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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田员外郎致仕李景长男条可试将作监主簿 北宋 · 韩维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九、《南阳集》卷一八、《永乐大典》卷一四六○八
敕某:仕而归者,吾皆有以优宠之。
尔之服官,由乃父请。
毋易所事,以忝厥家。
可。
奏为乞免陵州井纳柴状 北宋 · 文同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丹渊集》卷三四
右,谨具如前。
臣自至当州访问,得所以为其民之深害、久而不能去者,惟管内仁寿等四县,百姓每岁输陵井监煎盐木柴,共计三十八万四千二百馀束也。
当时立法,但以五等人户,每税钱上以二文一分科,令纳柴一束。
故其等高者,不下千束;
虽下户,亦三二十束矣。
其柴若常时,私下货卖,自可每束直三四十文足钱。
官中向亦以其不易,每束更支盐六两。
后来常见其亏损百姓,不复支盐,却改每束与见钱七文五分。
是官中大约破九文已来,贴折民下三四十文柴一束矣。
其百姓所得者贴钱,悉为出旁引揽之人,诸头销使,寻亦随手散尽。
又官中科配,尽须要纳乾柴。
其百姓自一夏已来,以蚕麦务忙,不暇更豫先营置,放令乾燥。
皆于二税欲起之时,若本家田内所产之少,则须望林回买生湿杂木,剪截赍擎上州,赴场送纳。
依自来体例,愿以两束折纳一束。
是三四十文一束之柴,又只止得四文有馀矣。
加此倍之,则近纳七八十万束生湿柴也。
偏州小县,尽是山坡,田土瘠薄,别无他产。
而每年于二税送纳疋帛、斛斗,并科买红花、紫草,出助役、还青苗之外,又复有此七八十万束木柴之役。
比之他州,此方之民,实被其苦。
臣子细体问得二十三年已前,本州止有官井数处,所销柴,若不甚费,其价亦不至高大。
自许人开作卓筒之后,部下至今已及数百井,故栽种林木,不能供得。
公私采斫,以至山谷童秃,极望如赭。
纵有馀檗,才及丈尺,已为刀斧所环,争相剪伐,去输官矣。
人既匮极,草木亦不得尽其生意。
又缘当州地皆险恶,径路狭隘,磴道龃龉,不通辇运
臣尝屡至纳柴之处,见所输之民,无老与幼,皆悉荷负。
有县界阔远,奔走百里之外,陟历深阻,忽值霜雪风雨,冲冒寒滑。
加以期限相逼,势不能止,攀缘陨越,饮食失所,以至肩踵皲裂,衣裳穿露,身体尪瘠,都无人色。
吁嗟之声,充溢远近。
自冬及春,正是他处百姓皆能有所休息之时,而斯民重困,狼狈如此。
臣常惜太平之世,而尚有此无聊之人。
其弊众所共知,但谓官自前鬻已来,无术可以救得此者。
若非朝廷博究民间疾苦,欲尽釐改,使之苏息,其患终无有日休已者矣。
弊极必复,今正其会。
臣伏睹诏敕,遣使专务与民兴除利害。
诸色场务,并令人占买,以宽分外陪费。
臣今管见,辄谓官中虽有陵井,止能供得成都府一路州军公使军食等盐外,并无略有所获。
虽言招召客人,将丝绢展博,其本监日煎盐色,皆是先已支过。
诸州军每年所定合销纲数,更无赢馀见在,以备客人入中。
臣愚欲乞朝廷特下指挥,令本路转运、提刑司一就用出卖酒坊体例,先为相度擘划。
诸州军公使并军食等盐,乞不于本监支给。
召人买扑上件陵井监,官中自可端然收纳羡利。
臣尝试约之,除馀利可以沾及买扑人外,依卓筒小井课利,用五分折纳钱、绢,官中并无糜费,岁可获一万三千八百馀疋绢帛,并见大钱七千二百馀贯
及免得酬与监中主当公人等一十一处场务及监内诸般销费共一万八百馀贯,其馀外州军般盐纲后酬奖尚不在其数内。
如此,则七八十万束之柴能害于民者尽去,而五六万贯之钱能利于国者尽得矣,岂不称朝廷爱养元元之意哉?
臣忝被国恩,来守兹土,斯民之病,职当救疗;
亦欲少以愚虑,上报朝廷遣臣为此千里之民长吏之意尔。
臣之所见,止为四县百姓有此积久输柴之弊,未尝有人为之言者。
臣今既知矣,岂敢缄嘿?
实恐上负委寄,循满而去,尸此禄食,非素心也。
所有本监委曲事状,如蒙朝廷允臣所奏,下本路相度,臣自一一纤悉,穷究利害本末供报。
今不敢以丛脞烦碎之事,画一条陈,上渎圣览。
臣无任诚恳迫切恐惧彷徨之至,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射洪县拾遗亭记 北宋 · 文同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七、嘉庆《四川通志》卷五五、嘉庆《射洪县志》卷一六、光绪《潼川府志》卷八、光绪《射洪县志》卷一六、《盐亭县志续编》卷二
庚子秋,同被诏校《唐书》新本,见史第伯玉傅奕吕才同传。
伯玉以王者之术说武瞾,故《赞》贬之,曰:「子昂之于言,其聋瞽欤」!
呜呼甚哉!
其不探伯玉之为政理书之深意也。
明堂大学,在昔帝王所以恢大教化之地,自非右文好治之主为之,且犹愧无以称其举,岂淫艳荒惑、险刻残诐妇人之所宜兴乎?
缘事警奸,立文矫僭,伯玉之言有味于其中矣。
彼傅、吕者,本好历数才技之书,但能略顾大体,颛务记览以济其末学,讵可引伯玉而为之等夷邪?
杜子美韩退之,唐之伟人也。
杜云:「终古立忠义,《感遇》有遗篇」。
韩云:「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
其推尚伯玉之功也如此。
后人或以己见而遽抑之,人之材识,信夫有相绝者矣。
同当时尝欲遽疏于朝廷,以辨伯玉之不然,会除外官不果。
癸卯春伯玉县人金华道拱之过门,言其令庞君子明于本观陈公读书堂旧基,搆大屋四楹,题之曰「拾遗亭」。
栋宇宏豁,轩楹虚显,步倚眺听,依然风尚。
将纪其实,愿烦执事」。
同曰:「伯玉,同之郡人也。
昔不幸而死于贼简之手,心尝悼之矣。
今不幸而不得列于佳传,是故恳恳欲一为之伸地下之枉尔,记此何敢妄」。
遂述前事,使揭于亭上,聊以阐独坐之幽。
其山川之胜,登临之美,今古不易,有子美之诗在焉。
按:《补续全蜀艺文志》卷二七,明万历刻本。
宋子才致仕后岁旦见赠 北宋 · 司马光
五言律诗 押先韵
闲官逢献岁,拜揖亦纷然。
须信家居日,方为已有年。
劬劳中外遍,名迹始终全。
伯玉空搔首,蹉跎愧在前。
殿中丞扬州税徐君墓志铭1055年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六八、《元丰类稿》卷四四、《曾文定公集》卷一四、《南丰曾先生文粹》卷一○、《黄氏日钞》卷六三、《文章正宗》续集卷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七一○、《八代文钞》第三二册、乾隆《江都县志》卷一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南丰县
唐之亡,强者分其地,为国以十数。
杨行密淮南,称
海州徐温为吴将,有功。
行密死,三子相次立。
用事贵显,死,其养子知诰遂代杨氏,尽有江淮之地,称唐。
所与为姓名者,姓李氏名昪
己子知谏,事为将,死,追以为中书令、临淄王
知谏子逊,事子璟,为中书侍郎上饶郡
逊子徐君,事子煜,为其秘书郎赐绯鱼袋
宋既受命平天下,俘李氏以归,徐君亦随之京师,得为太常寺太祝,不乐,弃官归江南,久之为殿中丞、监扬州税以死。
子天锡为秘书丞,亦死。
女四人,其第二女与季皆嫁吕氏。
徐君死祥符间,后四十馀年,嫁吕氏女有子倚,始葬徐君与徐君之母李氏、妻陆氏于扬州之某原。
方徐氏之先,与杨氏俱起东南,收其土地而有之,遭行密子弱,徐氏实任其国,至遂代吴。
而徐氏子孙,亦皆据士民之上,有王公之势,于其一时富贵之际,岂非盛哉!
百年之后,其世凌迟,至于徐君,遂死而无以葬,葬于异姓之孙。
盛衰之变,何其速也!
然自前世无不皆若此,富贵之不可以久恃,亦何必异也。
而世之不安其命者,方枉义挈挈以觊幸其偶得之者,又惴惴恐失之,是真可以常处也哉!
