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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圣上殿劄子 北宋 · 晏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七、元献遗文
朝廷者,天下之本也。
自古未有朝廷治而天下不治者,亦未有朝廷不治而能治天下者。
故曰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此不易之序也。
太宗皇帝尝以边事问御史中丞王化基化基对以「治天下犹植木,所患根本未固,固则枝干不足忧。
今朝廷治,则边郡何患不安」?
化基之言甚简且要,真知治本者也。
且人君无职事,惟辨臣下之邪正,实人君之职也。
然古今说者以辨邪正为难,臣窃以为不然,在人君用心何如耳。
使人君之心、是非好恶每存乎私,则邪正之辨实难;
人君之心一循乎大公至正之道,则邪正之辨何难之有?
唐明皇姚崇宋璟则天下治,方是时,是非好恶无私意故也。
及用李林甫杨国忠,驯至大乱,此其心非不知林甫国忠之奸邪,特便其能徇己之私尔。
《书》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
有言逊于尔志,必求诸非道」。
为人君者能不忘乎此,而邪正有不辨者,臣不信也。
刘炳传略 北宋 · 宋庠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
刘炳字延明燉煌人也。
年十四,就博士郭瑀弟子五百馀人,通经业者八十馀人。
有女始笄,妙选良偶,有心于,遂别设一席,谓弟子曰:「吾有一女,欲觅快女婿,谁坐此席者,吾当婚焉」。
遂奋坐,神志湛然,曰:「其人也」。
遂以女妻之。
后隐居酒泉,不应州郡命,弟子受业者五百馀人。
李皓凉州,徵为儒林祭酒从事中郎
好尚文典,书史穿落者亲自补葺。
时侍侧,请代其事。
曰:「躬自执者,欲人重此典籍。
吾与卿相遇,何异孔明之会玄德」。
抚夷护军
虽有政务,手不释卷。
曰:「卿注记篇籍,以烛继昼,白日且然,夜可休息」。
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不知老之将至』,孔圣称言,何人斯,敢不如此」?
以三史文繁,著《略记》百三十篇、八十四卷,《燉煌实录》二十卷,《方言》三卷,《靖恭堂铭》一卷,注《周易》、《韩子》、《人物志》、《黄石公三略》,行于世。
沮渠蒙逊酒泉,拜秘书郎,专管注记。
筑陆沈观于西苑,躬往礼焉,号玄处先生
学徒数百,月致羊酒。
牧犍尊为国师,亲自致拜,命官属以下皆北面为业。
魏太武凉州,士庶东迁,夙闻其名,拜乐平王从事中郎
后思归,道病卒。
以上并案邵、本传删取其要云。
广平记。
按:《人物志》卷末,四部丛刊初编本。
乞每旦亲政振举纲目奏景祐二年正月 北宋 · 孙沔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四、《国朝诸臣奏议》卷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一五、《九朝编年备要》卷一○、《宝庆四明志》卷八、《宋元通鉴》卷一八、《续资治通鉴》卷三九
臣伏闻隐忧而道著,功成而德衰。
涉难则思深而图全,居安则志满而自逸。
上自三王之世,两汉之主,拨乱者咸臻于至治,忧勤者多致于中兴。
荒淫怠政,丧乱相随。
晋、魏已降,虐懦无纪,臣不敢远引古义,愿以唐事明之。
文皇开基,武定大难,招吁群儒,确论理体。
阅弓矢则知政教之微,谕金冶以来献替之道。
诸贤,夙夜尽瘁,贞观之风,终始无玷。
洎于高宗,藉此治平,性务宽简,事稽裁决。
外纲隳而无忌远黜,内嬖盛而二张用事。
许、李谄上,祸厉是阶,二十馀年,变周因武。
至于明皇,治乱尤异。
开元之治,内难方平,久在民间,深知国害,滥官弊事,思尽革去。
故任姚崇宋璟为相,庶务毕举,遂致化成。
天宝之后,听断稍怠,宠幸勃兴,奇巧厌溺,夷入乱华,威不克爱。
林甫、国忠盗位,纲条不修,以至奔幸。
此三王事迹,一时龟鉴,布在书传,可得知闻。
皆由世乱则思于恭勤,时平则败于逸乐,势使之然,由来者渐。
故《易》曰「亡者保其存者也,乱者有其治者也」;
《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传》曰「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
伏惟陛下纂绍宝图,务敦渊静,韬晦英谋,竭伸孝爱。
而内闱辅政,朝制弗经,宦寺弄权,海宇侧目,女谒交驰,大道不行。
而陛下山藏无遗,日覆不昭。
庄宪上仙,万几独断,躬亲大政,励精为治。
投阉寺之臣党,罢内降之私恩,升擢正臣,黜退窃位,每旦听政,旧邦惟新,庭宇再清,幅员忻戴。
将以执之若金石,行之为軏輗,希陶唐之风,袭文景之迹,为一代之宏规,冠千篇之良史,岂不大哉!
