫人讳惠真,生于乾道癸巳四月二十三日,年八十四,三封至太宜人,累赠□人。
其年十二月庚申,合祔于西岘大夫君之墓。
子二人:困金,故从事郎、昭庆军节度掌书记
次镕,见朝请大夫直宝谟阁、知福州福建安抚。
孙男二人:长澜,某官;
次涛,某官。
孙女一人,适某官丁应复。
曾孙
余于宝谟公两同朝,再受廛,宝谟公诒书,奉某官许君子良所状夫人言行,问铭于余,于是夫人葬八年矣。
余惟妇有四行,有三从。
夫人亢素族为华宗,积阴德享阴报,事姑尽敬极孝,训子以严济慈,一言一语,姻族传诵,一举一动,州里楷式,以图史考之皆合,而又有平川为之父,有大夫为之夫,有记室、宝谟公为之子,所谓四行三从无一憾焉。
宝谟公既贵,语及二亲必泫然不禁,曰:「吾成名父不及见,吾昔远宦,使吾母没于楚东荒垒。
岁晚授钺于名都巨屏,朝菌之荣浅,风木之悲深,惟揭先美以诏罔极万一,少纾予哀」。
余不敢以耄老辞,既书于石而系以铭。
铭曰:
夫人门阀侔崔卢,乃翁择对嫔臞儒。
藁砧开卷妇辟纑,下睦妯娌上承姑。
老天报以双明珠,大夫记室不少须。
夫人老寿乘,仅见少公两轮朱
岁晚鈇钺填闽都,追怀顾复常欷戏。
翁仲可有亦可无,冢傍万家良区区。
古者彤管之所书,率观其子及其夫。
君尝载笔承明庐,请勒丰碑岘西隅。
我次遗事徵谍图,大夫鹿门翁之徒。
夫人壸范玉雪如,莱妻陶母其人欤。
实美非有一字谀,铭之以待后董狐
杜于耕尚书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四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三八
乌乎!
自夷狄乱华,南北分裂,而畏虏二字遂为士大夫膏肓骨髓之病。
石勒长驱,晋公卿皆为俘虏,王衍惧而劝进,于时豪杰之士奋然以石勒为不足畏而敢与之抗者,祖逖刘琨而已。
北边初动,李业首张大其登山如虎、入水如蛟之势以沮国人,虽二种不能战,刘韐张孝纯不能守,于时疆埸之臣奋然以北兵为不足畏而敢与之抗者,宗泽陈规而已。
上下千百年间,士大夫功名事业可追踪此四贤者,公其人焉。
蒙鞑暴边,蜀汉淮之名城巨屏金汤失险、陵谷易位多矣。
公为天子守丰守庐,虏岁岁来攻,公岁岁登陴,久或数月,近亦累旬。
矢石交发,飞鸟不通,人谓危在旦夕。
公徇于众,效死毋去,耻以其身独免,卒之与城俱全。
视祖于谯、刘于并、宗于汴、陈于顺昌之事无愧色。
呜呼!
公萧然泽臞,射不穿札,勇不挟辀,徒以肝胆轮囷,忠义奋发,挺孤身于百万虎狼之中,意定神闲,夷然无惧。
此固倴盏察罕之所不能犯,移辣楚材、王楫之所不能诳,冲梯之所不能攻,攒炮之所不能害也。
廉颇一饭数升,以求复用;
孟德分香卖履,见于垂没。
公甫七秩,筋力未衰,解凌烟之冠剑,访故乡之钓游。
及示微疾,尽空诸有,赈六姻之贫弱,弛巨万之逋责。
进退存亡,人之大变,而公处之雍容闲暇如此,不亦伟然大丈夫也哉!
仆幼纳交,今亦白头,公书未答,公讣已传。
追怀平生,感慨世道,国蹙如此,虏暴如此,曷不留公以系人望!
瓣香束刍,道远礼輶,公嗜余文,必歆此诔。
处分孤遗田产判 南宋 · 范应铃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名公书判清明集》卷八
照对解汝霖因虏入寇,夫妇俱亡,全家被虏,越及数年,始有幼女七姑、女孙秀娘回归。
其侄解勤抚于其家,主管生业,可谓能厚睦族之义,任恤孤之责。
余荣祖连年入状,告论户绝,谓是解勤掩有入己,乞行籍没归官。
前政已略施行,拘纳租课,使之入钱,数踰千缗。
继而七姑、娘回归,乃与免行拘籍,仍付解勤主管
而余荣祖至今犹未绝词,当元州府徒欲拘收花利,其后解勤又欲视为己业,区处失当,不能绝词,展转十年,适滋吏奸。
既有二女,法当承分,官司拘钱,已犯不韪,责付族人,又因为利,词诉荐至,此实有以起之。
汝霖家业,岁收主分租谷大约不下二百石,不为不厚,解勤以己任之,既无收支簿书,又不主盟姻议,惟立继绝之子一人,曰伴哥,以承汝霖之业。
虽云绝家尊长,许令命继,异姓非三岁以下,亦姑勿论。
然挟一幼子,而占据乃叔田产,二女在室,各无处分,安能免议。
汝霖既无亲子,合作户绝施行。
准法:诸已绝之家而立继绝子孙,谓近亲尊长命继者。
于绝家财产,若只有在室诸女,即以全户四分之一给之,若又有归宗诸女,给五分之一。
其在室并归宗女即以所得四分,依户绝法给之。
止有归宗诸女,依户绝法给外,即以其馀减半给之,馀没官。
止有出嫁诸女者,即以全户三分为率,以二分与出嫁女均给,一分没官。
若无在室、归宗、出嫁诸女,以全户三分给一,并至三千贯止,即及二万贯,增给二千贯。
今解汝霖只有幼女、孙女,并系在室,照户绝法均分,各不在三千贯以上。
伴哥继绝,合给四分之一,其馀三分,与二室女为业。
七姑虽本姓郑汝霖生前自行收养,与亲女同。
今年二十有五,未谐亲议,傥更二十五年而后嫁,岂无墓木已拱之叹!