初,东南之地既入于有司,天子怜士民,许皆复田其故所有地。
徐君之地为尤多,多不取。
有冒徐君之地以卖之者,亦不问。
是以其贫甚,而徐君独自得。
徐君讳元字仙材,好学,善属文,吏部贾黄中尝试其书判曰:「不足多也」。
尤能诗,诗数百篇,号《南归集》,大抵多慨其不得志,徐君之所以自见也。
嫁吕氏女之夫名某,怜徐君之死无以葬,死以属其子倚。
倚贫甚,能自力,卒葬徐君而就其父志。
铭曰:
富吾不争,可谓既好之。
贫吾不怼,可谓又安之。
谐归此丘,女子之为。
永昭厥声,维此铭诗。
中书侍郎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三四、《苏魏公文集》卷五○
右某启:比者上闵衰迟,诏容退老。
仰拜迁除之命,俯全进退之方。
企望时贤,固惭伯玉之在后;
重惟恩旧,最叨鲍叔深知
已布恳诚,具于竿牍。
岂谓某官情敦雅素,义笃始终。
不忘久要之言,荐讲平怀之礼。
尺牍随天书而并至,宣毫与手迹以相辉。
子孺远权,不在自言于长短;
孟公隐几,率皆有意于亲疏。
姑恨残骸,难胜重贶。
峥嵘晏岁,修荡遥涂。
无阶宾閤之趋,但祝生经之卫。
上符注意,下慰具瞻。
题应之诗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三八、《苏魏公文集》卷七二、魏公题跋
应之江表名僧,能文章,善楷隶。
南唐升元保大间,为内供奉中主后主书体与之相类。
当时碑刻多其写者,至今尽存。
江宁府保宁寺《四注金刚经》,兼备众体,尤为精笔。
此诗乃其真迹也。
苏某题。
赐溪洞知蒋州元宗等进奉助南郊并贺冬贺正敕书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六四、《临川先生文集》卷四八
敕田元宗:附绥种落,葆卫疆陲。
能来献琛,以赞釐事。
忠勤之意,良有可嘉。
尚书 其二 大禹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四
言于舜曰:「后克难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
帝曰:「俞!
允若兹。
嘉言罔攸伏,野无遗贤,万邦咸宁
稽于众,舍己从人,不虐无告,不废困穷,惟帝时克(注云:「帝谓尧也。」)」。
臣某曰:孔子曰:「为君难,为臣不易。
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
又《君牙》曰:「思其艰以图其易,民乃宁」。
故虽舜、禹在上,而不敢忽天下之务,复相戒以艰难,信乎君臣之不易也。
善言不隐则贤者皆进,用众舍己则君上无过,困穷不废则不困穷者可知。
以舜之大圣而称此,可见惟尧为能,又见乎为君之难也。
益曰:「吁,戒哉!
儆戒无虞,罔失法度。
罔游于逸,罔淫于乐。
任贤勿贰,去邪勿疑。
疑谋勿成,百志惟熙,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
无怠无荒,四夷来王。
臣某曰:有忧虞而后戒,舍法度而自任,留心于乐逸,任人以疑贰,忘道以求名,违众以徇己,皆中主之所不为,而益以戒舜,可见古之君臣相戒深切,而益能尽言,舜能善听也。
匹庶不以善斗服邻里,王者不以善战服戎狄。
唯无怠荒,庶政修举,则夷狄自宾。
陶称舜曰:「帝德罔愆,临下以简,御众以宽。
罚弗及嗣,赏延于世。
宥过无大,刑故无小,罪疑唯轻,功疑唯重。
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
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
臣某曰:孔子曰:「宽则得众」。
《易》曰:「乾以易知,坤以简能」。
有以见居上不以宽,则刻急而鲜仁;
临下不以简,则丛脞而害政。
唯好生之德可以服民心,民心服则有耻而从化,自不犯于有司矣。
舜曰:「咨禹!
唯时有苗弗率,汝徂征」。
禹乃会群后,誓于师曰:「济济有众,咸听朕命:蠢兹有苗,昏迷不恭,侮慢自贤,反道败德。
君子在野,小人在位。
民弃不保,天降之咎。
肆予以尔众士,奉辞罚罪。
尔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勋」。
三旬,苗民逆命。
益赞于禹曰:「惟德动天,无远弗届。
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
帝初于历山,往于田,日号泣于旻天。
于父母,负罪引慝,祗载见瞽瞍夔夔斋慄,瞽亦允若
至诚感神,矧兹有苗
禹拜昌言曰:「俞班师振旅」。
帝乃诞敷文德,舞干羽于两阶。
七旬,有苗格。
臣某言:禹受舜命,徂征有苗,闻益之言,遂拜而班师。
信乎能取善,而不以己智自任矣。
舞干两阶,而有苗遂格,信乎文教之可以服远,至诚之可以感物矣。
后之人君有兴甲兵,危士民,与异类争一旦之命,使生灵肝脑涂地,而欲安民阜俗,不亦远哉!
寿量禅院十方住持记熙宁七年 北宋 · 侯溥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三八、《成都文类》卷三八
永平初,佛氏之书甫入于汉,虽四十二章,而性、相二宗参然已具。
其曰:心不系道,亦不结业,无念无作,非修非證,不历诸位而自崇最,名之为道。
此佛之所以言性而后世指而谓之禅者也。
盖尝推二宗之说,以谓犹儒氏之四科。
颜子请事,非礼勿言,得不长于言语乎?
用之则行,得不长于政事乎?
好学不二过,得不长于文学乎?
圣人独以德行目之,何也?
从其大者焉尔。
禅之为禅,妙湛圆通而莫之阂,此其本也。
今夫衫乾陁而名长老者,视肉不食,得不食,昳午不食,此其与戒律之士何以异哉?
其独得名禅者,是犹德行之科,足以兼三长乎。
始,四十二章之文虽有性说,而学者溺于浅近,以教自缠,不知己之无垢,乃外求清净;
不知佛之在我,乃从事土木。
大通人曰达磨,为法隐痛,聿来兹土,始于一花,而枝传叶布,乃浃天下。
在王蜀时,有若洪杲禅师,至自青州,栖于东禅。
方是时,二众错居,蜀主仰师重德,以一宫奚曰道真、道粉为之侍使。
后有娼道玉闻师说法,言下有得,遂祝发事师。
玉,府娼之尤者。
物论填然,朋詈族噱。
蜀主震怒,命鞫之。
知师纯固精确,愈深器之。
师因以所栖畀贯休,而卜宅于府郊之东南普通山,距府十数里,诛茅夷林,上下栋宇。
玉留于城市,今俗所谓大胡坊青州尼院,则其居也。
人号鹡鸰为连点七,华阳隐士田逍遥访师于山而见之,问师曰:「如何是连点七」?
师曰:「屈指数不及,地上无踪迹」。
此《景德传灯录》之所遗者。
自本朝太平兴国六年,有澄广者由邛之大邑演法于此,而昭善者继之。
自时厥后,师徒代袭,法亦罔克传。
前此,院僧仁鉴、守坚者自列于府,愿延道行耆老,阐扬宗风,追复青州之前躅。
知府大资政南阳公是之,命有司精择其人,而以无为山长老惟迪充选。
平生布衣蔬食,怡怡如也。
法传云门,启道明切,尝答问佛者曰:「日出方东卯」,再乞指道。
师曰:「三日后看」。
又僧问:「诸佛未出世时如何」?
师曰:「富嫌千口少」。
「出世后如何」?
师曰:「贫恨一身多」。
南阳公尝作《宾主语》,师亦继焉曰:「宾中宾,日月无故新。
中主,杖长三尺五。
主中宾,问答是何人。
中主,正眼谁敢觑」?
其语大略如此。
其迹可异者,凡三居名山而三绍真身。
始居马溪,则有水观和尚
次居无为,则有宽惠和尚
今兹普通,则有青州和尚,皆结膝趺坐,仪相庄重,岂人事之适然乎?