比及周岁,颇异曩时,内宠艳兴,中宫倾易。
杨尚恃恩,权势特盛,事由请行,言自诐出。
君子小人,腹诽窃议。
幸赖陛下神明义断,废黜外宫。
虽谨正家之道,未遑经国之宜,功业弗彰,简编安在。
恭闻昔者太祖应天奋陆,救生民涂炭
太宗耀德开基,平列国之干戈。
真宗修文守位,下武和戎,崇儒议礼,封禅告成。
神德圣功,形诗播乐,三朝盛事,万祀流光。
今陛下自干蛊十年,岂常专己,欢言三载,足以变风。
未闻可久,传被无穷。
累岁已来,和气稍郁,水旱相仍,螽螟屡生,不登,田畴几废,九夏多寒,三冬无雪,星变上天,河决东郡,疾病流离,生灵困惫,民乏兼日之食,廪无卒岁之储,既庶而富,曷其若是!
正当不足之时,岂曰无为之化?
陛下不可谓时无兵革,乃号太平;
政奉简书,便为端拱。
窃恐祸生所忽,亡有其存;
渐至陵夷,无时逸豫。
唐天宝,可谓覆车。
前春伏见诏书布下,每旦亲政,故天下之民,谓吾君为忧勤,率仁之化,翘足可待。
去秋以圣体愆和,臣心启沃,爱君有从宜之制,双日伸不坐之请。
交泰之诚,遽臻有喜;
宴安之戒,岂可为常?
一月之中,适减其半,庆辰嘉节,休沐受釐,三分之日,复废其一。
是则一岁之中,率无百馀日视事。
宰臣上殿,奏可待对,止馀数刻,天下万务,得不旷哉!
虽云汉帝五日一朝,则有伏蒲入閤,据厕与语,示无间也。
唐制三日一坐,则有便殿更番,浴堂延对,信不怠也。
今退朝之后,深宫之中,侍左右者刀锯亏残之馀,悦耳目者绮罗艳冶之色。
扃钥九重,叫阍千仞,宸禁昼严,乘舆天远。
固未见欸召名臣,清问外事,询祖宗之纪纲,质朝廷之得失。
徒修简易之名,未益承平之化,臣恐其未可也。
况今之政失于宽而蔽于姑息,今之士弛于务而幸于因循,是养其惰也。
夫天下之本者在民,民之豪者皆兼并,而贫者无置锥之业;
天下之大者在兵,兵之下者负饥寒,而骄者不敢役。
郡守县令臧否无别,冗食万千,蠹耗靡穷。
邪佞退而复兴,忠谏黜而未用,此害之大者也。
设欲止之于未发,救之于将然,莫若振纲举目,杜渐防微,勤俭为先,刚断为急。
权之一去,安可再得?
岂宜崇尚宽大,自从清宴?
若谓怡神养性之方,且非耄期倦勤之际,臣复以为不然也。
今陛下春秋鼎盛,气志如神,释习常之弊,加致治之心,勤克己之规,敷文、武立教之旨,振三祖之基,为百世之法,则垂鸿自我,岂不盛欤!
岁首正朝之始,霈然下令,诞告多方,每旦恭己,辨色居位,推择大臣,讲求古道,降以温颜,俾之极论,精思品藻,督责贤否。
外则逐刺史县令无状老懦贪残之辈,以利于民;
内则罢公卿大夫不才谄佞诡诞之士,以肃于朝。
掖庭之中,简去幽旷,以来锡羡之庆;
宦寺之内,抑损重任,以防昵近之私。
发号施令,必审其有害;
赏功罚罪,必思其未平。
则可使教敦于上,民悦于下,足以招天地之协气,致国家之丰隆。
皆目前可见之事,惟陛下力行而已。
三王为可侔,十圣未足拟,何为恃当年而乐自足哉!
臣迹甚孤危,言无忌讳,妄陈愚瞽,甘俟诛夷。
然念优处宪台,过受丰禄,恩自上隆,食出民力,岂可偷安,不思尽节?
