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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滨遗老传上崇宁五年九月1099年闰9月8日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八、《栾城后集》卷一二、《名臣碑传琬琰集》下集卷一一、《永乐大典》卷二三九八 创作地点:广东省河源市龙川县
颍滨遗老姓苏氏名辙字子由
父曰眉山先生,隐居不出,老而以文名天下,天下所谓老苏者也。
欧阳文忠公以文章独步当世,见先生而叹曰:「予阅文士多矣,独喜尹师鲁石守道,然意常有所未足。
今见君之文,予意足矣」!
先生既不用于世,有子轼、辙,以所学授之曰:「是庶几能明吾学者」。
母成国太夫人程氏,亦好读书,明识过人,志节凛然。
每语其家人:「二子必不负吾志」。
年十九举进士,释褐。
二十三举直言,仁宗亲策之于廷。
时上春秋高,始倦于勤。
因所问,极言得失,曰:「陛下即位三十馀年矣,平居静虑,亦尝有忧于此乎?
无忧于此乎?
臣伏读制策,陛下既有忧惧之言矣,然臣愚不敏,窃意陛下有其言矣,未有其实也。
往者宝元庆历之间,西羌作难,陛下昼不安坐,夜不安席。
天下皆谓陛下忧惧小心如周文王
然自西方解兵,陛下弃置忧惧之心二十年矣。
古之圣人无事则深忧,有事则不惧。
夫无事而深忧者,所以为有事之不惧也。
今陛下无事则不忧,有事则大惧。
臣以为忧乐之节易矣!
臣疏远小臣,闻之道路,不知信否。
近岁以来,宫中贵姬至以千数,歌舞饮酒,优笑无度。
坐朝不闻咨谟,便殿无所顾问。
三代之衰,汉、唐之季,女宠之害,陛下亦知之矣。
久而不止,百蠹将由之而出。
内则蛊惑之所污,以伤和伐性;
外则私谒之所乱,以败政害事。
陛下无谓好色于内不害外事也。
今海内穷困,生民愁苦,而宫中好赐不为限极;
所欲则给,不问有无。
司会不敢争,大臣不敢谏,执契持敕,迅若兵火。
国家内有养士、养兵之费,外有北狄、西戎之奉,陛下又自为一阱,以耗其遗馀。
臣恐陛下以此得谤,而民心不归也」。
策入,自谓必见黜,然考官司马君实第以三等。
范景仁难之,蔡君谟曰:「吾三司使也,司会之言,吾愧之而不敢怨」。
胡武平以为不逊,力请黜之。
上不许,曰:「以直言召入,而以直弃之,天下谓我何」?
宰相不得已,寘之下第,除商州军事推官
知制诰王介甫意其右宰相专攻人主,比之谷永,不肯撰词。
宰相韩魏公哂曰:「此人策语,谓宰相不足用,欲得娄师德郝处俊而用之,尚以谷永疑之乎」?
知制诰沈文通亦考官也,知其不然,故文通当制,有爱君之言。
谏官杨乐道见上曰:「苏辙,臣所荐也。
陛下赦其狂直而收之,盛德之事也,乞宣付史馆」。
上悦从之。
是时先君被命修礼书,而兄子瞻签书凤翔判官,傍无侍子,乃奏乞养亲三年。
子瞻解还,始求为大名推官
逾年,先君捐馆舍。
及除丧,神宗嗣位,既三年矣,求治甚急。
以书言事,即日召对延和殿。
王介甫新得幸,以执政三司条例,上以为之属,不敢辞。
介甫急于财利而不知本,吕惠卿为之谋主,议事多牾。
一日,介甫出一卷书,曰:「此青苗法也,诸君熟议之,有不便以告,勿疑」。
他日,告之曰:「以钱贷民,使出息二分,本以救民之困,非为利也。
然出纳之际,吏缘为奸,虽有法不能禁。
钱入民手,虽良民不免非理费用,及其纳钱,富民不免违限。
如此则鞭箠必用,州县事不胜烦矣!
唐刘晏掌国计,未尝有所假贷。
有尤之者,曰:『使民侥倖得钱,非国之福;
使吏倚法督责,非民之便。
吾虽未尝假贷,而四方丰凶贵贱,知之未尝逾时。
有贱必籴,有贵必粜。
以此四方无甚贵甚贱之病,安用贷为』?
晏之所言,则汉常平法耳。
今此法见在而患不修,公诚有意于民,举而行之,刘晏之功可立俟也」。
介甫曰:「君言有理,当徐议行之。
后有异论,幸勿相外也」。
自此逾月不言青苗。
河北转运判官王广廉召议事,广廉尝奏乞度僧牒数千道为本钱,行陕西漕司,私行青苗法,春散秋敛,与介甫意合,即请而施之河北
自此青苗法遂行于四方。
初,陈阳叔以枢密副使介甫共事,二人操术不同,介甫所唱,阳叔不深和也。
既召谢卿材侯叔献陈知俭王广廉王子韶程颢、庐秉、王汝翼等八人,欲遣之四方,搜访遗利。
中外传笑,知所遣必生事迎合,然莫敢言者。
求见阳叔,阳叔逆问:「君独来见,何也」?
对曰:「有疑,欲问公耳。
近日召八人者欲遣往诸路,不审公既知利害所在,事有名件,而使往案实之耶;
其亦未知其实,漫遣出外,网捕诸事也」?
阳叔曰:「君意谓如何」?
对曰:「昔嘉祐末,遣使宽恤诸路,事无所指,行者各务生事。
既还奏,例多难行,为天下笑。
今何以异此」?
阳叔曰:「吾昔奉敕看详宽恤等事,如范尧夫辈所请多中理」。
对曰:「今所遣如尧夫者有几」?
阳叔曰:「所遣果贤,将不肯行,君无过忧」。
对曰:「公诚知遣使之不便,而恃遣者之不行,何如」?
阳叔曰:「君姑退,得徐思之」。
后数日,阳叔召属官于密院,言曰:「上即位之初,命天下监司具本路利害以闻,至今未上。
今当遣使,宜得此以议。
可草一劄子,乞催之」。
惠卿觉非其党中意,不乐,漫具草,无益也。
知力不能救,以书抵介甫、阳叔,指陈其决不可者,且请补外,介甫大怒,将见加以罪。
阳叔止之,奏除河南推官
张文定淮阳,以学官见辟,从之三年,授齐州掌书记
复三年,改著作佐郎,复从文定签书南京判官
居二年,子瞻以诗得罪,从坐,谪监筠州盐酒税,五年不得调。
平生好读《诗》、《春秋》,病先儒多失其旨,欲更为之传。
老子》书与佛法大类,而世不知,亦欲为之注。
司马迁作《史记》,记五帝三代,不务推本《诗》、《书》、《春秋》,而以世俗杂说乱之,记战国事多断缺不完,欲更为古史。
功未及究,移知歙绩溪,始至而奉神宗遗制。
居半年,除秘书省校书郎
明年,至京师,除右司谏。
宣仁后临朝,用司马君实吕晦叔等,欲革弊事。
旧相蔡确韩缜枢密使章惇皆在位,窥伺得失,中外忧之。
言曰:「先帝临御仅二十年,厉精政事,变更法度,将以力致太平,追复三代。
是以擢任臣庶,多自小臣致位公相
用人之速,近世无与比者。
究观圣意,本欲求贤自助,以利安生民,为社稷长久之计。
岂欲使左右大臣媮合茍容,出入唯唯,危而不持,颠而不扶,窃取利禄以养妻子而已哉?
然自法行以来,民力凋弊,海内愁怨。
先帝晚年寝疾弥留,照知前事之失,亲发德音,将洗心自新,以合天意,而此志不遂,奄弃万国。
天下闻之,知前日弊事,皆先帝之所欲改,思慕圣德,继之以泣。
是以皇帝践祚,圣母临政,奉承遗旨,罢导洛,废市易,损青苗,止助役,宽保甲,免买马,放城池之役,复茶、盐、铁之旧,黜吴居厚吕孝廉宋用臣贾青王子京张诚一吕嘉问蹇周辅等。
命令所至,细民鼓舞相贺。
臣愚不知朝廷以为凡此谁之罪也?
上则大臣蔽塞聪明,逢君之恶;
下则小臣贪冒荣利,奔竞无耻。
二者均皆有罪,则大臣以任重责重,小臣以任轻责轻,虽三尺童子所共知也。
今朝廷既已罢黜小臣,至于大臣,则因而任之,将复使燮和阴阳,陶冶民物,臣窃惑矣。
窃惟朝廷之意,将以体貌大臣,待其愧耻自去,以全国体。
自山陵以后,犹偃然在职,不肯引咎辞位以谢天下。
谨案等受恩最深,任事最久,据位最尊,获罪最重,而有腼面目,曾不知愧。
等诚以昔之所行为是耶,则今日安得不争?
以昔之所行为非耶,则昔日安得不言?
穷究其心,所以安而不去者,盖以为是皆先帝所为,而非吾过也。
夫为大臣,忘君徇己,不以身任罪戾,而归咎先帝,不忠不孝,宁有过此?
臣窃不忍千载之后书之简策,大臣既自处无过之地,则先帝独被恶名,此臣所以痛心疾首,当食不饱,至于涕泗之横流也。
陛下何不正其罪名,上以为先帝分谤,下以慰臣子之意。
今独以法绳治小臣,而置等,大则无以显扬圣考之遗意,小则无以安反侧之心。
故臣窃谓大臣诚退,则小臣非建议造事之人,可一切不治,使得革面从君,竭力自效,以洗前恶。
伏乞出臣此章,宣示等,使自处进退之分,臣虽万死不恨也」。
三人竟皆逐去,然卒不以其前后反覆归咎先帝罪之,世以为恨。
吕惠卿始谄事介甫,倡行虐政,以害天下。
其后势钧力抗,则倾陷介甫,甚于仇雠,世尤恶之。
惠卿自知罪大,乞宫观自便,不预贬窜。
具疏其奸,请加深谴。
乃以散官安置建州,天下韪之。
司马君实既以清德雅望专任朝政,然其为人不达吏事。
知雇役之害,欲复行差役,不知差雇之弊其实相半
讲之未详,而欲一旦复之,民始闻而喜,徐而疑惧,君实不信也。
王介甫以其私说为《诗》、《书》、《新义》,以考试天下士,学者病之。
君实改为新格,而势亦难行。
方议未定,言:「自罢差役,至今仅二十年,吏民皆未习惯。
况役法关涉众事,根牙磐错,行之徐缓,乃得审详。
若不穷究首尾,匆遽便行,恐既行之后,别生诸弊。
今州县役钱,例有积年宽剩,大约足支数年。
若且依旧雇役,尽今年而止,催督有司审议差役,趁今成法,来年役使乡户。
但使既行之后,无复人言,则进退皆便」。
又言:「进士来年秋试,日月无几,而议不时决,传闻四方,不免惶惑。
诗赋虽号小技,而比次声律,用功不浅。
至于治经,诵读讲解,尤不可轻易,要之来年皆未可施行。
欲乞先降指挥来年科场一切如旧;
惟经义兼取注疏及诸家议论,或出己见,不专用王氏学,仍罢律义。
令天下举人知有定论,一意为学,以待选试。
然后徐议元祐五年以后科举格式,未为晚也」。
众皆以为便,而君实始不悦矣。
是岁上将亲飨明堂,言曰:「三代常祀:一岁九祭天,再祭地,皆天子亲之。
故于其祭也,或祭昊天,或祭五天,或独祭一天,或祭皇地祇,或祭神州地祇,要于一岁而亲祀必遍。
降及近世,岁之常祀,皆有司摄事,三岁而后一亲祀。
亲祀之疏数,古今之变相远如此。
然则其礼之不同,盖亦其势然也。
谨按国朝旧典:冬至圜丘,必兼飨天地,从祀百神。
若其有故,不祀圜丘,别行他礼,或大雩于南郊,或大飨于明堂,或恭谢于大庆,皆用圜丘礼乐神位,其意以为皇帝不可以三年而不亲祀天地百神故也。
臣窃见皇祐明堂遵用此法,最为得礼。
自皇祐以后,凡祀明堂,或用郑氏说,独祀五天帝,或用王氏说,独祀昊天上帝。
虽于古学各有援据,而考之国朝之旧,则为失当。
盖儒者泥古而不知今,以天子每岁遍祀之仪,而议皇帝三年亲祀之礼,是以若此其疏也。
今者皇帝陛下对越天命,逾年即位,将以九月有事于明堂,义当并见天地,遍礼百神,躬荐诚心,以格灵贶。
臣恐有司不达礼意,以古非今,执王、郑偏说以乱本朝大典。
夫礼沿人情,人情所安,天意必顺。
今皇帝陛下始亲祠事,而天地百神无不咸秩,岂不俯合人情、仰符天意?