之来也,成都之人激跃感劝,皆曰南阳公青州镇全蜀,而青州之法绍兴,其缘会乎此,又尤异于迪之三绍乎其真身也。
议者以为普通复青州之高风,而革其代袭,自今日始,不可以不记,故为书之。
熙宁七年记。
易六日七分 宋 · 金君卿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六、《永乐大典》卷二○六四八
《乾》《坤》二卦,天地阖辟,阴阳终始于其间,故曰:「《乾》《坤》,其《易》之门也」。
阳不得阴之助,不能任以生物;
阴不得阳之助,不能任以成物。
《乾》《坤》二卦,六阴六阳,天地盈虚消长之道,配于四时十二月,周而复始。
若夫《坤》之纯阴用事,十月之卦也。
上六阴极而阳复,故《乾》之初九,来居坤之初位,是为《复》䷗,此乾之一阳用事,十一月卦也。
以至于《乾》之九二,来居坤之二位,是为《临》䷒,此乾之二阳用事,十二月卦也。
又《乾》之九三,来居坤之三位,是为《泰》䷊,此乾之三阳用事,正月卦也。
又《乾》之九四,来居坤之四位,是为《大壮》䷡,此乾之四阳用事,二月卦也。
又《乾》之九五,来居坤之五位,是为《复》䷪,此乾之五阳用事,三月卦也。
及夫《乾》之上九,来居坤之上位,而《夬》之上六,一阴为五阳决去,故六位纯阳复居于《乾》䷀。
此乾之纯阳用事,四月卦也。
《乾》之上九亢极矣,阳极则阴生,故《坤》之初六,来居乾之初位,是为《姤》䷫,此乾之一阴用事,五月卦也。
以至于《坤》之六二,来居乾之二位,是为《复》䷠,此坤之二阴用事,六月卦也。
又《坤》之六三来居乾之三位,是为《否》䷋,此坤之下体三阴用事,七月卦也。
又《坤》之六四,来居乾之四位,是为《观》䷓,此坤之四阴用事,八月卦也。
《坤》之六五,来居乾之五位,是为《剥》䷖,此坤之五阴用事,九月卦也。
《坤》之上六,来居剥之上位,是一阳剥落也,故六位纯阴,复居于《坤》䷁,《坤》之上六用事者,十月卦也。
阴极则阳来,故复归于《乾》。
观《乾》《坤》六爻之动,则十二月阴阳代谢之功毕矣。
《复》一阳生,故曰七日来复,天行也,利有攸往,刚长也。
《临》二阳生,故曰刚浸而长也。
《姤》一阴生,故曰柔遇刚也。
一阴之来,小人之道亨,故变《复》而为《姤》。
《遁》二阴生,故曰浸而长也。
二阴之长,君子之道消,故变《临》而为《姤》。
《夬》五阳并进,上一阴将陨,众阳之盛,君子之道亨。
以刚夬柔,故变《剥》而云《夬》。
夬,决也。
刚决柔也,利有攸往,刚长乃终也。
《剥》五阴并进,上一阳将落,而众阴之盛,小人之道亨。
然柔不能以决刚,而刚自陨,故变《夬》为《剥》。
《易》曰:「剥,剥也。
柔变刚也,不利有攸往,小人长也」。
观夫阴阳相生,刚柔迭用,四时之所变化,万物之所终始,莫不备于斯矣。
《复》卦云:「七日来复」。
或者谓:「日当为月」。
言自五月阳剥而阴长,以至于十一月一阳生是七月来复也明矣。
辅嗣但云:「来复者七日」。
诸儒妄为异端,引《易》六日七分之说。
六日七分之说,以谓一日八十分,一卦之内,六爻主六日而足,馀七分耳。
即当概举六日而言之,不当云七日也。
又况六十四卦,以每卦管六日,即当有三百八十四日。
又每卦益之以七分,计有四百四十八分,得五日馀四十八分,总其数,当有三百八十九日,馀四十八分,则当期之数缪矣。
说者无所依按,故妄《震》《离》《兑》《坎》为四方之卦,独不系于日。
又妄云《震》《离》《兑》《坎》,二至二分用事之日,既云用事之日,岂得不系于日?
且《乾》《坤》于八卦为父母,为天地万物之祖,何为亦只主六日七分之数?
如是,则一岁四时之中,《乾》《坤》所主者,十二日一十四分尔。
《乾》《坤》二卦之用,于天地四时之功,何其小也?
孔颖达云:「《剥》卦阳气之尽在于九月之末,十月当乾坤用事。
《坤》卦有六七分,《坤》卦之尽,则《复》卦阳来,是从《剥》至阳《复》。
隔《坤》之一卦,六日七分,举成数言之,故辅嗣七日也」。
颖达所论,何不思之甚也!
夫自五月《坤》之初六一阴用事,至于十月《坤》之上六纯阴用事,是《坤》之六爻于一岁中主六月矣。
设只以十月纯阴用事言之,则一月三十日,又岂可云「七日而复也」?
设以六日七分之说为然,既云一卦主六日七分,则十月一月已隔五卦,非只《坤》之一卦明矣。
如以日推之,即《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当期之日。
则是三百六十日,《乾》《坤》二卦之策已备矣。
卦主六日七分者,汉之《易》家皆无此说。
惟京生分六十四卦,更直日用事,以候风雨寒温,言灾变之术,固已妄矣,非圣人设卦垂教之本意也。
扬州1077年 北宋 · 王观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七七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
扬州古都会也,枕江臂淮,与益部号为天下繁盛,故有唐以来节镇,首称扬、益焉。
今夫废兴之迹与土风人物、贡赋井邑之纤悉,详见于传记,可得而考,因摭类次第而赋之。
辞曰:
天鬻先生,溺意艺文,绵日穷年。
柅踸踔之短步,郁遐情而不宣。
江淮之去来,间走陆而航川
徒踆踆而奚补,寄赧色于颓颜。
睇故国之荒芜,尚气象之巑岏,思抽毫而吊叹,伤日月之徂迁。
环中丈人推手而前,曰:「子非无文,何为啬辞华于一言」?
先生答曰:「去来于兹,十历春秋,或行役之不遑,或疹疾之相婴,有所不暇」。
丈人曰:「子今请邑此邦,古今之废兴,人物之贤愚,封域之遐迩,土风之纤微,贡赋之所出,心详目熟,益已周矣。
请子赋之,吾将观焉」。
先生因驱拨冗猥,涤虑操觚,放肆厥辞:呜呼吁歔!
策駏驉以出游兮,欸近郊而惊春。
芳华冉冉以摧谢兮,俄汎然而点尘。
税倦鞅于危冈兮,俯楼栏而栖神。
哀衰残之戟目兮,发古意之酸辛。
搜传记之浩穰兮,契口耳之传闻。
稽质乎地志兮,参验乎乾文。
牵牛婺女,流为扬州
南蹑乎钜海之浒,北压乎长淮之流。
包有吴、越,首建楚周。
保章辨之以星土之数,职方分之以畜产之由。
兹惟陶唐,置牧十二,扬居其中,世济以治。
因商袭,九州以异,惟周封建,各正其地。
季末解纽,侯国争利,犬羊用人,孰作藩卫?
嬴秦咄嗟,奄有神器,煨烬坟籍,变乱古制。
罢侯为守,郡县始置,味形势之孤弱,薄恩亲于子弟。
下更晋、汉,南北分裂,隋继以兴,复灭,天下始一,冠屦有别,易州而郡,法制未绝。
增置太守,统以司隶
唐开府,刺史分莅。
此牧守郡国,先后变更而相异也。
环中丈人复曰:「兹述其概,请道其详」。
先生曰然,执笔而前:惟扬之先,在周属吴,鲁哀之年,城兹邗沟,远通江淮,见于《春秋》。
后越灭吴,角为寇雠。
强楚东侵,广地自谋,抵于泗上,雄视诸侯。
楚复奄灭,是为广陵
始皇之蜂豺,揽天下而吞并。
略长世之远谋,出须臾之经营。
郡始属于九江本立异于虚名。
项籍之奸雄,置秦鹿兮相兵。
王英布而开国,俄刘邦之勃兴,草前人之故号,易淮南之新称。
江都兮创更,或广陵兮相仍。
皇子启封,复沛侯之继承。
彼得失之奚计,间叛逆之为明。
汉公之逡巡,亦异号于江平
三国之纷纭,作重镇于魏邦,强干弱枝,倚贤进良。
文帝之黄初,幸故城兮临江,奋山川之戎旅,蓊烟霭之麾幢。
志南渡兮已必,卒冰舟兮莫航。
目波涛兮稽天,夺神明兮叹伤。
实皇天之限隔,岂人力之能障?
