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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乞罢韩缜疏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七二
臣近累具劄子言韩缜不可任以为相,未蒙圣旨稍赐施行。臣智识愚浅,观先王择任宰相,代天理物,任重致远,非有大人之才德者不足以当之。大人之才德不常有于天下,宰相不可以乏人。若汉祖之萧、曹,宣帝之丙、魏,又其次也。后世有人焉,然能任职者罕矣。若唐太宗之房、杜,明皇之姚、宋,亦一时之相也。又降而下,亦世有人焉,或其主贤而相不及,或其相虽才而主不能用也。国朝承五代之弊,太祖、太宗肇基帝业时,则有若赵普,文武兼资,识时知变,辅相两朝,成太平之基。真宗时,海内无事,则有若李沆、王旦,沉机先务,伟识宏度,左右承弼。仁宗时则有王曾、吕夷简,简重方严,镇抚内外,以才谋识略,平治四方。晚年得富弼、韩琦,付属大事,世以永宁。臣以为祖宗以来一百三十馀年,未尝一旦而无宰相也。然其为人称道、显功阴德若此六七人者,亦无几耳。以祖宗之明,历年之久,选用宰相其难如此。今者陛下即政逾年,阅天下之士未能尽遍,乃欲用为相者人人皆当,不亦难哉!然今日自閒废之中擢司马光以为执政,未几用为上相,天下之人无智愚,无贤不肖,莫有一人以为不可者,光之素履信于人也。陛下用司马光之心,明不负生灵,幽不愧于鬼神矣!如光之学术才识,虽未足以望古之人,亦将无愧于今之人矣。故陛下用之而天下服。虽高宗之用傅说,明皇之用姚崇,又何以加?臣窃尝论光,以为光负天下之重望,遇陛下之至诚,可以端坐庙堂,不劳施为,付群才于百执,便各举其职,不必身亲其劳,口与之辨也。光如此可以上成伊、周之大功,下视房、杜之末迹矣。使光诚能蹈此,不幸有人焉,曰韩缜者,与光为左右仆射,对秉国钧,同持大政。光欲为此,则缜为彼矣;光欲一,而缜则三矣。为光者不亦难乎!齐桓公问于管仲曰:「何如而害霸」。曰:「有人不能用,害霸也!用而不能信,害霸也!既信而又使小人参之,为害霸之大者」!如司马光之学术该博,清介有守,陛下既知而用之,用而信之,一朝拔而置之群臣之上,天下莫不延颈企首以望太平。陛下又参用韩缜小人以为左右仆射,使上下怀疑犹豫,以为信光之不笃,任光之不专。不然何为使小人相参也?使桓公如此,管仲其肯相齐乎?臣为陛下计,宜罢缜相位,或虚位以待贤者可也。尚书曰:「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官不必备,惟其人」。韩缜之行,内不孚于家,外不见信于朋友。朝廷上下见陛下罢去蔡确之果,以为缜必不久于此矣。今言者亦已众矣,缜之才能罪恶固已稔于上闻矣,陛下迟迟而不果,岂尚有所疑乎?汉刘向曰:「用贤则如转石,去佞则如拔山,如此望阴阳之和,不亦难乎」?窃见韩缜往年知秦州日,无辜杀三班奉职傅勍,坐废踰年。今日陛下垂帘听政,上下观望,人心危疑之时,尤不可使不仁之人在左右。韩缜不仁,迹状明白如此,伏望圣慈早赐罢斥。
上太皇太后辞免右仆射表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五、《忠肃集》卷一、《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三
敷告于廷,畴咨以位,惕然惊汗,浃于愧颜。窃以师长百司,位隆于端揆;权舆大政,地重于西台。进德则朝廷尊,当贤则臣下服。而臣学不足以断国论,才不足以达事经,孤奉恩私,稽留岁叙,处非其据者已久,受过其量而莫胜。方兴引分之言,冀逭妨贤之责。敢期含垢,更使代工?傥怀茍得之图,妄作自贤之行。公器不嫌于多取,岂曰知难;高位必致于疾颠,安能图报。上则诒盛朝之累,下则躐众正之资。伏望太皇太后陛下别择皋、夔,改图丙、魏,登寘宰路,使秉国成。大明庶物之情,不夺匹夫之志,亟收涣渥,以息烦言。
贺吕枢密启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七、《忠肃集》卷八
祗膺抡检,进贰几廷,圣贤同时,朝野胥庆。某官元精毓粹,名世应期,挺特千载之英,危压四方之隽,自结明主,雅意本朝。镇靖西州,眷倚长城之固;经纶北省,仰资大计之烦。上方纂绪先猷,急图极治,顾军师之重柄,系宗社之大谋。权出几微,地居宥密,参议乃事,诚难其人。惟公勋阀之高,为国老成之选,注意所在,具瞻已归。行传丙、魏之声,即庆韦、平之拜。
韩相生日 宋 · 金君卿
五言排律 押庚韵
商飙迎素律,兑泽荐元精。
象顺奎钧烂,天钟义气清。
千龄将圣偶,冢辅为时生。
粹蕴森群玉,冲襟贮四瀛。
大方捐朴斲,淳辨复韶韺。
先帝龙飞日,朝阳凤一鸣。
振文齐木铎,保国敌金城。
旧德方图任,鸿钧正倚平。
具瞻归峻岳,众口说和羹。
固结君臣分,穷探礼乐情。
用人兼畎亩,得士尽豪英。
省罚蠲茶法,均徭审地征。
镇浮还美俗,恤隐起疲氓。
考古渊源博,含章气思宏。
太平论极至,坠典悉兴行。
文物期三代,规摹小二京。
纳忠高子孟,任重等阿衡。
国本重离正,身谋一羽轻。
殊方想风烈,皦日照功名。
嗣圣嘉深识,明神格至诚。
官仪端表宪,圭瑞竦桓楹。
邦揆车遵辖,时髦鹿在苹。
戍亭无警燧,廊庙有奇兵。
达节天须佑,真儒道始亨。
黄裳坤德静,玉铉鼎功成。
坐致唐虞旦,前无丙魏声。
昌期逢庆诞,睿宠极光荣。
烨烨台符应,诜诜喜气盈。
南岩同久固,西昴共晶明。
史克歌眉寿,芳风愿载赓。
广陵会三同舍,各以其字为韵,仍邀同赋 其三 刘莘老 北宋 · 苏轼
押真韵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平山堂