臣愚欲乞明诏礼官今秋明堂用皇祐明堂典礼,庶几精诚陟降,溥及上下」。
时大臣多牵于旧学,不达时变。
奏入,不报。
以为周礼一岁遍祭天地,皆人主亲行,故郊丘有南北,礼乐有同异。
汉、唐以来,礼文日盛,费用日广,事与古异,故一岁遍祀不可复行。
唐明皇天宝初,始定三岁一亲郊,于致斋之日,先享太清宫,次享太庙,然后合祭天地,从祀百神。
所以然者,盖谓三年一次大礼,若又不遍,则于人情有所不安。
至于遍祭之礼,已自差官摄事,未尝少废。
此近世变礼,非复三代之旧,而议者欲以三代遗文参乱其间,失之远矣!
至七年,上将亲郊,备位政府,乃与诸公共伸前议,合祭天地,识者以为当。
初,神宗以夏国内乱,用兵攻讨。
熙河路增置兰州,于延安路增置安疆、米脂等五寨。
至此,夏国虽屡遣使,而未职贡。
二年,夏始来贺登极,使还未出境,又遣使入界。
朝廷知其有请地之意,然大臣议弃守未决。
言曰:「顷者,西人虽至,而疆埸之事初不自言。
度其狡心,盖知朝廷厌兵,然不请,欲使此议发自朝廷,得以为重。
朝廷深觉其意,忍而不予,情得势穷,始来请命。
今若又不许,使其来使徒手而归,一失此机,必为后悔。
彼若点集兵马,屯聚境上。
许之则畏兵而予,不复为恩;
不予则边衅一开,祸难无已。
间不容发,正在此时,不可失也。
今议者不深究利害,妄立坚守之议,苟避弃地之名,不度民力,不为国计,其意止欲私己自便,非社稷之计也。
臣又闻议者或谓弃守皆不免用兵,弃则用兵必迟,守则用兵必速,迟速之间,利害不远,若遂以地予之,恐非得计。
臣闻圣人应变之机,正在迟速之际,但使事变稍缓,则吾得算已多。
昔汉文、景之世,吴王濞内怀不轨,称病不朝,积财养兵,谋乱天下。
文帝专务含养,置而不问,加赐几杖,恩礼日隆。
虽包藏祸心,而仁泽浸渍,终不能发。
景帝晁错之谋,欲因其有罪,削其郡县。
以为削之亦反,不削亦反;
削之则反疾而祸小,不削则反迟而祸大。
削书一下,七国尽反。
至使景帝发天下兵,遣三十六将,仅而破之。
议者若不计利害之浅深,较祸福之轻重,则文帝隐忍不决,近于柔仁;
景帝刚断必行,近于强毅。
然而如文帝之计,祸发既迟,可以徐为备禦
稍经岁月,变故自生;
以渐制之,势无不可。
景帝之计,祸发既速,未及旋踵,已至交兵;
锋刃既接,胜负难保;
社稷之命,决于一日。
虽食晁错之肉,何益于事?
今者欲弃之策与文帝同,而欲守之计与景帝类,臣乞宣喻执政,欲弃者理直而祸缓,欲守者理曲而祸速。
曲直迟速,孰为利害?
况今日之事,主上妙年,母后听断,将帅吏士,恩情未接,兵交之日,谁使效命?
若其羽书沓至,胜负纷然,临机决断,谁任其责?
惟乞圣心以此反覆思虑,早赐裁断,无使西戎别致猖狂,弃守之议皆不得其便」。
于是朝廷许还五寨,夏人遂服。
起居郎,为中书舍人
时朝廷起文潞公于既老,以太师平章军国重事
初,元丰中河决大吴,先帝知故道不可复还,因导之北流,水性已顺,惟河道未深,堤防未立,岁有决隘之患,本非深害也。
至此,诸公皆未究悉河事,而潞公欲以河为重事中书侍郎吕微仲枢密副使安厚卿从而和之。
始谓河西北流入泊淀,久必淤浅,异日或从北界入海,则河朔无以禦狄。
故三人力主回河之计,诸公莫能夺。
吕晦叔时为中书相间见问曰:「公自视智勇孰与先帝?
势力隆重能鼓舞天下孰与先帝」?
晦叔惊曰:「君何言欤」?
对曰:「河决而北,自先帝不能回,而诸公欲回之,是自谓智勇势力过先也。
且河决自元丰,导之北流亦自元丰,是非得失今日无所预。
诸公不因其旧而修其未完,乃欲取而回之,其为力也难,而其为责也重矣」!
晦叔唯唯,曰:「当与诸公筹之」。
既而回河之议纷纷而起,晦叔亦以病没。
户部侍郎,尝因转对,言曰:「财赋之原,出于四方,而委于中都
故善为国者,藏之于民,其次藏之州郡。
州郡有馀,则转运司常足;
转运司既足,则户部不困。
唐制:天下赋税,其一上供,其一送使,其一留州。
比之于今,上供之数可谓少矣。
然每有缓急,王命一出,舟车相衔,大事以济。
祖宗以来,法制虽殊,而诸道畜藏之计,犹极丰厚。
是以敛散及时,纵舍由己,利柄所在,所为必成。
自熙宁以来,言利之臣不知本末之术,欲求富国,而先困转运司
转运司既困,则上供不继;
上供不继,而户部亦惫矣。
两司既困,故内帑别藏虽积如丘山,而委为朽壤,无益于算。
故臣愿举近岁朝廷无名封桩之物,归之转运司
盖禁军阙额与差出衣粮,清汴水脚与外江纲船之类,一经擘画,例皆封桩。
夫阙额禁军,寻当以例物招置,而出军衣粮,罢此给彼,初无封桩之理。
至于清汴水脚虽减于旧,而洛口费用,实倍于前。
外江纲船虽不打造,而雇船运粮,其费特甚。
重复刻剥,何以能堪?
故臣谓诸如此比,当一切罢去。
况祖宗故事,未尝有此。
但有司固执近事,不肯除去。
惟陛下断而与之,则转运司利柄稍复,而户部亦有赖矣」。
朝廷重违近制,卒不能改。
寻又言:「臣谨以祖宗故事考今日本部所行,体例不同,利害相远,恐合随事措置,以塞弊原。
谨昧死具三弊以闻:其一曰分河渠案以为都水监,其二曰分胄案以为军器监,其三曰分修造案以为将作监
三监皆隶工部,则本部所专,其馀无几,出纳损益,制在他司。
顷者,司马光秉政,知其为害,尝使本部收揽诸司利权。
当时所收,不得其要,至今三案犹为他司所擅,深可惜也。
祖宗参酌古今之宜,建立三司,所领天下事几至大半,权任之重,非他司比。
推原其意,非以私三司也。
事权分则财利散,虽欲求富,其道无由。
盖国之有财,犹人之有饮食。
饮食之道,当使口司出纳,而腹制多寡,然后分布气血,以养百骸。
耳目得之以为明,手足赖之以为力。
若不专任口腹,而使手足耳目得分治之,则虽欲求一饱不可得矣,而况于安且寿乎!
户部之在朝廷,犹口腹也,而使他司分治其事,何以异此?
自数十年以来,群臣不明祖宗之意,每因一事不举,辄以三司旧职分建他司。
利权一分,用财无艺。
他司以办事为效,则不恤财之有无;
户部以给财为功,则不问事之当否。
彼此各营一职,其势不复相知。
虽使户部得才智之臣,终亦无益。
能否同病,府库卒空。
今不早救,后患必甚。
嘉祐中京师频岁大水,大臣始取河渠案置都水监
置监以来,比之旧案,所补何事?
而大不便者,河北外监丞侵夺转运司职事。
转运司之领河事也,郡之诸埽,埽之吏兵、储蓄,无事则分,有事则合。
水之所向,诸埽趋之,吏兵得以并功,储蓄得以并用。
故事作之日,无暴敛伤财之患;
事定之后,徐补其阙,两无所妨。
自有监丞,据法责成,缓急之际,诸埽不相为用,而转运司不胜其弊矣。
工部都水监户部之害一也。
先帝一新官制,并建六曹,随曹付事。
三司故事,多隶工曹,名虽近正,而实非利。
昔胄案所掌,今内为军器监而上隶工部,外为都作院而上隶提刑司
欲有兴作,户部不得与议。
访闻河北道近岁为羊浑脱动以千计。
浑脱之用,必军行乏水,过渡无船,然后须之。
而其为物,稍经岁月,必至蠹败。
朝廷无出兵之计,而有司营职,不顾利害,至使公私应副,亏财害物。
若专在转运司,必不至此。
工部都作院户部之害二也。
修造案掌百工之事,事有缓急,物有利害,皆得专之。
工部以办职为事,则缓急利害谁当议之?
朝廷近以箔场竹箔积久损烂,创令出卖,上下皆以为当。
指挥未几,复以诸处营造岁有料制,遂令般运堆积,以破出卖之计。
臣不知将作见工几何,一岁所用几何,取此积彼,未用之间,有无损败,而遂为此计。
本部虽知不便,而以工部之事,不敢复言。
工部将作监户部之害三也。
凡事之类此者多矣,臣不能遍举也。
故愿明诏有司,罢外水监丞,举河北河事及诸路都作院皆归转运司
至于都水军器、将作三监皆兼隶户部,使定其事之可否,裁其费之多少。
工部任其功之良苦,程其作之迟速。
茍可否多少在户部,则伤财害民,户部无所逃其责矣;
茍良苦迟速在工部,则败事乏用,工部无所辞其谴矣。
利出于一,而后天下贫富可责之户部矣」。
朝廷以为然,从之,惟都水监仍旧。
自为中书舍人,与范子功刘贡父同详定六曹条例。
子功吏部
元丰所定吏额,主者苟悦群吏,比旧额几数倍。
朝廷患之,命量事裁减,已再上再却矣。
子功奉使兼领其事。
吏有白中孚者,进曰:「吏额不难定也。
昔之流内铨,今侍郎左选也。
事之烦剧,莫过此矣。
昔铨吏止十数,而今左选吏至数十。
事不加旧而用吏至数倍,何也?
昔无重法重禄,吏通赇赂,则不欲人多以分所得。
今行重法给重禄,赇赂比旧为少,则不忌人多,而幸于少事,此吏额多少之大情也。
旧法:日生事以难易分七等,重者至一分,轻者至一釐以下,积若干分而为一人。
今若取逐司两月事,定其分数,则吏额多少之限无所逃矣」。
以其言遍问属官,皆莫应。
李之仪对曰:「是诚可为也」。
即与之仪议之曰:「此群吏身计所系也。
若以分数为人数,必大有所损,将大致纷诉,虽朝廷亦将不能守」。
乃具以白宰执,请据实立额,俟吏之年满转出,或事故死亡者勿补,及额而止,不过十年,羡额当尽。
功虽稍缓,而见吏知非身患,不复怨矣。
诸公以为然,遂申尚书省,取诸司两月生事。
诸司吏皆疑惧,莫肯供。
再申,乞榜诸司,使知所立额,俟它日见阙不补,非法行之日即有减损也。
榜出,文字即具。
至是成书,以申三省。
左仆射吕微仲大喜,欲攘以为己功。
以问三省吏,皆莫晓。
诸司吏任永寿者,颇知其意。
微仲悦之,于尚书省创吏额房,使永寿与三省吏数人典之。
小人无远虑而急于功利,即背前约,以立额日裁损吏员,复以好恶改易诸吏局次(凡近下吏人,恶为上名所压者,即为拨出上名于他司;闲慢司分欲入要地者,即自寺监拨入省曹之类是也。)
凡奏上行下,皆微仲专之,不复经三省。
法出,中外汹汹,微仲既为御史所攻,永寿亦以恣横赃污,以徒罪刺配。
久之,微仲知众不伏,乃使左右司再加详定,略依本议行下。
子瞻翰林学士出知馀杭,朝廷即命代为学士
寻又兼权吏部尚书
未几奉使契丹
虏以其侍读学士师儒馆伴。
师儒稍读书,能道先君及子瞻所为文,曰:「恨未见公全集」。
然亦能诵《服伏苓赋》等,虏中类相爱者。
颍滨遗老传下1106年9月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九、《栾城后集》卷一二、《名臣碑传琬琰集》下集卷一一、《永乐大典》卷二三九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许昌市
还朝,为御史中丞
命由中出,宰相以下多不悦。
所荐御史率以近格不用。
元祐初革新庶政,至是五年矣,一时人心已定。
惟元丰旧党分布中外,多起邪说,以摇撼在位。
吕微仲中书侍郎刘莘老二人尤畏之,皆持两端为自全计。
遂建言欲引用其党,以平旧怨,谓之调亭。
宣仁后疑不决。
于延和面论其非,退复再以劄子论之,其一曰:「臣近面论君子小人不可并处朝廷,窃观圣意,似不以臣言为非者。
然天威咫尺,言词迫遽,有所不尽。
退伏思念,若使邪正并进,皆得预闻国事,此治乱之几,而朝廷所以安危者也。
臣误蒙圣恩,典司邦宪,臣而不言,谁当救其失者?