浪赋诗于鞍马,因纵美于汤汤。
曰魏与吴,名号相因,统县有八,属徐而纷。
繄晋末之驱驰,控三齐之要津。
逮宋有邦,州镇是隆,择刺史以惟人,俾抚柔于土风。
讲盛事于严秋之朝,观钜涛于海陵之东,俯江湄之壮阔,瞰京口之穹崇。
历陈、梁、齐之累朝,卒更革离合之不同。
陈留而分郡,一东广启封,复吴州而异称,示屏卫于其中。
总管以名府,顾旧名而是从。
炀帝之篡图,诏修饰于离宫。
会殿脚兮挥楫,扬锦帆兮翳空。
决东幸而建都,引千艘兮戏龙。
戮忠臣而杜口,括寡妇以从戎。
献无尾之羔兮绝继,作遭之语兮凶终。
鹊集黼帐,血腥剑锋。
彻床箦以窆藏,痛精诚之奚依。
雷塘之漫漫,仰枫林之巍巍。
本驰情于一快,反植祸于当时。
陈棱兮留镇,拥大军兮北归。
眷天意之昌唐,卒虬髭之见几,叱咤喑呜,作兴帝基。
承江淮之归命,更南兖以临之,外增置于行台,内维持于本枝。
武德而还,县县辑熙,或邗或扬,升号都督
贞观之间,十道分牧。
景云开元,增废遄速。
采访处置,道路击毂。
绵延永泰之末,创新节度之目,敕亲王领使,庆皇宗之敦睦。
副以长史,权任戒独,跨豪华于天下,骈十里兮云屋。
此州之因革,名号之大较也。
扰扰后先,兴亡可录。
吴王濞之不臣,非子建之就戮,淮南安之自杀而始恶彗星,厉王长之忧死而民歌「舂」。
非贪地以害公,卒三分而承续。
纪陟之譬护寒也,知险要之必争;
诸葛之诛乐琳也,表诬辞而自赎。
钦之叛也,因曲赦以示恩;
曹丕之走也,骇疑城之在目。
沈庆之设强弩于高台兮,谨乎备禦
吴孙权置烽火于孤山兮,验夫神速。
蒋济讽三州之论,袁术哀冯氏之辱。
季子通之暂据,杜伏威之驱逐。
彼公祏之何知,运螳臂而相触。
力未加而已喘,息未伸而已促。
委雉堞于荆榛,痛黔黎之鱼肉。
徐敬业之传檄兮,武后临朝而嘅叹;
田神功之提兵兮,刘展就擒而颠覆。
阴奏伯和之罪兮,少游之凶狡;
外匮南方之力兮,李锜之贪黩。
唐控失御,昭皇蒙尘。
属朱梁之侮国,复巢兵之不臣,沸淮海之狂波,涨寰宇之妖氛。
迨吴僭王,杨氏始振,行密亟亡,渭溥称尊。
兵弱地狭,器卑识昏。
亦犹指尾闾而潴去水,即虎穴而寄蒸豚,未有不亡者也。
夫然,迭守迭攻,代亡代存。
东都之启国,倏大齐之自君,始焉惧神谋之或泄,默然画炉灰而诳人。
咄嗟高骈,跳吠狺狺,叱海岳以倒立,嘘风云兮昼昏,忽埋金之行压,终故毡兮裹身。
吕用之之狂妖,毕师铎之并吞。
孙儒厉言于庸贼,秦彦仗剑于辕门。
时雨降矣,虽灌溉兮何益;
太阳升矣,顾小星兮徒云。
德兴周,淮南克复,扑燎原之凶燄,起摧风之腐木。
赫赫然我太祖之兴也,不取一毫,不折一镞。
何重进之跳梁,逆神锋而自衄,按九天之成法,断巨鳌之左足。
捧祥日以出海,乘鸣鸡而御箓。
民适父母,天荐福禄。
冠带百蛮兮,蠢然集慕膻之众蚁;
束帛万国兮,浩然收朝宗之百谷。
土归民耕,野无鬼哭,括有幅员,悉吾臣仆。
销藩镇之僭谋,亶皇明而外烛,敕示守臣,语吾约束。
扫战争之故地,变歌谣之善俗。
此州之圣愚,兴亡之明戒也。
长冈嶾嶙,西驰东走。
凛剑外之危势,吞淮天之远岫,带楚水之萦盘,瞰吴林之怪秀。
巨鱼乘波,偃然出壑;
长蛇吸烟,翘然引首。
高焉上摘于星辰,广焉环迷于宇宙。
四帐无所兮,失迷藏之楼;
万点犹明兮,馀放萤之囿。
乏击毬之壮女,悲丧马之龙厩。
帝子去久兮,空《文选》之楼
雨藓朝生兮,侵蜀泉之甃。
风飘飘兮,引竹西之歌吹;
雨纤纤兮,发贡芽之香茂。
塔西灵兮轧空,池九曲兮分溜。
杜子美思东流而乘兴朱长文西山而怀旧。
风亭月观,琴室吹台,屹万岁之雕华,对钟山之崔嵬。
待玉钩之初月,销丹楹于大雷。
走十宫之狐狸,鞠三陵之草莱。
魏水军兮,穿巨池而分浦;
隋酺戏兮,揭羽葆而横街。
仙臼尚存兮,混草莽之墟;
胥骸未朽兮,感金玉之精。
植桧荒谢公之宅,掬泪传秋浦之情。
筮山火以疑寺名之妖祥,惊梦寐以登峻台之峥嵘。
望舆浦兮,表瑞始乎范邈;
峙危城兮,施筑本乎张婴。
孙郎作涂塘而淹北道,齐高分巨水而遏艾陵。
此州之城邑、山川、楼观之所在也。
所以庾阐纵丽言于禦寇,鲍昭摅雅思于《芜城》。
因献赋以赐钱兮,酬王正之才;
闻宫声而疑变兮,见令言之明。
客谢井兮,起卢仝之意;
表荐士兮,示萧遥之能。
张祐著浪游之迹,杜牧悲薄幸之名。
箴告执筹兮,扬子云之慵慨;
诗吊故宫兮,李义山之纵横。
访木兰兮,伟王相国之贵;
渡金汤兮,陋章孝标之轻。
子瑱据城而生叛逆之志,嵇康鼓琴而识祸乱之萌。
骑鹤诮昔人之妄,露筋哀正女之诚。
大中纪年兮,获官河之圣米;
韦生避地兮,悲水调之遗声。
此州之古今贤哲之所褒称而悲叹也。
扬扬水波,人实躁劲。
或土多筱簜之本,或地宜杨柳之性,厥田惟下,天草惟盛。
利焉金锡之为美,民焉男女之为正。
甓社之湖兮,夜骇乎明珠之光怪;
扬子之心兮,朝出乎宝鉴之精莹。
袍美蕃客,布出鲛人。
半臂美锦,土縠花纹。
乌节早香,蛇粟连根。
蒟蒻竹笋,芦芽水芹,海榴石楠,
菰粉白芷,柘葛姜,芡角翻刺,蒲剑飞铓。
鹑鸭鹳雉,狐貉兔獐,野不利谷,畜不宜羊。
鳜鰋鲀鳅,鲥鳣鲤鲿,龟鳖鼋蜃,蟹蛤鳊鲂,螺蚌蛏蛎,犷壳坚刚。
五都百郡,千豪万商,趋床头之冗会,定万货之低昂。
天长甘泉,莲塘石梁,积冬雪之绥绥,乘春霖之浪浪。
泥冰土陷,轮摧马伤,张氏记明于役行,李巡注释于轻扬。
采得宝之歌兮,韦坚进官于常侍
兴北埭之役兮,谢安获美于甘棠。
奇乎哉!
琼花吐英,芍药矜芳,媚灵宇以敷秀,覆修亭而舞香。
其洁也御绿云之玉妃,其美也奔素月之仙妆,其色也照时之藻景,其馨也破真室之罂香。
友姚黄于西洛,奴玉蕊唐昌
至于杂乐奇戏,歌童舞倡,结豆蔻之春梢,漾珠帘之密光。
九桥连居,善和名坊。
杨柳发孙生之句,牡丹为李氏之光。
姓系之出,其源章章:刘马郑盛,韩林车张,戴高槐游,萧王
此风俗、物产、氏族之所出也。
两京而降,五代以还,人物之详,善恶可观。
微至于栖岩遁谷之士,下至于羁臣寡妇之贤。
董子谏易王之骄志,何武戴圣之微愆。
吏民刻石,颂马棱怀德
祠祀祈福,祝张纲而致虔。
赵苞成三年之政,徐璆谢上公之官。
刘馥先一时之备,出苫蓑而覆垒;
陈登当东方之事,合部众以安边。
事大见委兮,责温恢之效;
以函致问兮,尊刘晔之言。
政治尤异,三府荐臧旻之绩;
镇抚安静,郭谋言满宠之德。
张玄不逮子纲而雅有高行,张辽至自海陵而今犹血食。
笮融利财奉佛,而忘督运之急;
孙景委郡东归,而得见几之力。
陈瑀惧袁术兵,周瑜识蒋干之说客。
陆伯言之先几而知杨竺之终败,糜子仲之倾财而资先主之军食。
器中鬻茗,而老姥不闻于增减;
帷下燕客,而桓温耻崇于雕饰。
刘颂博识而见称时人,盛彦异才而不应召辟。
华谭好学而取贵乎乡里,惠休复姓而晚阶乎仕籍。
开南门而必王兮,恭陵胡为乎反祸?
