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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罢谏官梁焘事疏元祐二年五月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四、《国朝诸臣奏议》卷五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
臣伏自罢去言职、待罪都省以来,不复章疏论事,盖以谓职在执政,苟有所见,自当与同列佥议进对,显奏公论而行之。
不当私有密请,恐非所谓直道事上者也。
必料陛下亦已察臣之意在于如此而已。
今乃有不得已之事,须至一言,冀效万一。
十五日吕公著送下内降批旨,罢谏官梁焘等。
或稍迁,或移易,或免黜者,共十数人。
臣窃料陛下必以近日张舜民事,言者救解纷纷不已。
虽然,仁恕包涵,而又欲加弹压,故不行重责,但罢其言路。
此足以见圣度广大,爱惜数人之才,黾勉而为此也。
臣观舜民之论文彦博,止有「照管刘奉世」一言而已。
此一言小事也,奉世有才可用,方出入彦博门下,受其知遇而照管之,乃大臣所宜。
则于彦博何伤?
彦博自不以介意,而议者私忧过计,恐彦博有所不乐,致陛下为罢舜民
舜民之罢亦小事,无足道,而言事者若欲论之,一再言足矣,何至议论蜂起,相继并作,紊渎天听,至烦宣召申谕尚且不已。
诚有罪也!
舜民轻言以及元老,一失也。
议者欲慰悦大臣而罢御史,又一失也。
言者知救舜民以全言路,而不能体圣明优礼故老之意,又一失也。
今朝廷又从而移罢台谏,则恐不止于三失,而朝廷之失最处其大者也!
此臣所以夙夜傍徨,深为陛下惜之也。
古之贤君明主惟以广开耳目、优养直臣为甚盛之德,故曰主圣则臣直,惟及三代之盛王乃有其事。
而陛下今优游行之,自前岁以来,闻善若饥渴,从谏若转圜,台谏言茍可采,无不行者。
虽有失常,一切包纳。
故臣子无戮辱之惧,罔避权要,舒心展诚,知无不言,所以养就今日忠直之气。
上下奸邪摩牙切齿嫉恶台谏亦已久矣!
夫台谏以区区小官,上则触龙鳞而犯忌讳,下则结仇怨而取祸患,不知其何所利也?
盖恃陛下之主张,谨其官守,以尽事君之义尔。
一旦以小故摧沮罢去之,适足以快憎怨之气,开私枉之门,非朝廷福也。
若言者所私徇涉于倾陷、近于朋党,则不可不深责而痛治之。
乃若出于公议,则虽有强直乖忤之意,古之圣人一皆容之。
考之于传记,不可胜数。
今夫一言旁及大臣而罢之,则后来者不肯言大臣矣;
一言弹给事中而罢之,则后来者不肯言近侍矣;
以多言而去之,则后来者循默不言矣;
以刚劲而黜之,则后来者柔和取容矣。
人情不远,相与为戒,必然之理也。
深惟陛下恭默未言、太皇太后陛下帘闼行政之日,正宜大开聪明,以广万事之听。
而乃杜绝言路,是自蔽其耳目也。
言路一塞,何事不生?
天下之朋党,大吏之私邪,百官之罪恶,远方之利害,陛下何由一一知也?
今成命已行,臣不敢尽乞改正。
所以区区言之者,非独为数人,盖所惜者朝廷事体尔。
梁焘孙升外议皆以为责之太重,臣欲望圣慈详酌,宽此二人之责,还其职任,以救言路,以扶持忠臣之气。
且天下之广,莫知其详,但见台谏官连辞罢去,凡与前日之事不同,必疑谓朝廷厌倦言者,则奸谀者张目攘臂而动矣!
后来所用未必皆得如此数人,邪正既不可知,言路风采一变,岂不有损盛德之治!
臣天生愚直,孤立于朝。
受陛下异恩至深至厚,夙夜思报,惟有竭诚以主张公道,不敢雷同倡和。
茍有所见可以裨补,若不尽言于陛下,则将何所告诉也?
因此得罪,亦不敢辞。
伏望赦其狂愚,特赐详察开允。
〔贴黄〕梁焘清修劲直,临事不茍。
昨者诘责张问,虽在众坐,访闻似因戏谑,而坐客有不喜者,遂摇其言以为诟也。
盖是私居相语之言,而又别无论诉,止因孙升,罥挂及之,至闻达于朝廷,今遂如此行遣,群议皆以为未安也。
孙升久在台中,裨补不少。
张问止为老不任职,别无伤事之言。
兼前后台谏弹劾官吏,虽或不行,何尝一一加罪?
今责外郡亦恐过重。
蔡硕一狱,非不畏强禦,谁能发之?
狱未断而已先责,之亲党布满上下,适足为仇人报怨耳!
见有文字论三省差除不当事,已蒙降出,此皆人人之所难言者。
伏望矜察,宽此二人之责。
若谓各人已除代者,即望别与在京差遣
稍加迁擢,以偿孤忠,以慰公论。
〔又贴黄〕昨台谏官都堂,宣谕圣旨既毕,公著与臣等因而再三开说。
指陈事理,其语气最为劲直。
今乃得罪最重,外议所以尤疑也。
〔又贴黄〕臣非谓自言路进,遂欲主张言路者。
盖以此事系朝廷,不敢过避形迹,故尽其底里以告于陛下。
若幸听臣之言,留此二人,足以救万一之失。
今虽已有成命,命犹未下,此事进告尚须一两日,伏望圣慈再三回虑,深思此事,早赐裁处,不误陛下举动。
〔又贴黄〕孔文仲端方该博,今为谏议大夫,可谓得人矣。
至如王岩叟,鲠亮敢言,补益国事,最为有功。
王觌韩川皆有器识,知大体,愿陛下圣念无忘此三人,早加进用,必不误任使。
〔又贴黄〕初罢舜民日,臣与吕大防曾于帘外开陈事理,其后臣又于都堂累曾讲议,多不以臣言为然。
今须至独入文字诉说于陛下,然亦别不敢回改已行之命,止乞留焘与升在朝廷。
如蒙省览,伏乞留中。
进守令图表 其二 1088年2月18日 北宋 · 沈括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五、《长兴集》卷一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嘉兴市
笼络简编,仅收驳技;
辨离星土,蔑有异闻。
臣某中谢。)窃以载籍以还,图牒猥杂,人秉异说,制不相沿。
博洽者,广著难考之要荒;
趋简约者,漫弃备存之县道。
未尽奠方之名实,何补建邦之讲求?
今考旧文,参传新意。
凡守令之所职,咸具讨论;
在声教所未加,姑从疑阙。
稽经于四库之广藏,抵隙于九土之方言,岁星一周,抱残编而自力;
更书五易,惊烂简之复收。
伏惟太皇太后陛下德被无疆,化覃有截。
执玉帛之国,迹已掩于涂山
受大小之球,功并隆于商后。
亘幽陵蟠木之境,兼五戎九貉之区。
挈国子来,普天砥厉。
尽日月之所照,岂缣素之可形。
考古验今,徒效刍荛之献;
挂一漏万,无裨海岳之藏。
丁骘墓志铭 北宋 · 蒋之奇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七
从臣苏辙刘攽张问曾肇孔文仲列荐于朝,胡宗愈又荐之司马光曰:「士大夫无不登光门者,而不来,真自重之士」。
监司皆言,信道笃,不违所学,恬处二十年,不屑求进。
久之,乃除太常博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二原注引。)
官制行,以阶寓禄,朝散大夫前行郎中朝议大夫少卿中散大夫光禄卿
旧制,进士出身常调,自职方郎中一迁为太常少卿,再迁为光禄卿,今自朝散大夫再迁为中散大夫可也;
无出身人自驾部郎中四迁方至正卿,而今一概再迁为中散,是紊旧制,迟速混淆无别。
其后朝廷于朝议中散加左右字,无出身者皆自右为左,以别异之。
又分朝议至金紫光禄为左右,皆细转以应旧制,承务郎以上亦以有无出身分左右。
自是清浊稍判,其议多自发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原注引。)
始,与裴常者乡里雅旧,无通财之嫌。
及之官嘉兴,稍出金帛,令常益市田产。
常死,抚其子,为经纪其家甚至。
常高赀,有养子为浮屠,与常之子讼分家财不均。
为浮屠者疑左右常之子有力,且与王巩书有请托语,得其书诉于朝。
御史中丞孙觉斥言与常有迹,遂起狱。
求辨之,乃得知处州
有司发书验视,无一辞涉讼事,然竟以此出。
盖是时胡宗愈执政,不得于同列,其排而去之者,意不在也。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一五原注引。
韩忠献公琦行状熙宁八年八月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七、《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四八
韩姓出晋卿献子后,国于韩,秦灭韩,子孙分散,以国为氏。
案公所为家谱,推其先世功行爵里,至于八世有次序,曰:远祖居深州,为博陆人
八代祖朏为沂州司户参军,生洹,为登州录事参军
洹生全,为处士,老博陆
全生三子,曰乂宾,曰文操,曰存。
乂宾生定辞、昌辞,文操生隐辞、晦辞、审辞,存生正辞。
乂宾仕为成德军节度判官检校太子左庶子,兼御史中丞,以唐光启二年镇府立义坊之私第,以龙纪元年博野县蠡吾乡之北平原。
其子昌辞为坡城县令,以天复二年三月终于真定,以天复三年七月蠡吾
晋天福二年祔夫人张氏,改葬赵州赞皇城之北马村,是为高祖
昌辞生一子璆,终广晋府永济县,累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齐国公
夫人史氏,追封齐国夫人
始葬相州安阳县丰安村,则公曾祖也。
生公之皇祖构,仕本朝为太子中允、知康州,终于治所,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燕国公。
夫人李氏,深人嶬之女,晋相崧之犹子,追封燕国夫人
皇考国华,谏议大夫,卒建州,累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魏国公,为时劳臣,国史有传。
庆历五年安阳县新安村尹洙师鲁志其墓,今富郑公为神道碑,载公事业甚详。
夫人罗氏,谏议大夫延吉之女,邺王绍威之孙,追封魏国太夫人
公之所生母胡氏,蜀士人觉之女,追封秦国太夫人
五代祖以上皆葬蠡吾,惟高祖赞皇,由曾祖以下皆葬安阳,故公为相人。
公之八代祖以下遭乱,虽仕不显,而皆以儒学行义世其家。
皇祖有功有德,用不极其器,一时有识咸谓庆必在后。
公生泉州,将生,秦国有异梦,晨有释子,状异服怪,不知其所从来,忽诣门曰:「是间有奇儿,毋失护视」!