谨复稽之古今,考之圣贤之格言,莫不谓亲近君子、斥远小人,则人主尊荣,国家安乐。
疏外君子、进任小人,则人主忧辱,国家危殆。
此理之必然,非一人之私言也。
其于《周易》,所论尤详。
皆以君子在内、小人在外为天地之常理,小人在内、君子在外为阴阳之逆节。
故一阳在下,其卦为《复》。
二阳在下,其卦为《临》。
阳虽未盛,而居中得地,圣人知其有可进之道。
一阴在下,其卦为《姤》。
二阴在下,其卦为《复》。
阴虽未壮,而圣人知其有可畏之渐。
若夫居天地之正,得阴阳之和者,惟《泰》而已。
《泰》之为象,三阳在内,三阴在外。
君子既得其位,可以有为,小人奠居于外,安而无怨。
故圣人名之曰《泰》。
泰之言安也,言惟此可以久安也。
泰之时,若君子能保其位,外安小人,使无失其所,则天之安未有艾也。
惟恐君子得位,因势陵暴小人,使之在外而不安,则势将必至于反覆。
故《泰》之九三曰:『无平不陂,无往不复』。
窃惟圣人之戒深切详尽,所以诲人者至矣。
独未闻以小人在外,忧其不悦而引之于内,以自遗患者也。
故臣前所上劄子,亦以谓小人虽决不可任以腹心,至于牧守四方,奔走庶务,各随所长,无所偏废。
宠禄恩赐,彼此如一,无一可指,如此而已。
若遂引而寘之于内,是犹畏盗贼之欲得财而导之于寝室,知虎豹之欲食肉而开之以坰牧,天下无此理也。
且君子小人,势同冰炭,同处必争。
一争之后,小人必胜,君子必败。
何者?
小人贪利忍耻,击之难去;
君子洁身重义,知道之不行,必先引退。
故古语曰:『一薰一莸,十年尚犹有臭』。
盖谓此矣。
先帝以聪明圣智之资,疾颓靡之俗,将以纲纪四方,追迹三代。
今观其设意,本非汉、唐之君所能髣髴也,而一时臣佐不能将顺圣德,造作诸法,率皆民所不悦。
及二圣临御,因民所愿,取而更之,上下忻慰
当此之际,先朝用事之臣皆布列于朝,自知上逆天意,下失民心,徬徨踧踖,若无所措。
朝廷虽不加斥逐,其势亦自不能复留矣。
尚赖二圣慈仁,不加谴责,而宥之于外,盖已厚矣。
今者政令已孚,事势大定,而议者惑于浮说,乃欲招而纳之,与之共事,欲以此调停其党。
臣谓此人若返,岂肯徒然而已哉?
必将戕害正人,渐复旧事,以快私忿。
人臣被祸盖不足言,臣所惜者,祖宗朝廷也。
盖自熙宁以来,小人执柄二十年矣。
建立党与,布满中外,一旦失势,晞觊者多。
是以创造语言,动摇贵近,胁之以祸,诱之以利,何所不至?
臣虽未闻其言,而概可料矣。
闻者若又不加审察,遽以为然,岂不过甚矣哉?
臣闻管仲治齐,夺伯氏骈邑三百,饭蔬食,没齿无怨言。
诸葛亮治蜀,废廖立李严为民,徙之边远,久而不召。
死,二人皆垂泣思亮。
夫骈、立、三人者,皆齐、蜀之贵臣也,管、葛之所以能戮其贵臣,而使之无怨者,非有他也,赏罚必公,举措必当。
国人皆知所与之非私而所夺之非怨,故虽仇雠,莫不归心耳。
今臣窃观朝廷用舍施设之间,其不合人心者尚不为少,彼既中怀不悦,则其不服固宜。
今乃直欲招而纳之,以其隙,臣未见其可也。
《诗》曰:『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
陛下诚以异同反覆为忧,惟当久任才性忠良、识虑明审之士,但得四五人常在要地,虽未及皋陶伊尹,而不仁之人知自远矣。
惟陛下断自圣心,不为流言所惑,毋使小人一进,后有噬脐之悔,则天下幸甚。
臣既待罪执法,若见用人之失,理无不言,言之不从,理不徒止。
如此,则异同之迹益复著明,不若陛下早发英断,使彼此泯然无迹可见之为善也」。
奏入,宣仁后宰执于帘前读之,仍谕之曰:「苏辙疑吾君臣遂兼用邪正,其言极中理」。
诸公相从和之。
自此,参用邪正之说衰矣。
复奏曰:「圣人之德,莫如至诚。
诚之功,存于不息。
有能推至诚之心,而加之以不息之久,则天地可动,金石可移。
况于斯人,谁则不服?
臣伏见太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随时弛张,改革弊事,因民所恶,屏去小人。
天下本无异心,群党自作浮议。
近者德音一发,众心涣然。
正直有依,人知所向。
惟二圣不移此意,则天下谁敢不然?
卫多君子而乱不生,汉用汲黯而叛者寝。
茍存至诚不息之意,自是太平可久之功。
此实社稷之福,天下之幸也。
然臣以谓昔所柄任,其徒实繁,布列中外,岂免窥伺?
若朝廷施设必当,则此辈觊望自消。
田鼢为相,所为贪鄙,则窦婴灌夫睥睨宫禁;
诸葛亮治蜀,行法廉平,则廖立李严虽流徙边郡,终身无怨。
此则保国宁人之要术,自古圣贤之所共由者也。
臣窃见方今天下虽未大治,而祖宗纲纪具在,州郡民物粗安。
若大臣正己平心,无生事要功之意,因弊修法,为安民靖国之术,则人心自定。
虽有异党,谁不归心?
向者异同反覆之心,盖亦不足虑矣,但患朝廷举事类不审详。
曩者黄河北流,正得水性,而水官穿凿,欲导之使东。
移下就高,汩五行之理。
及陛下遣官按视,知不可为,犹或固执不从。
经今累岁,回河虽罢,减水尚存,遂使河朔生灵财力俱困。
今者西夏、青唐,外皆臣顺,朝廷招来之厚,惟恐失之。
熙河将吏创筑二堡,以侵其膏腴;
议纳醇忠,以夺其节钺
功未可觊,争已先形。
朝廷虽知其非,终不明白处置。
若遂养成边衅,关陕岂复安居?
如此二事,则臣所谓宜正己平心、无生事要功之意者也。
昔嘉祐以前,乡差衙前,民间常有破产之患。
熙宁以后,出卖坊场,以雇衙前,民间不复知有衙前之苦。
元祐之初,务于复旧,一例复差,官收坊场之钱,民出衙前之费。
四方惊顾,众议沸腾。
寻知不可,旋又复雇。
雇法有所未尽,但当随事修完,而去年之秋,复行差法。
虽存雇法,先许得差。
州县官吏利在起动人户,以差为便。
差法一行,即时差足,雇法虽在,谁复肯行?
臣顷奉使契丹河北官吏皆为臣言:「岂朝廷欲将卖坊场钱别作支费耶?
不然何故惜此钱而不用,竭民力以供官」?
此声四驰,为损非细。
又,熙宁雇役之法,三等人户并出役钱。
上户以家产高强,出钱无艺;
下户昔不充役,亦遣出钱。
故此二等人户不免恣怨。
至于中等,昔既已自差役,今又出钱不多,雇法之行,最为其便。
及元祐罢行雇法,上下二等忻跃可知,唯是中等,则反为害。
臣请且借畿内为比,则其馀可知矣。
畿县中等之家,例出役钱三贯,若经十年,为钱三十贯而已。
今差法既行,诸县手力,最为轻役;
农民在官,日使百钱,最为轻费。
然一岁之用,已为三十六贯。
二年役满,为费七十馀贯
罢役而归,宽乡得闲三年,狭乡不及一岁。
以此较之,则差役五年之费,倍于雇役十年。
赋役所出,多在中等。
如此,安得民间不以今法为害,而熙宁为利乎?
然朝廷之法,官户等六色役钱,只得支雇役人,不及三年,处州役而不及县役,宽剩役钱只得通融邻路邻州,而不及邻县。
人户愿出钱雇人充役者,只得自雇,而官不为雇。
如此之类,条目不便者非一。
故天下皆思雇役而厌差役,今五年矣。
如此二事,则臣所谓宜因弊修法,为安民靖国之术者也。
臣以闻见浅狭,不能尽知当今得失。
然四事不去,如臣等辈犹知其非,而况于心怀异同、志在反覆、幸国之失有以藉口者乎?
臣恐如此四事,彼已默识于心,多造谤议,待时而发,以摇撼众听矣。
伏乞宣谕宰执,事有失当,改之勿疑;
法或未完,修之无倦。
茍民心既得,则异议自消。
陛下端拱以享承平,大臣逡巡以安富贵。
内蒙福,上下所同,岂不休哉」?
然大臣怙权耻过,终莫肯改。
执政,三省又奏除李清臣吏部尚书
给事中范祖禹封还诏书,进呈不允,祖禹执奏如初。
左正言姚勔亦言不当。
三省复除蒲宗孟兵部尚书谓诸公:「且候邦直命下,然后议此,如何」?
皆不应。
及帘前,微仲奏:「诸部久阙尚书,见在人皆资浅,未可用。
又不可阙官,须至用前执政」。
上有黾俛从之之意。
奏:「前日除李清臣,给谏纷然,争之未定。
今又用宗孟,恐不便」。
宣仁后曰:「奈阙官何」?
曰:「尚书阙官已数年,何尝阙事?
今日用此二人,正与去年邓温伯无异。
此三人者,非有大恶。
但昔与王圭蔡确辈并进,意思与今日圣政不合。
见今尚书共阙四人,若并用似此四人,使互进党类,气势一合,非独臣等耐何不得,亦恐朝廷难耐何矣!
且朝廷只贵安静,如此用人,台谏安得不言?
臣恐自此闹矣」!
宣仁后曰:「信然,不如且静」。
诸公遂卷除目持下。
又奏:「臣去年初作中丞,首论此事,圣意似以臣言为然。
今未及一年,备位于此,若遂不言,实恐陛下怪臣前后异同」。
上曰:「然」。
乃退。
六年,诏除尚书右丞
上言:「臣幼与兄轼同受业先臣。
薄祐早孤,凡臣之宦学皆兄所成就。
今臣蒙恩与闻国政,而兄适亦召还,本除吏部尚书,复以臣故,改翰林承旨,臣之私意尤不遑安。
况兄轼文学政事皆出臣上,臣不敢远慕古人举不避亲,只乞寝臣新命,得与兄同备从官,竭力图报,亦未必无补也」。
不听。
踰年,迁门下侍郎
吕微仲刘莘老左右相
微仲直而闇,莘老曲意事之。
大事皆决于微仲,惟进退士大夫莘老阴窃其柄,微仲不悟也。
居其间,迹危甚。
莘老昔为中司,台中旧僚多为之用,前后非意见攻,宣仁后觉之
莘老既以罪去,微仲无他,有相安之意。
然其为人则如故,天下事卒不能大有所正,至今愧之。
盖是时所争议,大者有二:其一西边事,其二黄河事。
初,夏人来贺登极,相继求和,且议地界。
朝廷许之。
本约地界已定,然后付以岁赐。
久之,议不决。
明年,人多保忠以兵袭泾原,杀掠弓箭手数千人而去。
朝廷隐忍不问,即遣使往赐策命。
夏人受礼倨慢,以地界为词,不复入谢,且再犯泾原
四年,乃复来贺坤成,且议地界。
朝廷急于招纳,疆议未定,先以岁赐予之。
寻觉不便,乃于疆事多方侵求,不守定约。
熙河将佐范育种谊等又背约侵筑质孤、胜如二堡。
夏人随即平荡。
等又欲以兵纳赵醇忠,又擅招蕃部千馀人,朝廷却而不受,西边骚然。
力言其非,乞罢,更择老将以守熙河
宣仁后深以为是,而大臣主之。
面奏:「此辈皆大臣亲旧,不忍坏其资任,虽其同列,亦不敢异议。
陛下独不见黄河事乎?
当时德音宣谕,至深至切,然非大臣意,至今不了。
人君与人臣事体不同,人臣虽明见是非,而力所不加,须至且止。
人主于事不知则已,知而不得行,则事权去矣。
臣今言此,盖欲陛下收揽威柄,以正君臣之分而已。
若专听其所为,不以渐制之,及其太甚,必加之罪,只如韩维专恣太甚,范纯仁阿私太甚,皆不免逐去。
事至如此,岂朝廷美事?
故臣之意,盖欲保全大臣,非欲害之也」。
宣仁后极以为然,而不能用。
六年六月熙河奏夏人十万骑压通远军境上,挑掘所争崖巉,杀人,三日而退。
乞因其退军,未能复出,急移近里堡寨于界上修筑,乘利而往,不须复守诚信。
诸公会议都堂微仲:「今欲议此事,当先定议:欲用兵耶,不用兵耶」?
微仲曰:「如合用兵,亦不得不用」。
曰:「凡欲用兵,先论理之曲直。
我若不直,则兵决不当用。
朝廷顷与夏人商量地界,欲用庆历旧例,以汉蕃见今住坐处当中为界,此理最为简直。
夏人不从,朝廷遂不固执。
盖朝廷临事常患先易后难,此所谓先易者也。
既而许于所赐城寨依绥州例以二十里为界,十里为堡铺,十里为草地(非所赐城寨,指谓延州、塞门、义合石州吴堡兰州诸城寨,通远军定西城。)
要约才定,朝廷又要于两寨界首相望,侵系蕃地,一抹取直。
夏人黾俛见从。
要约未定,朝廷又要蕃界更留草地十里,通前三十里。
夏人亦又见许。
凡此所谓后难者也。
今者又欲于定西城与陇诺堡相望,一抹取直,所侵藩地,凡百数十里。
陇诺,祖宗旧疆,岂所谓非所赐城寨耶?