乃兄抚存,其意安在?
况秀娘往年被掳,遗弃九场,襄阳将官王璋收拾归家,抚养如己子,更历八年,解勤始因荣祖之讼,无可凭藉,前往理取,原其本意,取之不过为占田计耳。
傥荣祖之讼不兴,汝霖之业可据,秀娘必听为襄阳之人,俾正丘首,夫岂暇谋。
拖照回文,秀娘元在王氏之家,系存留为次子妇,此意本善。
解勤当官责领,亦谓权暂取回,承认田产,不敢有负亲盟。
今留秀娘于家,诚可以为占田之策,而王氏亲约,乃不复顾。
且当时在难,非遇王璋,久入鬼录,既得生还,乃敢忘义,九原可作,度祖父之意,决不肯违。
王璋欲为儿妇,初非图其厚资,今秀娘既承女分,正宜因以报德。
解勤无知,自谋甚厚,而薄以处人,终讼之招,不为无自。
当厅将汝霖田产照条均分,置关三本:一付伴哥,听从解勤之命,使之继绝;
一付七姑,召人议姻;
一付秀娘,收执为业。
县尉打量,作四分申上,以凭抛拈。
移文襄阳,唤上王璋,听照元约,取回成婚。
户绝之家,自有专条,官司处置,一从条令,非惟绝讼,死者可慰舐犊之念,生者可远兼并之嫌,纵有健讼,奚所容喙。
自度无慊,于荣祖乎何畏,榜示市曹。
或愿议姻,听自入状,切待审度,以凭施行。
又据所供族图,解勤亦且无后,仅有一女,年踰六十,此日迫崦嵫,钟鸣漏尽之时也。
孳孳罔利,不知自反,能欺于人,而不能欺于天,能计于一时,而不能计于他日,诚恐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并书以戒之。
汝霖一分田租,并行桩管,存为二女出适之用,馀人并放。
申州照会施行。
和吴帅古灵祠堂韵 南宋 · 林希逸
七言律诗 押真韵
学问功深笔砚灵,南来题咏遍吾闽。
诗书礼乐宗元帅,俎豆衣冠友昔人。
颜色如存满梁月,襟怀长想浴沂春。
新成翚革添吟句,传入图经字字珍。
潜斋王枢相 其一 宋末元初 · 王柏
五言律诗 押侵韵
忠简流馀庆,文忠印此心。
词章传世早(四库本作久),事业得君深。
不尽风云会,宁知岁月侵。
九重惊殄瘁,谗者舌方瘖。
代挽王潜斋 其一 宋末元初 · 王柏
五言律诗 押先韵
自立西山雪,声名四十年。
清思奎画重,忠简物情怜。
廊庙风云断,园林岁月迁。
潜斋元不死,有子续遗编。
宗夫人挽章 宋末元初 · 王柏
五言律诗 押元韵
勋烈高忠简,夫人衍庆源
春风南涧藻,秋雨北堂萱
鸾鉴伤孤影,芝庭茂两孙。
清霜凝素仗,璀璨满西原
古贤像赞 其一 宗忠简 宋末元初 · 王柏
 押词韵第十七部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七
双龙遐骧,风埃帝邑。
秉钺斋坛,挥涕戮力。
天声外扬,臣奸内抑。
忠愤莫纾,孔明祖逖
宗忠简公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八、《鲁斋集》卷一四
宗泽字汝霖,婺之义乌人
天姿沈毅,识度深远,才敏而用周,至大至刚之气始终不屈。
读书过目不忘,尤邃于《春秋左氏》。
程文有「心不可欺」之说,有司喜曰:「吾为朝廷得人矣」。
元祐六年第,宣仁圣烈垂帘,有诏对策限以字数。
同辈相告,必如诏可中程。
公曰:「事君自今日始,岂可希前列,效寒蝉乎」?
遂力陈时病,几万馀言。
八年,以将仕郎大名府馆陶县,尝摄邑事。
吏以少年易之,及听讼迎刃而决,不淹月大治。
吕惠卿移帅鄜延,以幕属辟公,力辞不受。
调衢之龙游丁内艰
服除,调胶西,按治宿奸,不畏强禦,捕群盗数十,焚其庐,威誉赫然。
丁外艰,服除,调晋州赵城,言于朝曰:「赵城前有并河、汾阳之险,后有晋绛、蒙坑之固,左霍邑,右太行,沃野百里,实用武之地。
乞援楚之涟水、澶之德清,命以军额屯兵,以备不虞」。
不报。
公曰:「今固承平无虞,他日当有知吾言者」。
政和三年,知莱州掖县部使者以朝命科取牛黄,公力拒得免。
公曰:「吾之为邑,始之以信,济之以威。
信既孚矣,威亦何用」?