江陵昔相遇,幕府称上宾。
再见明光宫,峨冠挹搢绅。
如今三见子,坎坷为逐臣。
朝游云霄间,欲分丞相茵。
暮落江湖上,遂与屈子邻。
了不见愠喜,子岂真可人。
邂逅成一欢,醉语出天真。
士方在田里,自比渭与莘。
出试乃大谬,刍狗难重陈。
岁晚多霜露,归耕当及辰。
徐州上皇帝书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六八、《苏文忠公全集》卷二六、《皇朝文鉴》卷五五、《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四、《崇古文诀》卷二四、《永乐大典》卷一二一四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八、《文章辨体汇选》卷八○、《文编》卷一三、《经济类编》卷三○、七九、《同异录》卷一、正德《彭城志》卷一七、嘉靖《南畿志》卷六二、《大学衍义补》卷一三八、道光《铜山县志》卷一八 创作地点:江苏省徐州市
元丰元年十月囗日,尚书祠部员外郎、直史馆、权知徐州军州事苏轼谨昧万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臣以庸材,备员册府,出守两郡,皆东方要地,私窃以为守法令,治文书,赴期会,不足以报塞万一。辄伏思念东方之要务,陛下之所宜知者,得其一二,草具以闻,而陛下择焉。臣前任密州,建言自古河北与中原离合,常系社稷存亡,而京东之地,所以灌输河北,瓶竭则罍耻,唇亡则齿寒,而其民喜为盗贼,为患最甚,因为陛下画所以待盗贼之策。及移守徐州,览观山川之形势,察其风俗之所上,而考之于载籍,然后又知徐州为南北之襟要,而京东诸郡安危所寄也。昔项羽入关,既烧咸阳,而东归则都彭城。夫以羽之雄略,舍咸阳而取彭城,则彭城之险固形便,足以得志于诸侯者可知矣。臣观其地,三面被山,独其西平川数百里,西走梁、宋,使楚人开关而延敌,材官驺发,突骑云纵,真若屋上建瓴水也。地宜菽麦,一熟而饱数岁。其城三面阻水,楼堞之下,以汴、泗为池,独其南可通车马,而戏马台在焉。其高十仞,广袤百步,若用武之世,屯千人其上,聚櫑木炮石,凡战守之具,以与城相表里,而积三年粮于城中,虽用十万人,不易取也。其民皆长大,胆力绝人,喜为剽掠,小不适意,则有飞扬跋扈之心,非止为盗而已。汉高祖,沛人也;项羽,宿迁人也;刘裕,彭城人也;朱全忠,砀山人也;皆在今徐州数百里间耳。其人以此自负,凶桀之气,积以成俗。魏太武以三十万人攻彭城,不能下。而王智兴以卒伍庸材,恣睢于徐,朝廷亦不能讨。岂非以其地形便利,人卒勇悍故耶?州之东北七十馀里,即利国监,自古为铁官,商贾所聚,其民富乐,凡三十六冶,冶户皆大家,藏镪巨万,常为盗贼所窥,而兵卫寡弱,有同儿戏。臣中夜以思,即为寒心。使剧贼致死者十馀人,白昼入市,则守者皆弃而走耳。地既产精铁,而民皆善锻,散冶户之财,以啸召无赖,则乌合之众,数千人之仗,可以一夕具也。顺流南下,辰发巳至,而徐有不守之忧矣。使不幸而贼有过人之才,如吕布、刘备之徒,得徐而逞其志,则京东之安危,未可知也。近者河北转运司奏乞禁止利国监铁不许入河北,朝廷从之。昔楚人亡弓,不能忘楚,孔子犹小之,况天下一家,东北二冶,皆为国兴利,而夺彼与此,不已隘乎?自铁不北行,冶户皆有失业之忧,诣臣而诉者数矣。臣欲因此以征冶户,为利国监之捍屏。今三十六冶,冶各百馀人,采矿伐炭,多饥寒亡命强力鸷忍之民也,臣欲使冶户每冶各择有材力而忠谨者,保任十人,籍其名于官,授以却刃刀槊,教之击刺,每月两衙,集于知监之庭而阅试之,藏其刃于官,以待大盗,不得役使,犯者以违制论。冶户为盗所睨久矣,民皆知之,使冶出十人以自卫,民所乐也,而官又为除近日之禁,使铁得北行,则冶户皆悦而听命,奸猾破胆而不敢谋矣。徐城虽险固,而楼橹敝恶,又城大而兵少,缓急不可守。今战兵千人耳,臣欲乞移南京新招骑射两指挥于徐。此故徐人也,尝屯于徐,营垒材石既具矣,而迁于南京,异时转运使分东西路,畏馈饷之劳,而移之西耳。今两路为一,其去来无所损益,而足以为徐之重。城下数里,颇产精石无穷,而奉化厢军见阙数百人,臣愿募石工以足之,听不差出,使此数百人者常采石以甃城。数年之后,举为金汤之固,要使利国监不可窥,则徐无事;徐无事,则京东无虞矣。沂州山谷重阻,为逋逃渊薮,盗贼每入徐州界中。陛下若采臣言,不以臣为不肖,愿复三年守徐,且得兼领沂州兵甲巡检公事,必有以自效。京东恶盗,多出逃军。逃军为盗,民则望风畏之,何也?技精而法重也。技精则难敌,法重则致死,其势然也。自陛下置将官,修军政,士皆精锐而不免于逃者,臣尝考其所由。盖自近岁以来,部送罪人配军者,皆不使役人,而使禁军,军士当部送者,受牒即行,往返常不下十日,道路之费,非取息钱不能办,百姓畏法不敢贷,贷亦不可复得,惟所部将校,乃敢出息钱与之,归而刻其粮赐,以故上下相持,军政不修,博弈饮酒,无所不至,穷苦无聊,则逃去为盗。臣自至徐,即取不系省钱百馀千别储之,当部送者,量远近裁取,以三月刻纳,不取其息,将吏有敢贷息钱者,痛以法治之。然后严军政,禁酒博,比期年,士皆饱暖,练熟技艺,等第为诸郡之冠,陛下遣敕使按阅,所具见也。臣愿下其法诸郡,推此行之,则军政修而逃者衰,亦去盗之一端也。臣闻之汉相王嘉曰:「孝文帝时,二千石长吏,安官乐职,上下相望,莫有茍且之意。其后稍稍变易,公卿以下,转相促急,司隶、部刺史,发扬阴私,吏或居官数月而退。二千石益轻贱,吏民慢易之,知其易危,小失意则有离畔之心。前山阳亡徒苏令从横,吏士临难,莫肯伏节死义者,以守相威权素夺故也。国家有急,取办于二千石,二千石尊重难危,乃能使下」。以王嘉之言而考之于今,郡守之威权,可谓素夺矣,上有监司伺其过失,下有吏民持其长短,未及按问,而差替之命已下矣。欲督捕盗贼,法外求一钱以使人,且不可得。