忽不见。
公既长,朴厚不浮,少嬉弄,视瞻步履端正而中甚敏,所学不用力而过人,性淳一无邪曲,孝于其母,悌事诸兄,皆不教而能。
天圣五年仁宗初临轩试进士,公二十岁,名在第二,授将作监丞同判淄州,侍秦国之官。
踰年,秦国亡,哀毁过礼。
服除,迁太子中允,又改太常丞集贤院,知左藏库,徙开封府推官,赐五品服。
时高科多径去为显职,鲜肯勤吏事,公独视狱讼、决曲直,终日坐府舍不倦。
府君王博文固已奇之,曰:「志异常人,此大器也」。
度支判官,授太常博士
景祐三年,求外补,得知舒州
留不行,以右司谏供职。
劝上明得失,正朝廷纲纪,亲近忠直,放远邪佞。
时灾异数见,宰相非其才,参政事者喜言谑,望轻无所补。
或私名器,用之中书,事拥不决。
公屡上疏,数中书不法事,疏寝不报,则乞出疏示中书
御史台集百官会议,决正是非。
论既坚,卒罢执政四人者。
又言赏罚当从中书出,今数闻有内降,此章献明肃馀弊也,不可不止。
王曾蔡齐宋绶,当世名臣,宜大用。
上纳其说。
王沂公见公论事切直有本末,喜谓公曰:「比年台谏官多畏避为自安计,不则激发近名。
如君固不负所职,谏官宜若此」。
沂公天下正人,公得此益自信。
未几,同议雅乐,知胡瑗阮逸邓保信黍尺钟律之法出私见,乖戾古制,奏罢之,仍用王朴旧乐。
公为谏官三年,排斥权倖,数称进名臣杜衍范仲淹等,补时政之阙七十馀疏,凡数百事,施用者十常七八。
朝廷宠其尽言,累欲用公知制诰,人以谓公,公曰:「吾乃以言责取利耶」?
议亦中寝。
右司郎中昭文馆直学士充接伴使。
发解开封府举人,与三司同定茶法。
契丹正旦国信使,还朝,同三司省国用,转起居舍人知谏院宝元二年,擢知制诰知审刑院
益、利路岁饥,为体量安抚使,加三品服。
蜀地号富饶,产金帛纨锦,中州岁仰给,有司乘便刻取,赋徭烦重,诸郡设而买院收市上供物,不以其直。
公为轻减蠲除之,逐贪残不职吏,罢冗役七百六十人,为饘粥济饥人一百九十馀万。
人曰:「使者之来,更生我也」。
赵元昊初叛,兵锋锐甚,中国久不知战,人心颇恐,士大夫多避西行。
公使蜀,道潼、陕归,奏事便殿。
上问西兵形势,公具以所闻对。
上谓曰:「朕比忧乏人按边,卿其为朕往」。
陕西安抚使,趣上道,公勇欲自效,驰至延安,则羌已解围去。
士气沮伤,将吏往往移病求罢职,公辄选练材武,治战守器,慰安居人,收召豪杰,与之计议,檄诸郡守城郭,如河北,始设烽燧以候虏。
先是,大将刘平战北,或诬其叛去,遂锢守平妻子,具狱河中府
公力辩白释之,录战死者赙恤赏赠。
边臣皆劝范雍延州,朝廷以为不能,欲以赵振代。
公奏曰:「粗勇,可使搏战,非谋议守边材。
愿留以观后效,无已则起范仲淹为可。
臣为国家忧,非私仲淹也。
若涉朋比,误陛下事,当族」。
庆人陈叔度等陈边防策,既而补官东南。
公奏曰:「忠义愤懑,为国献计,虽稍收用,乃置于僻左,实羁縻之,非所以开示诚意、来人才也」。
又奏罢率马令以宽民力,及裁处他利害甚悉,上益知可办大事。
康定元年五月,天子命公竦都护西师,开府永兴军,而以公为枢密直学士陕西经略安抚使同管勾都总管司事。
未几,遣学士晁宗悫入内都知守忠督出兵攻贼。
公曰:「如诏意为便,不则元昊聚兵出不意攻我,我仓卒赴敌,必败」。
合府争曰:「承平久不习战,羌寇暴起,今兵与将未训讲,其可深入客斗乎?
愿谨关塞以岁月平之」。
公所论不得用,使持奏还。
元昊镇戎军偏将刘继宗逆战,果不利,诏下切责,俾以进兵月日来上。
众复守旧议,公曰:「军事虽可择便宜行之,然大计亦不当固拒」。
乃划攻守二策,求中决。
公驰驿奏阙下,上许用攻策。
已而执政以为难,公不得已,独上章曰:「元昊窃数州之地,精兵不出五六万,馀皆妇女老弱,举族而行。
我四路之兵不为少,分戍数十城寨,彼聚而来故常众,我散故常寡,每遇每不敌,是以元昊能数胜。
今不究此失,乃待贼太过,以二十万重兵惴然坐守界濠,不敢与虏确,臣实痛之。
愿更命近臣观贼之隙,如不可不击,则愿不疑臣言」。
奏虽不下,知兵者以公说为然。
公往来塞下,勤苦忘寝食,期有以报上。
出按屯,至泾原,闻元昊乞和,公谕诸将曰:「无约而降者谋也,宜益备,不可懈弛」。
遽调兵瓦亭,兵未集,贼果钞山外。
公指图授诸将曰:「山间狭隘可守,过此必有伏。
或致师以怒我,为饵以诱我,皆无得辄出,待其归且惰也邀击之」。
裨将福、王仲保狃小胜,数违制度。
公遣府吏耿传就诘责,不从,则又檄福曰:「违节度,有功亦斩」。
任福犹进兵,遇伏,遂战死。
嫉公者乞置公大罪,后大帅使收馀兵,得檄衣带间,封上之。
安抚使王公尧臣亦以实奏,朝廷知罪在诸将,止左迁右司谏,以职知秦州
数月还旧官,仍进礼部郎中,兼秦陇凤翔阶成州路驻泊步军都总管、兼经略安抚、沿边招讨等使。
公在秦,增广州城,以保固东西京,招辑属户,益市诸羌马,讨杀生羌之钞边者,厉兵以待贼。
讫公去,秦贼不敢窥秦塞为盗。
庆历二年陕西四帅皆改观察使,公为秦州观察使,曰:「吾君忧边,臣子何可以择官」?
独不辞。
十月,迁谏议大夫,复为枢密直学士
十一月,充陕西四路沿边都总管经略安抚招讨等使,屯泾州
初,京师所遣戍兵,脆懦不习苦,贼常轻之,目曰东军,而士兵劲悍善战。
公奏增土兵以抗贼,而稍减屯戍,内实京师
又以笼竿城据冲要,乞建为德顺军,以蔽萧关鸣沙之道。
既任事久,岁补月完,甲械精坚,诸城皆有备,赏罚信于军中,将亦习斗,识形势,每出辄有功,勇气倍于初。
时公方建请于鄜、庆、渭三州各以土兵三万为一军,军虽别屯,而耳目相通为一,视虏所不备,互出捣之,破其和市,屠其种落,困挠其国。
因以招横山之人,度横山隳则平,夏兵素弱,必不能我支矣。
下视兴、灵,穴中兔耳。
章既上,又与范公定谋益坚,而元昊黠贼,知不可敌,亦敛兵不敢辄近塞。
公与范公在兵间最久,两公名重一时,人心归之,乐为之用。
朝廷倚以为重,故天下称为「」。
仁宗知公久劳于外,遣使密谕旨曰:「卿孤立无人援荐,独朕知之,行召卿矣」。
明年春,与范公同召拜枢密副使
公自请捍边至五表,不听。
既至,与范公伸前议,同决策上前,期以兵覆元昊
夏国送欸,公谋不果用,范公每恨龃龉功不就,故作《阅古堂诗》叙其事,传于世。
边事虽欲讲解,元昊犹上书邀朝廷,其轻者欲自建元,为父子,呼兀卒,及令我使与陪臣为列。
二府遽欲从之,公独谓不可许,数廷议,众尚不从。
公持之愈坚,故晏丞相至变色而起。
公守所见不易,卒杀其礼如公言。
仁宗以天下多事,急于求治,手诏宰相杜衍曰:「朕用韩琦范仲淹富弼,皆中外人望,有可施行,宜以时上之」。
又开天章阁赐坐,咨访急务。
公条九事,大略备西北、选将帅、明按察、丰财利、抑侥倖、进有能、退不才、去冗食、慎入官;
继又献七事,议稍用而小人已侧目不安。
二府或合班奏事,公必尽言,事虽属中书,公亦对上指陈其实,同列尤不悦。
仁宗识之曰:「韩琦性直」。
苏舜钦坐会饮奏邸,言者欲因缘舜钦事以累一二执政,弹劾甚急,宦者操文符捕人送狱,士人为之纷骇。
公从容奏曰:「舜钦一醉饱之过,止可付有司治之,何至若是?
陛下圣德素仁厚,何尝为此耶」?
上悔见于色。
又近臣奏王益柔为傲歌,乞诛。
公因奏曰:「益柔少年狂语,何足深治?
天下大事固不少,近臣同国休戚,置此不言,而攻一王益柔,此其意有所在,不特为傲歌可见也」。
上悟,稍宽之。
富郑公安抚河北,还至都门,命守郓。
公奏曰:「朝廷闻北虏点兵,以忠义请行,事毕归奏,去京师咫尺,胸中筹策,不得一陈于陛下之前,乃责补闲郡,四方不闻其罪,曾无一人为言者,臣窃为陛下惜之」。
累上不报。
前此,陕西帅郑公戬以刘沪董士廉水洛泾原守将尹洙狄青谓非便,诏辍其役。
会戬罢兼泾原路,二人犹城之,欲斩以徇,不克。
戬论救于朝,朝廷薄士廉罪。
公曰:「二人者实违诏尔,可无罪」?