此则不直,致寇之大者也。
今须欲不顾曲直,一面用兵,不知二圣谓何」?
莘老曰:「持不用兵之说虽美,然事有须用兵者,亦不可固执」。
曰:「相公必欲用兵,须道理十全,敌人横来相加,势不得已,然后可耳。
今吾不直如此,兵起之后,兵连祸结,三五年不得休,将奈何」?
诸公乃许,不从熙河之计。
明日,面奏之。
曰:「夏人引兵十万,直压熙河境上,不于他处作过,专于所争处杀人掘崖巉,此意可见此非西人之罪,皆朝廷不直之故」。
微仲曰:「朝廷指挥亦不至大段不直」。
曰:「熙河帅臣辄敢生事奏乞,不守诚信,乘夏人抽兵之际移筑堡寨。
臣以为方今堡寨虽或可筑,至秋深马肥,夏人能复引大兵来争此否」?
诸人皆言:「今已不许之矣」。
曰:「臣欲诘责帅臣耳,若不加诘责,或再有陈乞」。
诸人皆曰:「俟其再乞,诘责未晚」。
宣仁后曰:「边防忌生事,早与约束」。
诸人乃听。
已而兰州又以远探为名,深入西界,杀十馀人。
曰:「边臣贪功生事,不足以示威,徒足以败坏疆议,理须戒敕」。
不听。
既又以防护打草为名,杀六七人,生擒九人。
微仲知不便,欲送还生口,因奏其事。
曰:「边臣贪冒小胜,不顾大计,极害事。
今送还九人甚善,可遂戒敕边臣」。
微仲不欲,曰:「近日延安将副李仪等深入陷没,已责降一行人,足以为戒」。
曰:「李仪深入以败事,被责。
兰州深入得功,若不戒敕,将谓朝廷责其败事而喜其得功也」。
宣仁后曰:「然」。
乃加戒敕
然七年夏人竟大入河东
朝廷乃议绝岁赐,禁和市,使沿边诸路为浅攻计,命熙河进筑定远城
夏人不能争。
未几,复大入环庆
复议使熙河进筑汝遮。
中书侍郎范子功独不可。
度其意:昔延安帅臣赵卨,范氏姻家也。
方议地界,以绥州二十里为例,议出于
熙河斥其不可,议久不决,而死,故子功持之。
谓之曰:「绥州旧例,施于延安可耳。
熙河远者或至七八十里,其不从宜矣。
方论国事,亲旧得失不宜置胸中也」。
众皆称善,而子功倖然不服。
会西人乞和,议遂不成。
未几,右相苏子容以事去位,子功以同省待罪。
因遂其请,实以汝遮故也。
自为谏官,论黄河东流之害,及为执法,最后论三事:其一存东岸清丰口,其二存西岸披滩水口,其三除去西岸激水锯牙。
朝廷以付河北监司,惟以锯牙为不可去。
于殿庐中与微仲论之,微仲曰:「无锯牙则水不东,水不东则北流,必有患」。
曰:「然北京百万生灵,岁有决溺之忧,何以救之?
分水东入故道,见今淤合者多矣,分水之利亦自不复能久。
若俟涨水已过,尽力修完北流堤防,使足胜涨水之暴,然后彻去锯牙,免北京危急,此实利也」。
莘老曰:「河北监司不如此言,奈何」?
曰:「公岂不知外官多所观望耶」?
微仲曰:「河事至大,难以臆断」。
曰:「彼此皆非目见,当以公议参之耳」。
及至上前,二相皆以分水为便。
具奏前语,且曰:「必欲重慎,候涨水过,故道增淤,即并力修完北堤,然后彻去锯牙,庶几可也」。
近至都堂,二相遽批圣语曰:「依都水监所定」。
堂吏:「适所奏不然」。
莘老失措,微仲知不可,乃曰:「明日别议」。
卒改批「不得添展」乃已。
八年正月都水吴安持乞于北流作软堰,定河流,以免淤填。
微仲在告,奏曰:「先帝因河决大吴,导之北流,已得水性。
惟堤防未完,每岁不免决溢,此本黄河常事耳。
是时北京之南,黄河西岸有阚村、樊村等三斗门,遇河水泛溢,即开此三门,分水北行于无人之地,至北京北,合入大河,故北京生聚无大危急。
自数年来,大臣创议回河。
水官王孝先吴安持等即塞此三门,贴筑西堤,又作锯牙马头,约水向东,直过北京之上,故北京连年告急。
然约水既久,东流遂多于往岁。
盖分流有利有害,秋水泛涨,分入两流,暂时且免决溢,此分水之利也。
河水重浊,缓则生淤,既分为二,不得不缓,故今日北流淤塞,此分水之害也。
然将来涨水之后,河流东、北,盖未可知。
臣等昨于都堂吴安持安持亦言:『去年河水自东,今年安知河水不自北』?
宣仁后笑曰:『水官尚作此言,况他人乎』」?
又奏曰:「臣今但欲徐观夏秋河势所向,水若东流,则北流不塞,自当淤断;
水若北流,则北河如旧,自可容纳。
似此处置,安多危少,行之无疑。
若行崄徼倖万一成功,如水官之意,臣不敢从也。
乞令安持等结罪保明河流所向,及软堰既成有无填塞河道致将来之患,然后遣使按行,具可否利害」。
后复笑曰:「若令结罪,必谓执政胁持之。
水官犹不保河东、北,况使者暂往乎?
姑别议之可也」。
二月微仲乃朝,具以前语谕之。
微仲口虽不伏,而意甚屈,曰:「软堰且令具功料申上,朝廷更行相度」。
曰:「如此终非究竟,必欲且尔,亦可」。
八日方在式假,三省得旨,批曰:「依水监所奏。
下手日,具功料取旨」。
以非商量本意,以劄子论之。
微仲即日在告。
十二日入对奏曰:「自去年十一月后来,至今百日间耳,水官凡四次妄造事端,摇撼朝廷。
第一次安持十一月出行河,先乞一面措置河事。
旧法:马头不得增损。
臣知安持意在添进马头。
指挥除两河门外,许一面措置。
安持奸意既露。
第二次乞于东流北添进五七埽緷。
臣知安持意欲因此多进埽緷约令北流入东,即令转运司监视,不得过所乞緷数。
安持奸意复露。
第三次即乞留河门百五十步。
臣知安持意在回河,改进马头之名为留河门,即不许。
安持计穷。
第四次即乞作软堰。
安持四次擘画,皆回河意耳。
臣昨已令中书工房问水监两事:其一,勘会北流元祐二年河门原阔几里?
逐年开排,直至去年,只阔三百二十步,有何缘故?
其二,勘会东流河门见阔几步?
每年涨水东出,水面南北阔几里?
南面有无堤岸?
北京顺水堤不没者几尺?
将来北流若果淤断,涨水东行,系合并北流多少分数?
有无包畜不定?
今两问犹未答,便即施行,实太草草」。
后嗟叹久之,深以所言为然。
二十四日,与微仲同进呈,微仲曰:「苏辙所议河事,今软堰已不可作,无可施行」。
曰:「软堰本自不可作。
然臣本论吴安持百日之间四次妄造事端,动摇朝听。
若令依旧供职,病根不去,河朔被害无已」。
微仲曰:「水官弄泥弄水,别用好人不得,所以且用安持」。
曰:「水官职事不轻,奈何以小人主之?
《易》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
未闻小人有可用之地也」。
此后是非终不能决。
宣仁晏驾。
九年正月安持奏乞塞梁村口,缕张包口,开清丰口以东鸡爪河。
八日以祈谷宿斋三省,即令安持北京留守司相度施行。
微仲山陵使,行有日矣。
见之待漏,语及河事。
微仲直视曰:「此大事,不可不慎」。
曰:「诚然,公亦宜慎之」。
范尧夫右相,旧不直东流。
告之曰:「当与微仲议定,乃令西去」。
尧夫曰:「命已下,奈何」?
曰:「事有理,谁敢不从」?
议于皇门外,再降指挥:使都水与本路安抚提转同议,可即施行,有异议亟以闻。
尧夫自外来,始意微仲比,及此,大相信服。
既而安抚许冲元乞候过涨水,因河所向,闭所不行口。
尧夫奏乞令许将吴安持同议,一面施行。
曰:「河势难定,恐须令诸司共议,乃得其实」。
上以为然。
既行,上特宣喻曰:「河事不小,可遣两制以上二人,按行相度」。
尧夫曰:「河役已起,方议遣官,恐稽留役事」。
上曰:「但使议论得实,虽迟一年何损」?
乃遣中书舍人吕希纯殿中侍御史井亮采往视之。
二人归,极以北流为便。
方施行,枢密签书刘仲冯援旧例,乞与河议。
仲冯文潞公吴冲卿门下士也,其言纷然。
吕、井之议遂格,而亦以罪见逐。
于是河流遂东,凡七年,而后北流复通。
微仲之在陵下也,尧夫奏乞除执政,上即用李邦直中书侍郎邓圣求尚书右丞
三人久在外,不得志,遂以元丰事激怒上意,邦直尤力。
旧法:母后之家,十年一奏门客。
皇太妃之兄朱伯材以门客奏徐州富人窦氏,尧夫无以裁之。
一日日中,请都堂邦直议之。
曰:「上始亲政,皇太妃閤中事,当遍议之。
车服仪制已付礼部矣。
皇太后月费,尚书省已奏乞依太皇太后矣。
皇太妃宜付户部议定。
至于奏荐,亦当议。
有所予,付吏部可也。
凡事付有司,必以法裁处,朝廷又酌其可否而后行,于体为便」。
明日,奏之。
上曰:「月费俟内中批出。
奏荐,皇太后家减二年,皇太妃十年」。
议已定,邦直独曰:「此可为后法,今姑予之可也」。
上从之。
邦直之附会类如此。
会廷策进士邦直撰策题,即为邪说以扇惑群听。
论之曰:「伏见御试策题历诋近岁行事,有欲复熙宁元丰故事之意,臣备位执政,不敢不言。
然臣窃料陛下本无此心,其必有人妄意陛下牵于父子之恩,不复深究是非,远虑安危,故劝陛下复行此事。
此所谓小人之爱君,取快于一时,非忠臣之爱君,以安社稷为悦者也。
臣窃观神宗皇帝以天纵之才,行大有为之志,其所施设,度越前古,盖有百世而不可改者也。
臣请为陛下指陈其略。
先帝在位近二十年,而终身不受尊号。
裁损宗室,恩止袒免,减朝廷无穷之费。
出卖坊场,雇募衙前,免民间破家之患。
罢黜诸科诵数之学,训练诸将慵堕之兵。
置寄禄之官,复六曹之旧,重禄之法,禁交谒之私。
行浅攻之策,以制西戎
收六色之钱,以宽杂役
凡如此类,皆先帝之睿算,有利无害,而元祐以来,上下奉行,未尝失坠者也。
至于其他,事有失当,何世无之?
父作之于前,子救之于后,前后相济,此则圣人之孝也。
汉武帝外事四夷,内兴宫室,财用匮竭,于是修盐铁、榷酤、均输之政。
民不堪命,几至大乱。
昭帝委任霍光,罢去烦苛,汉室乃定。
光武显宗,以察为明,以谶决事,天下恐惧,人怀不安。
章帝即位,深鉴其失,代之以宽。
恺弟之政,后世称焉。
及我本朝真宗皇帝右文偃革,号称太平,群臣因其极盛为天书之说。
章献明肃太后临御,览大臣之议,藏书梓宫,以泯其迹。
仁宗听政,亦绝口不言,天下至今韪之。
英宗皇帝自藩邸入继,大臣过计,创濮庙之议,朝廷为之汹汹者数年。
及先帝嗣位,或请复举其事,寝而不答,遂以安静。
以汉昭、章之贤,与吾仁宗神宗之圣,岂其薄于孝敬而轻事变易也哉?
盖有不可不以庙社为重故也。
是以子孙既获孝敬之实,而父祖不失圣明之称。
此真明君之所务,不可与流俗议也。
臣不胜区区,愿陛下反覆臣言,慎勿轻事改易。
若轻变九年已行之事,擢任累岁不用之人,人怀私忿,而以先为词,则大事去矣」。
奏入不报,再以劄子面论之,上不悦。
李、邓从而媒檗之,乃以本官出知汝州
居数月,元丰诸人皆会于朝,再谪知袁州
未至,降授朝议大夫分司南京筠州居住。
居三年,责授化州别驾雷州安置。
未期年,或言方南行,兄弟相遇中涂;
至雷,赁富民屋以居,复移循州
今上即位,大臣犹不悦,徙居永州
皇子生后徙岳州,已乃复旧官,提举凤翔上清太平宫
有田在颍川,乃即居焉。
居二年,朝廷易相,复降授朝请大夫,罢祠宫。
凡居筠、雷、循七年,居许六年。
杜门复理旧学,于是《诗》、《春秋传》、《老子解》、《古史》四书皆成。
尝抚卷而叹,自谓得圣贤之遗意,缮书而藏之。
顾谓诸子:「今世已矣,后有达者,必有取焉耳」。
家本眉山,贫不能归,遂筑室于许。
先君之葬在眉山之东,昔尝约祔于其廋,虽远不忍负也,以是累诸子矣。
予居颍川六年,岁在丙戌秋九月,阅箧中旧书,得平生所为,惜其久而忘之也,乃作《颍滨遗老传》,凡万馀言。
已而自笑曰:「此世间得失耳,何足以语达人哉」!