盗贼凶人,情重而法轻者,守臣辄配流之,则使所在法司覆按其状,劾以失入。惴惴如此,何以得吏士死力,而破奸人之党乎?由此观之,盗贼所以滋炽者,以陛下守臣权太轻故也。臣愿陛下稍重其权,责以大纲,略其小过,凡京东多盗之郡,自青、郓以降,如徐、沂、齐、曹之类,皆慎择守臣,听法外处置强盗。颇赐缗钱,使得以布设耳目,蓄养爪牙。然缗钱多赐则难常,少又不足于用,臣以为每郡可岁别给一二百千,使以酿酒,凡使人葺捕盗贼,得以酒予之,敢以为他用者,坐赃论。赏格之外,岁得酒数百斛,亦足以使人矣。此又治盗之一术也。然此皆其小者。其大者非臣之所当言,欲默而不发,则又私自念遭值陛下英圣特达如此,若有所不尽,非忠臣之义,故昧死复言之。昔者以诗赋取士,今陛下以经术用人,名虽不同,然皆以文词进耳。考其所得,多吴、楚、闽、蜀之人。至于京东、西,河北,河东,陕西五路,盖自古豪杰之场,其人沈鸷勇悍,可任以事,然欲使治声律,读经义,以与吴、楚、闽、蜀之士争得失于毫釐之间,则彼有不仕而已,故其得人常少。夫惟忠孝礼义之士,虽不得志,不失为君子,若德不足而才有馀者,困于无门,则无所不至矣。故臣愿陛下特为五路之士,别开仕进之门。汉法:郡县秀民,推择为吏,考行察廉,以次迁补。或至二千石,入为公卿。古者不专以文词取人,故得士为多。黄霸起于卒史,薛宣奋于书佐,朱邑选于啬夫,丙吉出于狱吏,其馀名臣循吏,由此而进者,不可胜数。唐自中叶以后,方镇皆选列校以掌牙兵。是时四方豪杰,不能以科举自达者,皆争为之,往往积功以取旄钺。虽老奸巨盗,或出其中。而名卿贤将如高仙芝、封常清、李光弼、来瑱、李抱玉、段秀实之流,所得亦已多矣。王者之用人如江河,江河所趋,百川赴焉,蛟龙生之,及其去而之他,则鱼鳖无所还其体,而鲵鳅为之制,今世胥史牙校皆奴仆庸人者,无他,以陛下不用也。今欲用胥史牙校,而胥史行文书,治刑狱钱谷,其势不可废鞭挞,鞭挞一行,则豪杰不出于其间。故凡士之刑者不可用,而用者不可刑。故臣愿陛下采唐之旧,使五路监司郡守,共选土人以补牙职,皆取人材。心力有足过人,而不能从事于科举者,禄之以今之庸钱,而课之镇税场务督捕盗贼之类,自公罪杖以下听赎。依将校法,使长吏得荐其才者,第其功阀,书其岁月,使得出仕比任子,而不以流外限其所至。朝廷察其尤异者,擢用数人。则豪杰英伟之士,渐出于此涂,而奸猾之党,可得而笼取也。其条目委曲,臣未敢尽言,惟陛下留神省察。昔晋武平吴之后,诏天下罢军役,州郡悉去武备,惟山涛论其不可,帝见之,曰:「天下名言也」。而不能用。及永宁之后,盗贼蜂起,郡国皆以无备不能制,其言乃验。今臣于无事之时,屡以盗贼为言,其私忧过计,亦已甚矣。陛下纵能容之,必为议者所笑,使天下无事而臣获笑可也,不然,事至而图之,则已晚矣。干犯天威,罪在不赦。臣轼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言。
王省惟岁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三、《苏文忠公全集》卷六、《历代名贤确论》卷一、《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二八
论尧、舜之德者,必曰无为。考之于经,质之于史,尧、舜之所为,卓然有见于世者,盖不可胜计也,其曰无为,何哉?古人有言曰:「除日无岁」。又曰:「日一曰劳,考载曰功」。若尧、舜者,可谓功矣。岁者,月之积也。月者,日之积也。举岁则兼月,举月则兼日矣。日别而数之,则月不见,月别而数之,则岁不见。此岂日月之外,复有岁哉。日月之各一,人臣之劳也。岁之并考,人君之功也。故《书》曰:「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师尹惟日」。此上下之分,烦简之宜也。禹之平水土,稷为之殖百谷,契为之敷五教,伯夷为之典三礼,皋陶为之平五刑,羲和为之历日月。尧舜果何为哉。今夫三百有六旬,分之以四时,配之以六甲,位之以十二字,散之以二十四气,裂之以七十二候,昼不可以并夜,寒不可以兼暑,则气果安在哉。惟其无在而不可名,寄之于人而已,不有此,所以为王省之功也。日不立则月不建,月不建则岁不成,师尹不官,则卿士不治,卿士不治,则王功废矣。故曰:「庶民惟星」。星者,日月之所舍,所因以为寒暑风雨者也。民者,上之所托,所因以为号令赏罚者也。日月不自为风雨寒暑,因星而为节;君不自为号令赏罚,因民而为节。上执其要,下治其详,所谓岁月日时无易也。文王不兼庶狱,陈平不治钱谷,邴吉不问斗伤,此所为不易者也。秦皇衡石程书,光武以吏事责三公,此易岁月而乱日时者也。治乱之效,亦可以槩见矣。
拟进士对御试策(并引状问)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六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准宣命差赴集英殿编排举人试卷。窃见陛下始革旧制,以策试多士,厌闻诗赋无益之语,将求山林朴直之论,圣听广大,中外欢喜。而所试举人不能推原上意,皆以得失为虑,不敢指陈阙政,而阿谀顺旨者又卒据上第。陛下之所以求于人至深切矣,而下之报上者如此,臣窃深悲之。夫科场之文,风俗所系,所收者天下莫不以为法,所弃者天下莫不以为戒。昔祖宗之朝,崇尚辞律,则诗赋之士,曲尽其巧。自嘉祐以来,以古文为贵,则策论盛行于世,而诗赋几至于熄。何者?利之所在,人无不化。今始以策取士,而士之在科甲者,多以谄谀得之。天下观望,谁敢不然。臣恐自今以往,相师成风,虽直言之科,亦无敢以直言进者。风俗一变,不可复返,正人衰微,则国随之,非复诗赋策论迭兴迭废之比也。是以不胜愤懑,退而拟进士对御试策一道。学术浅陋,不能尽知当世之切务,直载所闻,上将以推广圣言,庶有补于万一,下将以开示四方,使知陛下本不讳恶切直之言,风俗虽坏,犹可以少救。其所撰策,谨缮写投进,干冒天威,臣无任战恐待罪之至。