列十事辨析。
士廉与二人者诣阙讼,而柄臣为之左右,又属公与当时有名大臣改更天下敝事,侥倖者惮之。
故富公、杜公相继罢去,公亦恳求补外,除资政殿学士、知扬州,徙郓州,又知真定府,兼都总管
四年间连易三州,所至设条教、葺帑廪、治武库、劝农兴学,人人乐其恺悌,爱慕之如父母。
移知定州事,兼都总管本路安抚使
定州久用武将,治兵不知法度,至于骄不可使。
明公镐引诸州兵平甘陵,独定兵邀赏赉、出怨语,几欲噪城下。
公素闻其事,以为定兵不治将为乱。
既至,即用兵律裁之,察其横军中尤不可教者,捽首斩军门外。
士死国,赙赏其家,养其孤儿,使继衣廪。
恩威既信,则仿古兵法作方、圆、锐三阵,指授偏将,日月教习之。
由是定兵精劲齐一,号为可用,冠河朔
京师发龙猛卒戍保州,在道窃取人衣屦,或饮讫不与人直。
至定即留不遣,曰:「保州极塞,尝有叛者,岂可杂以骄兵戍之」?
易素教者数百人以往,而所留卒未踰月,亦皆就律,不敢复犯法。
一府裨佐如狄青辈,熟闻公平日语,见其施为,后亦皆为名将。
岁大歉,为法赈之,活饥人数百万。
诏书褒美,邻城旁路刺取其政以为法,视中山隐然为雄镇,声动虏中。
资政殿大学士礼部侍郎,又加观文殿大学士,俾公再任。
皇祐年,受武康军节度使、知并州,兼河东经略安抚使
入境,罢前帅所兴不急之役,奏逐怙势不法宦者廖诰然。
契丹吞蚀边地,公遣将苏安静抵境上,召酋豪与语曰:「尔移文尝借天池庙,则皆我地,何可得坏国信义,侵淫诋谰。
我,边臣也,为天子守此土,势必与尔辩」!
契丹理屈,遂归我冷泉村。
代州阳武寨,旧用黄嵬山麓为界,戎人侵不已。
公又遣安静堑地立石限之,自此不敢耕山上。
后公为枢密使,使人萧沪、吴湛来,以辞受馆伴使张昪曰:「南北地界多相冒,如黄嵬山则可,今已置不辩,愿后谨封略」。
欲勿受,公曰:「彼辞服矣,受之勿失。
异时或有地界为争端,此得以为据」。
受之。
祖宗朝潘美为帅,避寇钞为己累,令民内徙,空塞下不耕,号禁地,而忻、代州宁化火山军废田甚广。
欧阳公修尝奏乞耕之,为并帅沮挠,久不行。
公至,遣人行视曰:「此皆我腴田民居,若旧迹犹存。
今不耕,适留以资虏,后且皆为虏人有之矣」。
遂奏募弓箭手居之。
得户四千,垦地九千六百顷。
属城岁发防秋兵至河外,人病远饷。
公曰:「寇来可前知,奚防秋为」?
罢不复遣。
河东俗杂,羌夷用火葬。
公为买田封表,刻石著令,使得葬于其中,人遂以焚尸为耻。
属疾,上旄节,乞守便郡,命以节度使相州
民遮留不得去,至发桥堑道,行六七驿,知不可留,乃还。
守相踰年,疾既愈,召为工部尚书三司使
上道,除枢密使
公以皇朝百馀年,祖宗以征伐平定中国,外临制四夷,机事归枢密府,文书藏于吏舍,朽蠹散亡为可惜,奏择吏整比纪次之。
多得三圣亲笔,见其神断及四方兵要根本,为六百八十卷,则制禄令、驿令,使有成法,三司吏不得复弄文移为稽,故赇赂自绝,迄今以为便。
请稍出内帑钱籴数百万实边备,建遣郝质王庆民
度藏才三族故地,命郭霭复城为丰州,与麟府相为羽翼,瞰契丹、夏国相通之道。
嘉祐三年,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
中书习旧弊,每事必用例。
五房史操例在手,顾金钱惟意所出,去取所欲与一日举用之所不决,欲行或匿例不见。
公令删取五房例及刑房断例,除其冗谬不可用者,为纲目类次之,封縢谨掌,每用例必自阅。
自是人始知赏罚可否在宰相,五房史不得高下于其间。
又编中书机密知枢密院,举督天下吏职,严京师司察,不职者及贵臣挟持放纵,有罪无所贷,以惩废弛之风。
阴消宦者权,又议试补宗室外官、兴学校、变科举,别考五路贡士,虽不行,其后颇如其说。
公自为宰相,即与当时诸公同力一德,谋议制作,完备天下。
士所汲引,多正直有名,或忠厚可镇风俗,列侍从、备台谏,以公议用之,士莫自知出何人门下。
嘉祐四年,下吁享赦,事多便民者。
诸路举学行尤异,敦遣诣京师,馆于太学,试舍人院差使受官。
立柴氏后为崇义公,法《春秋》存亡国继绝之义。
择才臣诣四方,宽恤民力,籍户绝田租,为广惠仓以广赈恤,募耕唐、邓废田,劝课农作。
摹方书、赋药物以救疾病。
守令治最者久其任,以率吏课。
载定令敕,以省疑谳。
弛茶禁,以便东南之人,愚民得无陷大罪。
议者以谓近于三代之仁义,多公所论议施行。
六年八月,进拜刑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
时朝廷闲暇,内外丰乐,百官有司各得其职,四民不失业,幼弱遂,老疾养,外夷宾服,天下称太平矣。
仁宗春秋高,继嗣未立,天下以为忧。
虽或有言者,而大臣莫敢为议首。
公数乘间奏乞选立皇子
他日复进曰:「国继嗣,天下社稷根本,天下元元之命系于此。
今不早定,日复一日,愚臣窃为寒心。
陛下置天下之民于仁寿安乐四十一年矣,惟万世之业,何可不虑!
臣备位冢宰,思所以报陛下,为无穷计,宜莫先此」。
上顾曰:「后宫一二欲就馆,卿其无亟」。
后诞育皆皇女。
一日,挟《孔光传》进对曰:「汉成帝立二十五年无继嗣,已议立帝弟之子定陶王皇太子
成帝中材常主,犹能之,以陛下之圣,何难于此哉!
太祖为天下长虑,福流至今,况宗子入继,则陛下真有子矣。
盛德大庆,传之万古,孰有踰陛下者?
惟陛下以太祖心,则无不可矣」。
仁宗感悟,始以英宗判宗正寺
英宗力辞,宦官宫妾势未便,中外皆为危之。
公复启曰:「陛下属之以大任,而不肯当,盖其沉远详重,识虑有以过人,非有他也。
事犹豫不决,招谗慝、生变故。
且名未正则尚得以辞,名体一定,父子之分明,则浮议亦不得复摇矣」。
仁宗纳曰:「如此,则宜乘明堂大礼前亟立为皇子」。
乃召枢密大臣谕其事。
大臣或愕曰:「此大事,无遽」!
上顾曰:「朕意决矣」。
「诚如此,臣敢为天下贺」。
又召学士为诏书,学士亦请对,然后进稿。
英宗既为皇太子,尚坚卧。
公又奏曰:「今既为陛下子,何所间哉?
愿令宫人就谕旨及本宫族属敦劝」。
上如其请,先帝始就庆宁宫。
仁宗弃天下,平旦入预主大计,英宗即皇帝位,宫门徐开,追百官班宣遗制,卫士坐甲,诸司幕庑下治丧,人情肃然,日至已午,市肆犹有未知者。
公性厚重,未尝名其功,其门人亲客或燕坐,从容语及立皇子定策事,必正色曰:「此仁宗神德圣断,为天下计,皇太后母道内助之力,朝廷有定议久矣,臣子何预焉」?
故一二大事,天下莫知其详。
仁宗皇帝山陵使,述仁宗遗意,省浮费,人不劳而办。
使还,累辞位,不许。
英宗初即位,感疾,公日至寝门,执丹剂跪进。
君臣相知,凡公所进,纳而不拒。
既退,则立帘下,以至诚大义上慰慈寿宫,镇压憸谗,委安内外。
英宗疾已平,遂请日视朝前后殿,整素仗行,幸祈雨,幸宗室丧,以释众疑。
民望见车驾出,咸感涕相贺曰:「吾君貌类祖宗,真圣主也」。
慈寿宫闻之喜,即下手诏,辞预政。
提举修《仁宗实录》,仍进右仆射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恳免凡六七上章,不得请,乃已。
又差兼枢密院事,公复上还相事。
英宗手诏曰:「卿有大德于朕,有大功于时,一旦无名谢事而去,岂不骇天下之耳目,而重朕之过乎?
其辅朕,使无忝先帝之命,则卿之终惠也」。
公顿首奉诏。
为南郊大礼使,祠事毕,恩封魏国公
公辞兼枢密院,朝廷从之。
濮安懿王英宗践祚,例当改封,英宗尤详慎,不欲遽。
既踰大祥,始诏两制议其礼。
两制谓当封大国,称皇伯,中书疑所生称皇伯无经据,又封爵须下诰,名之则未得其中。
事下三省再议。
英宗复诏罢之,而台谏官中书不已,尤指切欧阳公,至相率纳告身。
游说者煽助之,凡论议是中书者,目为邪佞,其势可畏,诸公莫不避匿自解。
公独谓人曰:「此中书事,皆共议,何可独罪欧阳公」?
士大夫叹其平直忠谅,不肯推谤以与人。
英宗所生,讫今为濮王,为仙游县,识者皆疑其非礼意。
公素陕西苦屯戍,馈饷颇艰,当得民兵以为助,因乞籍民为义勇。
二府难其事,谏官亦争之。
曰:「关辅民将惊骇亡去,愿以一身救二十万人死」。
二府以白上。
上曰:「河北有义勇乎」?
曰:「有」。
河东有义勇乎」?
曰:「有」。
「然则陕西奚为不可耶」?
论遂决。
至今关辅为便,人皆服上之言简而尽,而亦多公之守也。
贼寇大顺城,公言宜留岁赐,遣使诘其罪,大臣自文丞相悉以为不然,左右或举宝元康定之丧帅以动上意。
公曰:「军事须料彼此,今日禦戎之备大过昔时,且谅祚狂童,国人不附其势,何敢望元昊
诘之必服」。
大臣或私相语曰:「渠谓料敌,且观渠所料」。
公卒建议遣何次公往诘谅祚,逾月而次公还,以谅祚表闻。
英宗已卧疾,二府起居毕,公扣御榻曰:「谅祚表云何」?