昔予年四十有二,始居高安,有一二衲僧游,听其言,知万法皆空,惟有此心不生不灭。
以此居富贵,处贫贱,二十馀年而心未尝动,然犹未睹实相也。
及读《楞》以六求一,以一除六,至于一六兼忘,虽践诸相,皆无所碍。
乃油然而笑曰:「此岂实相也哉?
一犹可忘,而况《遗老传》乎?
虽取而焚之,可也」。
吕微仲范彝叟福山寺 南宋 · 郭忠孝
七言律诗 押先韵
夹路东风花欲燃,群仙携傍翠微巅。
空阶遍撒金莲火,虚殿高烧宝篆烟。
禅寂静谈支遁后,道源真悟伏羲前。
寻僧未及鸠莲社,且共清樽石榻连。
段文昌读书台 其二 南宋 · 何耕
七言绝句 押青韵
陇麦渐渐满意青,只忧春旱起蟊螟。
当年人诵祷而雨,合向兹山试乞灵(文类注:是时正悯雨,故云。 以上《两宋名贤小集·蕙庵诗稿》)
宰相吕大防辞免弟大临秘书省正字不允诏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一五、《范太史集》卷二八
省所劄子奏:「伏睹敕命,除弟大临秘书省正字,弟已两次辞免,未蒙开允。
缘臣冒居重位,远方传闻,必以臣私于其亲,不能为国求士。
伏望特许辞免」。
事具悉。
古之贤相简拔人才,内不避亲,外不避怨,心若权衡之设,物无轻重之私。
此朕所望于卿,卿宜自任以此。
大临学行之美,士夫所称,进职书林,非缘亲授。
勿为嫌避,宜体眷怀。
所请宜不允。
尚书左仆射吕大防生日礼物口宣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一六、《范太史集》卷二九
卿论道冢司,代天真宰,间于二社,式是百僚。
禀昴宿之元精,应台阶之上象,用锡尔祉,俾寿而臧
今差卿男右宣义郎景山赐卿生日礼物,想宜知悉。
宰相吕大防上劄子乞罢不允诏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一七、《范太史集》卷三○
省所劄子奏:「重任久次,今兹谴戒所加,殆缘臣致,伏望独罢」。
事具悉。
朕恭闻仁宗皇帝因读前史,尝谕侍臣:汉以灾异策免三公,莫若罪己以答天眚。
皇祖有训,禹、汤格言,朕承宗祧,敢不祗服?
卿位上宰,历年于兹,乃以谴戒之来,独祈罢免。
移过于下,非予所闻。
勉思消复之宜,毋重朕之不德。
所请宜不允。
宰相吕大防等为雨水乞降黜不允诏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一七、《范太史集》卷三○
省所劄子奏:「伏见雨水过常,害及民物,皆由充位无补,致此灾谴,伏望特赐降黜」。
事具悉。
常雨为灾,历时不已,虽竭精祷,未蒙神休,阴阳失和,众庶被害。
侧席思咎,殆天儆予。
实赖左右辅臣,交修不逮。
卿等躬任燮理,志同忧劳。
虽引责抗章,义深恳恻,而遽请避位,予何倚毗?
惟先格王,饬己正事,不闻归罪股肱大臣。
当体至怀,共图救政。
所请宜不允。
尚书左仆射吕大防生日诏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一六、《范太史集》卷二九
崧岳降神,傅岩肖象,为时柱石,秉国钧衡。
土王在辰,门弧纪庆,特加颁赉,以介寿祺。
今赐卿生日羊酒米面等,具如别录,至可领也。
山陵使吕大防茶药兼传宣抚问诏元祐九年二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一八、《范太史集》卷三三
大防:先后在天,新宫复土。
惟时冢相,总率群司。
恤典备成,还车载道。
服劳大事,兴念不忘。
宜有匪颁,用昭眷礼。
今差使臣沿路赐卿茶药,具如别录,至可领也。
史院取索实录草沓奏状六月二十三日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二一、《范太史集》卷六
今月二十三日,准尚书省劄子:检会提举修实录吕大防劄子奏:「臣昨奉敕提举修撰《神宗皇帝实录》,今已成书。
窃闻旧例,所修实录草沓,史官各收一本照證。
今来本院所修实录草沓,合依旧例,又缘别无公案见得,欲望圣慈特许依例,除定本外,将见在草沓各分一本与见在提举修撰官,以备照證外,馀依前降指挥焚毁,取进止」。
黄贴子称:「如蒙赐允,委不传写漏泄」。
元祐六年十月十二日奉圣旨,依奏。
六月十八日,三省同奉圣旨:「令范祖禹将所得草沓,限当日如法封角,差得力人管押,递铺转送赴修国史院送纳。
如有传写到别本,亦同封角送纳。
或转写与他人,即令自陈。
如辄隐留,当重行贬责」者。
右,臣寻依准尚书省劄子内圣旨指挥,将所得草沓并事目共二百一十沓,并于当日如法封角,共计五笼,差职员十将各一人管押,递铺转送,赴修国史院送纳去讫。
外即无传写到别本,及不曾转写与他人。
委是诣实,谨录奏闻(并申尚书省照会及申国史院,乞依数交割讫,公文回示。)
〔贴黄〕草沓外有官簿五册,系是院例检阅实录文字,亦同分到,不敢隐留,今并送纳,合具奏知。
再乞将圣语付史官元祐四年九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四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三三
实录院昨准吕大防关送到元丰八年春季门下省时政记节文:二月二十九日三省、枢密院内东门进榜子,入问皇帝圣体,面奏欲望早建东宫,又奏太皇太后权同听政。
臣窃谓三省、枢密院不应一时进言,必止是一人独奏。
据时政记所言,有此未明,须得昨来圣语宣谕当时事实、三省枢密院所记圣语文字,一处照修,乃可传信,及枢密院关圣语送实录院
谢宣谕劄子(二十七日)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三三、《范太史集》卷一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三六、《国朝诸臣奏议》卷二九、《东都事略》卷七七、《宋史》卷三三七《范祖禹传》
臣自今月二十三日为吐泻,腹脏不安,请假将理。
于二十七日参假朝见,退至门下省,见宰臣吕大防,谕臣二十四日面奉圣旨,两谏议并臣所言后宫御幸,无此事者。
臣自二十三日为病家居,当日上皇帝疏。
至二十四日,吕大防令实录院吏语臣,如入省,即过厅相见。
臣以方病未能入,至二十五日,又上太皇太后疏。
缘臣二十五日以前未见大防,不知已有圣旨,所以更入后来文字。
今日大防面谕,乃知臣等所闻外议皆是虚传。
陛下恕臣狂愚,不赐诛责,复蒙宣谕,令臣具委。
臣且喜且惧,不能自胜,实天下幸甚!
天下幸甚!
然臣所言皇帝进德爱身,所宜常以为戒。
太皇太后保护皇帝,安身正心,久远之虑,亦愿因而勿忘。
今外议虽虚,亦足为先事之戒也。
臣窃惟皇帝有上圣之资,方养德向学,涵育仁义。
臣侍经左右,而有闻于道路,实怀私忧,是以不存形迹,不知忌讳,发于诚心爱上,不敢避妄言之罪。
凡事言于未然,则诚为过虑;
及其已然,则又无及,虽言无益。
陛下宁受未然之言,勿使臣等有无及之悔。
因闻虚言,以为实戒,则四海生灵动植之类永被其福。
臣蒙宽宥罪戾,无任恐惧喜幸之至。
伏缘圣旨令大防谕臣,合具奏知。
谨奏。
〔贴黄〕大防令臣谕与本省谏官,臣退至门下后省,已谕刘安世,令安世转谕朱光庭讫。
吕大防刘挚元祐四年七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四二、《国朝诸臣奏议》卷四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二三
臣伏见陛下罢范纯仁,独任一相。
古者三公官不必备,盖充此位者未易得人。
陛下重惜如此,古圣帝明王之意也。
然臣窃恐自此天下之事未免益劳圣虑,太平之期未可望也。
何以言之?
臣观今日大臣,未有可副陛下任使,倚信而不疑,如司马光吕公著者也。
吕大防未为执政以前,人望不及纯仁,自居大位,纯仁顿失人望,是以大防比之差少过失。
然其为人粗疏果敢,好立崖岸,简于接物,士大夫多不亲附。
夫自六曹尚书侍郎两省侍从,皆朝廷所与共为治者也。
天子所赖者大臣,大臣所赖者贤士大夫百官。
司马光为相,欲知选事问吏部,欲知财利问户部,凡事皆与众人讲求,便者存之,不便者去之,此天下所以受其惠也。
比年以来,未闻宰相召一人问以本职事,亦未闻召一贤士大夫问以政事得失、人民疾苦。
监司知州自外来者,亦未闻召一人问以州郡利害。
文书成于吏手,官曹不敢争执,物情不接,上下相蒙,但闻专任吏人而已。
若有差失,为害必甚。
臣望陛下特出圣断,以儆饬辅臣,无使大防得专制朝权,无使臣下得乘间窥测圣意。
陛下深居帷幄,皇帝未亲庶政,尤不可使宰相权重,宜防其渐。
刘挚本以鲠直敢言,陛下所自拔擢。
自居中书,人多言其有窥伺相位之心。
与同列论议,多泄其语,与言事官相表里。
范纯仁好用亲戚,不与之争,泄其语于言事官,使攻之。
吕公著尝与臣言:若进德修业,何患不为宰相,何须如此?
之此心,同列亦多觉之。
宰相者,不得已而为之,当以为忧;
若以此心得之,必无善政矣。
然则朝廷何所赖,天下何所望哉!
又识别人物,更不及纯仁
纯仁上则为大防所制,下则数为所中,懦而不立,以至于罢。
夫陛下极天下之选,取于千万人之中,得此数人,而犹如此,臣以此知人才之难也。
昔神宗以陈升之有才智,既用为相,问于司马光言:「升之智诚如圣旨,但恐不能临大节而不可夺尔」。
汉高祖论相,以陈平知有馀,然难独任。
真宗王钦若丁谓,亦以马知节参之。
凡才智之人,必得忠直之人从傍制之,此明主用人之法也。
今陛下专任大防,而刘挚有欲相之心,必与大防协同,此非相参之人也。
近用左右丞二人,又皆人望素轻,风节不立。
陛下临御以来,所用执政韩缜作相不合公论,馀皆天下之望,其间虽非全德,亦皆有可称。
近所用二人,殊不类前后差除。
以臣料之,自此庙堂议论必无异同,朝廷政事一决于大防,无有敢违之者。
如此,则公道何由得立,臣权安得不盛?
恐非国家至计,此臣之所深忧也。
惟陛下稍自揽权纲,无使威福之柄渐移于下。
臣非敢离间君臣,陛下以谏官为耳目,若有所闻见,不以告陛下,则上负任使。
若朝廷政事自此日胜一日,岂特大防有贤相之名,乃宗社生灵之幸。
万一如臣所虑,岂可不使陛下预知之哉?
臣不胜忧国惓惓之心。
〔贴黄〕蔡确罪恶初达朝廷,大臣皆不以为意。
谏官论奏,陛下已怒,然后大防奉而行之,纯仁与王存则固执前见,议论立异,此所以不同耳。
夫大臣乘人主喜怒以起立势威,则人皆畏之。
人主唯见其顺己,而不自觉权移于下,古之强臣皆成于此。
惟陛下深谨喜怒,无使臣下得乘其便而作威福也。
吕正献公缴进兴龙节虏使例外送土物奏稿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五、《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一
元祐初政,以文忠烈平章军国重事司马文正吕正献左右揆范忠宣吕正悯刘忠肃、韩门下、王右丞诸贤为执政
文正既卒,正献独为右揆者几一年。
大辽使耶律拱辰、韩宁之来,则正献右揆时也。
羽仪百辟、参错显序者,皆若人也。
虏人闻之,不谓中国有人乎?
方物之献,度轶常比,亦足以见尊贤尚德之风行乎蛮貊。
于斯时也,辽、纳贡,鬼章即擒,交趾效顺,不以有人矣乎?
《诗》曰「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呜呼盛哉!
丞相仪国韩公行状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二
元符三年十月,诏以通议大夫、守门下侍郎南阳开国韩公为右正议大夫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公,故侍中魏国忠献公子也。
忠献之子六人,而公居长。
为人外和内刚,美须髯,姿貌辞气大抵类忠献,而仁厚平恕,无所矫饰。
自忠献在时,已有人望,识与不识曰:「是魏公之子而如魏公,宜其复为相也」。
及为相制下,都城传布除目,行道之间鼓舞相告。
先是,公在仁宗皇帝朝,尝以太常少卿充大辽正旦国信使,燕于辽帐。
辽主问左右:「孰尝使南朝,识所谓韩侍中否?