问:朕德不类,托于士民之上,所与待天下之治者,惟万方黎献之求,详延于廷,诹以世务,岂特考子大夫之所学,且以博朕之所闻。盖圣王之御天下也,百官得其职,万事得其序。有所不为,为之而无不成;有所不革,革之而无不服。田畴辟,沟洫治,草木畅茂,鸟兽鱼鳖无不得其性。其富足以备礼,其和足以广乐,其治足以致刑。子大夫以谓何施而可以臻此?方今之弊,可谓众矣。救之之术,必有本末,所施之宜必有先后。子大夫之所宜知也。生民以来,所谓至治,必曰唐虞成周之时,《诗》《书》所称,其迹可见。以至后世贤明之君,忠智之臣,相与忧勤,以营一代之业,虽未尽善,要其所以成就,亦必有可言者。其详著之,朕将亲览焉。
对:臣伏见陛下发德音,下明诏,以天下安危之至计,谋及于布衣之士,其求之不可谓不切,其好之不可谓不笃矣。然臣私有所忧者,不知陛下有以受之欤?《礼》曰:「甘受和,白受采」。故臣愿陛下先治其心,使虚一而静,然后忠言至计可得而入也。今臣窃恐陛下先入之言,已实其衷,邪正之党,已贰其听,功利之说,已动其欲,则虽有皋陶、益稷为之谋,亦无自入矣,而况于疏远愚陋者乎!此臣之所以大惧也。若乃尽言以招过,触讳以忘躯,则非臣之所恤也。圣策曰「圣王之御天下也,百官得其职,万事得其序」。臣以为陛下未知此也,是以所为颠倒失序如此。茍诚知之,曷不尊其所闻而行其所知欤?百官之所以得其职者,岂圣王人人而督责之,万事之所以得其序者,岂圣王事事而整齐之哉?亦因能以任职,因职以任事而已。官有常守谓之职,施有先后谓之序。今陛下使两府大臣侵三司财利之权,常平使者乱职司守令之治。刑狱旧法,不以付有司,而取决于执政之意;边鄙大虑,不以责帅臣,而听计于小吏之口。百官可谓失其职矣。王者之所宜先者德也,所宜后者刑也,所宜先者义也,所宜后者利也。而陛下易之,万事可谓失其序矣。然此犹其小者。其大者,则中书失其政也。宰相之职,古者所以论道经邦,今陛下但使奉行条例司文书而已。昔邴吉为丞相,萧望之为御史大夫,望之言阴阳不和,咎在臣等,而宣帝以为意轻丞相,终身薄之。今政事堂忿争相诟,流传都邑,以为口实,使天下何观焉。故臣愿陛下首还中书之政,则百官之职,万事之序,以次而得矣。圣策曰「有所不为,为之而无不成;有所不革,革之而无不服」。陛下之及此言,是天下之福也。今日之患,正在于未成而为之,未服而革之耳。夫成事在理不在势,服人以诚不以言。理之所在,以为则成,以禁则止,以赏则劝,以言则信。古之人所以鼓舞天下,绥之斯来,动之斯和者,盖循理而已。今为政不务循理,而欲以人主之势,赏罚之威,劫而成之!夫以斧析薪,可谓必克矣,然不循其理,则斧可缺,薪不可破。是以不论尊卑,不计强弱,理之所在则成,理所不在则不成可必也。今陛下使农民举息,与商贾争利,岂理也哉,而何怪其不成乎?《礼》曰:「微之显,诚之不可掩也如此夫」。陛下茍诚心乎为民,则虽或谤之而人不信;茍诚心乎为利,则虽自解释而人不服。且事有决不可欺者,吏受贿枉法,人必谓之赃;非其有而取之,人必谓之盗。茍有其实,不敢辞其名。今青苗有二分之息,而不谓之放债取利,可乎?凡人为善,不自誉而人誉之;为恶,不自毁而人毁之。如使为善者必须自言而后信,则尧、舜、周、孔亦劳矣。今天下以为利,陛下以为义;天下以为害,陛下以为仁;天下以为贪,陛下以为廉。不胜其纷纭也。则使二三臣者,极其巧辩,以解答千万人之口。附会经典,造为文书,以晓告四方之人。四方之人,岂如婴儿鸟兽,而可以美言小数眩惑之哉。且夫未成而为之,则其弊必至于不敢为。未服而革之,则其弊必至于不敢革。盖世有好走马者,一为坠伤,则终身徒行。何者?慎重则必成,轻发则多败,此理之必然也。陛下若出于慎重,则屡作屡成,不惟人信之,陛下亦自信而日以勇矣。若出于轻发,则每举每败,不惟人不信,陛下亦自不信而日以怯矣。文宗始用训、注,其志岂浅也哉,而一经大变,则忧沮丧气,不能复振。文宗亦非有失德,徒以好作而寡谋也。慎重者始若怯,终必勇;轻发者始若勇,终必怯。乃者横山之人,未尝一日而忘汉,虽五尺之童子知其可取,然自庆历以来,莫之敢发者,诚未有以善其后也。近者边臣不计其后,而遽发之,一发不中,则内帑之费以数百万计,而关辅之民困于飞挽者,三年而未已。虽天下之勇者,敢复为之欤?为之固不可,敢复言之欤?由此观之,则横山之功,是边臣欲速而坏之也。近者青苗之政,助役之法,均输之策,并军蒐卒之令,卒然轻发,又甚于前日矣。虽陛下不恤人言,持之益坚,而势穷事碍,终亦必变。他日虽有良法美政,陛下能复自信乎?人君之患,在于乐因循而重改作,今陛下春秋鼎盛,天锡勇智,此万世一时也。而群臣不能济之以慎重,养之以敦朴,譬如乘轻车,驭骏马,冒险夜行,而仆夫又从后鞭之,岂不殆哉!臣愿陛下解辔秣马,以须东方之明,而徐行于九轨之道,甚未晚也。圣策曰「田畴辟,沟洫治,草木畅茂,鸟兽鱼鳖莫不各得其性」者,此百工有司之事也,曾何足以累陛下。陛下操其要,治其本,恭己无为,而物莫不尽其理,以生以死。若夫百工有司之事,自宰相不屑为之,而况于陛下乎。圣策曰「其富足以备礼,其和足以广乐,其治足以致刑,何施而可以臻此」。孔子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兔首瓠叶,可以行礼;扫地而祭,可以事天。礼之不备,非贫之罪也。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臣不知陛下所谓富者,富民欤,抑富国与?陆贾曰:「将相和调则士豫附」。刘向曰:「众贤和于朝,则万物和于野」。今朝廷可谓不和矣。其咎安在?陛下不返求其本,而欲以力胜之。力之不能胜众也久矣。古者刀锯在前,鼎镬在后,而士犹犯之,今陛下躬蹈尧舜,未尝诛一无罪。