英宗力疾,顾曰:「一如所料」。
及渐革,公亲奉手札授内侍高居简,命学士草制书,立今上为皇太子,别置东宫官属。
上即位柩前,以为英宗山陵使,加守司空兼侍中
王陶东宫官御史府中丞,意有所觖望,奏弹宰相不押常朝班。
公以宰相日奏事垂拱,退诣文德殿押常朝班,或已过辰正,则御史台放班,行之已数十年为故事。
愤不胜,乃诬诋,语涉不逊,谏官阴为协比。
上察其奸,罢言职,公亦遽乞补郡。
乃遣内侍张茂则赐手诏慰谕起之。
永厚复土,还朝,又以疾辞位,除镇安武胜节度使司徒兼侍中、判相州,赐第京师,擢其子忠彦为秘阁校理,迁其三子官。
公谓领两镇,近世所无有,力辞不拜,改淮南节度使,虚上相之位以待。
种谔以兵取绥州,纳降人嵬名山族帐数万人,谅祚将以兵报,西边皆警。
公往经略,授陕西安抚使,判永兴军
方行,夏人诱保安军守将杨定杀之以复怨。
既趋关中,知羌苦饥,又负罪,势可以困,奏绝其岁赐,选将厉兵,具餴糗器用,移师西指,为出讨计。
而谅祚死,秉常告哀谢罪,械送杀杨定者李宗贵、韩道喜以自赎。
时议多欲弃绥州,朝廷已屡促废。
公曰:「绥州要害,出贼胁下,已得之,何可废也?
宜增筑,畀属户大酋折继世、降羌嵬名山守之。
后虽不取,足以易地」。
未见听,则使府刘航驿奏。
后果用易塞门、安远故寨,不合,卒留为绥德城,险固可守,虏人常恨失之。
狂人尉仓等谋为乱,以术禽取戮之,不脱一人,宽其诖误。
又城喷洙保、据筚篥川、赴甘谷寨、拓秦川之塞,招引弓箭手居之,便宜修泾原
叶燮会为《熙宁棚画图》付将吏,教以方略,张声援,屯兵扼贼路。
毕役,虏不敢犯,皆夺其地利,包属羌于其中,以固藩卫。
武事有序,则欲先收横山,渐取河南地,遂为大字檄,陈向背祸福,榜塞下,誊入虏,招横山之众。
而或者恐其有功,力沮坏之,乞退守乡郡,复判相州
其年河决,地大震,比震未止,民多饥馑流亡。
上遣贵近喻意,仍赐手诏,以为河北安抚使、判大名府
又以手札敕中书,叶济所画,无或格留。
公布宣朝廷恩意,给券赈米,本业之徙者半道而复。
时方推行常平法,公言:「朝廷下令,以百姓不足而兼并之家乘其急以邀倍息,故贷予以赈其阙,有合于先王散惠兴利之法。
今郡县欲收子钱,异令意」。
遂与条例司章交上。
乞守徐州,不许。
初,法下,公曰:「某老臣也,义不敢默」。
及不听,晓官属亟奉行曰:「某一郡守也,其敢不如令」。
上留意河北事,诏问八条,公悉所见以对。
熙宁四年二月,改永兴军节度使、京兆尹,再任,辞,乃仍旧官。
六年,复请相。
既至之二年,告老至三四,甚恳。
每奏至,上必遣使宣谕。
契丹遣使言沿边地界,诏问策画。
公慨然曰:「君父遇我甚厚,有韫不言,是不忠也。
生平于常人犹不敢不尽,况吾君乎?
姑尽此心以报吾君。
事吾君之心尽,则所以报先帝也。
吾宁以言得罪,犹愈于老疾濒死之年以不言负天下责」。
遂条上数千言。
既又力谢事,上加恩慰抚。
八年,复改永兴军节度使、行京兆尹,不从其所请,而公已疾革矣。
六月二十三日,大星堕于州昼锦堂侧,枥马皆躣,郡惊相语,家人不敢以告。
公素明性理,虽笃,安卧不乱,以其月二十四日终于州治之正寝。
公器量过人,性浑厚,不为田畛峭壁巉堑,功盖天下,位冠人臣,不见其喜;
任莫大之责,蹈不测之祸,身危于累卵,不见其忧,怡然未尝为事物迁动。
平生无伪饰,其语言、其行事,进立于朝,与士大夫语,退息于室,与家人言,一出于诚。
人或从公数十年,记公言行,相与反复考究,表里皆合,无一不相应。
其所措置规模,宏大高远,外视如甚略,已而详观之,中则细故微物,莫不各有区处,故有志必成。
当其为学士帅边,年未三十,天下已称为韩公而不名。
及典枢密名益重山东大儒石介尝为《庆历圣德诗》,谓可属大事,重厚如勃,世不以其言为过。
后屡当大事,系安危,而有言于上,无不信者,由公素望信于人主、著于天下也。
平居与人接,礼下之,问劳慰存,气语和易。
容人过失,不以为己忤,小大无所较计。
及朝廷事,则守其所当争,极于义理而后止,毅然不夺。
喜用有名之士,或不识其面,既用之,其人亦不自知所进荐也。
不私所亲以官,而怨家仇人其才果可用,必用之。
扬州日,转运使李参沮州事;
陕西尝救有罪将李纬宽之,而子师中不知,犹讼于朝;
孙沔御史,以西事诋公甚力,及为宰相,悉置不报,显进之。
三人者皆愧悔深自恨。
重恩义,好乐士大夫,奖与后进。
赒人之急,视用财物如瓦砾糠粺,不以慁其意。
既立则捐己服用玩好,或脱取家人簪珥与之,士归趋之无远近。
公不厌疏戚,及交旧之孙子寒寠无所托以为生者,常十数家。
少善尹师鲁师鲁亡,割俸俾其家,为直其冤于朝,仍奏录其子。
合宗族百口,衣食均等无所异。
嫁孤女十馀人,养育诸侄,比于己子。
所得恩例先及旁族,逮其终,子有褐衣未命者。
追孝祖考,恨不及养奉,茔域甚厚。
自五世祖冢皆访得之,买田其旁,植梧槚,召人守视之。
贵显五十年,身为将相,累更大赐予,及其殁也,卒无羡钱,室无奇玩,赖天子赐金帛、官出葬资,丧事得以无乏。
姿貌英特,美须髯,骨骼清耸,眉目森秀,图绘传天下,人以谓如高山大岳,望之气象雄杰,而包蓄细微,普施雷雨,藏匿宝怪,盖自然也。
每朝服冠盖而出,民老幼倚舂弛担,辄夹路观,伫立咨嗟。
平时家居,虽祁寒、盛暑、倦剧、对僮使,亦摄衣危坐无怠容。
遇事遽卒而意不乱,冗剧而才有馀。
兵侍帐,百吏绕前,处之安静裕如也,已而剖决,皆就条理。
勤于吏职,簿书文檄,检察研核,莫不躬亲。
左右或曰:「公位重,年耆艾,功名如此,朝廷赐守乡郡以养安,幸无亲小事」。
公曰:「己惮劳烦,吏民当有受弊者。
且俸禄日万钱,不事事,吾何安哉」?
公尤知命,每诫其子曰:「穷达祸福固有定分,枉道以求之,徒丧所志,慎守勿为也。
余以孤忠自信,未尝有因缘凭藉,而每遭人主为知己。
今忝三公,所恃者公道与神明而已矣,焉可诬哉」!
其自守如此。
所亲重范文正公、今富郑公最笃,及论事于上前,系国家利害,各正色辨折,不相借假,退不失其欢。
公既解相印,今仆射王丞相素负天下重名,少许可,尝遗公书,谓过周勃霍光姚崇宋璟
又曰:「为古人所未尝任,大臣所不敢」。
天下以为名言。
欧阳文忠公亦曰:「进退之际,从容有馀,德业两全,谤谗自止,过周公远矣」。
当时所降制书,亦多以裴度拟公焉。
所历诸大镇,皆有遗爱,人皆画像事之,独魏人于生祠为塑像,岁时瞻奠,比狄梁公
戎狄尤畏公名,凡使契丹及来使者,必问:「韩侍中安否?
今何在」?
子忠彦使幕北,虏主问左右:「孰尝屡使南朝,识韩侍中
忠彦貌类父否」?
或对曰:「颇类」。
乃即燕坐,命画工图之而去。
馆伴杨兴宗遽以此告忠彦
北门为聘使道,旧与京尹书皆押字不名。
及公留守,则名于书。
副使禹锡仍喻来介曰:「以侍中在此,故特名」。
及公去魏,后留守引前比欲得其名,数彊之,卒不可。
每南来涉临青界,即诫其下曰:「此韩侍中境,无多须索也」。
天姿简俭,于图画博奕,凡声伎之娱无所嗜,独喜观书史,昼夜不倦,记览博洽
所为文章,明白简重有气,如仁宗英宗哀册文,诸应制及辩论碑志,天下传爱之。
馀暇学翰墨,得颜鲁公楷法。
家聚书万馀卷,悉经签题点勘,列屋贮之,目曰:「万籍堂」。
所著《安阳籍类》五十卷、《二府忠议》五卷、《谏垣存稿》三卷、《陕西奏议》二十卷,手编《家传集》六十卷,藏于家,馀未及纪次,残稿尚多。
夫人崔氏,工部侍郎立之女,先公而亡,累封魏国夫人
六男:长忠彦秘书丞秘阁校理
端彦大理寺丞
次良彦,秘书省校书郎,早卒;
次纯彦、粹彦,并大理评事
次喜彦,幼未仕。
女子五人:长适大理寺丞王景修,三人不育,次在室。
孙六人,曰治,大理评事
曰戢,太常寺太祝
曰澡、曰洽、曰浩、曰诚,并幼。
礼官李清臣曰:清臣少亲魏国韩公,颇闻其终始大略行事如前。
公之讣至也,天子即日下诏,以公配享英宗庭。
又命清臣中牟器币驰驿祭,及使者赙金帛,贵臣往还护葬事,相错道中,道路皆叹息感恸。
祭事毕,清臣又以私礼哭其堂,入吊其孤,则北方父老,亦有远千里来哭庭下者。
及还朝,士大夫相问讯,亦莫不嗟惨见于色。
暨趋太常太常僚吏皆曰:七月癸酉,上为公素服哭菀中,举音过常数,左右皆助恻惨,恩章追悼如此。
清臣又尝窃读其家所被诰,乃真赠尚书令,不为兼官以赠,于人臣贵莫比此,独自韩公始,虽太宗褒赠赵韩王普,亦不能过也。
退而思曰,上仁圣,顾念耆老恩礼至矣,然非公其孰宜之!