实根本之所寄兮,刘氏于焉而深惜。
荀伯玉梦稚儿之语,吕僧珍遇相师之识。
白虹贯城,而义庆以之恳还;
十年养士,而李崇以之破敌。
老能驰射者,傅永之好勇;
畏如神明者,萧景之举职。
方隋之时,赵才裴矩之从幸,其止辇抗辞,毅然而不佞,志一朝兮已决,言百车兮孰听?
指血染鞅兮,徒为乎宫女之留;
舆服羽仪兮,徒为乎何稠之定。
李袭誉非特筑句城以兴利也,复聚书而训子;
王志愔岂惟破凶滑以示信也,先保民而为政。
吉甫寿州也,求行乎招怀之策;
德誉惜丁黄也,力沮乎智兴之令。
参佐不用,明李鄘之失;
郡人纪德,见姚崇之正。
倪若水因班公而有登仙之慕,陆鸿渐季卿而别中𤃩之性。
南柯骇淳于之梦,沙堤发李嵘之咏。
臧珍对世宗,言卑湿之状;
田頵谏杨氏,喻狂猛之心。
贾崇失律,惧元宗而受责;
冯谧削发,遇周师而见擒。
环中丈人曰:「子之博闻,吾已详知。
子之凭高睨下,或得于古,或得于今,人之所不得见而知者,试为陈之」。
先生怡然,布席揖座,觞三行而已醺,徐为丈人言之:引目迢迢,邈不知其所极也;
抚心迥迥,恨不知其所至也。
倏隆倏平,缺绝颓危,势相睽而不属者,此前日之废城遗堞也。
斜分直出,东西左右,而名不质其孰谓者,此前日之市朝街陌之故处也。
残刻断础,烧昏草没,而牛羊牧放之所凭陵而上下者,此前王之离宫别殿也。
累然而峙,谺然而空,穴狐鼠、宅虺蜴,弃于人迹所不及者,此前贤昔帝之坏陵废冢也。
前日之绮罗鼓吹之坊,今日之芸童樵叟之歌场蔬圃也。
前日官寺,法度之所出,而今日之浴牛饮马之断沟荒堑也。
齐绿高阴,局分而井列者,此茭麻桑柘高下之畦陇也。
似出而没,若来而去,非图绘笔墨之所可形容而尽者,此荒烟野雾朝暮之气候也。
茂林阴阴,挂晴日也;
白鹭翩翩,戏平池也;
远水沄沄,漾舟船也;
群山亭亭,带长江也。
疏花缀草,夭夭灼灼,䜣春情也;
修篁舞烟,曳曳徐徐,萦客愁也。
怒蛙沸雨,怪禽嘲暮。
行商去贾,千蹄万樯,南浮而北走者,不能谁何其一二也。
是以思纷然而荡越,敛而不能相合;
言屑然而躁冗,就而不能少功。
夫然,景物之夥,不为丈人道也,敢肆其所可道者,丈人姑听之!
因屏息整衣,受揖而立,端以俟命。
皇乎哉!
太祖之有天下也,进贤黜愚,定羌服胡。
分茅裂土,而启十友之封;
衔璧舆榇,而赦诸王之诛。
万里一统,车书
粤兹维扬,古曰名都,屏捍京师,世倚贤儒。
唐季彫微,群雄角趋,寄人命于戈铤,委城雉于榛芜。
诛杀蹂躏,掊削驱呼,政察察而不纲,下嗷嗷而无馀。
一祖经营,四圣扶持,逮皇上之兴也,天覆地容,风养雨濡。
振历世之衰残,造太平于须臾,四海九州,称唐颂虞。
士乐胶庠,商通有无,工事于器,民安厥居,老舞少歌,其气于于。
实惟神州,东南奥区,并邑治以简役,废军垒以宽租。
江浙瓯闽,交广湘湖,摩毂衔尾,骈走津途。
盖鉴前季之兴亡,建永世之规模。
谷之千仓,宿骁雄之万夫,择将臣以严训御之法制,尊牧守以绝鹰虎之侵渔。
淬兰锜之戎械,增坚金之外郛;
崇中国之藩垣,销奸人之觊觎。
言未及既,环中丈人委杖出席,拊髀爵跃,失气出舌,乃曰:「赋者古诗之流,古人所以通讽谏也。
先生之言,磊落峥嵘,岂特详一州之事,举而措之,足以弥缝帝衮,龟鉴当时」。
天鬻先生跼蹐战汗,恍不知其所知。
百拜以谢,定色悉记,将以俟采诗者也(《扬州赋》,嘉靖乙巳仪真张矩刊本。又见《历代赋汇补遗》卷六,嘉庆《重修扬州府志》卷六三,光绪甘泉县志》卷二〇。)
送杨缜供备还京 北宋 · 郭祥正
 押词韵第四部
伯玉弘农(原作侯,据道光本改),轩轩真丈夫。
首虽峨武弁,满腹藏诗书。
三年监郡兵,一日云解符。
考之闾井言,公廉卒如初。
未尝害一物,纵舍乃有馀。
我方卧空屋,袒(原作坦,据道光本改)跣与世疏。
感君数相过,晨坐定及晡。
新诗并美酒,问遗无时无。
老境重可惜,远别复何如。
羡君五福全,客官奚拘拘。
子孙俱禄仕,京城富园闾。
精神趁强健,优游早悬车。
祝君可以归,为君吟归欤。
论秦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一、《苏文忠公全集》卷五、《历代名贤确论》卷三二、《少微通鉴节要》卷三、《文编》卷二八、《经世八编》卷三七、《学海道君部》卷一二九
秦始皇十八年,取韩。
二十二年,取魏。
二十五年,取赵,取楚。
二十六年,取燕,取齐,初并天下。
苏子曰:秦并天下,非有道也,特巧耳,非幸也。
然吾以谓巧于取齐,而拙于取楚,其不败于楚者幸也。
呜呼,秦之巧,亦创于智伯而已。
魏、韩肘足接而智伯死。
秦知创智伯,而诸侯终不知师魏、韩。
秦并天下,不亦宜乎!
齐湣主死,法章立,君王后佐之,秦犹伐齐也。
法章死,王建立六年而秦攻赵,齐、楚救之,赵乏食,请粟于齐,而齐不予,秦遂围邯郸,几亡赵,赵虽未亡,而齐之亡形成矣,秦人知之,故不加兵于齐者四十馀年。
夫以法章之才而秦伐之,建之不才而秦不伐,何也?
太史公曰:「君王后事秦谨,故不被兵」。
夫秦欲并天下耳,岂以谨故置齐也哉?
吾故曰「巧于取齐」者,所以大慰齐之心,而解三晋之交也。
齐、秦不两立,秦未尝须臾忘齐也,而四十馀年不加兵者,岂其情乎!
齐人不悟而与秦合,故秦得以其间取三晋。
三晋亡,齐盖岌岌矣。
方是时,犹有楚与燕也。
三国合,犹能以拒秦。
秦大出兵伐楚,伐燕,而齐不救,故二国亡,而齐亦虏。
不阅岁,如晋取虞、虢也,可不谓巧乎?
二国既灭,齐乃发兵守西界,不通秦使。
呜呼,亦晚矣。
秦初遣李信以二十万人取楚,不克,乃使王剪以六十万攻之,盖空国而战也。
使齐有中主具臣,知亡之无日,而扫境以伐秦。
以久安之齐,而入厌兵空虚之秦,覆秦如反掌也。
吾故曰「拙于取楚」。
然则奈何?
曰:古之取国者必有数。
如取龆齿也,必以渐,故齿脱而儿不知。
今秦易楚,以为是龆齿也可拔,遂抉其口,一拔而取之,儿必伤,吾指必啮。
故秦之不亡,幸也,非数也。
吴为三军,迭出以肄楚,三年而入郢。
晋之平吴,隋之平陈,皆以是物也。
苻坚不然。
使知出此,以百倍之众,为迭出之计,虽不能支,而况谢玄、牢之之流乎!