欲弭众言,不过斥逐异议之臣而更用人。必不忍行亡秦偶语之禁,起东汉党锢之狱,多士何畏而不言哉?臣恐逐者不已,而争者益多,烦言交攻,愈甚于今日矣。欲望致和而广乐,岂不疏哉?古之求治者,将以措刑也。今陛下求治则欲致刑,此又群臣误陛下也。臣知其说矣,是出于荀卿。荀卿喜为异论,至以人性为恶,则其言治世刑重亦宜矣。而说者又以为《书》称唐虞之隆,刑故无小,而周之盛时,群饮者杀。臣请有以诘之。夏禹之时,大辟二百,周公之时,大辟五百,岂可谓周治而禹乱耶?秦为法及三族,汉除肉刑,岂可谓秦治而汉乱耶?致之言极也。天下幸而大治,使一日未安,陛下将变今之刑而用其极欤?天下几何其不叛也,徒闻其语而惧者已众矣。臣不意异端邪说惑误陛下,至于如此。且夫宥过无大,刑故无小,此用刑之常理也。至于今守之。岂独唐虞之隆而周之惑时哉。所以诛群饮者,意其非独群饮而已。如今之法所谓夜聚晓散者,使后世不知其详,而徒闻其语,则凡夜相过者,皆执而杀之,可乎?夫人相与饮酒而辄杀之,虽桀纣之暴,不至于此。而谓周公行之欤?圣策曰「方今之弊,可谓众矣,救之之术,必有本末,施之之宜,必有先后」。臣请论其本与其所宜先者,而陛下择焉。方今救弊之道,必先立事。立事之本,在于知人。则所施之宜,当先观大臣之知人与否耳。古之欲立非常之功者,必有知人之明。茍无知人之明,则循规矩,蹈绳墨,以求寡过。二者皆审于自知,而安于才分者也。道可以讲习而知,德可以勉强而能,惟知人之明不可学,必出于天资。如萧何之识韩信,此岂有法而可传者哉。以诸葛孔明之贤,而知人之明,则其所短,是以失之于马谡。而孔明亦审于自知,是以终身不敢用魏延。我仁祖之在位也,事无大小,一付之于法,人无贤不肖,一付之于公议。事已效而后行,人已试而后用,终不求非常之功者,诚以当时大臣不足以与于知人之明也。古之为医者,聆音察色,洞视五脏,则其治疾也,有剖胸决脾,洗濯胃肾之变。茍无其术,不敢行其事。今无知人之明,而欲立非常之功,解纵绳墨以慕古人,则是未能察脉而欲试华佗之方,其异于操刀而杀人者几希矣。房琯之称刘秩,关播之用李元平是也。至今以为笑矣。陛下观今之大臣,为知人欤?为不知人欤?乃者擢用众才,皆其造室握手之人,要结审固而后敢用,盖以为其人可与勠力同心,共致太平。曾未安席,而交口攻之者,如猬毛而起。陛下以此验之,其不知人也亦审矣。幸今天下无事,异同之论,不过渎乱圣听而已。若边隅有警,盗贼窃发,俯仰成败,呼吸变故,而所用之人,皆如今日,乍合乍散,临事解体,不可复知,则无乃误社稷欤?华佗不世出,天下未尝废医;萧何不世出,天下未尝废治。陛下必欲立非常之功,请待知人之佐。若犹未也,则亦诏左右之臣安分守法而已。圣策曰「生民以来,称至治者必曰唐虞成周之世,《诗》《书》所称,其迹可见。以至后世贤明之君,忠智之臣,相与忧勤,以营一代之业,虽未尽善,然要其所成就,亦必有可言者。其详著之」。臣以为此不可胜言也。其施设之方,各随其时而不可知。其所可知者,必畏天,必从众,必法祖宗。故其言曰:「戒之戒之。天惟显思。命不易哉」。又曰:「稽于众,舍己从人」。又曰:「丕显哉,文王谟。丕承哉,武王烈」。《诗》《书》所称,大略如此。未尝言天命不足畏,众言不足从,祖宗之法不足用也。苻坚用王猛,而樊世、仇腾、席宝不悦。魏郑公劝太宗以仁义,而封伦不信。凡今之人,欲陛下违众而自用者,必以此藉口。而陛下所谓贤明忠智者,岂非意在于此等欤?臣愿考二人之所行,而求之于今,王猛岂尝设官而牟利,魏郑公岂尝贷钱而取息欤?且其不悦者,不过数人,固不害天下之信且服也。今天下有心者怨,有口者谤,古之君臣相与忧勤以营一代之业者,似不如此。古语曰:「百人之聚,未有不公」。而况天下乎!今天下非之,而陛下不回,臣不知所税驾矣。《诗》曰:「譬彼舟流,不知所届。心之忧矣,不遑假寐」。区区之忠,惟陛下察之。臣谨昧死上对(《苏文忠公全集》卷九。又见《皇朝文鉴》卷一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五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三,《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六,《文章辨体汇选》卷一八九,《经济类编》卷一○,《古文渊鉴》卷四九。)。
集乙「三」作「二」。
和人感怀 北宋 · 李之仪
押词韵第三部
高山在平地,高山地焉知。
明珠出深渊,明珠渊岂期。
高明属在人,惟要须其时。
物理固如此,了不差毫釐。
身世端自窘,岁月相奔驰。
所以得黾勉,吾人惟能诗。
我非知诗者,平昔窃好之。
每出每可愧,未易皆埙篪。
而君不我鄙,论极牙解颐。
六年如一日,不取笑则疑。
彼乌足为计,有类宁同嗤。
一朝召命至,闾里增光辉。
不曰人可贤,但从外物移。
我贤君亦贤,谁能穷是非。
我欲挽君留,留君竟何为。
聊作感慨别,肯效儿女悲。
陈人不自信,流品须维持。
谁谓廊庙姿,如我品乃宜。
江充与丙吉,厚薄惟异施。
其后七叶貂,阴功终表仪。
是等代不乏,浪尔分騧骊。
时哉君何失,仪凤方临池。
为我寄声谢,击壤正自嬉。
勉旃夔龙事,赓载冀勿隳。
立贤本无方,莫为陈言欺。
谢仆射门下相公启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乐圃馀稿》卷八
仆射门下相公权衡庶品,陶冶万微。挺山甫将明之才,养孟轲刚大之气。丙、魏之于西汉,克振厥声;房、杜之在右唐,孰睹其迹。光昭可久之德,隆搆太平之基。在某何知,受赐为大。谨当宣恺悌之化,导中和之风。庶几有成,免为无补。其于感惧,曷穷叙陈。