公尝为宰相十年,仁宗待遇冠群臣,委之以政,而天下不见其有所专也。
天下莫不遂其生,鼓舞歌颂一德,而不知其功出宰相也。
及履艰危、定策奉诏之臣,立皇子皇太子者各一,受遗诏、立天子者再,尊宗庙、强社稷,功及生人,而进退从容,不见有颜色之异也。
当其可忧,人莫不忧,朝廷以公为安危,人情视公为去就,公于是时一却足,大事倾动矣。
公屹然山立,决大疑,解大忧,天下卒无事。
今天子纂绍皇统,以文武仁孝惠养天下,日问安进膳,两宫康乐
虽祖宗贶施,天地降福,圣德集于上躬,然考其功绪基源,则定策之臣功为大。
故曰:恩礼于公为宜。
清臣所摭皆实,敢以告史氏,以上尚书省,移于太常
谨状。
熙宁八年八月日,宣德郎、守太常寺、充集贤校理、同知太常礼院李清臣状。
次韵孔文仲推官见赠1072年9月 北宋 · 苏轼
 押支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我本麋鹿性,谅非伏辕姿。
君如汗血马,作驹已权奇。
齐驱大道中,并带銮镳驰。
闻声自决骤,那复受絷维
谓君朝发燕,秣楚日未攲。
云何中道止,连蹇驴骡随。
金鞍冒翠锦,玉勒垂青丝。
旁观信美矣,自揣良厌之。
均为人所劳,何必陋盐辎
君看立仗马,不敢鸣且窥。
调习困鞭箠,仅存骨与皮。
人生各有志,此论我久持。
他人闻定笑,聊与吾子期
空斋卧积雨,病骨烦撑支。
秋草上垣墙,霜叶鸣阶墀。
门前自无客,敢作扬雄麾。
候吏报君来,弭节江之湄。
一对高人谈,稍忘俗吏卑。
今朝枉诗句,粲如凤来仪
上山绝梯磴,堕海迷津涯。
怜我枯槁质,借润生华滋。
肯效世俗人,洗刮求瘢痍
贤明日登用,《清庙》歌缉熙。
胡不学长卿,预作《封禅词》。
次韵三舍人省上1087年3月29日 北宋 · 苏轼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纷纷荣瘁何能久,云雨从来翻覆手
恍如一梦枕中,却见三贤起江右曾子开刘贡父孔经父,皆江西人。)
嗟君妙质皆瑚琏,顾我虚名但箕斗
明朝冠盖蔚相望,共扈翠辇朝宣光
武皇已老白云乡,正与群帝骖龙翔,独留杞梓扶明堂。
富弼配享状1086年6月21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六九、《苏文忠公全集》卷二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祐元年六月□日,朝奉郎、试中书舍人苏轼孙永、李常、韩忠彦、王存、邓温伯刘挚陆佃傅尧俞赵瞻赵彦若崔台符王克臣谢景温胡宗愈孙觉范百禄鲜于侁梁焘顾临何洵直孔文仲范祖禹辛公祐吕希纯周秩颜复江公著状奏:近准敕节文,中书省尚书省送到礼部状:「本部勘会,英宗配享功臣,系神主祔庙,后降敕以韩琦曾公亮配享。
所有神宗皇帝神主祔庙,所议配享功臣,今乞待制以上及秘书省长贰著作与礼部郎官太常寺博士以上同议。
奉圣旨,依」。
右,臣等谨按:《商书》:「兹予大享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
《周官》:「凡有功者,名书于王之太常,祭于大烝,司勋诏之」。
国朝祖宗以来,皆以名臣侑食清庙,历选勋德,实难其人。
神宗皇帝以上圣之资,恢累圣之业,尊礼故老,共图大治。
辅相之臣,有若司徒太尉谥文忠富弼,秉心直谅,操术闳远,历事三世,计安宗社,熙宁访落,眷遇特隆,匪躬正色,进退以道,爱君之志,虽没不忘。
以配享神宗皇帝廷,实为宜称。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参定叶祖洽廷试策状 其一 1087年10月21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七一、《苏文忠公全集》卷二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祐二年十月二十一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同苏辙刘攽状奏:准元祐二年十月十一日尚书省劄子节文:「臣寮上言,近闻兵部郎中叶祖洽礼部郎中给事中赵君锡封驳以为不当,兼论祖洽廷试对策,有讪及宗庙之语。
臣愚今详君锡所驳,极未为允。
臣取祖洽印本试策寻究,即无讥讪之言,不知君锡何以见其讥讪也。
伏望陛下令君锡条具祖洽讥讪之言,下近臣参定,以明枉直,庶使策试之士,谋议之臣,悉心不回,毋悼后害。
三省同奉圣旨,令翰林学士中书舍人谏议大夫同共参定闻奏者」。
右,臣等窃谓先帝亲策贡士,本欲人人尽言,无所回忌,士之论事,必欲究极始末,其语或及祖宗,事有是非,义难隐讳,但当考其所言当否,以为进退,不可一一指为谤讪。
取到叶祖洽所试策卷子看详,其略云:「祖宗以来至于今,纪纲法度,茍简因循而不举者,诚不为少」。
又云:「与忠智豪杰之臣合谋,而鼎新之」。
臣等以谓祖宗拨乱反正,承平百年,纪纲法度,最为明备,纵使时异事变,理合小有损益,亦不当谓之因循茍简,便欲朝廷与大臣合谋而鼎新之。
详此,显是祖洽学术浅暗,议论乖缪,若谓之讥仙宗庙,则亦不可。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臣等准朝旨,与谏议大夫同共参定闻奏,今据左谏议大夫孔文仲牒,已别状奏陈,更不连书。
又〔贴黄〕叶祖洽及第日,臣轼系编排官。
曾奏乞行黜落。
今已具事实,别状奏闻去讫。
贡院劄子四首 其一 巡铺郑永崇举觉不当乞差晓事使臣交替1088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七一、《苏文忠公全集》卷二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祐三年二月□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苏轼孙觉孔文仲劄子奏。
贡院今月三日,据巡铺官郑永崇领押进士王太初王博雅,称是传义。
问得举人,各称被巡铺官诬执。
寻令巡铺宣德郎王厚将逐人卷子与众官点对,得逐人试卷内有一十九字同,即不成片段。
本院检准条贯,惟经学不许传义,口授者同,至于进士,须是怀挟代笔,方令扶出。
今来逐人试卷,点对得只有一十九字偶同,别无违碍,显是巡铺官郑永崇举不当。
兼两日内巡铺内臣屡将暧昧单词,令本院扶出举人,本院未敢施行。
见奏取旨,及有巡铺手分杨观作过,本院依法区分
巡铺内臣并来帘前告属,坚要放免,本院亦不敢依随,以此挟恨罗织举人,必欲求胜。
今来进士尚有两甲,诸利尚有一十五场,未曾引试,若信令巡铺内臣挟情罗织,即举人无由存济。
欲望圣慈速赐指挥,或且勾回石君召、郑永崇两人,却差晓事使臣交替,所贵不致非理生事。
取进止。
贡院劄子四首 其二 奏劾巡铺内臣陈慥1088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七一、《苏文忠公全集》卷二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祐三年二月□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苏轼孙觉孔文仲劄子奏。
贡院今月三日,据巡铺官捉到怀挟进士共三人,依条扶出,逐次巡铺官并令兵士高声唱叫
至今月十一日扶出进士蒋立时,约有兵士三五十人齐声大叫。
在院官吏公人,无不惊骇,在场举人,亦皆恐悚不安。
寻取到虎翼节级李及等状,称是巡铺内臣陈慥指挥,令众人唱叫,窃详朝廷取士之法,动以礼义举人,怀挟自有条法,而内臣陈慥乃敢号令众卒,齐声唱叫,务欲摧辱举人,以立威势,伤动士心,损坏国体,本院无由指约。
伏望圣慈特赐行遣。
取进止。
贡院劄子四首 其三 申明举人卢君脩王灿等1088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七一、《苏文忠公全集》卷二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祐三年二月□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苏轼同孙觉孔文仲劄子奏:贡院今月三日,据巡铺官押领到进士卢君脩、王灿,称是传义。
却问得举人,称是卢君脩来就王灿问道,不知之洪烈,为复是「洪烈」,为复是「洪勋」?
其王灿别无应对。
当院看详,若将问字便作传义,未为允当。
已一面且令逐人就试,乞早降指挥,合与不合,一例考校。
取进止。
贡院劄子四首 其四 论特奏名1088年2月29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七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祐三年二月二十九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苏轼孙觉孔文仲劄子奏:臣奏伏见从来天下之患,无过官冗,人人能言其弊,而不能去其害。
惟往年韩琦富弼等,独能裁减任子及展年磨勘,发议之初,士大夫相顾,莫敢以身当之者,以为必致谤议,而等不顾,既立成法,天下肃然,无一人非之者。
何则?