苟一言而万死,实以为荣。
干犯天威,臣无任激切待罪之至。
卢怀慎遗表荐宋璟卢从愿 北宋 · 孙甫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唐史论断》卷中
论曰:太宗尝赐魏徵手诏,言晋何曾不忠之罪,盖谓窥见武帝奢逸之心,不能切谏,但退有后言也。
怀慎宋璟等所言,颇似何曾之意,然怀慎言同而意则异矣。
自以奢纵,为时所讥,见主之过,默而不言,此正保位尔;
其与子孙窃言,又欲取名于后世也。
怀慎清俭有节,性复公正,非怀禄固宠之人也。
其主方勤政治,未有深过,但以高识见其萌芽,不闻切谏,此亦可责;
能与等深言,且力荐之,是使谏正于后。
以此论之,怀慎言同而意异也。
夫大臣德望有素,无保位怀禄之迹,若观主微过而不言,又能荐贤者谏正于后,尚可掩过;
如德望未著,见主过而不言,又不能力荐贤者使之谏正,此怀禄固位之人,虽窃一时富贵,千载万世,识者视之,当为罪人矣。
刑罚几措推功李林甫牛仙客 北宋 · 孙甫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五、《唐史论断》卷中
论曰:或问:「开元二十五年明皇用奸人,逐贤相,戮直臣,杀三子,此国事大失,人道几丧也,有何德化,尚致天下讼狱希少」?
曰:国政善恶,皆有后效。
明皇即位之初,励精政事,得姚崇宋璟张九龄之徒,继为辅相,尽心赞助,故德化被于人閒。
风俗既厚,狱讼几息。
及在位渐久,怠于政治,虽奸邪乘閒而进,尚有忠贤任事,未至大害于政。
及罢免贤相,专任奸人,直臣言事遂遭杀戮,三子无辜俱以谗死,其他流贬者不可胜道,此固君之大过。
但恶在于内而未及于民,前日为善之效,流风未改,故狱讼尚希也。
林甫自以专任,经岁奸迹渐露,取天下一善事掠之为功,将以掩罪。
徐峤辈小人得希其意,妄托微物,用为灵异,上以固主心,下以愚民听。
明皇惑其事,从而赏之,自此擅威权,起大狱,奸恶日甚,无所不为。
天宝之乱,乃为恶之效也。
为君为相者,勿以目前善迹,便为己功,当顾己之行事如何耳。
善恶之事,未有不效者也。
李绛料魏博事势 北宋 · 孙甫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唐史论断》卷下
论曰:李绛料魏博事势,请宪宗不用兵,遂收其地。
此真庙堂之谋!
与之同列者,得不推其贤,赞其谋,以济国事,安可异议邪?
河北自天宝之乱陷贼,广德初虽平之,寻为强臣所据,传付其家,各为子孙业,至元和中六十年矣。
德宗常以魏博叛逆,遣将讨之,反至大乱。
宪宗又以镇定拒命,出兵伐之,卒不能平。
三镇相为势援,复结河南叛臣,胶固其力,不可卒破也。
田季安死,怀谏一稚子领军府事,李吉甫利其幼弱,建议用兵,以取魏博。
此固常人之见,殊不知三镇相结,正为子孙计,一稚子虽可取,奈它镇救援何?
必又如前日伐镇州之失策也。
李绛独以先觉之明,论河北诸镇用部将之计,令均管军马,不偏任一将,故力敌权均,为变不得,又当主帅威权,能制死命,此策在贼中固便。
今魏博之势,一童子为帅,不能领事,必偏任一将,所任者权重,众心不服,则六十年均任之计,为贼中患矣。
众既变起,必归军中一宽厚之人。
部将忽起主兵权,惧它镇攻讨,非纳疆土归朝,则存立不得,此必然之势也。
料千里未形之事如见,宪宗英明从之。
不两月,魏博军中有变,如所料,部将田兴以六州版籍请命于朝,是之算如神,真庙堂之谋也。
初,吉甫请用兵讨伐,料其势,坚止用兵。
当论未形之事,以平常之见,尚可异议;
田兴请命,事已效矣,犹请遣中使宣劳,以观其变,待回日处置。
力争不已,宪宗颇有英断,不待使回,授田兴节度之命,使诸镇畏威知恩,平定两河,自兹而始。
以绛之贤明忠亮,视吉甫为何人!
吉甫亦忠智可称,非庸常奸回之人也,但耻智略不逮于,故有横议以挠其谋,至使内臣援助,几败国事,遂成奸回所为也。
宰相谋谟,系天下休戚,己有不逮,理当博采,同列嘉谟,固当赞助。
宋璟苏许公,同相明皇刚正多所裁断,苏顺其美,奏对则为之助,故得尽其才,为开元贤相,苏亦获美名于时。
吉甫权德舆同列,吉甫同于宪宗前论事,形于言色,其诣理者德舆亦不能为之发明,故时论以循默贬之。
然则宰相之任,能了军国大事,此固大才,上也;
若智谋不至,能从同列之议而赞助焉,亦其次也;
若不能发明同列议论,循默不言,斯为下矣。
吉甫正论,又与内臣相结,几败国事,虽有他节可观,此一事不得不为奸回也。
后之为相者切戒之!