五年,通判登州
时朝廷遣使由海道与女真结盟,公忧形于色,曰:「军衅自此始矣」。
道士高延招倚林灵素,凌蔑郡邑,公穷治其罪不顾。
及公丐祠而归,结庐山水间,有终焉之志。
道士以公改建神霄宫不当,诉于朝,而灵素主之,遂褫秩羁置镇江
公闻命就道,无纤芥愠。
宣和三年始复承事郎,就差镇江府酒官
靖康元年北虏犯阙,既退,诏侍从举知,御史中丞陈过庭以公荐。
八月,召擢宗正少卿使虏,以和议名。
公曰:「虏情不可测,名不正则徒取辱耳,请改为计议使」。
且谓人曰:「此行必不返」。
问其故,则曰:「某岂能屈节虏庭,上辱君命邪?
必死贼」。
议者以公太刚,改命刘岑
九月出知磁州,时太原失守,真定被围,即日单骑渡河,缮城浚隍,治器械,募义兵,增价入粟,为必守计。
不逾月而备。
上疏乞邢、洺、磁、相、赵各募精兵二万教习之,使常有十万兵递相为援,上嘉之。
诸郡议不合,虏再南骛,公大治兵,与滑、浚相掎角。
虏知有备,乃东趋大名魏县,由李固渡渡河,乃分兵攻磁。
公命神臂弓射退,出义勇,追斩数百级,士气益奋。
时王云请康王使虏和,至磁,公迎谒曰:「闻虏已由李固渡渡河矣,万一如肃王为虏所留,虽悔何及」?
力请辍行。
会百姓亦怨王云邀王徇虏,杀王云,遮马留王,王遂还相州
虏已围京城十一月上除王为兵马大元帅,公与汪伯彦副元帅,以师入援。
十二月丁丑,公与裨将秦光弼张德邀虏于李固渡口,夜捣其垒,破三十馀寨。
翌日王檄诸郡发兵会大名
癸未,公至大名,王议师所向。
公请直趋开德,入解京城之围。
汪伯彦犹以和议难之,独王以为然。
戊子,公提兵二万趋开德击虏,十三战皆捷。
京城张澄持诏书同虏骑叩开德,问王所在,且言虏再议和,援兵未宜遽进。
公曰:「此为虏所胁,来款我耳」。
命壮士射之,虏遁。
已而王命与黄潜善分统勤王诸军,王檄诸帅以虏怀诈伪和,实杜四方之师,宜审料敌势,可进则进。
公示诸将曰:「王已酌知虏情,吾等可坐视乎」?
请王遍檄诸道,约日同进。
赵野北道都总管范讷河北河东宣抚使,合军南京号宣总司,偃然自卫,殊无进兵意。
公移书,以大义切责之,皆不答。
向子諲驻宿,赵子崧守陈,何志同守许,闾丘升守濮,曾懋守曹,列屯环京城,无敢动。
翁彦国经制使总东南兵驻泗,不行。
公独以孤军进至南华,命裨将陈淬出虏不意击之。
虏自宛亭兴仁府,分兵寇开德
公遣孔彦威与战,又破之。
公度虏必犯濮,密戒权邦彦为备。
虏果至濮,公遣二千骑为援,败之。
虏复向开邦彦彦威合击,又破之。
公亲率诸军进卫南,曰:「两国既和,我欲入觐君父」。
遂挥而前。
虏陈兵以待,公曰:「今前后皆虏壁,进退等死耳,当死中求生」。
人人争奋,无不一当百,虏遂大败,斩首数千。
虏益生兵,阳败而却。
公曰:「彼十倍于我,一战遽却,是必有谋。
若袭我,则殆矣」。
即徙军南华
虏果夜至,得空壁,大惊。
次日公自南华过河袭击,又败之。
公所得俘囚,问京城动息,又得王檄,知二圣北狩,天族偕迁。
公北向号恸,即日自临濮滑州,由黎阳大伾邀乘舆,孤军进战,他军无一会者。
及闻张邦昌僭位,即回戈内向,先遣健步持檄慰抚京城
又得王书,言僭伪义当征诛,闻其出于权宜,未可重扰京城,不若按甲近畿,移书问故,候得其实,讨之未晚。
公即移师观衅,且复王书曰:「奸臣邦昌窃据宝位,改元肆赦,止勤王兵,篡迹显然。
自古奸臣其初未尝不伪为谦退,中藏祸心。
今二圣诸王北去,惟大王在,天意可卜。
正宜有以归天下之心,不可缓也」。
及闻都城反正,贻书于王曰:「今日国之存亡,在大王行之得其道与不得其道耳。
所谓道者,其说有五:一曰近刚正而远柔邪,二曰纳谏诤而拒谄谀,三曰尚恭俭而抑骄奢,四曰体忧勤而忘逸乐,五曰进公实而退私伪」。
公谓人曰,结怨王之左右矣,不恤也。
又累表请早决大计。
王命公总诸将于长垣韦城卫南南华屯卫
五月,王即位于南京,诏公入对,一论人主不可以喜怒为赏罚;
二论人主职在任相,顾于稠人广众之中不以亲疏,不以远近,虚心谨择,参以国人左右之言,爰立作相,毋使小人参之;
三论臣下有怀奸藏慝,嫉贤蔽善者,当使耳目之官沥心弹纠,毋有所隐。
上纳其言,将留公,黄潜善汪伯彦恶之,出公知襄阳府,复有割地请和之议。
公上疏曰:「陛下初绍大统,奈何遽听奸臣之言,欲割地以啖虏乎?