私欲不可以胜公议故也。
流弊之极,至于今日,一官之阙,率四五人守之,争夺纷纭,廉耻道尽,中材小官,阙远食贫,到官之后,求取渔利,靡所不为,而民病矣。
今日之弊,譬如羸病之人,负千钧之重,纵未能分减,岂忍更添。
臣等自入贡院,四方免解举人投状称,今来是龙飞榜,乞为敷奏法外推恩者,不可胜数。
臣等一切不行,兼不注,有经朝省下状蒙送下本院,亦只是坐条告示。
近准圣旨,依逐举体例,下第举人,各以举数特奏名,已约计四百五十人。
今日又准尚书省劄子取前来圣旨,特奏名外各递减一举人数,若依此数,则又添数百人,虽未知朝廷作何行遣,不当先事建言,但恐朝命已行,即论奏不及。
臣等伏见恩榜得官之人,布在州县,例皆垂老,别无进望,惟务黩货以为归计,贪冒不职,十人而九。
朝廷所放恩榜几千人矣,何曾见一人能自奋励有闻于时,而残民败官者不可胜数。
以此谓其无益有损,不言可知。
今之议者不过谓即位之初,宜广恩泽。
茍以悦此侥倖无厌数百人者,而不知吏部以有限之官,待无穷之吏,户部以有限之财,禄无用之人,而所至州县,举罹其害。
乃即位之初,有此过举,谓之恩泽,非臣所识也。
伏乞断自圣意,明敕大臣,特奏名举人,只依近日圣旨指挥,仍诏殿试考官精加考校,量取一二十人,委有学问,词理优长者,即许出官,其馀皆补文学长史之类,不理选限,免使积弊之极,增重不已。
臣等非不知言出怨生,既忝近臣,理难缄默。
取进止。
〔贴黄〕臣觉见备员吏部,亲见其害,阙每一出,争者至一二十人,虽川、广、福建烟瘴之地,不问日月远近,惟欲争先注授。
臣窃怪之,阴以访问。
以为授官之后,即请雇钱,多者至五七十千,又既授远阙,许先借料钱,远者许借三月,又得四十馀千。
以贪惏无知之人,又以衰老到官之后,望其持廉奉法,尽公治民,不可得也(《苏文忠公全集》卷二八。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国朝诸臣奏议》卷八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六七,《右编》卷三六,《古今图书集成》选举典卷九八。)
各:原为空格,据《七集·奏议集》补。
御试劄子二首 其二 放榜后论贡举合行事件1073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七一、《苏文忠公全集》卷二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元祐三年三月□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苏轼劄子奏:臣近领贡举,侍立殿上,祗候放榜,伏见举人程试,有犯皇帝旧名者。
有旨特许依本等赐第。
又有犯真宗旧名者,执政亦乞依例收录,而陛下亲发德音,以谓此人犯祖宗庙讳,不可不降等。
已而又有犯僖宗讳者,有旨押出。
在廷之人,无不稽首欣服,巨与同列退相告语,非独以见圣人卑躬尊祖之意,亦足以知陛下严于取士之法,不好小惠以求虚名。
臣备位禁近,固当推广圣意,将顺其美而补其所未备,谨具贡举合行事件,画一如左。
一、伏见祖宗旧制,过省举人,一经殿试,黜落不少,既以慎重取人,又以见名器威福,专在人主。
至嘉祐中,始尽赐出身,然犹不取杂犯。
而近岁流弊之极,杂犯亦或收录,遂使过省举人便同及第,纵使纰缪,亦玷科举,恩泽既滥,名器自轻,非祖宗本意也。
自来过省举人,限年累举,积日持久,方该特奏名恩。
今来一次过省殿试不合格,当年便得进士出身,此何义也!
伏乞下省司立法,将来殿试,除放合格人外,其馀并皆黜落,或乞以分数立额取人,所贵上无姑息之政,下绝侥倖之心。
如闻已有去取二分指挥,然有法不行,与无法同。
如已有法,即乞申明,仍告喻天下,将来殿试依法去取。
一、自来释褐举人,惟南省榜首或本场第一人唱名近下者,或有旨升一甲。
然皆出自圣意,初无著令。
今者南省十人已上,及别试第一人,国学开封解元,武举第一人,经明行修举人,与凡该特奏名人正及第者,皆著令升一甲。
纷然并进,士不复以升甲为荣,而法在有司,恩不归于人主,甚无谓也。
窃谓累奏举名,已是滥恩,而经明行脩,尤是弊法。
其间权势请托,无所不有,侵夺解额,崇奖虚名,有何功能,令升甲!
人主所以砺世磨钝,正在科举等级升降荣辱之间,今乃轻以与人,不复爱惜,臣所未喻。
伏望圣慈更与大臣详议前件,著令乞赐刊削,今后殿试唱名,除南省逐场第一人临时取旨外,其馀更不升甲。
所贵进退之权,专在人主。
经明行修一科,亦乞详议,早行废罢。
一、臣所在贡院,与孙觉孔文仲同入劄子,论特奏名人恩泽太滥,未蒙施行。
伏乞检会前奏,降付有司,详议裁减。
仍乞立法应特奏名人授文学长史之类,今后南郊赦书,更不许召保出官。
一、伏见近日礼部立法,今后科场差试官三人者,一人诗赋,二人经义,差两人者,诗赋、经义各一人。
臣谓此法不可施行。
凡差试官,务在选择能文之士,若得其人,则治《易》及第不害其能问《春秋》经义,入官不害其能考诗赋。
若不得人,纵用本科,不免错缪。
须自声律变为经义,则诗赋之士便充试官,何曾别求经义及第之人然后取士,若必用本科各考所试,则经义、诗、赋、策论四埸,文理不同,亦须各差试官一人而后可,此本言者私忧过计,而有司不察,便为生出此条。
自有科场以来,无此故事。
今后每一试院,分两头项试官,问经义者则主虚浮之文,考诗赋者则贵声病之学,纷纭争竞,理在不疑
自此科场日有词讼,为害不小,了无所益。
今来朝廷既复诗赋,又立此条,深恐天下监司,妄意朝廷必欲用作诗赋之人为试官,不问有无词学,一例差充。
其间久离场屋之人,或已废学,若用虚名差使,显不如经义及第有文之人。
欲乞特赐指挥,今后差使官,不拘经义、诗赋,专务选择有才学之人,其礼部近日所立条贯,更不施行。
右取进止。
再乞郡劄子1091年7月2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七八、《苏文忠公全集》卷三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一、《邵氏闻见后录》卷二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祐六年七月六日翰林学士承旨左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劄子奏:臣闻朝廷以安静为福,人臣以和睦为忠。
若喜怒爱憎,互相攻击,则其初为朋党之患,而其末乃治乱之机,甚可惧也。
臣自被命入觐,屡以血恳,频干一郡,非独顾衰命为保全之计,实深为朝廷求安静之理。
而事有难尽言者,臣与贾易本无嫌怨,只因臣素疾程颐之奸,形于言色,此臣刚褊之罪也。
贾易之死党,专欲与报怨。
教诱孔文仲,令以其私意论事,为文仲所奏。
既得罪,亦坐去。
乃于谢表中,诬臣弟辙漏泄密命,缘此再贬知广德军,故怨臣兄弟最深。
臣多难早衰,无心进取,岂复有意记忆小怨。
志在必报,未尝一日忘臣。
其后召为台官,又论臣不合刺配杭州凶人颜章等,以此见易于臣不报不已。
今既擢贰风宪,付以雄权,升沉进退,在其口吻,臣之绵劣,岂劳排击。
观其意趣,不久必须言臣,并及弟辙。
辙既备位执政,进退之间,事关国体。
必须扇结党与,再三论奏,烦渎圣聪,朝廷无由安静。
皆臣愚惷,不早回避所致。
若不早赐施行,使臣终不免被人言而去,则臣虽自顾无罪,中无所愧,而于二圣眷待奖与之意,则似不终。
窃惟天地父母之爱,亦必悔之。
伏乞检会前奏,速除一郡,此疏即乞留中,庶以保全臣子。
取进止。
〔贴黄〕臣前在南京所奏乞留中一状,亦乞更赐详览施行。
〔又贴黄〕臣从来进用,不缘他人,中外明知。
独受圣眷,乞赐保全,令得以理进退。
若不早与一郡,使臣不免被人言而出,天下必谓臣因蒙圣知,故遭破坏,所损不细矣。
〔又贴黄〕臣未请杭州以前,言官数人造作谤议,皆言屡有章疏言臣。
二圣曲庇,不肯降出。
臣寻有奏状,乞赐施行,遂蒙付外。
考其所言,皆是罗织,以无为有。
只如经筵进朱云故事,云是离间大臣之类,中外传笑,以谓圣世乃有此风。
今臣若更少留,必须捃拾似此等事,虽圣明洞照有无,而党与既众,执奏不已,则朝廷终亦难违其意,纵未责降,亦须出臣。
势必如此,何如今日因臣亲嫌之请,便与一郡,以全二圣始终之恩。
若圣慈于臣眷眷不已,不行其言,则又须腾谤,以谓二圣私臣,曲行庇盖。
臣既未能补报万一,而使浮议上及圣明,死有馀罪矣。
伏乞痛赐闵察,早除一郡。
与堂兄 其二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二九、西楼帖
去岁,尝领书教求访佳婿。
春榜下颇曾经营,皆无成效,故不敢奉报。
近因司马君实之子丧偶,试托范景仁与说,他亦未有可否之语。
今封景仁简帖拜呈。
君实之子名康,昨来明经及第,年二十一二,学术文词行检,少见其比。
决可谓佳婿矣。
人才亦佳。
但恐其方贵,不肯下就寒族。
然闻其意,却不愿富贵家,又与颇善。
恐万一肯,亦不可知。
见说潞公、邵兴宗皆求之。
请试劄侄女年命,及示谕兄意如何。
或以为可,即俟得乡中差遣长安亟言之,若成,即俟兄得替,挈来长安过亲,亦甚稳便。
事虽未十成,只中先报去,贵知兄意如何?
试经营看。
景仁已致仕,告词极不差。
孔文仲累言也。
文仲对策极切直,都下人士谈不容口,已押出门矣。
景仁物论亦甚贤之。
远书不尽,再拜。
廿郎弟妹各安,不及作书。
十六郎一房并如常,寿甚长成。
司马康君实之亲兄子,君实未有子,养为嗣也。
范景仁墓志铭1086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九五、《苏文忠公全集》卷一四、《皇朝文鉴》卷一四三、《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一八、《容斋三笔》卷五、《群书考索》前一集卷五○、《文章正宗》续集卷九、《翰苑新书》前集卷六七、《秘笈新书》卷一二、《三续古文奇赏》卷二四、《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二二六、嘉庆《华阳县志》卷三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熙宁元丰间,士大夫论天下贤者,必曰君实景仁
其道德风流,足以师表当世
其议论可否,足以荣辱天下。
二公盖相得欢甚,皆自以为莫及,曰:「吾与子生同志,死当同传」。
而天下之人亦无敢优劣之者。
二公既约更相为传,而后死者则志其墓。
君实为《景仁传》,其略曰:「吕献可之先见,景仁之勇决,皆予所不及也」。
轼幸得游二公间,知其平生为详,盖其用舍大节,皆不谋而同。
仁宗时论立皇嗣英宗时濮安懿王称号,神宗时论新法,其言若出一人,相先后如左右手。
君实常谓人曰:「吾与景仁兄弟也,但姓不同耳」。
然至于论钟律,则反复相非,终身不能相一。
君子是以知二公非茍同者。
君实之没,轼既状其行事以授景仁景仁志其墓,而轼表其墓道。
景仁之墓,其子孙皆以为君实既没,非子谁当志之,且吾先君子之益友也,其可以辞!