言国信少卿貌类其父,果类否」?
对者曰:「实类」。
遂使工人图之。
至神宗皇帝时,公复以给事中使辽,持礼详重,姿貌益奇伟。
凡在北廷之人,皆拭目观之。
及公为相后,辽人贺正使萧喜、张从约来,语行人李某曰:「比持礼回,北主问韩忠彦今安在?
从约对曰:『在大名』。
北主曰:『何为未相而在大名耶』?
居两月,闻为相制下,北主大喜,不觉大声起曰:『此真宰相矣』」!
然则忠献魏公事仁宗英宗神宗宰相九年,定册安宗,隐然为时宗臣。
而公亦历事四朝,出入内外,所至可纪,卒亦至宰相,公之行可得而言矣。
公讳忠彦字师朴
魏公而上七世家于安阳,故公为安阳人
以魏公任子恩守将作监主簿,力学为文章,登进士第,改郊社局令勾当府司检校库
丁母魏国夫人崔氏忧,服除,改秘书省著作郎
神宗皇帝即位,迁秘书丞
魏公辞位去国,以故事召试,除秘阁校理同知太常礼院
宗室秦楚王后无嫡子嫡孙,同母弟又无庶子,传至庶孙,疑所袭,议者欲舍庶孙而使曾孙袭封,公奏言:「甲令所载以古礼,嫡长孙之外皆为庶孙。
既在庶孙之列,则虽非见袭之子,期服兄弟亦皆庶孙矣。
今庶孙在也而舍之,使曾孙袭封,若有大功庶孙而无曾孙,则将谁使袭乎?
抑遂除其国乎?
今秦楚之后无嫡子嫡孙,同母弟又无庶子,则凡在庶孙之列而长者,当袭之人也」。
诏用公议。
会召故荆公介甫翰林学士,与学士吕公著侍讲迩英,二人奏言:「故事,讲者坐而侍者立。
乾兴以来,讲者立而侍者坐。
请复故事」。
礼官,公议以谓「故事,侍臣与讲者皆坐,或侍者坐而讲者立,或讲与进读者立而侍臣皆坐。
此人主之恩出一时者也,顾皆无所轻重。
即人主不命而自请之,则非礼。
孔子之时,人臣或拜君于上,孔子曰:『拜下,礼也。
虽违众,吾下』。
今侍臣讲于上前而立五十年矣,以孔子拜下之义观之,姑用乾兴以来故事可也,何必改」?
诏是公议。
除兼本寺丞事,迁太常博士,判吏部南曹权开封府推官,迁判官,以太常少卿为大辽正旦国信使
还,丁秦国太夫人忧,解所居官。
终制,除三司盐铁判官
三司火,出通判永宁军事。
召还,为三司户部判官
丁魏公忧,服除,贴直龙图阁知审官西院三司户部副使,改盐铁副使
超授右正言宝文阁待制高阳关路安抚使马步都总管、兼知瀛州
是岁,元丰四年也。
朝廷以夏人囚杀其长秉常,用兵四万,下米脂数十城。
夏人阴使辽求救,辽人为移书至阙下。
朝廷报以兵端,而虏书复来,词意悖慢。
会永乐用兵不利,而当遣人使辽贺生辰,上难其人。
二府安焘为对,上不可。
又以李承之李定为对,上又不可。
上曰:「韩忠彦尝使辽,辽信爱之,而知其父琦有勋劳德望,加重其子。
今日使辽,忠彦其人也」。
乃以给事中召公北朝贺生辰国信使
公至上前,辞曰:「臣尝使辽,而今复往,无乃使辽人妄意中国为乏人也」?
上曰:「卿无言,行矣。
西事未定,无以易卿者」。
公遂行。
辽人使赵资睦迓公境上,行且问西事,公一切以閒暇对之,且曰:「西事,小小役尔,何足问」?
及至其庭中,纵观者如堵,皆咨嗟叹息。
乃使其国参知政事王言敷燕公,问:「夏国何大罪,而中国用兵不解也」?
公曰:「夏人之罪,中国尝移文矣。
观所移之文,则罪可知也」。
言敷曰:「闻已还兵塞上,信乎?
如此而南北大国之好可保也」。
公曰:「问罪西夏乃细故尔,南北大国之好,岂相奸乎」?
言敷更有他语,公连以言挫之。
及还,资睦诎服,返曰:「先正侍中之制西事有攻策,今取城若砦数十,使先正侍中而至今,快可知也」。
公归,神宗皇帝劳之曰:「使乎!
使乎」!
大辽使至,上复使公馆客,西北之衅遂解。
官制之行也,章惇门下侍郎,而给事中为之属,乃奏言:「给事中东省之属。
凡所封驳,宜先禀而后上」。
诏从之。
公曰:「嘻,是执政之意也,给事中失其职矣」。
乃复奏言:「今月丁亥诏门下封驳视中书舍人封还之制
庚寅复奉诏,门下封驳执政官议,议不同乃上之。
窃以给事中中书舍人任遇均也,一则不禀议而听封还,一则听封驳而先禀议。
且所驳正之事,执政所行也。
事当封驳,则与执政固已异矣。
异而取决于上,乃其职尔。
而更执政禀议,是为失职。
愿从丁亥诏为正」。
从之。
左仆射王圭为南郊大礼使,事之当下者皆画旨直下,类不由中书
公以官制劾之曰:「南郊大礼,所下之书不从中书,画旨出一时,又不从中书奏审,皆非官制也。
官制之行,将为万世不易之典。
今行未期月,而南郊大礼所行已不用官制,后将若之何」?
神宗皇帝诏如官制,于是中外之事必由三省而下。
法官郝京为大理司直,有比例而无法,吏部患之,乃禀于都省而具钞,公曰:「官制有令必用法也,今援比例而废法,是无官制也」。
驳之。
神宗皇帝嘉公之守,于是自吏部侍郎郎官都司官吏皆差次受罚,而丞相与同列谢于殿。
上乃以公为礼部尚书,俄迁枢密直学士定州路安抚使、知定州
州贡文绫、文絁有常数,诏增贡文绫百疋,绫百疋,公上言:「唐李德裕为浙西观察使,诏贡缭绫千疋,德裕奏言:『若将匪颁臣下,则千匹岂足于用?
若止上躬自服,何至多用千疋』?
奏至,遂停之。
臣幸遇圣朝,则德裕前日之言亦臣今日所当言者,惟陛下察许」。
,罢之,凡江东西、二浙属郡增贡之数亦罢。
遂召还为户部尚书
而《元祐会计录》成,其大较一岁所入不足以供天下一岁之用,公深忧之,因上言:「今天下乃祖宗之天下也,祖宗之时,岁入之数多于所出,故国计有馀。
祖宗之天下乃今之天下也,今岁出之数多于所入,故国计不足。
臣窃计之,凡文武百官宗室之费加倍于皇祐,而四倍于景德,三班常选胥吏之数则又过之。
而天下二税、榷酤、征商、山泽之利,较之皇祐景德之前无以大相过也,则国计盈绌正今日所当议者」。
上遂诏议裁省中外冗费,置局于户部
公复上言:「上自宗室贵近,下至官曹胥吏,旁及宫室器械,皆可得而议。
惟宫掖之费有司不得而见,虽见,不可尽也。
按:宝元中尝诏入内内侍省裁节禁中之费报详定所,庆历中又诏入内内侍省章圣时簿帐较近年禁省之费以闻。
愿陛下上法宝元庆历祖宗已试之效,亦诏入内内侍省忖裁禁省之费报于有司,使天下晓然知陛下节用裕民自宫禁始,天下幸甚」。
当时所裁,虽不尽如公意,而岁省县官之费已数十万计。
上倚公以为执政者久矣,会尚书左丞某甫去位,即以公为中大夫尚书左丞
赵瞻薨,复以公为同知枢密院事,进拜太中大夫知枢密院
是时夏人已得所赐地,方事分画,丞相吕大防关右人也,喜用兵,故西师尚未解严。
而公意在偃兵息民,以安边境,尝曰:「兵在平日犹为危事,今主上富于春秋,太皇太后垂帘共政,是岂用兵时也」?
故讫公在西府七年,非甚不得已,兵未尝窥于境外。
宣仁圣烈皇后崩,哲宗亲政,更用大臣数人。
其下观望,争取垂帘时事为言。
公见上奏言:「古者君薨三年,听于冢宰,不言。
古今异宜,故有母后垂帘之制。
乃遭会时变,补天之隙,权宜之大者,岂得已哉!
仁宗皇帝初年庄献明肃太后垂帘共政。
仁宗亲揽政事,言者亦争取垂帘时事言之。
仁宗曰:『是持情近薄,不可听也』。
乃下诏戒饬中外,不得言垂帘时事」。
遂出仁宗之诏为上读之,哲宗皇帝嘉纳久之,谓公曰:「知人实难,然自先正侍中以来,阅人必多矣。
侍从之间率自引去,谁可以为侍从者」?
公荐彭汝砺曾肇井亮采张舜民韩宗师范纯礼韩宗道七人,且曰:「汝砺有词学而以名节自许,亮采端亮不倚,舜民质且有文。
宗师安恬久次,临事不苟。
纯礼宗道立朝守正,无所阿循。
皆今日尚书侍郎给舍之选也」。
哲宗皇帝亦嘉纳用之。
然公自章申公为相,即求去位。
至绍圣三年正月,始以观文殿学士真定府,改定州路安抚使、知定州
章申公幸公去,且惮公复来,乃使言者言公在西府时尝弃湟、鄯之地,降资政殿学士、知成都府
不行,复知定州,改知大名府北京留守司事、大名府路安抚使
先是,魏公尝以武康节帅镇及定武熙宁中又以侍中大名府,有德于赵、魏之邦,故定武大名皆为庙以祀公。
而公相去三十年,亦为镇定帅而知大名,仍有惠政见称于二邦,故定人、魏人亦为像于魏公之庙而祀之。
章申公慊公未已,又使言者言公尝同尚书左丞王存联奏请刊除谢景初过名非是,降中大夫
哲宗皇帝晏驾,群臣朝晡临,道路相传曰:「召公矣」。
又曰:「公今来矣」。
及上即位,以吏部尚书召公都下相告语,欣欣然,如召其父兄。
至则除门下侍郎进封南阳郡开国公,见上陈四事以裨新政,一曰广仁恩,二曰开言路,三曰去疑似,四曰息用兵。
广仁恩之说曰:「孟子曰:『汤、武之所以得天下者,得其民也。
得其民者,得其心也』。
而唐封德彝太宗用刑罚以治天下,太宗曰:『是欲我失人心也』。
本朝自祖宗以来,推广仁恩德泽以固结人心,故方内大宁,如泰山之安。
近年执政大臣骛于功利,而以苛察相高,政太急,刑太峻,其失人心多矣,社稷之忧也。
愿陛下远鉴汤、武、太宗之治,近摹列圣之用心,罪疑惟轻,宽以御众,益推广仁恩德泽以固结天下之人,则人心安。
人心安,天下不足治也」。
其辟言路之说曰:「窃以中丞史谏省之官,自昔以为人主之耳目。
耳目之官,人主岂可不自择哉?
近年执政大臣虑台谏之为己蠹也,乃布腹心于言路,外虽不事请谒,而中实相通,以蔽欺人主耳目,人主何利焉?
其间有论及时事与执政意少忤,众人曰:『其必以罪去』。
而果以罪去矣。
愿陛下旁采忠直重厚之士,亲加识擢,布在言路。
如其敢言有补,惟陛下容纳主张,特加旌劝,行其言而用其人,则言路辟。
言路辟,则天下之事始可议矣」。
其去疑似之说曰:「法无旧新,便民则为利;
人无彼此,当材则可用。
自绍圣以来六七臣者,凡曰元祐之事,不问其所从来,一皆以为非是而不行。
凡元祐除用之人,大则投窜,小则退斥,枉损人材,无补于事。
且元祐者,先帝在位,宣仁权同听断之年也,何负于天下而逆施如此?
愿陛下用人之际,无分熙、丰、元祐,惟是之,惟材之用,则万务毕举,天下安宁,自无事矣」。
其慎用兵之说曰:「臣自先朝蒙恩守土于外,闻朝廷熙、秦、延、庆、泾原河东六路进筑,五七年间建置城若砦垒数十,得地虽广而不可耕,皆由永兴等路州军转饷以馈之,欲实外而外终不可实。
自陕以西,民力大困。
斩获之数则增一为百,失亡之数则减千为一。
愿陛下试令有司考其用兵以来之费出于府库及将吏官军散亡之实几千万数,而所建置城垒、可耕之地收入以为用者其数几何,而边城父子肝脑涂地与官军逃散疮痍物故者其数又几何,则进筑利害较然可见矣。
今日边事惟亟罢进筑之兵,以休息中外,惠养万民,则天下幸甚」。
上皆嘉纳之。
公自召还为吏部尚书,未拜而为门下侍郎,自门下侍郎踰月遂为相。
命既下,公上免表,其词曰:「今蠹萌未消,国是难一。
事无可否,必分年号而后行;
臣无忠邪,槩指朋党而皆废。
西方师老而财匮,斗米至于千钱;
北道河溃而民流,十室几于九去。
大霈更新,而犹多禁锢;
宿逋虽减,而尚困追偿。
方当大有为之时,宜得不世出之主」。
识者见而喜曰:「上医医国
医者识病,则病可治也。
公既识今日之病,天下其有瘳乎」?