前日靖康奸臣未尝议遣,朝说一言以告和,暮献一说以乞盟,词卑礼厚,惟虏是徇,终有前日之祸,宜人臣弗与虏共戴天而俱生。
臣意陛下亦赫然震怒,一洗前日之耻,未闻有所号令,作新斯民,岂可复徇奸邪之议哉!
为是说者既不忠不孝,又坏天下忠义心而褫其气,臣愿躬冒矢石,为诸将先」。
上壮其言,改知青州
李纲入相,公与语及国事,慷慨流涕。
为上言,绥集旧邦,非泽不可,遂徙知开封府
是时虏兵初退,兵备废圮,盗贼纵横。
公下令曰:「为盗者赃无轻重,并从军法」。
由是群盗屏息,人情始安。
王善河东之巨寇也,领兵七万叩濮州,谓京城残破,不足语勇,直欲据之。
公自料势未易敌,戒都统以下守城,吾将亲招之。
单骑竟造贼巢,亦讶公之来,约与公会。
公略不出一语,但执其臂,仰天号恸。
徐曰:「朝廷二百年涵养,当危难时无一人出为时用,使当时如有公一二辈,岂复有今日之患?
今正立功之」。
王善为公忠义感动,亦同声而泣,且曰:「敢不效力」!
附耳语之曰:「来日当以节度使相处」。
诸将谓公此行不复返矣,及公归,诸将出迓,公曰:「事毕矣」。
随以状至,欲卜领众归降,且有解甲带甲之请。
公书「从便」二字,益心服。
越三日来降,众疑不决,人情汹汹,公独信之笃也。
以五百甲骑从,馀皆解甲。
既至,左右止之曰:「此留守司门,擅入者处斩」。
乃下马趋入,拜于庭。
公继以礼接之,曰:「公礼相见,不得不如此」。
延之以饮。
临行曰:「昨已许公节度使,先授照帖,当即具奏」。
大喜,且请到寨抚诸将,公许之不疑。
既入寨,第赏有差,自是军声大振。
又有王再兴掠西京,李贵往来淮上,杨进者号没角牛,及王进等头项人,所至侵掠。
公遍遣人谕以祸福,招来之。
群盗素服公名,相继而至,杨进者尤所敬慕。
公曰:「军中老弱妇女久被驱虏,吾不忍其无辜,宜尽释之」。
进等奉命,诸军所放几二万人。
杨进屯城南,王进屯城北,二人气不相下,一日领众相拒于天津桥,都人颇恐。
公以片纸喻之曰:「为国之心固如是耶?
当战阵立功,胜负自见」。
二人相顾,惭沮而退。
公之去磁也,以州事付兵马钤辖李侃中军将李世隆将校郭进为乱,至是与其弟世兴将三千人归公。
世隆入拜,公诘其乱之由,世隆词服。
公笑曰:「河北陷没,而吾宋令上下之分亦陷没耶」?
命引出斩之。
时众兵露刃于庭,世兴佩刀侍立,左右皆悚然,徐语世兴曰:「汝兄犯法当诛,汝能奋志立功,足以雪耻」。
世兴感泣。
其后虏犯滑,公谓世兴曰:「试为我取之」。
世兴欣然受命,励众至滑,掩虏不备,急攻之,斩首数百以归,公复厚赐之。
者亦巨寇也,其初来降,人情鼎沸,谓非真降者,或请以兵阴卫。
公曰:「不然,正当披心腹待之。
虽木石可使感动,况人乎」!
至,公慰劳存抚,又呼首领者数人饮食之,待之如故吏
明日按其寨,进益感畏,党有阴结为乱者,自擒杀之,有相率遁者,自追治之。
马皋者进之次也,每战必先登,一日伤而还,公方抚劳而羽报又至,公曰:「谁可代汝行者」?
皋曰:「非皋不可」。
裹疮而前,数日擒一酋而归。
赵海亦招贼之雄也,屯板桥,辄堑路设桥以阻行者。
闾勍刍者八人过海营,海怒曰:「我畏闾太尉邪」?
悉脔之。
侦者以闻,公呼之,海以甲士五百从。
公方接客,遽语曰:「杀刍者谁」?
曰:「无之」。
出报状示海,具服,命械系狱。
客曰:「姑徐之,奈甲士何」!
公曰:「何怯邪?
治海者某,诸公何预」?
喻次将曰:「领众还营。
赵海已械送所司,告偏裨善护卒伍」。
明日诛海,闻者股慄。
会公拘囚虏使,议者纷然。
许景衡言:「臣闻宗某之为尹,政术卓然过人,诛锄强梗,抚循善良,都城帖息,莫敢犯者。
又方修守禦之备,历历可观。
臣虽不识其人,窃用叹慕。
开封乃宗庙社稷之所在,茍欲别选留守,不识今之缙绅,其威名政绩亦有加于泽者乎?