云门录序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宋景文集》卷四五
道之概,及言而粗;
言之微,至书而略。
然概而不得不强者道,粗而不得不谓者言,略而不得不著者书。
忘言之言,未始有言也;
可道之道,未始有道也。
故虽终日示吾境,鸣吾喙,污吾简,我何累哉!
若大士永询者,其有言而无累欤!
惟师得于禅师善,善承宽,宽继云门,云门于法最先觉者也。
夫得无所得,是名得法;
觉无所觉,是名先觉。
故师以景祐龙集乙亥,即荆南福昌寺,甫坐道场,天驹玉象,蹴踏群势,黑白咨求,悦而承风,一缘万应,无有中畔。
故其语非牵合属缀,非粉泽华藻,顺俗悦凡,独妙逗机。
欲令昧者得入,知者径悟,空文多言者无所旁缘。
自唐以来,斯道遂显。
诸老大乘更提而迭唱之,高足上首奔走撰集,盖别行一趣,不得而阙。
道隆所录,亦由是乎!
若乃凭默遣言,默境已立;
用遣遣默,遣情弥炽。
如我说者,物至则应。
不为言言,理解而止;
不为默默,言以交荐;
不为遣遣,圆裹妄真。
以合大方,曩之为云门,为宽,为善,今之为师,一用是说,无二道焉。
齐安史馆麻君方之,契师道缘,间不容翲,裒录抵仆,且俾序辞。
仆晚闻道,姑著师出世之自,道隆述者之意,方之见托之重,以冠篇端。
不知言为录之䏙赘欤?
录且待䏙赘而足欤?
广平子京记。
司空图诗卷末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宋景文集拾遗》卷一五
唐司空表圣虞乡王官谷
唐亡,表圣死,无子,家书湮散。
后百五十三年,直宋嘉祐岁己亥武威段绎得书一卷,示予曰:「表圣诗稿也」。
纸用废漫,字正楷,凡诗十有二篇。
此世所传表圣笔,其真不疑。
以重番治背,髹轴锦护首,粲然若新,其势不数百年不泯也。
噫!
表圣,贤者也。
以其贤,故一物一言,为后人爱秘若此。
宁当时之人举不及后人之知表圣耶?
是不然,同时者媢,异时者慕,尚何怪哉!
得于虞乡孙膺,膺得于谷口民张,张传之祖,祖尝为表圣主阁云。
广平某记。
荆南府君行状1036年8月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五、《宋景文集》卷六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宋氏本广平望族,代有冠冕,中叶避地,始来浚都。
通州府君唐昭宗,位至御史中丞,坐法贬州司马
子孙蕃衍,为东畿著姓。
乾封府君事后唐,历晋、汉,多为剧邑,清尚素节,乡品亡二。
丘府君弱冠秀发,通王霸之术。
是时诸侯据藩岳,招豪英,因感艰运,濡足当世,由是连应沧、魏、兖、冀之辟。
周世宗用兵淮上,铺敦深入,府君自田里献书行在,陈灭吴之策,世宗奇其材,拜真令,随王师东下而安辑之,淮人忘亡。
遭内忧去官。
宋受禅,铨符追集,调蔡州团练判官,谢病不行。
俄而易箦,年四十八。
先府君蚤孤,事母贾夫人至谨。
诸兄以宦学,远或千里,近或数年乃还,惟府君朝夕瞻省,以孝闻邑中。
里人邢敦,盘桓遁世,罕通谢问,独以府君为益者之友。
治《春秋》三家,长《左氏》。
贾夫人之丧,毁瘠如礼。
年四十,亲友劝以仕,始游京师
太宗端拱二年明经及第,为宁州襄乐主簿
时四方饟道数棘,外台郑文宝府君行部中,董索输护,如令而办,大见褒识。
代还,调江州司理参军
慨然叹曰:「是不足为仁耶?
位无大小,顾力行何如耳」。
因精思于讯鞫爰书之间。
邑尉邢积捕疑盗数十人,锻锢周密,移之郡狱。
太守李朝以證左明具,即俾论死。
府君疑有枉状,因微挺囚械,物色以问之,囚对不雠,乃自白于弗察。
府君即申牒:「大狱四十日,所以防冤诬,尽情实。
今旬甲未浃,不敢如教」。
大怒。
居数日,邻州获真盗自首于官,传檄株送,执书惭且骇曰:「掾其神乎」!
州界有行商,部辎重,夜径泽中,将宿佛祠,值奸人前杀群僧。
廷内狼籍,商人入寺,蹀其血,乃觉,因轻骑逃去。
晓逢逻者,见衣履有污,执以为贼。
传考数狱,商遂自诬。
府君以为是辈操奇赢,举千百计,胡怨而蹈死耶?