公姓范氏,讳镇字景仁
其先自长安,六世祖隆,始葬成都之华阳
曾祖讳昌祐,妣索氏。
祖讳昌,妣张氏。
累世皆不仕。
考讳度,赠开府仪同三司
妣李氏,赠荥国太夫人,庞氏,赠昌国太夫人
开府以文艺节行,为蜀守张咏所知。
有子三人。
长曰镃,终陇城
次曰锴,终卫尉寺丞
公其季也。
四岁而孤,从二兄为学。
薛奎守蜀,道遇镃,求士可客者,镃以公对。
公时年十八,与语奇之,曰:「大范恐不寿,其季廊庙人也」。
还朝与公俱。
或问入蜀所得,曰:「得一伟人,当以文学名于世」。
时故相宋庠与弟祁名重一时,见公称之,祁与为布衣交。
由是名动场屋,举进士,为礼部第一。
故事,殿廷唱第过三人,则礼部第一人者必越次抗声自陈,因擢置上第。
公不肯自言,至第七十九人乃出拜,退就列,无一言。
廷中皆异之。
释褐为新安主簿
宋绶留守西京,召置国子监,使教诸生
秩满,又荐诸朝,为东监直讲
参知政事王举正荐,召试学士院,除馆阁校勘,充编脩《唐书》官。
当迁校理
宰相庞籍言公有异材,恬于进取,特除直秘阁,为开封府推官,擢起居舍人知谏院兼管句国子监
上疏论民力困弊,请约祖宗以来官吏兵数,酌取其中为定制,以今赋入之数十七经费,而储其三以备水旱非常。
又言:「古者冢宰制国用,唐以宰相兼盐铁转运,或判户部度支,今中书主民,枢密主兵,三司主财,各不相知,故财已匮而枢密益兵无穷,民已困而三司取财不已,请使中书枢密通知兵民财利大计,与三司同制国用」。
温成皇后
太常议礼,前谓之园,后谓之园陵。
宰相刘沆前为监护使,后为园陵使
公言:「尝闻法吏舞法矣,未闻礼官舞礼也。
请诘问前后议异同状」。
又请罢焚瘗锦绣珠玉以纾国用,从之。
时有敕,凡内降不如律令者,令中书枢密院及所属执奏。
未及一月,而内臣无故改官者,一日至五六人。
公乞正大臣被诏故违不执奏之罪。
石全斌以护温成葬,除观察使
凡治葬事者,皆迁两官。
公言章献、章懿、章惠三太后之葬,推恩皆无此比,乞追还全斌等告敕。
文彦博富弼入相,百官郊迎,时两制不得诣宰相居第,百官不得间见。
公言隆之以虚礼,不若开之以至诚,乞罢郊迎而除谒禁,以通天下之情。
议减任子及每岁取士,皆公发之。
又乞令宗室属疏者补外官。
仁宗曰:「卿言是也,顾恐天下谓朕不能睦族耳」。
公曰:「陛下甄别其贤者显用之,不没其能,乃所以睦族也」。
虽不行,至熙宁初,卒如公言。
仁宗性宽容,言事者务讦以为名。
或诬人阴私。
公独引大体,略细故。
陈执中为相。
公尝论其无学术,非宰相器。
执中嬖妾笞杀婢,御史劾奏,欲逐去之。
公言:「今阴阳不和,财匮民困,盗贼滋炽,狱犴充斥,执中当任其咎。
闺门之私,非所以责宰相」。
识者韪之。
仁宗即位三十五年,未有继嗣。
嘉祐初得疾,中外危恐,不知所为。
公独奋曰:「天下事尚有大于此者乎」?
即上疏曰:「太祖舍其子而立太宗,此天下之大公也。
周王既薨,真宗取宗室子养之宫中,此天下之大虑也。
愿陛下以太祖之心,行真宗故事,择宗室贤者,异其礼物,而试之政事,以系天下心」。
章累上,不报。
因阖门请罪。
会有星变,其占为急兵。
公言:「国本未立,若变起仓卒,祸不可以前料,兵孰急于此者乎?
今陛下得臣疏,不以留中而付中书,是欲使大臣奉行也。
臣两至中书,大臣皆设辞以拒臣,是陛下欲为宗庙社稷计,而大臣不欲也。
臣窃原其意,特恐行之而陛下中变耳。
中变之祸不过于死,而国本不立,万一有如天象所告急兵之忧,则其祸岂独一死而已哉!
夫中变之祸,死而无愧,急兵之忧,死且有罪,愿以此示大臣,使自择而审处焉」。
闻者为之股栗。
除兼侍御史知杂事
公以言不从,固辞不受。
执政谓公,上之不豫,大臣尝建此策矣,今间言已入,为之甚难。
公复移书执政曰:「事当论其是非,不当问其难易。
速则济,缓则不及,此圣贤所以贵机会也。
诸公言今日难于前日,安知他日不难于今日乎」?
凡见上,面陈者三。
公泣上亦泣,曰:「朕知卿忠,卿言是也。
当更俟三二年」。
凡章十九上,待罪百馀日,须发为白,朝廷不能夺。
乃罢知谏院,改集贤殿修撰判流内铨修起居注,除知制诰
公虽罢言职,而无岁不言储嗣事。
仁宗春秋益高,每因事及之,冀以感动上心。
及为知制诰,正谢上殿,面论之曰:「陛下许臣今复三年矣,愿早定大计」。
明年,又因袷享献赋以讽。
其后韩琦卒定策立英宗
翰林学士史馆修撰,改右谏议大夫
英宗即位,迁给事中,充仁宗山陵礼仪使
坐误迁宰臣官,改翰林侍读学士,复为翰林学士
中书奏请追尊濮安懿王,下两制议,以为宜称皇伯,高官大国,极其尊荣,非执政意,更下尚书省集议。
已而台谏争言其不可,乃下诏罢议,令礼官检详典礼以闻。
公时判太常寺,率礼官上言:「汉宣帝昭帝为孙,光武平帝为祖,则其父容可以称皇考,然议者犹非之,谓其以小宗而合大宗之统也。
今陛下既考仁宗,又考濮安懿王,则其失非特汉宣、光武之比矣。
凡称帝若皇若皇考,立寝庙,论昭穆,皆非是」。
于是具列仪礼及汉儒论议、魏明帝诏为五篇奏之。
翰林侍读学士出知陈州
陈饥,公至三日,发库廪三万贯石,以贷不及奏,监司绳之急,公上书自劾,诏原之。
是岁大熟,所贷悉还,陈人至今思之。
神宗即位,迁礼部侍郎,召还,复为翰林学士兼侍读群牧使、句当三班院知通进银台司
公言:「故事,门下封駮制敕,省审章奏,纠举违滞,著于所授敕,其后刊去,故职寖废,请复之,使知所守」。
从之。
纠察在京刑狱
王安石为政,始变更法令,改常平为青苗法。
公上疏曰:「常平之法,始于汉之盛时,视谷贵贱发敛,以便农末,最为近古,不可改。
而青苗行于唐之衰乱,不足法。
且陛下疾富民之多取而少取之,此正百步与五十步之间耳。
今有二人坐市贸易,一人下其直以相倾夺,则人皆知恶之,其可以朝廷而行市道之所恶乎」!
疏三上,不报。
迩英阁进读,与吕惠卿争论上前,因论旧法预买䌷绢亦青苗之比。
公曰:「预买亦敝法也。
若陛下躬节俭,府库有馀,当并预买去之,奈何更以为比乎」?
韩琦上疏,极论新法之害,安石使送条例司疏駮之。
谏官李常乞罢青苗钱,安石令常分析,公皆封还其诏书。
诏五下,公执如初。
司马光枢密副使
以所言不行,不敢就职,诏许辞免,公再封还之。
上知公不可夺,以诏直付,不由门下。
公奏:「由臣不才,使陛下废法,有司失职,乞解银台司」。
许之。
会有诏举谏官,公以轼应诏,而御史知杂谢景温弹奏轼罪。
公又举孔文仲为贤良。
文仲对策,极论新法之害。
安石怒,罢文仲归故官。
公上疏争之,不报。
时年六十三。
即上言,臣言不行,无颜复立于朝,请致仕。
疏五上,最后指言安石以喜怒赏罚事曰:「陛下有纳谏之资,大臣进拒谏之计,陛下有爱民之性,大臣用残民之术」。
安石大怒,自草制极口诋公,落翰林学士,以本官致仕。
闻者皆为公惧。
公上表谢,其略曰:「虽曰乞身而去,敢忘忧国之心」。
又曰:「望陛下集群议为耳目,以除壅蔽之奸,任老成为腹心,以养和平之福」。
天下闻而壮之。
安石虽诋之深,人更以为荣焉。
公既退居,专以读书赋诗自娱。
客至,辄置酒尽欢。
或劝公称疾杜门。
公曰:「死生祸福,天也。
吾其如天何」!