伏望上为宗社,下为生灵,特赐主张,厚加任使」。
疏入,上大悟封示公
公感上知,益自奋励。
且造决胜战车千二百乘,每乘五十有五人,十乘为队,坐作进退,周旋曲折,可以应用。
又据形势立二十四壁于城外,驻兵数万,往来按试,周而复始。
沿河鳞次为垒,结连两河山水寨及陕西义士,开五丈河以通商旅。
京畿濒河七十里,命十六县分守,开濠植鹿角。
守备已固,乃上表略曰:「今逆胡尚炽,群盗继兴,比闻远近之惊传,已有东南之巡幸。
此诚王室安危之所系,天下治乱之所关。
虑增四海之疑心,谓置两河于度外,因成解体,未谕圣怀」。
不报,又疏云:「回銮汴京,是人心之所欲;
妄议行幸,是人心之所恶。
京师乃祖宗二百年基业,今陛下一归,王室再造,中兴之业复成」。
每疏奏,上以付中书黄潜善汪伯彦皆笑以为狂,张悫独曰:「如泽之忠义,若得数人,天下定矣」。
二人语塞。
十二月,虏驻兵于河之北,稍稍南渡,西犯汜水,北侵胙城,时扰滑、浚。
公所屯河上诸寨,欲并兵禦之,因乞济师。
或曰:「贼锋未易当,不若坚守自固」。
公曰:「去冬之变,正坐此也」。
统制刘衍趋滑,刘达趋郑,各与卒二万、战车二百乘以往。
初,岳飞犯有司,将正典刑。
公一见奇之,曰:「此将材也」。
不加之罪,留之军前。
至是遣为踏白使,以五百骑授之,曰:「汝罪当死,吾释不问。
今当为我立功,往视敌势,毋得轻斗」。
谢罪禀命,鼓勇而前,竟与虏接,败之。
公喜,擢统领,后迁统制,自是每出必捷。
建炎二年正月,虏复自郑抵白砂镇,距京城四十里,都人恐甚,僚属议守禦之策。
公方延客围棋,谈笑自若,众不敢言而退,各以己意部分兵伍,撤城隍之梁,乘城而备。
公曰:「何张皇如是」?
命诸军解甲归营,曰:「吾遣刘衍,必能禦寇」。
复选精锐数千益之,潜戒曰:「宜绕出虏后,设伏以待,伺至击之」。
又谕吏曰:「上元在迩,可举旧例张灯」。
因弛夜禁,士民游观如平时,虏不敢进。
与战,大破之,遂复延津胙城河阴,收其辎重。
甫及收灯,捷书已至,众益大服。
时有诏诸路兵马以勤王为名,因聚为寇,议所以杜绝之。
公上言曰:「向者京城初围,天下忠臣义士愤痛争奋,越数千里勤王。
当时大臣无谋,不能抚而用之,致有前日之变。
勤王之兵例皆抚弃,犒劳赏给不沾,流离困死,弱者沦于沟壑,强者变为寇盗,岂其本心,皆上之人无以处之故尔。
今乘舆移跸淮甸,中原民无依归,故奸宄乘兴而起,且河东河西不肯从虏者皆自保山寨,黥其面,各立名号,以坚报国之心。
今所攽黄榜有云『遂假勤王之名,公为聚寇之患』,如是则勤王者解体,而河东河西民皆失望。
臣固知非陛下之本心,乃代言者不能推广德意失言。
愿别降诏,以慰元元」。
二月,虏犯西京,公命统制官李景良阎中立郭俊民等领兵万馀所趋郑,大战,为虏乘,中立死之,俊民降虏,景良南遁,公捕得之,曰:「一胜一负,兵家之常,不胜而归,罪犹可恕,私自逃遁,是无我也,兵法固如是邪」?
命斩之。
继而俊民与虏将史官人、燕人何仲祖王义等以数百骑直抵八角镇,与丁进遇,擒之。
初欲持书诱公,既生致麾下,公曰:「郭俊民吾统兵官也,失利就死,尚可为忠义鬼,后有知者,不失血食。
今全躯茍活,反为虏人用,何面目见人乎」?
命斩之。
史官人曰:「京城不守,主上巡幸,领重兵在近畿,命我守此,有死而已。
何不以死敌我,反为儿女子语胁我邪」?
亦斩之。
谓何仲祖曰:「尔本吾宋人,胁从而来,岂出得已」?
犒而纵之。
虏又犯滑,公曰:「滑冲要必争之地,失之则京城危。
不欲再劳诸将,我当自行」。
梁州防禦使张撝请自效,公大喜,即以锐卒五千授之。
众至滑,率将士迎敌,虏众十倍,或请少避之,喜曰:「退而偷生,何面目见宗元帅」?
鏖战至暮,虏少却,公遣统领王宣以五千骑往援,未至,再战死之。
后一日与虏大战于北门外,士卒争奋,虏退河上,曰:「虏必夜济」。
收兵不追。
及半济而击之,杀伤甚众。
公命载丧归,为之服缌,厚加赙恤,仍请于上,赠拱卫大夫明州观察使,录其家四人。
虏自是不复犯东京矣。
王策者辽之旧将,善用兵,虏以千骑付之,往来河上。
公密遣统制官王帅正擒之,释缚解衣,坐之堂上,喻以归义协讨。
策感泣,誓以死报,且具言虏中虚实。
公益喜,大举之计遂决。
招抚河南群盗聚城下,又募四方义士合百馀万,粮支岁半。
公闻西河州县虏兵不过数百人,馀皆胁使胡服,日夜望王师之来,复上疏,大略言:「今之士大夫曾不为陛下思祖宗基业为可惜,父母兄弟徯望救援之意,西京陵寝为贼所据,未有寒食祭享之所。
又不为陛下思京师者天下之根本,亿万生灵之涂炭。
陛下不早回九重,则天下靡有定止」。
上遣中使抚喻。
契丹九州人日归中国者,公引近座侧,推诚与语,期奋忠义,给资粮遣之。
且赐以公凭,候官军渡河以为信验,各令持数百本。
又为榜文散示陷没州县,及为公据付中国被虏在北之人,连结诸路豪杰,曰事可举矣。
会诸将约日渡河,故表请上还京尤力,且言:「丁进有众数十万,愿守京城李成愿扈从还阙,杨进等领众百万,愿北渡。
兹三头项人皆同寅协恭,共济国事。
陛下速归九重,盗贼戎虏皆无足畏矣」。
不报。
五月再上疏,且言:「今城壁已增固,楼橹已修饰,龙濠已开浚,兵械已足备,寨栅已罗列,战陈已习熟,人气已勇锐。
蔡河、五丈河皆流通,陕西京东、滑台、京洛蕃贼已皆掩杀。
望陛下毋听奸臣之言,以失两河之心,沮万民之气」。
又奏曰:「臣欲乘此暑月,追王彦八字军取怀、卫、浚、相等州,遣王再兴护西京陵寝,马广等取大名、洺、相、真定杨进王善、李贵等各以所部分路并进。
既渡河,则山水寨忠义相应者不啻百万。
愿陛下早下还京之诏,臣当为诸将先,则我宋中兴之业必可致」。
疏入,黄潜善等忌公,沮之。
尹京几岁,武备不扰而办,屡出师剉虏,抗疏请上还京,凡二十馀奏。
初述都人之言曰:「陛下何不认我宗庙乎?