上既听用公,遂数下赦令,蠲天下逋责,尽还岭外流人,甄叙士大夫之迁谪者,而内外之臣可任使及尝为御史谏官,忠直可言与天下知名士,率见收用。
公尝与上从容论天下事,上问:「政令之行,犹有当先急者乎」?
公因建言:「哲宗皇帝即位,尝诏天下实封言事,由此能言之士献言于朝者千万数,今中书所编类章疏是也。
章惇为政以来,与上书言事者为雠敌,乃置局编类,摘取语言近似者以为谤讪,故上书者率皆得罪,大伤求言之体。
今臣闻编类之馀,犹有五百馀疏继编类。
近日陛下又诏中外,许直言朝政阙失。
然编类之令未除,则能言之士必怀疑惧。
疑者疑求言之意非诚,惧者惧如前日之获罪,则今日求言之诏,岂不妨哉?
臣愿陛下亟诏有司,尽将已类未类之章与省中所行编类前后文书纳之禁中,罢其所置局,则中外之士无所疑惧,而所求忠直之言始可来也」。
上即诏罢编类局事,章疏文书尽纳之禁中,仍诏公曰:「已焚之矣」。
当是时,中外欣欣然,以为嘉祐治平之事可复见乎今日也。
是岁郊天,为南郊大礼使,进右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仪国公
曾布子宣右相子宣数至上前留身,务破坏公所为,以中伤公所引重者。
或劝公亦留身上前,与之辨,公曰:「宰相自有体,如是,又一曾子宣也,其相去几何?
道之不行,我知之矣」。
乃上章乞罢相补外。
上封还所上章,使中贵人趣公至都堂视事,而谏臣吴材王能甫数奏疏,言公以向子宣意所便。
公闻之,复上章请外,章凡三上,乃以公为观文殿大学士、知大名府
能甫言不已,乃罢大学士,犹知大名
初,钦圣皇太后垂帘共政,而故相章申公惇犹未去位,公与申公帘对,皇太后曰:「登极之恩博矣,无所不被。
废后孟氏可复也」。
公退谓申公曰:「有故事乎?
事体之间无所伤乎」?
曰:「无伤」。
及以事对,上曰:「复孟氏则可,而皇太后欲复孟氏而废刘氏,奈何?
复一废一,则上累永泰,岂小哉?
公等执政也,其执之」。
公曰:「陛下之言乃谟训也,其敢不执」?
退见皇太后皇太后盛以废复为言,不可易。
公援引古今,具道其所以然,以死争之,皇太后之议遂格。
故复后之诏曰:「元符之号矣」。
永泰上宾无并后之嫌者,公之意也。
而言者不知,又曰:「是尝动摇中宫」。
乃降右正议大夫提举西京崇福宫
公自罢相守大名,凡三黜,怡然无所辨。
及言者诬公以中宫事,公曰:「是不可不辨也」。
乃具言其始末上之,而言者抵公尤力,遂降太中大夫提举崇福宫,居于怀。
言者未厌,乃曰:「公在位尝弃湟州,非是」。
遂复谪崇信军节度副使,居于济。
及复湟、鄯,又谪磁州团练副使
是岁崇宁三年十一月也。
明年九鼎成,大赦,公得归相。
又一年,复太中大夫提举西京崇福宫如故,俄复通议大夫
请老,遂还公故官,以宣奉大夫致仕。
踰年薨于安阳之里第,实大观三年八月二十日也,享年七十二。
惟公系出博陆,自高祖而上载于《顾命之碑》与龙图阁直学士颍川陈荐所撰次魏公之志,不备言也。
曾祖讳某,太子中允,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燕国公
祖讳国华,谏议大夫,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魏国公
及公在位,申赠燕、魏二祖皆太师开府仪同三司
而忠献魏公以故韩王赵普故事,赠不加。
娶两夫人,皆故太尉惠穆吕公公弼之女,嫡曰韩国夫人,继室曰冀国夫人
四女,五子,十一孙,三曾孙。
子治中奉大夫
澡,朝散郎
浩,奉议郎
澄,宣德郎
女嫁蔡承冯询王傅约、王朋约,有既嫁而卒者。
孙曰肖胄、肯胄、肤胄、完胄、宏胄、安胄、宝胄、应胄、昌胄、庄胄、昭胄。
曾孙曰和、协、彬。
或问公之所行孰为大,曰:「公有大焉,而人未之思也」。
「为其父为宰相,而身又为相乎」?
曰:「汉、唐、本朝父子为宰相者,可问亦可记也。
美则美矣,奚其大」?
曰:「为其逮事五朝,出将入相,兄弟联荣,子孙众多,门下之士诵美无穷乎」?
曰:「显则显矣,奚其大」?
「然则公之所以为大者,何也」?
曰:「公质刚气和,居家不妄语笑,内无机心,外不事矫饰,天下之士不待被公之恩,承公之力,皆咏公贤而期公贵,非天爵之高,不至于此。
此则似大矣,然犹未也。
盖尝闻士处穷困,甘藜藿,褐衣蓬户,出入为常。
及其遭时遇合,都廊庙,位卿相,得志之事日日在前,而能不忘宿昔穷困未遇之心者,以为贤矣。
一旦失倚离权,身折势夺,宜其追惟夙昔穷困未遇而等之,有以自处。
然犹憔悴枯槁,或愠怼而自失,故屈平怀石,亚父疽殒,贾谊忌鵩,张昭塞户,汉唐以来,公卿大臣以废放不用而颠沛若无以乐其者,比比是。
而公于魏公之世,长于宰相之家,少有闻望,食饮、服用、居处行乎富贵者四五十年,卒亦自为宰相,岂尝知閒放之事,穷居之乐哉?
崇宁大观之间,遭吴材王能甫之毁,身被五黜,仅夷庶士。
去都邑庙堂之重,而寓异乡下里之居;
辞公卿寮采之奉,而接野夫乡老之陋;
谢旌麾徒御之众,而甘舆台僮使之约。
富贵之事,物物不同,而公中怀漠然,不异平昔。
门下之士间得请谒于前者,辞气颜色了不见其欣戚,惟以上恩保全,先众人还乡里叙感而已,则良为大也。
盖能用而不能舍,能显而不能晦,能处安乐而不能处患难,皆非成德也。
能用能舍,能显能晦,能处安乐且能处患难,然后为成德
成德始可言大矣。
故曰公有大焉者,此也」。
公所著文章集为三十卷,奏议二十卷,《魏公行事》一卷,《家传》十卷,藏于家未出。
谨状(《西台集》卷一五。又见《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五○,《宋元学案补遗》卷三。)
未:原无,据右引补。
元祐六年十月庚午驾自景陵宫移仗谒先圣孔子入门降辇步就小次由东阶以升奠爵再拜礼官告成礼然后退幸太学博士皆升堂坐诸生两庑下命国子祭酒丰稷讲书无逸终篇因又幸武成王而还左丞相吕大防右丞相刘挚率百官皆从于是丞相赋诗以形容上德诸在位者皆属和礼官忝从诸大夫之后谨和诗一章 北宋 · 曾肇
七言律诗 押阳韵
琳馆陪祠日未央,隆儒诏跸至胶庠。
桥门亿万衣冠集,阙里三千弟子行。
降辇横经尊往圣,垂裳论道法前王。
宗公归美清风诵,穆若赓酬出庙堂。
范忠宣公墓志铭建中靖国元年四月1101年4月庚子 北宋 · 曾肇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八三、《曲阜集》卷四、《文章正宗》续集卷六、范忠宣集·补编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符三年,今皇帝既即政,虚心求贤,首访遗老。
时故丞相范公武安军节度副使安置永州,即日走中贵人湖南,致上及皇太后命,劳赐甚宠。
所咨皆国家大体,盖将属以重任。
初授光禄卿分司南京,道进右正议大夫提举嵩山崇福宫
不数月,以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召。
使者问赉相属,公以疾辞,遣国医往视,公固请还颍昌里第。
上察其不可强起,许之,然每对辅臣,以不见公为恨。
又手诏公曰:「卿有忠言嘉谋,宜时陈奏,以副朕眷待耆德求治之意」。
既而公疾益侵,请老,不许。
建中靖国元年正月癸亥薨,年七十有五。
上闻震悼。
皇太后崩,不视朝,间对辅臣语及公,辄动容。
常赗外赐其家银三千两,赠开府仪同三司,敕颍昌河南给其葬事,赐「世济忠直」四字,曰:「以是书于墓隧碑首」。
又诏葬为辍视朝。
有司节惠谥曰「忠宣」。
四月庚子,葬公河南尹樊乡万安山之原。
公讳纯仁字尧夫
曾祖唐国公讳赞时
周国公讳墉
楚国公,尝参知仁宗政事,谥文正讳仲淹:皆累赠太师开府仪同三司
曾祖妣陈氏,唐国太夫人
祖妣陈氏,周国太夫人,谢氏,秦国太夫人
妣李氏,楚国太夫人
世家苏州文正公河南,遂为河南人
文正公议论设张,纪于国书,暴于天下,有德有劳,为宋名臣。
蓄不尽施,钟于其子。
国太夫人梦儿堕月中,承以衣裾,得之,寤而生公
五岁知读书,八岁能为其徒诵说书义;
十有一岁,丧太夫人,哭泣如成人。
既长,力问学,长于论议,恩补太常寺太祝
皇祐元年进士起家,历知常州武进许州长葛二县,皆不赴。
文正公薨,乃出仕,以秘书省著作佐郎汝州襄城县
为政有惠爱,课民种,民获其利,号其为著作林。
用举者,召编校昭文馆书籍
辞不就,签书许州观察判官事,州赖以治。
贾默知开封府,荐知襄邑县
大兴学校,士争归之。
卫士挟牧地暴民田,公取一人杖之。
牧地初不隶县,有诏诘公,公言:「兵须农以养恤,兵当先恤农」。
朝廷是之,释不问,且听牧地隶县,自公始。
治平元年,以某官为江东转运判官,擢殿中侍御史
时方议濮安懿王典礼,大臣与从官异论。
公言:「陛下亲受仁宗诏而为之子,与前代定策入继之主异,请如从官议」。
继与御史吕诲等更入论奏,不听,则皆纳告牒,家居待罪。
既而内出皇太后手书,尊王为皇,夫人为后,公复言:「陛下以长君临御,奈何使命出房闼?
异日或为权臣矫托之地,非人主自安计」。
时已诏罢追尊,趣公就职,公犹以不皆如从官议,请去益坚。
上不得已,出公通判安州
公在台,数言人所难言,及争濮王事,引谊据经,语斥大臣尤切,繇是名震天下。
徙知蕲州,历京西提点刑狱京西陕西转运副使
召还,除尚书兵部员外郎,兼起居舍人同知谏院
未几,加直集贤院、同脩起居注判国子监
神宗初即位,慨然有追迹先王、内修政事、外攘夷狄之志,得王荆公任之,多所更张。
公自还朝,即劝上毋开边隙,又言:「变改法度,人心不宁。
《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愿陛下图不见之怨」。
上问:「何谓『不见之怨」』?
公曰:「古人所谓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者是也」。
上善之,令条古事可为戒者以闻。
公作《尚书解》以进。
及为谏官,前后为上言者,以休兵、省事、节用、富民、进君子退小人、爱人材、申公论为急,崇聚敛、事苛刻、亲谗佞、任偏听为戒。
大则廷论,小则疏达,未听,则连章累牍不苟止。
其于君子小人之际,尤反覆激切,无所讳避。
尝论富韩公在相位,不当数移疾杜门,自为形迹;
吕诲不当罢御史中丞
李师中不可守边;
薛向不可任发使,行均输法于大路,必将掊克生民,敛怨基祸。
它所开陈类如此。
上方锐于求治,又言:「道远当驯致,事大难速成,人材不可遽求,积弊不可顿革。
自古人君欲事功亟就,必为憸佞所乘,不可不察」。
公雅荆公厚善,至是,数言其以五霸富国强兵之术启迪人主,失天下望。
既而刘琦钱顗孙昌龄同时罢御史,公又言:「等一言柄臣,遽以罪绌。
今在廷阿附者众,奈何陛下更以法驱之」?
益指切荆公,并及它大臣,词气甚厉。
上察其忠,留章弗下,而公请去不已,至阖门不出。
乃罢谏院,留修起居注,公固辞。
执政或遣所亲谕公:「速起,且除知制诰矣」。
公曰:「是以利诱我也。
言不用,万钟于我何加焉」?