同天节乞随班上寿,许之。
遂著为令。
久之归蜀。
与亲旧乐饮,赈施其贫者,期年而后还。
轼得罪,下御史台狱,索公与轼往来书疏文字甚急,公犹上书救轼不已。
朝廷有大事,辄言之。
官制行,改正议大夫
今上即位,迁光禄大夫
初,英宗即位,祔仁宗主而迁僖祖
神宗即位,复还僖祖而迁顺祖
公上言:「太祖宋州有天下,与汉高祖同,僖祖不当复还。
乞下百官议」。
不报。
及上即位,公又言乞迁僖祖,正太祖东向之位。
时年几八十矣。
韩维上言:公「在仁宗朝,首之议,其后大臣继有论奏,先帝追录其言,存没皆推恩,而镇未尝以语人,人亦莫为言者,虽颜子不伐善,介之推不言禄,不能过也」。
悉以公十九疏上之。
端明殿学士
特诏长子清平县百揆改宣德郎,且起公兼侍读提举中太一宫。
诏语有曰:「西伯善养,二老来归。
汉室卑词,四臣入侍。
为我强起,无或惮勤」。
公固辞不起,天下益高之。
提举嵩山崇福宫
公仲兄之孙祖禹,为著作郎,谒告省公于许。
因复赐诏,及龙茶一合,存问甚厚。
数月,复告老,进银青光禄大夫,再致仕。
初,仁宗李照改定大乐,下王朴乐三律。
皇祐中,又使胡瑗等考正,公与司马光皆与。
公上疏,论律尺之法。
又与往复论难,凡数万言,自以为独得于心。
元丰三年神宗诏公与刘几定乐
公曰:「定乐当先正律」。
上曰:「然。
虽有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
公作律尺、龠、合、升、斗、豆、区、釜、斛,欲图上之,又乞访求真以定黄钟。
刘几即用李照乐,加用四清声而奏乐成
诏罢局,赐赉有加。
公谢曰:「此刘几乐也,臣何与焉」。
提举崇福宫,欲造乐献之,自以为嫌,乃先请致仕。
既得谢,请太府铜为之,逾年乃成。
李照乐下一律有奇。
二圣御延和殿,召执政同观,赐诏嘉奖,以乐下太常,诏三省、侍从台阁之臣皆往观焉。
时公已属疾,乐奏三日,而薨。
元祐三年闰十二月癸卯家朔,享年八十一。
讣闻,辍视朝一日,赠右金紫光禄大夫谥曰忠文
公虽以上寿贵显,考终于家,无所憾者,而士大夫惜其以道德事明主,阅三世,皆以刚方难合,故虽用而不尽。
及上即位,求人如不及,厚礼以起公,而公已老,无意于世矣,故闻其丧,哭之皆哀。
公清明坦夷,表里洞达,遇人以诚,恭俭慎默,口不言人过。
及临大节,决大议,色和而语壮,常欲继之以死,虽在万乘前无所屈。
笃于行义,奏补先族人而后子孙,乡人有不克婚葬者,辄为主之,客其家者常十馀人,虽僦居陋巷,席地而坐,饮食必均。
兄镃卒于陇城,无子,闻其有遗腹子在外,公时未仕,徒步求之两蜀间,二年乃得之,曰:「吾兄异于人,体有四乳,是儿亦必然」。
已而果然。
名之曰百常。
以公荫,今为承议郎
公少受学于乡先生庞直温。
直温之子昉卒于京师,公娶其女为孙妇,养其妻子终身。
其学本于六经仁义,口不道佛老申韩异端之说。
其文清丽简远,学者以为师法。
凡三入翰林,知嘉祐二年六年八年治平二年贡举,门生满天下,贵显者不可胜数。
诏脩《唐书》、《仁宗实录》、《玉牒日历类篇》。
凡朝廷有大述作、大议论,未尝不与。
契丹高丽皆知诵公文赋。
少时尝赋「长啸却胡骑」,及奉使契丹,虏相目曰:「此长啸公也」。
其后兄子百禄亦使虏,虏首问公安否。
有《文集》一百卷,《谏垣集》十卷,《内制集》三十卷,《外制集》十卷,《正言》三卷,《乐书》三卷,《国朝韵对》三卷,《国朝事始》一卷,《东斋记事》十卷,《刀笔》八卷。
积勋柱国,累封蜀郡开国公食邑加至二千六百户,实封五百户。
娶张氏,追封清河郡君
再娶李氏,封长安郡君
子男五人。
长曰燕孙,未名而卒。
次百揆,宣德郎监中岳庙
次百嘉,承务郎,先公一年卒。
次百岁,太康主簿,先公六年卒。
次百虑,承务郎
女一人,尝适左司谏吴安诗,复归以卒。
孙男十人。
祖直,襄州司户参军
祖朴,长社主簿
祖野、祖平,假承务郎
祖封,右承奉郎
祖耕,承务郎
祖淳、祖舒、祖京、祖恩。
孙女六人,曾孙女三人。
公晚家于许,许人爱而敬之。
其薨也,里人皆出涕。
元祐四年八月己未,葬于汝之襄城县安乡推贤里,夫人李氏祔。
公始以诗赋为名进士,及为馆阁侍从,以文学称。
虽屡谏争及论储嗣事,朝廷信其忠,然事颇秘,世亦未尽知也。
其后议濮安懿王称号,守礼不回,而名益重。
及论熙宁新法,与王安石吕惠卿辨论,至废黜不用,然后天下翕然师尊之,无贵贱贤愚,谓之景仁而不敢名,有为不义,必畏公知之。
公既得谢,轼往贺之曰:「公虽退而名益重矣」。
公愀然不乐,曰:「君子言听计从,消患于未萌,使天下阴受其赐,无智名,无勇功,吾独不得为此,命也夫。
使天下受其害,而吾享其名,吾何心哉」!
轼以是愧公。
铭曰:
凡物之生,莫累于名。
人顾趋之,以累为荣。
神人无名,欲知者希。
人顾忧之,以希为悲。
熙宁以来,孰擅兹器?
嗟嗟先生,名所不置。
君实,公在颍昌
皆欲忘民,民不汝忘。
君实既来,遁归于洛。
絷而维之,莫之胜脱。
为天相君,为君牧民。
道远年徂,卒徇以身。
公独坚卧,三诏不起。
遂解天刑,竟以乐死。
世皆谓公,贵身贱名。
孰知其功,圣人之清。
贪夫以廉,懦夫以立。
不尸其功,无丧无得。
君实之用,出而时施。
如彼水火,宁除渴饥。
公虽不用,亦相其行。
如彼山川,出云相望。
公维蜀人,乃葬于汝。
子孙不忘,尚告来者。
李几仲户书 北宋 · 李之仪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一○、《姑溪居士文集》卷一六
秋暑,不审迩来起居何似?
不图变故,伏承遽钟艰罚。
相远,且复未获披奉,故情文有所不逮,想蒙见察。
某知先公才望久矣,得之于贤士大夫之评,每以未见为不足。
今其已矣,何怆如之!
昆仲竞爽,而足下崷崒人物之上,其来亹见逼。
耳热心摇,恨未能促膝握手,以慰欣慕。
专门之令,昔闻其语,而今见其人矣。
敢虞反我之怀,而遽先临问。
六月十八日得所附书。
未发已见其人而喜甚,亟发之不暇;
既发乃绵连相属,前之以相问之久,申之以过情之语,终之以诸可人之诗文,且复见跻于其间,而责其不腆之词。
展转至此,不觉慄然汗下。
衰晚不类,得罪废弃,浮沉鱼鸟间,不复自齿于抑扬之地。
鼎焉惠顾,特相收采,茫然不知所以为控。
方少年读书时,祇知古人所言为可师,所践履为必可力行以及之,故诸可人,皆畴昔相与厚善,相勉以至于是者。
一旦奔迸流落,七八年间,在者无几。
灿然到眼,恍如相接于梦寐之际。
而䌷绎其钦挹之语,则知高明不妄取予,凛凛然信不为外物一毫发低昂,真我辈人也。
足下所养既尔,而乃不远数千里,轻以人言,俯暨蹇浅。
敏而好学,不耻下问,自期则重矣,委非所据,有类倒置。
虽然,来贶不可以虚,故辄附诸可人,以报盛德之及。
论省恕在人在我之厚薄,以远于不愧不怍,则至完之言是也。
论以己责人,不若以己恕人,以责人之心责己,以恕己之心恕人,则子夷传家之言是也。
论未尝以世不用而废学问,则鲁直之言是也。
论尊所闻则高明,行所知则光大,而折衷于董子,而不可以足以贤于众人而画焉,则子开之言是也。
论乃所愿则学孔子,自期于孟子之志,则定国之言是也。
论仅知古今,实愧博洽,而浪得名,遂以阮嗣宗之叹为之證,则明略之言是也。
合诸可人之论而反之于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及其用也,有时而过涉灭顶。
足下高材远识,固不待崎岖所献,而当以深造而自得之矣。
然方且汲汲于此,而幸庶几焉者,不敢不以告也。
适以疾悴,偶在坟山程督工役,邂逅元翼回使,姑致其略,嗣此当不辍交驰。
惟敩学半,君子其无意否耶?
瞻望未间,千万抑节自重。
次韵孔文仲舍人酴醾1087年 北宋 · 苏辙
五言排律 押微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苍蛇(四库本作蝇)冻不死,轻素暖仍归。
落蕊时吹面,繁香自扑帏。
光凝真照夜,枝软或牵衣。
似厌风霾苦,应思雾雨霏。
开樽迎最盛,扫地见初稀。
赖有清阴在,金波肯发挥。
刘奉世起居郎孔文仲起居舍人告词1086年11月22日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九、《栾城集》卷二八、《皇朝文鉴》卷四○、《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四四、《三续古文奇赏》卷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敕:欲治国家,当先得士。
顷者人物之评废,而长育之道微。
朕顾瞻周行,恻焉兴叹。
或盘桓久次而未用,或沉伏下僚而莫知。
将以责成治功,折冲遐迩,人不素具,其何赖焉?
具官刘奉世,家世名臣,才颖秀发,试以治剧,烦而益明。
具官孔文仲,进以直言,文史足用,责之典礼,守正不回。
斯皆一时之俊良,多士之领袖
方欲寘之侍从,益当养其才能。
左右史官,号为要地
前后达者,皆由此途。
手刊册书,足以明狂直之效;
密侍殿陛,足以观进退之详。
益勉自修,以须不次。
可。
孔文仲中书舍人告词1087年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三、《栾城集》卷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敕:政令之出,公卿为朕行之,而台谏为朕言之。
方其未行,内史舍人,得闻其议。
与其既行而后言,孰与未行而议之或?
具官某,早以直言,铺陈治要。
流落虽久,气节不衰。
比自右史,迁长谏列。
朕审听其言,未尝吐刚茹柔,慨然有仲山之节。
是以擢寘西掖,试以代言。
夫文墨雍容,既尔旧学;
论思密勿,毋替前劳。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