冯京加恩制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六、《栾城集》卷三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门下:世臣之于故国,增望实之隆;老成之于典刑,有咨谋之益。眷吾嘉祐侍从之列,实惟朝廷心膂之臣。迨今所存,数人而已。乃者合宫肆祀,百辟骏奔。顾瞻旧人,方在外服。怀想风声之懿,岂忘霈泽之加?保宁军节度、婺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持节婺州诸军事、婺州刺史、上柱国、始平郡开国公、食邑六千六百户、食实封二千户冯京,敦大敏明,肃恭和惠。名冠多士,遍居台省之高华;德合前人,遂揽兵政之微密。纳之烦剧而不乱,涅于浑浊而不缁。心与善人,望推前辈。丙吉虽病,以阴德而复全;萧傅出藩,怀本朝之雅意。顷膺旄节之重,以当赵魏之冲。坐使中朝,不劳北顾。宜衍大邦之履,仍加真食之封。于戏!身历四朝,履夷崄而一致;心通庶事,阅义理者尤多。岂以中外之殊,而废谋猷之告?介尔眉寿,左右皇家,可特授依前官职、加食邑五百户,食实封二百户,勋封如故。主者施行。
元祐会计录叙(此本有六篇,时与人分撰,后又不果用。)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五、《栾城后集》卷一五、《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五八、《宋朝事实》卷一五、《群书考索》后集卷六三、《文献通考·国用考》卷二四、《八代文钞》第三○册、《古文渊鉴》卷五一、《古今图书集成》食货典卷二五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汉祖入关,萧何收秦图籍,周知四方盈虚强弱之实,汉祖赖之以并天下。丙吉为相,匈奴尝入云中、代郡,吉使东曹考案边琐,条其兵食之有无,与将吏之才否,逡巡进对,指挥遂定。由此观之,古之人所以运筹帷幄之中,制胜千里之外者,图籍之功也。盖事之在官,必见于书,其始无不具者,独患多而易忘,久而易灭,数十岁之后,人亡而书散,其不可考者多矣。唐李吉甫始簿录元和国计,并包巨细,无所不具。国朝三司使丁谓等因之,为景德、皇祐、治平、熙宁四书,网罗一时出内之计,首尾八十馀年,本末相授,有司得以居今而知昔,参酌同异,因时施宜,此前人作书之本意也。臣以不佞,待罪地官,上承元丰之馀业,亲睹二圣之新政,时事之变易,财赋之登耗,可得而言也。谨按艺祖皇帝创业之始,海内分裂,租赋之入不能半今世。然而宗室尚鲜,诸王不过数人。仕者寡少,自朝廷郡县皆不能备官。士卒精练,常以少克众。用此三者,故能奋于不足之中,而绰然常若有馀。及其列国款附,琛贡相属于道,府库充塞,创景福内库以畜金币,为殄虏之策。太宗因之,克平太原。真宗继之,怀服契丹。二患既弭,天下安乐,日登富庶,故咸平、景德之间,号称太平。群臣称颂功德,不知所以裁之者。于是请封泰山,祀汾阴,礼亳社,属车所至,费以钜万。而上清昭应、集禧、景灵之功,相继而起,累世之积,糜耗多矣。其后昭应之灾,臣下复以营缮为言,大臣力争,章献感悟,沛然遂与天下休息。仁宗仁圣,清心省事,以幸天下,然而民物蕃庶,未复其旧。而夏贼窃发,边久无备,遂命益兵以应敌,急征以养兵。虽间出内藏之积以求纾民,而四方骚然,民不安其居矣。其后西戎既平,而已益之兵遂不复汰,加以宗子蕃衍,充牣宫邸,官吏冗积,员溢于位。财之不赡,为日久矣!英宗嗣位,慨然有救弊之意,群臣竦观,几见日新之政,而大业未遂。神考嗣世,忿流弊之委积,闵财力之伤耗,览政之初,为强兵富国之计。有司奉承,违失本旨。始为青苗、助役,以病农民;继为市易、盐铁,以困商贾。利孔百出,不专于三司。于是经入竭于上,民力屈于下。继以南征交趾,西讨拓跋,用兵之费,一日千金。虽内帑别藏,时有以助之,而国亦惫矣!今二圣临御,方恭默无为,求民之疾苦而疗之。令之不便,无不释去,民亦少休矣。而西夏不宾,水旱继作,凡国之用度,大率多于前世。当此之时,而不思所以济之,岂不殆哉?臣历观前世,持盈守成,艰于创业之君。盖盈之必溢,而成之必毁,物理之至,有不可逃者。盈成之间,非有德者不安,非有法者不久。昔秦、隋之盛,非无法也,内建百官,外列郡县,至于汉、唐,因而行之,卒不能改,然皆二世而亡,何者?无德以为安也。汉文帝恭俭寡欲,专务以德化民,民富而国治,后世莫及。然身没之后,七国作难,几于乱亡。晋武帝削平吴、蜀,任贤使能,容受直言,有明主之风。然而亡不旋踵,子弟内叛,羌胡外乱,遂以失国。此二帝者,皆无法以为久也。今二圣之治,安而静,仁而恕,德积于世。秦、隋之忧,臣无所措心矣。然而空匮之极,法度不立,虽无汉、晋强臣敌国之患,而数年之后,国用旷竭,臣恐未可安枕而卧也。故臣愿得终言之。凡计会之实,取元丰之八年,而其为别有五:一曰收支,二曰民赋,三曰课入,四曰储运,五曰经费。五者既具,然后著之以见在,列之以通表,而天下之大计可以画地而谈也。若夫内藏右曹之积与天下封桩之实,非昔三司所领,则不入会计,将著之他书,以备览观焉。臣谨叙。
李予坚铭 北宋 · 孔武仲
四言诗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九五、《宗伯集》卷一五
汉熄复炎,后荧欲灭。
顺桓之际,统纪三绝。
乾蹇坤摇,上下倒植。
惟公之才,丙、魏、萧、曹。
不生自先,乃此之遭。
又居大位,以弱戡豪。
莫私女谒,莫强宦寺。
太后主断,后兄梁冀。
更倡迭和,枭磔虎视。
以臣立君,又事最难。
公提肝胆,触战其间。
群凶侧目,掣后冲前。
而公不回,益秉仁义。
桓桓为仁,烈烈为气。
危言鲠论,如处平地。
屡挤得出,乃不息犯。
万岁之声,以惊投撼。
屹然奇表,终坠一剑。
贤者死生,系国存亡。
犹人有气,正伏邪强。
四体僵仆,内隳肺肠。
自公之殁,汉亦随绌。
高光之业,当涂所夺。