录所上章,纳中书门下执政见之,怒,出知河中府
成都府路转运使
坐失察僚佐燕游事,左迁知和州,徙邢州
未至,加直龙图阁、知庆州、环庆路经略安抚使
入见,上问公兵法、边事,皆对非所习,因恳辞边任,不许。
庆自文正公为将,有恩。
公至,会岁艰,赈发以时,全活甚众。
既而蓬生蔽野,结实如,可食,公私获助。
复为营来岁耕稼之具,岁以大穰。
或言公廪贷过多,遣使按视。
民闻之,争先输官,比使至,无负者。
会属流人道庆称冤,按得冤状。
郡将种古讼公挟情变狱,诏移狱他郡,出御史治之,逮公就对。
部人数万号泣遮道,童儿相率诵诗随之,久乃去。
狱成,坐诬告抵罪。
公犹以它事夺职知信阳军,徙齐州
齐多盗讼,前守率尚威严,公独治以恩信,岁终犯法者,视旧减半。
以丧子请罢,得管句西京留守司御史台
再知河中府,论教保甲妨农事甚力。
累迁朝议大夫
元丰八年夏,复以直龙图阁庆州
岁中,擢天章阁待制
召还,充侍读,又除给事中
时哲宗、宣仁太后共政,司马温公入相,首革差役法。
公闻之,谓人曰:「此事当熟讲而缓行,不然,滋为民病。
宰相职在求人,变法非所先也」。
还朝,力为温公言之。
温公有所建请,公复言:「宰相当虚心以延众论,不必谋自己出;
谋自己出,则谄谀得乘间迎合,而正士将卷怀退避」。
是时,初改熙宁案问自首法,公奏立文太深。
又言:「四方奏议大辟,有司一以八年十一月诏书从事,坐死者视旧数倍,非先王宁失不经之意」。
盖公虽与温公同志,及临事,有所矫正,类如此。
于是人皆服公平直,知前于荆公,非苟为异也。
明年二月,进吏部尚书,不数日,拜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
初,公还自庆,两宫亟遣中使太官膳,出手诏,问禦备西戎之策,公请罢兵弃地,因使归所掠汉人,执政持之未决。
会公入枢府,复申前议,又请予地之外,归一汉人予绢十,两事皆施行。
既而,夏人未顺,公请陕西一郡自效,不许。
会边臣俘番酋鬼章以献,两宫归功辅臣,褒赐异甚。
公请诛鬼章塞上,以谢边人,而议者欲致其子,收河南故地,故赦不杀。
其后,又欲官之,公复固争,然鬼章子卒不至。
元祐三年春,拜大中大夫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公自为执政,务以博大开上意,忠笃革士风。
枢府时,言者攻章惇邓绾,公皆力为救解。
因言:「臣尝为诬奏坐黜,今日所陈,恐录人之过太深,实系国体」。
两宫感悟,即日遣中使,手诏嘉纳。
因下诏书:「前日希合附会之人,一切勿问。
言者亦勿复以言」。
既而在廷颇分朋党,论议多出私意,浸润之说稍行。
学士苏轼草策问题,或言引用不当;
韩维门下侍郎补外。
公奏无罪,尽心国家,弗避嫌谤,不可因谗言绌。
及在相位,谏官王觌坐论朋党贬,公复为辩君子小人朋党之异,因极言前世朋党之祸,并录欧阳文忠公《朋党论》以进。
明年,知汉阳军吴处厚蔡丞相安州所为诗传释,以为谤讪,言者遂欲挤之死地。
执政主其说,独公与左丞王存以为不可。
公进则与同列争于帘前,退则上疏极论无虚日。
蔡丞相新州,言者指公二人异论,公二人亦坚求罢,乃以公为观文殿学士、知颍昌府
筑防备水,后赖其利。
踰年,进大学士、知太原府、河东经略安抚使
瘗民烬骨未葬者三千馀丧,又推之一路。
夏人犯边,公直将佐,引咎归己,累上,乃贬秩一等,徙知河南府,再徙颍昌
召还,复为右相,仍迁通议大夫
公前为相时,有司请归河故道,二三大臣主其议,公独争,以为壅水使高,必难成功,况今公私匮乏,当缓其役。
朝廷为出近臣往视,还奏,如公言。
主议者不怿,密启以手诏督趣,公复固争,两宫悟,为收还手诏。
公既罢,而河役复兴,调发及颍昌,公又上疏极论,两宫然之,而役犹不辍。
及公再相,又遣从官御史经度,不能易前说,然主议者必欲成之。
后虽暂归故道,已而复决,人力为之大敝,至于今未复也。
公遇事不苟,同列患之,或讽公。
再相时,御史当有言,公即避位,不听,固请,上亦固留之。
时上方亲政,于大臣中注意独厚,有密荐人材者,辄以质于公。
又尝问先朝法度,公悉心以对,无所回隐。
因劝上慎择执政台谏官,且言:「仁宗朝委事执政,而台谏实参论议,可以为法,然不可用非其人」。
上嘉纳之。
初,公召还,宣仁尝称文正公天圣明道间,始终一节,以勉公。
宣仁崩,小人争论垂帘时事,公力陈太皇太后勤劳公正、保佑扶持之心,请依明道故事,下诏戒妄议者。
明道中诏,实文正公启之
及是,公又以为言。
御史苏轼所行制词,以为讪及先朝。
苏辙常论改先朝法度,引汉武、昭父子为言,上怒儗非其伦,自门下侍郎汝州
御史来之邵以为责轻,之邵又论宣仁从弟高士敦蜀中不法事。
公奏:「御史在位日久,当势盛时,无所论;
士敦官蜀日,之邵监司,未尝按谪。
一旦乃尔,其情可见」。
上之怒也,不敢自明,公独前奏:「武帝雄材大略,史无贬词。
所论,事与时也,非论人也」。
上意稍解。
平日与公论异,至是,人益服公为平。
时上方更用大臣,公力请罢,复以观文殿大学士右正议大夫颍昌
于是元祐公卿大夫相继贬窜,公亦坐夺一官,徙知河南府
辞行,改知陈州
公在位时,上尝问公:「贬窜之人,殆将永废」?
公前赞曰:「陛下及此,尧舜用心也」。
因请以时叙复如法。
及罢辞,上又从容谕曰:「卿虽在外,有所见,宜悉以闻,毋事形迹」。
至是,上方祀明堂,肆赦,大臣前疏吕丞相大防已下数十人终身勿徙,公即为申理,请悉追还,辞甚恳,至忤大臣意,落职知随州
丧明告老,大臣弗许。
逮明年,再贬永州
在永三年,怡然自得,或加以横逆,他人莫能堪,而公不为动,亦未尝含怒于后也。
公性夷易宽简,弗以声色加人,及谊所在,则挺然不少屈。
推诚好善,不为忮克,尝曰:「吾平生好学,得之忠恕二字而已矣」。
繇是所至,人归其仁而惮其正。
历事四世,终始无间言。
自为布衣以至宰相,廉俭恭逊,不少加损;
政府恩锡,屡斥以广义庄。
晚年南还,贫甚,得赐,辄均及属人;
前后任子恩,多先疏族。
故公殁之日,幼子、五孙未官。
赖上赙,乃克葬。
公之配王氏,天章阁待制质之女,有贤德,能成公志,封魏国夫人,卒永州,今举以祔。
五子:正民单州团练推官
正平,忠武军节度推官
正思,宣德郎
正路、正国。
五女,归将作监主簿崔保孙、朝请郎庄公岳奉议郎司马宏承议郎蔡谷通直郎郭忠孝
正民、正路,崔氏、司马氏二女,皆前卒。
孙男七:直彦,宣义郎
直方,郊社斋郎
直雍、直英、直清、直举、直儒。
女一,曾孙一。
文正公四子,长子少有大志,不幸疾废,公与叔季,克世其家。
而公忧国爱君,不以利害得丧二其心。
刻意名节,难进易退,虽屡黜废,志气弥励,人以为有文正公之风焉。
其在朝廷,务奖进人材,故天下善类视公用舍以为消长。
有文章论议三十卷,而论议之文,实传天下。
主于平恕,不为已甚。
世谓使其言行于熙宁元丰时,后必不至纷更;
尽用于元祐中,必无绍圣大臣雠复之祸。
今上虚己待公,天下亦幸公复用,而公疾不能朝,以至不起,哀哉!
既病,口授诸子遗奏数百言,读者益叹其忠。
初,公南还,道遇故人唐义问,属以后事,比薨,义问适守颍昌,果赖其力,其前知又如此。
某晚游公门,辱知厚甚,手书诿以铭文,谊不得辞。
铭曰:
远矣范宗,陶唐其系。
更夏商周,保姓受氏。
晋宣子,以告穆叔
流非不长,止曰世禄。
孰为不朽,后有人。
若公父子,再秉国钧
有德有言,百世弗泯。
诸生,至位丞相,一节不回,虽老犹壮。
御史抗议,公惟守礼。
谏垣建白,公不言利。
封疆之画,公曰休兵,庙堂之论,公则持平。
利害异趣,公为砥柱。
爱恶相雠,公为虚舟。
世夸以争,公避不有。
众所惮行,公惟恐后。
堂堂嶷嶷,社稷臣
正色四世,屡亨屡屯。
白首南迁,纵心顺命。
已僵复起,天子之圣。
有泽在民,有谋在国。
寿非不多,人以为啬。
惟其卓伟,山高日赫。
归从先君,嵩洛之侧。
念公贤,形于诏墨。
后人来咨,不假方册。
请视丰碑,世济忠直。
乞量移吕大防绍圣三年七月 宋 · 吕大忠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一○、《续资治通鉴》卷八四
臣弟大防,自罹谪籍,流落累年,恐一旦不虞,倏先朝露,死生隔绝,衔恨无穷。
伏乞陛下少赐哀怜,追寝臣已除职名,只量移大防陕西州郡居住。
按:徐乾学《资治通鉴后编》卷九一,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挽程副院长天放 现当代 · 成惕轩
对联
领棘院近十年,看凤翥瀛洲,藻鉴不曾遗李廌
蓬山才半月,叹鹤归华表,庄容无复观伊川
注:《楚望楼联语笺注(娄希安)》:程天放(1899——1967)原名学愉,佳士,号少芝,谱名时然,江西新建大塘坪乡人,生于杭州。五四运动上海学生会会长,美国伊利诺斯州大学政治学硕士,当过报纸主编及多个大学校长,后来成为CC系骨干,1930年代理安徽省主席,首任驻德大使(1935-1938)1950年,因国共内战因素随国民政府前往台湾。1950-1954年为国民党台湾首任"教育部部长";卸任后赴美,任教于华盛顿大学远东问题研究所;政大在台复校后曾任外交研究所所长;1948年任"考试院"副院长1965年故宫管理委员会委员。1967年11月29日美国纽约病逝。国民党第三届中央候补监察委员,第四届监察委员,第五、六届中央常务监察委员。主要作品有《欧亚归途》《美国论》《使德回忆录》、《程天放早年回忆录》《胡适与中国》;编有《国父思想与近代学术》。
成氏有骈文《悼程天放副院长文》。
棘院:科举时代的试院。古代试士,用棘围试院,以防止弊端,故称。出自《旧五代史·周书·和凝传》:“贡院旧例,放榜之日,设棘于门及闭院门,以防下第不逞者。”此处指考试院。
凤翥:意谓凤凰高飞。出处晋陆机《浮云赋》:“鸾翔凤翥,鸿惊鹤飞,鲸鲵溯波,鲛鳄冲道。”
藻鉴:品藻和鉴别人才。出自唐杜甫《上韦左相二十韵》:“持衡留藻鉴,听履上星辰。”
李廌(zhì)(1059-1109)北宋文学家字方叔号德隅斋又号齐南先生太华逸民华州(今陕西华县)人。
藻鉴不曾遗李廌元丰年间(1078—1085)李廌黄州(今湖北黄岗)拜谒著名文学家苏轼苏轼对他的文章极为赞赏,认为笔墨翻澜,有飞沙走石之势,拍着他的背说:“你的才能,可敌万人。”因受苏轼赏识,故与秦观黄庭坚张耒晁补之陈师道一起,被人们称为“苏门六君子”。后李廌进士不第,宰相吕大防为“失此奇才”而叹,苏轼翰林学士范祖禹欲向朝廷推荐,但因苏、范二人相继遭贬而不果。李廌从此绝意仕进,致力于撰文著书。
蓬山:此处当指代台湾程天放离开台湾周后美国逝世。
鹤归华表丁令威,传说是辽东人,在灵虚山学道成仙,后化鹤归来,落城门华表柱上。 有少年欲射之,鹤乃飞鸣作人言:“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见旧题晋陶潜《搜神后记》。喻魂魄归来,为常用挽词。
伊川程颐(1033-1107)字正叔洛阳伊川(今河南洛阳伊川县)人,世称伊川先生,出生于湖北黄陂北宋理学家和教育家。为程颢之胞弟。此处切姓。
笺:清代朱廷燮 挽卢景昌联 :
以中表谊,订忘年交,弱冠垂青,差幸秋风陪李廌
著万言书,为两院长,索居通积素,那堪旧雨哭刘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