何不眷顾我朝廷乎?
何为使我社稷无所依乎?
何轻舍我生灵使无仰乎?
是都人之望陛下切切如此」。
中则斥大臣之奸臣:「托曰时巡,意图偏伯,忘宗庙朝廷之重,违天地神明之心,弃大一统之规模,毁二百年之基业。
且天下陛下之天下,彼奸臣何恤于存亡?
京师陛下之京师,想憸佞安知夫去就,但知亲属归在江湖,宁顾中原变为夷狄」!
终则力陈其不忠不义者「持禄保宠,动为身谋,谓我祖宗二百年大一统之基业不足惜,谓我京城宗庙朝廷府藏不足恋,谓二圣天眷不足救,谓诸帝陵寝不足护,谓周室中兴不足绍,谓晋惠覆辙不足羞,谓巡守之名为可效,谓偏地之伯为可述。
储金帛以为贼资,桩器械以为贼用。
守禦之招募,虑勇敢之敌贼也;
掊保甲以助军,虑流移之复业也。
欺罔天听,凌蔑下民,凡误国之事,无不为之」。
言极切至,而嫉者益深,公叹曰:「吾志不得伸矣」。
疽发病甚,诸将排闼入问。
公矍然起曰:「吾固无恙,正以忧愤成疾耳。
而能为我歼灭丑类,以成主上恢复之志,虽死不恨」。
众皆掩泣,曰:「愿尽死」。
诸将出,公曰:「吾度不起此疾。
古语云『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遂薨,实七月十二日也,年七十。
遗表犹赞上还京,先言已涓日渡河而得疾,其末云:「嘱臣之子记臣之言,力请銮舆亟还京阙,大震雷霆之威,出民水火之中。
夙荷君恩,敢忘尸谏」!
上已除公门下侍郎御营副使,依前东京留守,命未下而讣闻,赠观文殿学士通议大夫谥忠简
杜充代公留守,都人请于朝,以公子颖得士卒心,请继其任,诏以颖留守判官
无意于虏,尽反公之所为,将士去者几尽,两河豪杰皆不为用。
颖力丐终丧,以归葬于京口岘山
公平生律己甚严,自奉甚薄,方谪居时饘粥不继,吟啸自如。
晚年俸入虽稍厚,食不重味,衣弊不易,曰:「君父方侧身尝胆,臣子乃安居美食邪」?
亲戚故旧贫者辄予之,家无留储。
同舍生林迪先公登第,音问不通者累年,一日挈家谒公,继以疾告。
公往视,尚能以后事属公。
既卒,公恤其家备至,以其女妻修职郎康森,且以己女妻森弟劦,以申亲好。
其子从公讨贼,补官为文登
公之急义如此者众,依公活者几百人。
死之日风雨晦冥异常,连呼「过河」者三,无一语及家事。
都人号恸,朝野相吊出涕。
三学之士为文哭公者千馀人。
子颖兵部郎中
孙五人:嗣益、嗣尹、嗣旦、嗣良、嗣安
曾孙十有五人。
曾懋志其墓云。
召除太博赐金奏劄端平三年 南宋 · 李昴英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三八、《文溪集》卷六、《广东文献初集》卷三
臣闻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善觇国者,惟观诸此。
人主以其履之身,措之天下,质之理,蔽之心焉,道侔盛际,庶几同符,事袭衰季,将至合辙,考古验今,断断不易,有天下者宜知所决择也。
恭惟皇帝陛下资不世出,志大有为,五三登闳,一蹴可到。
然欲祈天永命,而雨血告妖,如晋永康,识者有刘石之忧;
欲复恢境土,而戎马践淮,如宋元嘉,江右凛荷担之惧。
襄岘失而江陵孤,三山溃而夔门危,祖宗区宇,将半陆沉,亿万生灵,重罹涂炭,大势日蹙,通国惧亡,自去冬以来然矣。
陛下自视今为何时?
反观行事,果皆通治之道否耶?