彼为不善,身毁名阏。
惟公赫赫,如日经天。
史载其光,德行有篇。
诗以嗣之,于千万年。
谢加食邑实封表(以下代文潞公)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二六、《范太史集》卷一一
慈仁图旧,庆典策勋。祗服宠私,交深荣悸。伏念臣早尘异选,进履亨衢,误膺仁祖之知,擢处冢司之任。洪惟英考,命自帝庭,仰当付畀之心,俯协讴歌之望。登储有请,实为辅相之宜;卫社竭劳,敢期爵赏之报。荷皇明之烛隐,颁天诏以褒功,仍稽进律之文,亟发告庭之号,节旄并建,井赋兼增。幸获遂于恳辞,犹曲加于丽泽。此盖伏遇皇帝陛下懋昭明德,祗遹诒谋,永怀追孝于前文,故特眷求于旧物。功惭丙吉,增大博阳之封;宠越韩侯,奄开北国之土。誓竭糜捐之节,仰酬覆育之仁。
泰州到任谢宰相启 北宋 · 陆佃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〇七、《陶山集》卷一三
恭择日时,已临职事。尚叨民社,仰系陶钧。伏念某奋起诸生,遭遇先帝,擢自庶僚之底,使陪法从之中。殒首未酬,攀髯忽断。况承信史,敢徇他人。然而智短材疏,势单力弱。论涓埃之小补,或有可矜;责天地之大恩,诚云不报。向蒙容贷,获免窜投。此盖伏遇某官泽润生民,道佐人主。以节义大闲,扶持钜业;以高明硕望,经纬万方。断自圣心,蔚为时栋。事功式序,宇宙蒙休。曾何丙魏之足云,当与夔龙而并驾。某方縻谪籍,窃恃闳恩。虽坱圠之无私,亦生成之有自。载惟末路,永托洪炉。
呈东坡 北宋 · 何恭
昔日欧阳心独苦,搜罗天下文中(《六研斋笔记》卷二作(下简作一作)章)虎。
未逢贾马嗟谁有(一作与),昆体文章正旁午。
一得眉山老翁语,始惬平生好奇古。
骞腾鸾凤(一作鸑鷟)螭虬侣,锦绣肾肠终日吐。
眉山跨马挟双龙,迤逦斜攲剑阁东。
一息万里先(一作语光)群雄,是日鲁酒归醇醲。
仁庙当朝起数公,四时阊阖来清风。
眉山秉笔摩苍穹,稽首献议何雍容。
是时庆历垂嘉祐,东省西垣半耆旧。
一代伟人争入彀,大开黄阁咸虚受。
公时脱颖眉山后,歆(原作歌,据一作改)向机云同一奏。
建安数子空鸣脰,集贤学士皆笼袖。
玉人发马下天阶,华盖星边捧诏来。
天子延英不浪开,为公此日深徘徊。
金吾侍侧天颜低,上列四辅前三台。
相与畴咨将相材,飘然八骏先龙媒。
西京应制十八九,晁董袖然为举首。
此辈昂藏希世有,刘蕡又作蛟龙吼。
观公举劝新(一作斯)人手,玉壶破碎珠囊剖。
许国诚心仍贯斗,识者谈之不容口。
天公一见列诗曹,指挥姮娥供兔毫。
公歌数阙风刁刁,若耶溪上皆停桡。
郢客掷笔不敢操,楚人往往收离骚。
李杜藩墙不甚牢,李白脱却锦绣袍。
东风颠入五湖里,万籁声声酷(一作哭)龙耳。
河伯江妃愁欲死,只恐公来搜(一作将来拶)见底。
南登灞岸将何以,直节壮怀聊自倚。
养得身长数千里,天地一夜风雷起。
官家内相能几人,几人到此陪经纶。
天语叮咛下降频,金莲烛畔窥龙鳞。
日曝花砖暖绣裀,镮金佩玉何申申。
姮娥唤作真麒麟,焉知韩李非前身。
龙楼漏箭铜壶挹,隐约六街驺唱入。
传宣使者翻然(一作翩翻)集,月题控马天门立。
锦笺琼管尚书给,九韶忽然如俯拾。
宸恩四海周流及,武帝王封乃平揖。
我宋修文偃武初,词林翰苑森扶疏。
窦仪陶谷端何如,峨冠曳履承明庐。
草昧功名向(一作尚)武夫,讨论润色姑徐徐。
剪夷五代尊图书,墨客稍稍跻天衢。
中间作者相踵武,请试从头为君语。
真宗皇帝亲神宇,杨亿风流玉堂处。
倾金注(原作铸,据一作改)瓦横樽俎,大笑哄堂任豪举。
逡巡百尺江南楮,密扫煤烟骤如雨。
六一超然又不同,陈言万纸一洗空。
晋宋齐梁不待攻(原作功,据一作改),两汉直抵元和中。
龙骧凤举扶桑中(一作东),五采射日吞长虹。
满堂玉磬谐金钟,纷然和者如笙镛。
木铎可怜声独悄,一振铿然须大老。
伊说数公无处讨,萧曹丙魏规模小。
马迁班固工品藻,出处行藏何太少。
升沉将相王侯了,经天纬地凭谁好。
信知风采古为多,尧舜文章焕若何。
东作西成南已讹,真人更集满东(一作銮)坡。
夷夔礼乐俄森罗,黼黻郊庙金盘陀。
羽毛率舞呈天和,高阳才子前赓歌。
君哉颔首(一作顿起)一俞尔,执简抽毫无及矣。
周公整顿乾坤已,开阖(一作辟)明堂复如此。
从头制作轩辕始,海兽山禽咸献美。
衮冕分明圭玉侈,六代光华蔼(一作谒)天子。
日月星辰缋九天,虫鱼草木续(一作绘)山川。
群圣文章想亦然,百家妙理何周旋。
离离黍稷春风前,东周一去追无缘。
帝德王功只仅传,庙堂急管催繁弦。
巍哉孔子尊如帝,矫矫孟轲天莫制。
斯文其(一作未)丧今何在,邹鲁邈然安可再。
扬雄力寡知无奈,天禄校雠真末计。
江海悠悠百川逝,回首相望几千载。
熙宁天子悯斯文,展转搜扬到海垠。
丞相王公举趾尊,委蛇二老西来宾。
咀嚼六经如八珍,补葺东鲁锄西秦。
天子资之又日新,八风自转成天钧。
顷从孟子驱杨墨,他日淫词又榛棘。
丰镐荒凉天空碧,中庸一路(一作庸孟书中)几充塞。
金陵为此深求直,二十年来人稍识。
求之左右逢星极,内圣外王真准的。
古人效学丰文斯(一作岂文辞),堂陛之间意已移。
彝何虎蜼尊何牺,云何簠簋加灵龟。
不然制作知无时,反(原作及,据一作改)鲁诗书一贯之。
明明古训识者谁,百家效语如婴儿。
蝌蚪六书藏屋壁,岂比钟王论笔迹。
会通意象如作易,不假语言含妙德。
倘从对偶音声觅,洙泗文章少平仄。
解到雕虫童子识,斯人稍得扬雄力。
熙宁论撰亦何惭,况把先儒众说参。
举世传经作指南,辟雍泮水堆牙签。
或者嚣然痛欲歼,安得诸儒口遂钳。
圣主贤王实询佥,公当(一作尝)一语令师严。
翻思偃蹇熙宁末,苦信古书由世拙。
金陵户外履成列,称衡一刺终漫灭。
彷佛五经无二说,堂堂万里星中月。
欲论西汉谁优劣,忽若吟蝉风脰咽。
边韶性懒读书顽,病甚相如下笔悭。
敢望言如雾豹斑,担簦负笈徒间关。
沂水春来粗(一作初)解颜,浴沂童子弥春湾。