因屏左右,訹以好语,商恐惧,辞卒不变。
府君犹却其狱,夜据案寐,恍惚若有人乘马至厅事,自称郑使者,呼曰:「误矣」!
府君警寤,遽召侍卒,缓其系,尽取成牍焚之。
左右杂然谓不可。
迟明,有姓郑者诣官告其谋,尽获支党,商乃免。
其慎谛精感如此。
前后阅郡将数人,其间侍中文懿冯公尤所钦待。
殿省吕奉天峭刻临州,少所推荐,器府君仁隐材干,凡再加保述。
居官八年弗得代,时故贰卿文定赵公以美俗使江表,廉其淹恤,疾置言状。
是冬,集吏部,复掾常州,三考皆最。
掌狱凡十年,所蔽数千,无一諈诿者。
每有重辟,必持案谂囚,尔罪应死,尽召家人,使之相见。
饘鬻衽席,时其早晏。
未始妄加搒掠,须其情究意讫,然后行决。
囚皆叩颡感泣。
既诛,又为人设一僧,使诵经忏罪。
自是州人习闻之。
其后囚每伏法,卒呼曰:「若物化有知,当为宋府君作狗马,偿厚德」。
九江毗陵二郡父老至今能言之。
俄为光州录事参军安州应山江陵府从事
府君谦谨修洁,廉静乐道,薄于自奉,裕于施物,笥无兼衣,案无累殽。
以己不知人为疚,不以人不知己为恨。
冲猷隐量,粹焉莫见其际。
恭于接士而不谄也,力于事神而不祈也。
不援上以茍求,不诡遇以取获。
六官,更三十载,结考十七,讫无玷漏。
而间关栖迟,终不获迁,力与命其相戾也。
雅性强记,闇诵诸经及梁《昭明文选》,以教授诸子。
遇家人嗃嗃严厉,虽盛暑必正冠束带。
居常讽梵书,日十数过以为常。
读《庄子·内篇》,至「金跃求为镆邪」,辄以订己曰:「吾终不为不祥之请」。
其埋照含厚,盖性之也。
天禧元年都下,疾终于僦庑,实六月二十九日
同母昆弟七人:长曰玮,终安州云梦
次曰琚,曰璩,曰现,咸先殁。
弟曰昱,举进士,早世;
曰位,终国子博士
五合姓:曰高氏,曰二王氏,继以钟氏,最后朱氏。
朱夫人府君十三年而终。
三子:长曰邡,早夭;
仲曰郊;
季曰祁。
邡,后王氏出也。
郊、祁,钟出也。
府君之归全也,朱夫人留止南方,独郊侍疾。
及斩焉在疚,力不克葬,乃权窆京城之偏。
后八年,郊与祁皆进士及第
呜呼!
小子以治命之重,不敢殒灭。
天假残息,兴于零丁孤苦之馀。
遭时乐育,进服嘉会,非府君之储德凭厚,义方清白之所庇,畴能及此!
然禄之弗逮,哀亦罔极。
幸天子推孝治之化,笃褒亲之典,乃以天圣五年郊祀,诏书一追赠府君太子中允,封朱夫人寿光县太君
明道东耕,再赠屯田员外郎,追封钟夫人颍川县太君
景祐二年园丘礼成,进加今赠。
今得吉卜于许州阳翟县三封乡之南原,以景祐丙子孟冬癸酉,举公之柩,以钟氏、朱氏二夫人合祔焉。
恭惟先府君庸言成规,庸行成矩,凡有诸训,皆可为士林景法。
而光灵寖远,竹素靡传,摧恸追怀,百不获一。
谨捃摭崖略,以备志墓之实。
谨状。
宋中道太博广平1056年 北宋 · 梅尧臣
 押职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行役无冬春,车马无南北。
急若机上梭,离别肠自织。
其间走声利,昼夜不能息。
晚得二友生,胸蜺吐五色。
各思强禄仕,安肯坐仰食。
一之毛遂乡,一之太伯国。
岂无颖脱才,可迈古风力。
明当隔大河,去路指斗极。
谁念平原君,能于众中识(自注:裴如晦时亦宰吴江。)
秘书丞宋君归太学1049年3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五、《欧阳文忠公集》卷四三、《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六五、《文章正宗》续刻卷一、《事文类聚翰墨大全》甲集卷一、《文编》卷五四 创作地点:安徽省阜阳市
陋巷之士,甘藜藿而修仁义,毁誉不干其守,饥寒不累其心,此众人以为难,而君子以为易。
生于高门,世袭轩冕,而躬布衣韦带之行,其骄荣佚欲之乐,生长于其间而不溺其习,日见于其外而不动乎其中,此虽君子,犹或难之。
学行足以立身而进不止,材能足以高人而志愈下,此虽圣人,亦以为难也。
《书》曰:「不自满假」。
又曰:「汝惟不矜不伐」。
以舜、禹之明,犹以是为相戒惧,况其下者哉!