夫势之安危,反掌易置,理之当否,亘古不移。
陛下傥若慨然于兴王之规模,惕然于亡国之龟鉴,必蚤夜以思,凡是理所安,人心所同者,皆治之基也,则如趋康庄,不可趑趄而进;
凡坏常戾正,咈众徇己者,皆乱之阶也,则如避陷阱,惟恐诖误其间。
圣贤明训,若揭科条,设违其言,罔不取败,臣谨昧死为陛下陈之。
酣嗜峻雕,未或不亡,此谨身之戒也。
陛下尝因明禋之天变而撤乐,尝以诞节之震雷而辍宴,盖深自警省矣,是或抑畏于遇灾之时,恐易怠忽于己私之累。
缦立望幸之众,易至移人,天锡饮量之洪,宁免过度。
作无益则玩物丧志,营不急则宴安易怀。
锡赉之数无涯,宫庭之费不会。
此衣布冠帛之时,毋曰贵为天子,不得一举手足也;
卧薪尝胆之时,毋曰惟辟福威玉食也。
陛下傥念三陲之民转徙无依,必不忍适一己之安逸;
傥思多难之际,日不暇给,必不肯汩圣躬之清明。
愧脱簪之谏,周室所以中兴;
坚覆觞之志,晋元所以再造。
此岂甚高难行之事哉!
无法家拂士者国常亡,此用人之戒也。
陛下选拔言官,多采直声,或俾再入,间由外擢,其寄耳目也重矣,而切于救国者疑其矫激,忠于报上者谓其好名。
绝江而归,无复谕留之虚文,与郡以出,似非优待之美意,何以奖犯颜之直气,已顿殊导谏之初心?
年来人物凋谢,存者几何,正当爱护,岂堪顿挫,不容过阙,致抱没身之恨,朝野悼嗟,皆有殄瘁之忧。
守辅郡者人方喜其名,而成命竟寝;
幕府者众皆惜其去,而列疏未俞。
圣主本无厌薄忠良之心,中外窃有疏忌贤者之惑。
陛下傥念国所以存,仅此一脉,必使台谏得以尽其言,傥思强本折冲在乎众正,必使庄士得以伸其气。
卫多君子,国未可量,汲黯在朝,淮南寝谋,岂无益于人之国哉!
乱其纪纲,乃底灭亡,此守法之戒也。
陛下非不恪遵先朝之成宪,而干请为挠;
非不故使臣下之奉命,而威令渐轻。
给舍缴建节之滥,而终莫回;
大臣进除拟之目,而不尽用。
近习乘间,而宫府非一体;
旁蹊捷出,而政事或多门。
宸札叮咛,斗虎未分,制书符移,束阁弗顾,赏罚无章,功罪奚别,法制不立,军伍豢骄。
朝廷之政本未清,军国之威权几亵,自昔陵夷,鲜不由此。
无纪纲而周之祚微,有凭藉而唐之命永,可不监哉!
四维不张,国乃灭亡,此厉俗之戒也。
陛下欲洗濯士心,而意向未明,欲旌崇节义,而风厉未至,权臣孽息,褒荣加渥,群憸虽斥,简记弗忘。
上之好恶或偏,下之趋向必异。
昧进退之义者不恤人言,倒善类之戈者勇犯不韪。
挟敌自固,欺诞无忌,求得欲纵,躁竞愈滋。
平居习为顽顿无耻之风,临难必无仗节死义之士,国何利焉!
尚名节而东都之祚延,贱名检而典午之祸作,可不惧哉!
阅兴亡之大,无出于四者。
安危之机,当决于一心。
陛下以今之为,合古之法,迹其所以致治,监其所以召乱者,取舍殊途,瞭然而易见也。
高宗皇帝间关六飞,基图万载,中兴鸿业,贻谋具存「焦思先吾身」之诗,放宫嫔、损服御之诏。
谏官所言多寡,置簿以考,面对不及阙失,降秩以惩。
大臣勒令内品,责军令状,而上为改容;
亲笔戒以军法,而外阃震恐。
谄谀之人,不使厕身于班列,振拔名节,以起士气之委靡,宏规懿范,最为切近。
陛下有志中兴,能循高宗之治法,则亦古之治法矣。
臣愿陛下赫然发愤,幡然改图,念祖宗土地不可尺寸与人,厉披舆地图之志,毋使人有几如是而不及之叹,当如炎、绍之初,敌至必战,毋悠悠岁月,而自误于不可信之和也。
大臣开诚布公,鞠躬尽瘁,屏常程之碎务,以澄心静虑,移堂除于吏部,而一意筹边,当如李纲以去就争天下大计,毋徒曰镇之静也。
士大夫当如宗泽所谓非臣子安居美食之时,共摅主忧臣辱之忿,各办趋事赴功之心,毋徒睹风景而感慨也。
边臣当如刘锜所谓背城一战,于死中求生,而并力拒敌,毋徒靠撒花以为缓围之策也。
君臣上下,共惜分阴,共商紧着,日课其事,月计其功,常若劲敌之在前,常若祸至之无日。
庶几无秋高尘起之仓皇,而取襄葺蜀,固淮之规模立矣。
臣区区忧国之心,不识忌讳,陛下裁赦。
取进止。
文后原案:公未奏劄子间,上曰:「前此五羊之寇,卿能缒城谕贼,可见胆略。」公奏云:「疏远小臣,辱陛下简记,岂胜感激!」公奏第一劄,读至「愧脱簪之谏,周室所以中兴」,上曰:「多事之时,正当以中兴为法。」读至「赞幕府者人皆惜其去,而列疏未俞」,上曰:「日来士大夫多尚虚名,而无实用。」公奏云:「名者众之所推予也,亦宜留之,以慰物望。与其使之在外,不若使之在内。」读至「临难必无仗节死义之士」,上曰:「士大夫全少气节。」公奏云:「亦在上之激昂耳。」
陈少阳遗稿嘉熙四年八月 南宋 · 伍霆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二八、《陈修撰文集》卷一○、《宋陈少阳先生尽忠录》卷七、《宋元学案补遗》卷四五
当是时,外而忠简宗公抗二十四疏,力乞回銮,并力攻汪、黄之奸邪;
内而谏议陈公以布衣伏阙,首倡大义,二公之论不谋而同。
宗公虽不被害,亦卒于所沮,疽发背死。
陈公竟不免东市之诛。
小人之害忠良,误国家如此哉!