先哲如龙尚许攀(一作可扳),鼓琴(一作瑟)从之岂浪閒。
可怜道德共耕猎,何苦侯门俟弹铗。
不挟而来聊自惬,栩然梦尔为蝴蝶。
饮中数子刘伶侠,江外主人张翰摄(原作慑,据一作改)。
短船下水轻仍捷,落帆解舵吴山胁(宋吴萃《视听钞》)。
按:《六研斋笔记》作周密《浩然斋视听钞》。 《视听钞》:王氏主经术,苏氏主词章。东坡在钱塘,有三衢士人何钦圣名恭,意以经为然,献长篇于东坡,欲其推尊王氏,诗曰云云。东坡得诗意不乐,然亦厚遇之。
言章惇状 北宋 · 任伯雨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四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二九
臣闻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故欲成天下之大事者,必以正名为本。臣前者所论章惇求去,不可不许,此乃名正言顺之事,在陛下断之而已。惇为先朝宰相,先帝山陵未毕,不可以出惇也,出之太遽,则名不正矣。今也不然,陵土未复而惇自求去,去就在惇,不在朝廷。亦如王圭既死,别命旧相,死生在圭,不在朝廷也。惇处可嫌之地,迹不自安,果于求去,理可必从。陛下之所以留惇者何哉?以别无旧相可以代惇故耳。臣前者妄陈愚计,以谓范纯仁之贤,可以代惇,举而相之,则天下之心皆向朝廷。况是先朝旧相,付以陵事,乃其宜也。急用纯仁而果于去惇,则可以慰四海思贤之心,可以示二圣用平之意。用平则人无反侧,得贤则事可咨询。假使纯仁辞疾不来,而朝廷众美实已兼具,考之公议,孰曰不然?唐顺宗之初叙用谴逐之人,陆贽、阳城皆当时之贤者,未闻诏命,死于贬所,时不待人,良可追恨。今纯仁年过七十,加以笃疾,万一不待诏除,溘先朝露,非惟无以慰天下之心,亦恐老成之言愿告于朝廷者不得剖露,岂特二圣之所不足,亦纯仁垂死之恨也。汉宣帝欲封丙吉而忧吉病不起,欲使人加绋而封,及其生存也。古之明君留意用贤,其急如此。今纯仁老矣,盲不见物,押班升降,势必不能,然而旧德雅望,非宰相不足以处之。若必坚辞,然后改命,处以閒局,待以优礼,有疑则问。
〔贴黄〕仁宗时自侍从而上,多以方寸小纸细书问之,遇事便询,先慰天下思贤之心,终获黄耇嘉言之助。若不早许惇去,何足以成此事乎?臣愿陛下先下臣前章三省,然后从惇之请,改命纯仁。所有永泰陵使事,令先朝执政时暂典领,候纯仁到阙,然后交割。如纯仁辞免,则权付之人便可充使。如此则进退辅臣,不为无礼,改命陵使,人无间言,名正言顺,无可疑者。臣愿陛下上禀慈闱,断而行之,天下幸甚!
送何主簿序 北宋 · 吕南公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六九、《灌园集》卷八
忠厚之德,三五之君所以先乎民而称盛者也。当是之时,人体而行,不薄不欺,彼我皆然,不用是相高,譬如丰年继稔,虽增京庾,不自知富。及世下漓,则上之人挟诡伪以莅众,唯恐不济,况其才不足以居上者哉?自然者汩于使然,虽有天真不丧者,已如凶岁之一米矣。有之者甚寡,无之者甚众。有无之相形,众寡之相倾,故博大真人著书而大笑,回首至德之风,继之以太息,自是执史笔者始计一米而详焉。大率百许年间,见记者不过十数米而已,其凶亦极矣。夫使汉魏之君臣不作,则丙吉、第五伦、顾雍之徒,亦滞穗耳,有何必记,记何必详?唯其不得不记且详,此见者闻者所以欣欣称幸。余求忠厚于世久矣,而适见之昭武何庆孙,余亦幸哉!史之有国野也,唯大达者寄之国,不然皆野载之。庆孙方以进士起家,名誉甚隆,其达之小大未可知。故余虽幸,犹逊以俟之。使庆孙之位终不配其德,则吾书能详之力不爱也。
贺开封尹王侍郎状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九六、《西台集》卷九
光被命书,宠临天邑。辍自保釐之要重,还归尹正之尊崇。凡在见闻,孰不尊仰。某官受材博敏,抱器宏深。兼问学之该明,与圣时而际会。宣劳要剧,致位深严。属营洛之难材,因夺情而援任。事为蜂出,夫率云屯。靡劳施为,坐闻肃治。眷惟浩穰之众,尤资击断之长。非假威名,孰能表正?逮恭承于召命,知不在于他人。夜衣而行,岂异锋车之速;日终不俟,遂传辇毂之清。仰继赵、张,行陪丙、魏。虽阻预在堂之庆,实同倾贺厦之诚。激节欢愉,名言罔既。
上英宗乞选置颍王府官属奏 宋 · 吕大防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七〇、《历代名臣奏议》卷七五、《右编》卷一一
臣伏睹皇子颍王以元子之重,幼年盛德,出閤开府,二年于兹。虽陛下圣心谦逊,未遑正位东宫,而社稷之本,天下之望,实有系焉。至于师友寮寀,宜用道德英俊,一时之贤,或以方严见惮,或以行义可法,庶可以行辅导之职,发挥皇子聪明仁义之姿。历观前古,未尝不谨于此。故在虞则有夔,周有周、召、史佚、太颠、散宜生、闳夭,汉则有留侯、四皓、二疏、石奋、丙吉、韦元成、邓禹、桓荣,晋则有山涛、张华、王导、贺循,皆以元臣巨儒,辅正储贰。故疏广言于宣帝曰:「太子,国储副君,师友必天下英俊」。张佚言于光武曰:「为天下立太子,则宜用天下贤才」。此可见其遴选之意,所以重国本而尊宗庙也。窃见近除颖王府记室陈荐、侍讲孙固,道义无闻,学问至浅。初荐之被选,已为时论所非,而固之获进,重取识者之笑,皆以为谄事公卿,致身于此,又安能仪刑藩邸,辅翼元良也哉?臣愚以为宜饬辅臣,更选经行修明,可师范者,以备王府官属。荐、固之才,量其所堪,改授别职。及乞依著令,置王傅友官,择两制之臣有道德学问者充其任,则朝廷尊荣,天下幸甚。
按:《宋名臣奏议》卷六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