吾以是知二秦之一律也。
始皇幸胜而不幸耳。
周恭先周孚先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三、《苏文忠公全集》卷六、《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二八
周之将兴,必有继天之王,建都邑,立藩辅,以定天命而宅民心,为子孙之师。
亦必有命世之臣,考礼乐,修法令,以定国是而正风俗,为卿大夫之宗。
然后可以世世垂拱仰成,虽有中主弱辅,而不至于乱。
故曰:「孺子来相宅,其大惇典商献民,乱为四方新辟,作周恭先」。
「予旦以多才,越御事,笃前人成烈,答其师,作周孚先」。
国之所恃者,法与人也。
《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
周公以谓惇典而用贤,可以定国,后之言恭者必稽焉。
傅说有言:「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攸闻」。
今不师古,后不师今。
周公以谓我当与卿大夫士笃前人成烈,以答众心,则后之言信者必师焉。
夫以成王之贤,周公之圣,其所以为后世先者,不过于恭与信而已。
《诗》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
温恭朝夕,执事有恪」。
闵马父曰:「古之称恭者,曰自古,曰在昔,曰先民,其严如是」。
愚以是知恭之大者,盖尧之允恭孔子之温恭,非独恭世子之恭、楚共王之恭也。
成王以是为后世先也,不亦宜乎。
「大有上吉。
履信思乎顺。
又以尚贤也,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又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信之为德也,重于兵而急于食,周公以是为后世先也,不亦宜乎!
书外曾祖程公逸事1095年3月9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七一、《苏文忠公全集》卷六六、《游宦纪闻》卷五、《古今事文类聚》后集卷一○、《山堂肆考》卷九九、《方舆胜览》卷五三、《文章辨体汇选》卷六三五、《八代文钞》第二八册 创作地点:广东省惠州市
公讳仁霸,眉山人
以仁厚信于乡里。
蜀平,中朝士大夫惮远宦,官阙,选土人有行义者摄。
公摄录参军
眉山有得盗芦菔根者,实窃,而所持刃误中主人。
尉幸赏,以劫闻。
狱掾受赇,掠成之。
守将虑囚,囚坐庑下泣涕,衣尽湿。
公适过之,知其冤,咋谓盗曰:「汝冤,盍自言,吾为汝直之」。
盗果称冤,移狱。
公既直其事,而尉掾争不已,复移狱。
竟杀盗。
公坐訹囚罢归。
不及月,尉、掾皆暴卒。
后三十馀年,公昼日见盗拜庭下,曰:「尉、掾未伏,待公而决。
前此地府欲召公暂对,我扣头争之,曰:『不可以我故惊公』。
是以至今。
公寿尽今日,我为公荷担而往。
暂对,即生人天,子孙寿禄,朱紫满门矣」。
公具以语家人,沐浴衣冠就寝而卒。
轼幼时闻此语。
已而外祖父寿九十。
舅氏始贵显,寿八十五。
曾孙皆仕有声,同时为监司者三人。
玄孙宦学益盛。
尉、掾之子孙微矣。
或谓盗德公之深,不忍烦公,暂对可也,而狱久不决,岂主者亦因以苦尉、掾也欤?
绍圣二年三月九日,轼在惠州,读陶潜所作外祖《孟嘉传》,云:「凯风寒泉之思,实钟厥心」。
意悽然悲之。
乃记公之逸事以遗程氏,庶几渊明之心也。
是岁九月二十七日惠州星华馆思无邪斋书。
表忠观碑1077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九三、《苏文忠公全集》卷一七、《皇朝文鉴》卷七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二六、《观澜文集》丙集卷一二、《黄氏日钞》卷六二、《桯史》卷二、《崇古文诀》卷二四、《文章轨范》卷七、《文章正宗》续集卷一五、《咸淳临安志》卷七五、《古今事文类聚》续集卷七、遗集卷八、《文章类选》卷二九、《文编》卷五九、《文章辨体汇选》卷六五六、《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三九、《名世文宗》卷二八、《古文奇赏》卷二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二一○、《八代文钞》第二九册、《西湖游览志》卷六、万历《杭州府志》卷四七、大玉烟堂帖、《钱氏家书》卷五、康熙《钱塘县志》卷一三、雍正《浙江通志》卷二一七、《金石粹编》卷一三七 创作地点:江苏省徐州市
熙宁十年十月戊子资政殿大学士右谏议大夫杭州军州事臣抃言:「故吴越国王钱氏坟庙及其父祖妃夫人子孙之坟,在钱塘者二十有六,在临安者十有一,皆芜废不治,父老过之,有流涕者。
谨按故武肃王镠,始以乡兵破走黄巢,名闻江淮
复以八都兵讨刘汉宏,并越州,以奉董昌,而自居于杭。
以越叛,则诛而并越,尽有浙东西之地。
传其子文穆王元瓘
至其孙忠献王,遂破李景兵,取福州
而仁佐之弟忠懿王俶,又大出兵攻,以迎周世宗之师。
其后卒以国入觐。
三世四王,与五代相终始。
天下大乱,豪杰蜂起,方是时,以数州之地盗名字者,不可胜数。
既覆其族,延及于无辜之民,罔有孑遗。
吴越地方千里,带甲十万,铸山煮海象犀珠玉之富,甲于天下,然终不失臣节,贡献相望于道。
是以其民至于老死不识兵革,四时嬉游歌鼓之声相闻,至于今不废,其有德于斯民甚厚。
皇宋受命,四方僭乱以次削平。
江南负其崄远,兵至城下,力屈势穷,然后束手
河东刘氏,百战守死以抗王师,积骸为城,酾血为池,竭天下之力,仅乃克之。
吴越不待告命,封府库,籍郡县,请吏于朝。
视去其国,如去传舍,其有功于朝廷甚大。
窦融河西归汉,光武右扶风脩理其父祖坟茔,祠以太牢。
今钱氏功德,殆过于,而未及百年,坟庙不治,行道伤嗟,甚非所以劝奖忠臣慰答民心之义也。
臣愿以龙山废佛祠曰妙因院者为观,使钱氏之孙为道士曰自然者居之。
凡坟庙之在钱塘者以付自然,其在临安者以付其县之净土寺僧曰道微,岁各度其徒一人,使世掌之。
籍其地之所入,以时脩其祠宇,封殖其草木,有不治者,县令丞察之,甚者易其人,庶几永终不坠,以称朝廷待钱氏之意。
臣抃昧死以闻」。
制曰:「可。
其妙因院改赐名曰表忠观」。
铭曰:
天目之山,苕水出焉。
龙飞凤舞,萃于临安
笃生异人,绝类离群
奋挺大呼,从者如云。
仰天誓江,月星晦蒙
强弩射潮,江海为东。
杀宏诛昌,奄有吴越
金券玉册,虎符龙节
大城其居,包络山川。
左江右湖,控引岛蛮。
岁时归休,以燕父老。
晔如神人,玉带毬马
四十一年,寅畏小心。
厥篚相望,大贝南金。
五朝昏乱,罔堪托国。
三王相承,以待有德。
既获所归,弗谋弗咨。
先王之志,我维行之。
天胙忠孝,世有爵邑。
允文允武,子孙千亿。
帝谓守臣,治其祠坟。
毋俾樵牧,愧其后昆。
龙山之阳,岿焉新宫。
匪私于钱,唯以劝忠。
非忠无君,非孝无亲。
凡百有位,视此刻文。
龙图阁学士滕公墓志铭(代张文定公作)1092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九六、《苏文忠公全集》卷一五、《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二三、《文章正宗》续集卷九、《吴都文粹》续集卷三八、《三续古文奇赏》卷二四、《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二二六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
神宗英文武圣孝皇帝临海内,厉精为治,旁求天下,以出异人,得英伟大度之士。
滕公元发始见知于英祖,而未及用,书其姓名藏于禁中,帝以是知之。
既见公,姿度雄爽,问天下所以治乱。
不思而对曰:「治乱之道,如黑白东西,所以变色易位者,朋党乱之也」。
曰:「卿知君子小人之党乎」?
公曰:「君子无党。
譬之草木,绸缪相附者必蔓草,非也。
朝廷无朋党,虽中主可以济,不然,虽上圣不治」。
帝太息曰:「天下名言也」。
遂以右正言知制诰谏院开封府,拜御史中丞翰林学士,且大用矣。
而公性疏达不疑,在帝前论事,如家人父子,言无文饰,洞见肝鬲。
帝知其诚尽,事无钜细,人无亲疏,辄以问公。
或中夜降手诏,使者旁午,公随事解答,不自嫌外。
执政方立新法,天下汹汹,恐公有言而帝信之,故相与造事谤公。
帝虽不疑,然亦出公于外。
翰林侍读学士郓州,移定与青,留守南都,徙齐、邓二州,用公之意盖未衰也。
而公之妻党有犯法至大不道者,小人因是出力挤公,必欲杀之。
帝知其无罪,落职,知池州
徙蔡,未行,改安州
既罢,入朝,未对。
而左右不悦者,又中以飞语,复贬筠州
士大夫为公危慄,或以为且有后命。
谈笑自若,曰:「天知吾直,上知吾忠,吾何忧哉」!