大抵板荡栋桡之世,自有节义慷慨之士,不忍宗国之颠覆,奸邪之用事,言路之壅塞,宁冒死而争之者。
斯天地间固有可已而不可已,危言危行,以陷于罪者。
陈公明知其必死而不敢爱其死,若以其一死有关于天地离合、正统存亡之大者,岂非天乎?
是亦天使之扶持,使可辱可杀而不可泯没者也。
诚使当时斥逐汪、黄,即日銮舆北还,而宗公则以中兴十策指挥王善杨再兴、杨进之徒,一百八十万众席捲渡河,则邀还二圣,尽复舆图,此当时一大机会也。
公既诛,宗公亦被沮而死,向之一百八十万悉溃裂四去,而虏遂猖獗,中原卒不可复。
痛哉!
嘉熙庚子八月
宗忠简行实 南宋 · 黄震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八、《黄氏日钞》卷九一
呜呼!
余读公《行实》,不能不为天地之纲常哭之恸也。
方金虏围京城不下,而以和绐我也,四方勤王之师坐视不得进,公独曰:「既曰通和,请亟退师,设有诡谋,吾兵已在城下」!
遂发兵大名,至东平、至济州、至卫南直入贼区,据韦城而徙南华,转战无前矣。
斯时也,使赵野范讷协其谋,则二圣可以不北狩;
也、也不其然。
方金虏拥吾二圣而北,天下尚皆我有也,四方之勤王而不得遂者纷纷无所向。
公既尹京,寻兼留守,如王善、赵再隆、丁进、孔彦舟、马皋、赵海杨进王大节之流以兵附者百八十万,契丹九州日附中国,且议遣辨士西使夏,东使高丽以灭金,已二十五表疏请回銮京师矣。
斯时也,使黄潜善汪伯彦不从中沮其谋,则中原固金瓯无缺之天下;
潜善也、伯彦也又不其然。
考论至此,则二圣本不至北狩而终不免北狩者,公之谋不遂也;
中原本未尝沦没而终不免沦没者,公之请不行也。
呜呼惜哉!
自时厥后,虽有英雄百战,皆不过救败扶伤,况偏安日久乎?
故我宋中兴与否,系公用舍间,他尚何言!
虽然,非公守磁,我高宗已先入虏庭,虽江南谁与保?
公虽身不及用,尚能为我宋得一岳飞
孔明图汉鼎于既失,忠简保天下于尚存,故公呼吸变化之功,殆过孔明百倍。
孔明晚遇族属疏远之昭烈,尚能堂堂出阵;
公遇我光尧,视一时将相最早,反一语之不见酬,天耶?
人耶?
洪迈吴柔胜序公行事,乃皆以祖士稚为比。
呜呼,彼亦见其不得志而死,其迹偶同耳。
卢计议先世东坡竹咸淳七年七月 南宋 · 黄震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八、《黄氏日钞》卷九一
金华卢君曾大父从苏文忠公黄州,得其亲题画竹,忠简宗公又为亲题其后。
夫二公遗墨流落人间,富贵家千金博易,仅仅一二,尚誇奇宝,况萃见盈尺间,而又皆为卢君家世作者哉?
咸淳辛未七月
跋张北海手泽 南宋 · 黄震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九、《黄氏日钞》卷九一
建炎戊申正月十八日,知潍州北海张侯巷战死虏难,一室歼焉,独其子将仕君先是以宣和癸卯岁生外家赵氏,外家携之逃入蜀,不与难,亦不相闻知。
自是展转访求者三十有二年,始闻其事于族之南落临川者。
将仕惊恸追服,痛无所寄。
复又得族之南落金坛者授之以侯旧所予太夫人书及侯之父朝奉公所予宗忠简书,见之如见祖、父。
盖凡世之阡陇、家庙遗像凡可追孝前人者,将仕望绝天涯,一不可复得,惟此二书之存,故将仕传之子,子传之孙。
距今一百四十五年,宝此书以寄此痛者历三世,一念如新,侯之忠何如哉!
侯之子孙之孝又何如哉!
何将仕虽该恤典,贫终其身,不得仕。
今其孙三领乡荐书,阨于命,又未得仕。
天之报施善人固如是耶?
呜呼,忠孝者万世之纲常,实国家之所与立;
穷达者一时之气数,非士君子之所暇计。
余行天下,凡见以先世书求跋语者,往往轴大如牛腰,所求必尽当世之贵人
张君此书平生不以示人,而独以示余。
盖他人文墨之事,侈大之心也;
张君忠孝之事,哀痛之心也。
余故太息而为之书,且以志无力援手之愧尔。
虽然,皇天佑宋,忠孝之门其有不兴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