此诚可谓难也已。
广平君,宣献公之子。
公以文章为当世宗师,显于朝廷,登于辅弼,清德著于一时,令名垂于后世。
君少自立,不以门地骄于人。
既长,学问好古为文章。
天下贤士大夫皆称慕其为人,而君慊然常若不足于己者。
守官太学,甘寂寞以自处,日与寒士往来,而从先生、国子讲论道德,以求其益。
夫生而不溺其习,此盖出其天性。
其见焉而不动于中者,由性之明,学之而后至也。
学而不止,高而愈下。
予自其幼见其长,行而不倦,久而愈笃,可知其将无所不至焉也。
孟子所谓「孰能禦之」者欤!
陋巷之士也,遭时奋身,窃位于朝,守其贫贱之节,其临利害祸福之际,常恐其夺也。
以予行君子之所易者犹若是,知君行圣贤之所难者为难能也!
岁之三月,来自京师,拜其舅氏。
予得延之南斋,听其论议,而慕其为人,虽与之终身久处而不厌也。
留之数日而去。
于其去也,不能忘言,遂为之序。
庐陵欧阳修述。
唐人临帖跋1064年5月29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八、《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四三、《集古录》卷一○、《六一题跋》卷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唐人所临诸家法帖一卷。
其前数帖类真卿所书,盖其笔画精劲,他人未易臻此。
按《唐书》言褚无量尝请以当时所藏奇书名画命宰相以下跋尾,而玄宗不许。
此乃有宋璟等列名于后,又颇多讹缪,岂后人妄增加之也?
然要为可玩,何必穷较其真伪!
今流俗所传遗迹多不同,然时时各有所得,故虽小小转写失真,不害为佳物。
由是悉取前后所得诸家法帖,分入《集录》,盖以资博览云。
此本得于李丕绪少卿
治平元年夏至日书。
劝书第二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镡津文集》卷一
天下之教化者,善而已矣。
佛之法非善乎?
而诸君必排之,是必以其与己教不同而然也。
此岂非庄子所谓人同于己则可,不同于己,虽善不善,谓之矜。
吾欲诸君为公而不为矜也。
《语》曰:「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
又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圣人抑亦酌其善而取之,何尝以与己不同而弃人之善也?
自三代其政既衰,而世俗之恶滋甚,礼义将不暇独治,而佛之法乃播于诸夏,遂与儒并劝,而世亦翕然化之。
其迁善远罪者有矣,自得以正乎性命者有矣,而民至于今赖之。
故吾谓佛教者,乃相资而善世也。
但在冥数自然,人不可得而辄见,以理而阴校之,无不然也。
故佛之法为益于天下,抑亦至矣。
今曰佛为害于中国,斯言甚矣,君子何未之思也?
大凡害事无大小者,不诛于人,必诛于天,鲜得久存于世也。
今佛法入中国垂千年矣,果为害,则天人安能久容之如此也?
若其三废于中国而三益起之,是亦可疑其必有大合乎天人者也。
君子谓其废天常而不近人情而恶之,然其遗情当绝有阴德乎君亲者也。
而其意甚远,不可遽说,且以天道而与子质之。
父子、夫妇,天常也,今佛导人割常情而务其修洁者,盖反常而合道也。
夫大道亦恐其有所至于常情耳,不然,则天厌之久矣。
若古之圣贤之人事于佛而相赞之者繁乎,此不可悉数,姑以唐而明其大略。
夫为天下而至于王道者孰与太宗
玄奘出其众经,而太宗父子文之曰《大唐圣教序》。
相天下而最贤者孰与房、杜、姚、宋邪?
若房梁公玄龄则相与玄奘译经
杜莱公如晦则以法尊于京兆玄琬,逮其垂薨,乃命为世世之师;
宋丞相璟则以佛法师昙一
晋公勋业于唐为高,丞相崔群德重当时,天下服其为人,而天下孰贤于二公?
裴则执弟子礼于径山法钦,崔则师于道人如会、惟俨
抱大节,忠于国家天下,死而不变者,孰与颜鲁公
鲁公尝以戒称弟子于湖州慧明,问道于江西严峻。
纯孝而清正,孰与于鲁山元紫芝
紫芝以母丧则刺血写佛之经像(已上之事,见于刘煦《唐书》及本朝所撰《高僧传》。)
太宗逮乎元德秀者,皆其君臣之甚圣贤者也,借使佛之法不正而善惑,亦乌能必惑乎如此之圣贤邪?