乃上书自明,帝览之,释然,即以为湖州
方且复用,而帝升遐。
公读遗诏,僵仆顿绝。
久之乃苏,曰:「已矣,吾无所自尽矣」。
今上即位,徙公为苏、扬二州,除公龙图阁直学士,复以为郓州,徙真定河东
治边凛然,威行西北,号称名将。
宦官为走马者,诬公病不任职,诏徙许州
御史论公守边奇伟之状,且言其不病,诏复留河东,而公已老,盖年七十有一矣。
即力求淮南,上不得已,乃以龙图阁学士、知扬州,未至而薨。
元祐五年十月二十四日也。
方平历事三宗,逮与天圣景祐间贤公卿游。
公虽为晚进,而开济之资,迈往之气,盖有前人风度。
以先帝神武英断,知公如此,而终不大用。
每进,小人辄谗之。
公尝上章自讼,有曰:「乐羊无功,谤书满箧。
即墨何罪,毁言日闻」。
天下闻而悲之。
呜呼,命也夫。
公讳甫,字元发
其后避高鲁王讳,以字为名,而字达道
东阳人也。
滕氏出周文公之子错,封于滕,所谓滕叔绣者。
十一代琮为唐国子司业,令琮生太常博士翼,翼生赠户部侍郎伉,伉生赠礼部侍郎盖,盖生户部侍郎右仆射珦,珦生太中大夫睦州刺史迈,迈生越州观察推官𦂿,𦂿生祠部郎中文规文规生公之曾祖讳仁俊,为温州永嘉
祖讳鉴,不仕。
皇考讳高,赠中大夫
曾祖母、祖母皆范氏,继祖母陈氏。
皇妣王氏,追封太原郡君生公之夕,梦虎行月中而堕其室。
九岁能赋,敏捷过人。
范希文,皇考舅也,见公而奇之,教以为文。
希文苏州,而安定胡先生瑗居于苏,公往从之,门人以千数,第其文,公常为首。
尝举进士,试于庭。
宋子京奇其文,擢为第三人,而以声韵不中法,罢之。
其后八年,复中第第三,授大理评事
通判湖州
孙元规钱塘,一见公曰:「名臣也,后当为贤将」。
授以治剧守边之要。
召试学士院,充集贤校理判吏部南曹,除开封府推官三司盐铁户部判官同修起居注判户部勾院
公在馆阁,未尝就第见执政,故宰相不悦,不迁者十年。
既遇知神宗,为谏官,知无不言。
御史中丞王陶宰相押班为跋扈,上以问公。
公曰:「宰相固有罪,然以为跋扈,则臣为欺天陷人矣」。
开封府
三狱皆满,公视事之日,理出数百人,决遣殆尽,京师翕然称之。
御史中丞
中书密院议边事,多不合。
赵明与西人战,中书赏功,而密院降约束;
郭逵修堡,枢密院方诘之,而中书已下褒诏矣。
公言:「战守大事也,安危所寄,今中书欲战,密院欲守,何以令天下!
愿敕大臣,凡战守除帅,议同而后下」。
上善之。
谏官言宰相不当以其子判鼓院
上曰:「绘不习朝廷事,鼓院传达而已,何与于事」。
公曰:「人有诉宰相者,使其子传达之可乎?
且天下见宰相子在是,岂敢复诉事」?
上悟,为罢之。
种谔擅筑绥州,且与薛向发诸路兵,环、庆、保安皆出剽掠,西人复诱杀将官杨定
公上疏,极言亮祚已纳欸,不当失信,边隙一开,兵连民疲,必为内忧。
京师郡国地震,公三上疏指陈致灾之由。
大臣不悦,出公知秦州
上面谓曰:「秦州非朕意也」。
留不遣。
诏馆伴契丹使。
前此馆伴非其人,使者议神塔子事,往复纷然。
是岁,契丹萧林牙杨兴公来聘,朝廷忧之。
公见兴公,开怀与语,问其家世父祖事,委曲详尽。
兴公惊且喜,不复论去岁事。
将去,与公马上泣别。
林牙兴公曰:「君与滕公善,岂将留此乎」?
上闻之大喜。
因公奏事殿中,叹曰:「朕欲擢卿执政
卿逾月不对,而大臣力荐用唐介矣」。
公曰:「臣恨未有死所报陛下知遇,岂爱官职者」。
唐淑问孙觉言公短,上不信,悉以其言示公,所以慰劳公者甚厚。
公顿首曰:「陛下无所疑,臣无所愧足矣」。
河朔地大震,涌沙出水,坏城池庐舍,命公为安抚使
官吏皆幄寝,居民恐惧,弃家而茇舍。
公独卧屋下,曰:「民恃吾以生,屋摧民死,吾当以身同之」。
民始归,安其室。
乃命葬死者,食饥者,除田税,察惰吏,修堤防,缮甲兵,督盗贼,河朔遂安
使还,大臣将除公并州,上复留公开封府
民有王颍者,为邻妇隐其金,阅数尹不能辨,愤闷至病伛,杖而诉于公。
公呼邻妇,一问得其情,取金还
奋身仰谢,失伛所在,投杖而出,一府大骇。
翰林学士
夏国主秉常被篡,公言:「继迁死时,李氏几不立矣,当时大臣不能分建诸豪,乃以全地王之,至今为患。
今秉常失位,诸将争权,天以此遗陛下。
若再失此时,悔将无及。
请择一贤将,假以重权,使经营分裂之,可不劳而定,百年之计也」。
上奇其策,然不果用。
欲以公为三司使,力辞,已而除公瀛洲安抚使
公入,顿首曰:「臣知事陛下而已,不能事党人,愿陛下少回昔日之眷,无使臣为党人所快,则天下皆知事君为得,而事党人为无益矣」。
上为改容。
公以皇考讳,辞高阳关,乃除郓州
治盗有方,不独用威猛,时有所纵舍,盗为屏息。
定州,许入觐,力言新法之害。
曰:「臣始以意度其不可耳。
今为郡守,亲见其害民者」。
具道所以然之状。
定州,以上巳宴郊外,有报契丹入寇,边民来逃者,将吏大骇,请起治兵。
公笑曰:「非尔所知也」。
益置酒作乐。
遣人谕逃者曰:「吾在此,虏不敢动」。
使各归业。
明日问之,果妄。
诸将以是服公。
韩忠彦使契丹杨兴公迎劳,问公所在,且曰:「滕公可谓开口见心矣」。
忠彦归奏,上喜,进公礼部侍郎,使再任。
诏曰:「宽严有体,边人安焉」。
公因作堂,以「安边」名之。
公去国既久,而心在王室,著书五篇,一曰尊主势,二曰本圣心,三曰校人品,四曰破朋党,五曰赞治道,上之。
其略曰:「陛下圣神文武,自足以斡运六合,譬之青天白日,不必点缀,自然清明」。
识者韪其言。
天下大旱,诏求直言。
公上疏曰:「新法害民者,陛下既知之矣,但下一手诏,应熙宁二年以来所行新法,有不便者悉罢,则民气和而天意解矣」。
富彦国之守青州也,尝置教阅马步军九指挥彦国既去,军稍缺不补。
公至青,复完之,至溢额数千。
其后朝廷屡发诸路兵,或丧失不还,惟青州兵至今为盛。
其谪守池、安,皆以静治闻,饮酒赋诗,未尝有迁谪意。
侍郎韩丕,旅殡于安五十年矣;
学士郑獬安人也,既没十年,贫不克葬。
公皆葬之。
著作佐郎木炎居丧以毁卒,公既助其葬,又为买田赒之。
敕使谢諲市物于安,因缘为奸,民被其毒,公密疏奸状,上为罢黜諲。
安定先生之亡,公常割俸以赒其子,及为湖州,祭其墓,哭之恸,东南之士归心焉。
自扬徙郓,岁方饥,乞淮南米二十万石为备。
郓有剧贼数人,公悉知其所舍,遣吏掩捕皆获,吏民不知所出。
郡学生食不给,民有争公田二十年不决者,公曰:「学无食,而以良田饱顽民乎」!
乃请以为学田,遂绝其讼。
学者作《新田诗》以美之。
淮南京东皆大饥,公独有所乞米为备,召城中富民与约曰:「流民且至,无以处之,则疾疫起,并及汝矣。
吾得城外废营地,欲为席屋以待之」。
民曰:「诺」。
为屋二千五百间,一夕而成。
流民至,以次授地,井灶器用皆具。
以兵法部勒,少者炊,壮者樵,妇女汲,老者休,民至如归。
上遣工部郎中王古按视之,庐舍道巷,引绳棋布,肃然如营阵。
大惊,图上其事,有诏褒美。
盖活五万人云。
真定,乞以便宜除盗,许之。
然讫公之去,无一人死法外者。
大熟,积饥之民,方赖以生,而有司争籴,谷贵,公奏边廪有馀,请罢籴二年,从之。
知太原府
河东兵劳民贫,而土豪将吏皆利于有警,故喜作边事,民不堪命。
公始至,蕃族来贺,令曰:「谨斥候,无开边隙,有寇而失备,与无寇而生事者,皆斩」。
军司马沿边安抚以下,皆勒以军法。
西人猎境上,河外请益兵。
公曰:「寇来则死之,吾不出一兵也」。
河东十二将,其四以备北,其八以备西,八将更休,为上下番。
是岁八月,边郡称有警,请八将皆上,谓之防秋。
公曰:「贼若并兵犯我,虽八将不敌也。
若其不来,四将足矣」。
卒遣更休。
而将吏惧甚,扣閤争之。
公指其颈曰:「吾已舍此矣,颈可断,兵不可出」。
卒无寇,省刍粟十五万。
河东之所患者,盐与和籴也。
公稍更其法,明著税额,而通盐商,配率粮草视物力高下,而不以占田多少为差,民以为便。
阳曲县旧治城西,汾决,徙城中,县废为荒田。
公奏还之,使县治堤防如黄河,民复成市。
诸将驻列城者,长吏或不欲,捃诬以事,有至死者。
公奏立法,将有罪,徙他郡讯验。
诸将闻之,喜曰:「公保吾生,当报以死」。
西夏请复故地,诏赐以四寨,而葭芦隶河东
公曰:「取城易,弃城难。
昔弃啰凡,西人袭我不备,丧金帛不赀,且为夷狄笑」。
乃命部将訾虎、萧士元以兵护迁,号令严整,寇不能近,无一瓦之失。
将赐寨,公请先画界而后弃,不从。
西人已得地,则请凡画界以绥德城为法,从之。
公曰:「若法绥德,以二十里为界,则吴堡去葭芦百二十里,为失百里矣。
兵家以进退尺寸为强弱,今一举而失百里,不可」。
力争之。
已而谍者得西人之谋曰:「吾将出劲兵于义、吴二寨之间,劫汉使不得出兵,则二寨亦弃矣」。
公遂复前议,章九上,至数万言。
议者谓近世名将无及公者。
公为文与诗,英发妙丽,每出一篇,学者争诵之。
笃于行义,事父母,抚诸弟,以孝友闻。
临大事,决大义,毅然不计死生。
至于己私,则小心庄栗,惟恐有过。
其事上及与人交,驭将吏,待妻子奴婢,一以至诚。
仕自大理评事右光禄大夫,职至龙图阁学士,勋至上柱国,爵至南阳郡开国侯食邑至一千六百户,实封至八百户,赠银青光禄大夫
有文集二十卷。
娶李氏,唐御史大夫栖筠之后,晋卿之女,累封建安郡君,先公卒,赠永宁
子三人,祐、祁皆承奉郎,裕尚幼。
女五人,长适朝请郎楚州何洵直,次适宣德郎秘书省正字王炳,早卒,次适宣德郎太学博士王涣之,次复适王炳,季适方平之子朝散郎南京通判恕。
孙男六人。
将以元祐七年八月二十二日癸酉,葬于苏州长洲县彭华乡阳山之栗坞。
铭曰:
天之降材,千夫一人。
人之逢时,千载一君。
生之既难,得之岂易。
而彼谗人,曾不少置。
昔在帝尧,甚畏巧言。
谗说震惊,虽亦然。
伟哉滕公廊庙之具
帝欲用公,将起辄仆。
赖帝之明,虽仆复兴。
小试于边,戎狄是膺。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
老成云亡,吾谁与处。
若古有训,无竞维人。
公之治边,折冲精神。
猛虎在山,藜藿茂遂。
及其既亡,樵牧所易。
公官三品,以寿考终。
我铭之悲,夫岂为公。
唐高祖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二、《栾城后集》卷一○、《历代名贤确论》卷九六、《文编》卷二九、《荆州稗海》卷九一、《文章辨体汇选》卷三九五
唐高祖太原,其谋发于太宗,诸子不与也。
及克长安,诛锄群盗,天下为一,其功亦出于太宗
盖天心之所付予,人心之所归向,其在太宗者审矣。
至立太子高祖以长立建成建成当之不辞,于是兄弟疑间,卒至大乱。
夫建成不足言也,其咎在高祖
其后武氏之乱,废中宗,立睿宗,以睿宗长子宪为太子矣。
中宗之复,睿宗父子皆以王就第。
韦氏之乱,临淄以兵入讨,睿宗践祚而唐室复安。
又将以长立宪,宪辞曰:「时平先长嫡,国乱先有功。
不如此,必且有难。
敢以死请」。
睿宗从之,而后临淄之位定。
太宗之贤,而不免于争夺,玄宗之贤不逮太宗,而晏然受命,则宪之让,贤于人远矣!
吾尝论之:高祖睿宗中主也,其欲立长,非专其私也,以为立嫡以长,古今之正义也。
谓之正义而不敢违,胡不考之前世乎?
太王太伯仲雍而立季历文王伯邑考而立武王,而周以之兴。
诚天命之所在,而吾无心焉,乱何自生?
虽然,太伯奔吴,以避王季,亦畏乱故尔。
废长而立少,虽圣贤犹难之。
宪与玄宗,兄弟相安,终身无间言焉,盖古今一人而已乎!
唐玄宗宪宗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栾城后集》卷一一、《历代名贤确论》卷九六
唐玄宗宪宗皆中兴之主也。
玄宗继中、睿之乱,政紊于内,而外无藩镇分裂之患,约己任贤,而贞观之治可复也。
宪宗承代、德之弊,政偾于朝,而畿甸之外皆为畔国,将以求治,则其势尤难。
虽然,二君皆善其始而不善其终,所以失之者一道也。
齐桓公管仲隰朋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为五伯首。
管仲死,用竖刁易牙,身死不得葬,五公子争立,伯业随毁。
盖中人可以上下,此三君者,皆中主耳。
方其起于忧患厄困之中,知贤人之可任以排难,则勉强而从之,然非其所安也。
及其祸难既平,国家无事,则其心之所安者佚乐,所悦者谀佞也,故祸发皆不旋踵,若合符节。
太宗既平天下,始任房玄龄杜如晦魏徵,终用长孙无忌岑文本褚遂良
帝亦恭俭节用,去冗官,节浮费,内无宫掖侈靡之奉,旁无近幸赐予之失,贞观之治斯已过半矣!
治书御史权万纪尝言:「宣、饶部中鉴山治银,岁可取数百万缗,以佐国用」。
帝怒骂曰:「吾所乏忠言嘉谟,有益于民者耳。
汝为御史,不能进贤退不肖,而訹吾以利,岂谓我汉桓、灵耶」?
斥去不用。
于是士莫敢以利言者。
故房、杜诸人得效其忠力,以致贞观之盛。
玄宗,初用姚崇宋璟卢怀慎苏颋,后用张说源乾曜张九龄
宪宗,初用杜黄裳李吉甫裴垍裴度李绛,后用韦贯之崔群
虽未足以方驾房、杜,然皆一时名臣也,故开元元和之初,其治庶几于贞观。
玄宗方用宋璟,而宇文融以括田幸,遽至宰相,后虽以公议罢去,而思之不已。
宰相曰:「公等暴恶,朕已罪之矣。
然国用不足,将奈何」?
裴光庭等不能答。
既死,而言利者争进。
韦坚杨慎矜王鉷日以益甚,至杨国忠而聚歛极矣!
故天宝之乱,海内分裂,不可复合。
宪宗方平淮蔡,裴度未及还朝,而程异皇甫镈皆以利进。
三上书,极论不可。
帝以天下略平,欲台池宫观以自娱乐,揣知其意,数贡羡财以顺所欲。
卒逐去,而皆相。
不三年而祸发于宦官
玄宗在位岁久,聚歛之害遍于天下,故天下遂分。
宪宗之世其害未究,故祸止于其身。
然方镇之强,宦官之横,遂与唐相终始。
可不哀哉!
呜呼,太宗之恭俭,所忍无几耳,而福至于不可胜尽;
玄、宪之淫佚,所获无几耳,而祸至于不可胜言。
而世主终莫之悟,覆车相寻,不绝于世,盖未之思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