至乃儒者、文者,若隋之文中子,若唐之元结、李华梁肃,若权文公,若裴相国休,若柳子厚李元宾,此八君子者但不诟佛为不贤耳,不可谓其尽不知古今治乱成败与其邪正之是非也,而八君子亦未始谓佛为非是而不推之如此,诸君益宜思之。
今吾人之所以为人者,特资乎神明而然也。
神明之传于人,亦犹人之移易其屋庐耳。
旧说羊祜前为李氏之子,崔咸乃卢老后身,若斯之类,古今颇有,诸君故亦尝闻之也。
以此而推之,则诸君之贤豪出当治世,是亦乘昔之神明而致然也,又乌知其昔不以佛之法而治乎神明邪?
于此吾益欲诸君审其形始而姑求其中,不必徒以外物而自缪。
今为书而必欲劝之者,非直为其法也,重与诸君皆禀灵为人,殊贵于万物之中,而万物变化芒乎纷纶,唯人为难得,诸君人杰愈难得也。
然此亦死生鬼神之惚恍,不足擅以为谕,请即以人事而言之,幸诸君少取焉。
夫立言者所以劝善而沮恶也,及其善之恶之,当与不当,则损益归乎阴德。
今闾巷之人欲以言而辱人,必亦思之曰:彼福德人也,不可辱之,辱则折吾福矣。
然佛纵不足预世圣贤,岂不若其闾巷之福德人邪?
今诋诃一出,则后生末学百世效之,其损益阴德亦少宜慎思之。
韩退之不肯为史,盖惧其褒贬不当而损乎阴德也,故与书乎刘生曰:「不有人祸,则有天刑」。
又曰:「若有鬼神,将不福人」。
彼史氏之褒贬但在乎世人耳,若佛者,其道德神奇恐不啻于世之人也,此又未可多贬也。
列禦寇孔子尝曰:「闻西方之有大圣人,不治而不乱,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荡荡乎民无能名焉」。
使列子妄言即已,如其稍诚,则圣人固不可侮也。
论原三 其十二 品论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五
唐史以房、杜方,然房、杜文雅有馀,王佐不足。
德则房、杜至之矣,观房则半才,视杜则纯道,君子曰杜益贤也。
姚崇宋璟其不逮乎。
姚、宋道不胜才,而魏则厌兵,丙则知相。
燕公文过始兴而公正不及。
大将军光不若狄梁公之终无私也。
袁安之宽厚则娄相近之,正与仁则异施。
房琯颜真卿方之李固陈蕃,其世道虽异而守忠持正一也。
汾阳王省武而尚信,仁人也;
段太尉忠勇相顾,义人也。
晋公终始不伐,仁人也。
荀子之言近辩也,尽善而未尽美,当性恶禅让,过其言也。
扬子之言,能言也,自谓穷理而尽性,洎其遇乱而投阁,则与乎子路曾子之所处死异矣哉!
太史公言虽博而道有归,班氏则未至也,宜乎世所谓不如迁之良史也。
贾傅抗王制而正汉法,美夫,宜无有加者焉。
三表五饵之术,班固论其疏矣,诚疏也。
胶西之对策美哉!
得正而合极,所谓王者之佐,非为过也。
《繁露》之言则有可取也,有可舍也。
相如之文丽,义寡而词繁,词人之文也。
王充之言立异也,桓宽之言趋公也。
韩吏部之文,文之杰也,其为《原鬼》、《读墨》何为也?
柳子厚之文,文之豪也,剔其繁则至矣,《贞符》诗尤至也。
李习之之文,平考其复命之说,宜有所疑也。
陈子昂之文不若李华,华之文不若梁肃文君子或有所取也。
李元宾之文,词人之文也;
皇甫湜之文,文词之间者也。
郭泰黄宪之为人也,贤人也,讷言而敏行,颜子之徒欤。
徐稚之为人,哲人也,识时变而慎动静焉。
袁奉高之遁世也,不忘孝,不伤和,中庸之士也。
论曰:引其器,所以稽其范之工拙;
辨其人,所以示其道之至否。
然范工资世之所用,道至正世之所师。
所师得,则圣贤之事隆,而异端之说息也。
是故君子区之别之,是之非之,俟有所补也,岂徒尔哉!
《记》曰:「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
孟子曰:「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斯亦辨道之谓也。
赞善大夫嵇府君墓志铭(并序 景祐六年四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八
嵇氏出鲁奚斯,后徙会稽,为稽氏,魏有稽喜。
后徙谯嵇山,为嵇氏,中散之高直,侍中之忠义,谯诸嵇也,故今谯宋之境,嵇氏为多。
府君讳适字利往,实睢阳人
王父某、考某,属五代乱,潜德家食。
初,王父颇以财雄里中,好施,岁饥,发积粟,视告籴之穷窭者,密纳其赀中归之,阴寘食于路,以济饿者,务为自晦。
府君生国初,王略犹梗,缝掖者鲜,乡先生礼部侍郎戚公同文始大讲学,著录牒者自远方至,王父与同里闬亲善,以府君属焉。
授经通大义,为门下高业。
进士第,历汝南褒信,掌洛之巩、江陵石首簿、果州流溪,越、颍、庐三郡纪纲掾
祥符四年十一月十日,考终于合淝之官舍,享年五十九。
府君姿表秀举,襟局雅重,性宽和,寡言笑,平居燕坐,拱默终日,虽仓卒未尝趋步疾呼,家人未尝见其懈惰之容、喜愠之色。
其与人交,不逆诈,不茍谀,终身无与嫌怨者。
莅官临事,主于忠恕,局事修整,不出其位,不为虚言奇行,以邀声名,委蛇乎州县之职而优为之,古所谓足于己、无待于外者乎!
识公之道者,以比荀当涂陈太丘焉。
夫人广平氏,贤明有法度,妇道顺以正,母德慈以严,后君若干岁殁,年八十有二。
男子四人:长曰宗旦,俊迈有奇才;
次闵,次颙,皆早卒;
幼颖,今太常博士集贤校理、倅南京留守事。
女四人:长归杜氏;
次王氏;
次张氏;
戚氏司虞郎舜举,赠礼部之孙也。
府君之在石首,有邑吏父子抵罪,皆当坐死,情足矜者,府君心恻之,推免其子。
及父就辟,一日附小竖语曰:「公且育令子,后世以昌」。
明年而集贤生。
府君之没也,集贤犹未冠,夫人抚育诲教,以文行立名。
既擢第,再辟大丞相沂公幕府,登朝为太子中允,而夫人弃养。
倚庐终制,入直书殿。
而公、夫人未克葬,集贤服不敢纯采,乃心无一日安于位,得请于朝,归襄大事,故有倅留府之命。
是岁,上郊圆丘,预及庆典,府君太子赞善大夫,夫人广平郡太君
始,集贤规视吉壤,方谋之主人,一夕,梦侍府君如平生,笑语喜甚,请曰:「大人兹喜甚,何也」?
府君曰:「曩吾之馆犹寓也,今考得善第,是故喜焉尔」。
集贤以梦告张氏甥方平,曰:「是得吉壤乎」?
语讫,主人售地告谐。
呜呼!
九泉可作,体魄必宁。
卜其宅兆而安厝之,是以为孝之终也。
府君之神明克相厥后,集贤之诚信克宁其先,肸向来依,志气如在。
景祐六年乙卯,乃克祔于宋城县之平台乡东南,距王父旧茔五里所。
且谓某曰:「夫君子之道,亨则行之,固则守之。
乃外王父,守道者也,是以闻于四方者,不若乡党闺门之详已。
尔幼保于外氏,逮受广平夫人之教,熟习绪言,宜诔善行,以纳诸圹也」。
某不敢辞,泣而铭之曰:
谋于龟:诸之麋,睢之汭,食。
步之历:岁单阏,月孟馀,良。
考乎地:兑之山,艮之水,吉。
呜呼!
是为有宋守道君子嵇公之墓。
公之才不试兮,公之志不遂兮。
石首之告践兮,追锡公绂冕兮。
按:《乐全集》卷四〇。
火灾地震灾异事奏景祐四年十二月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三、《韩魏公集》卷一五、《国朝诸臣奏议》卷三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二○、《九朝编年备要》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九九、《续资治通鉴》卷四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动民以行不以言,应天以实不以文,先儒之谠议也。
宋景公以荧惑守心,不忍移臣庶之咎,子韦称君有至德之言,荧惑必徙三舍,此则以实应天之效也。
唐明皇以太阳亏蚀,悉令赦徒隶之人,宋璟谓可以至诚动天,不在德音频降,此则以文应天之弊也。
载籍所记,前范至详,不敢烦陈,粗此概举。
臣伏睹近者兴国寺灾,延及开先祖殿,不踰数刻,但有遗烬。
伏观垂象,或失经行,盖人事之已形,致天灾之嗣发,其犹影响,谅非徒然。
当是时,臣谓陛下宜虚守以求谠言,侧身以修庶政。
有功则赏,以绝其徼幸之路;
有罪则罚,以清其奸慝之原。
旌别贤愚,撙节财用,抑宴私过度之乐,休营造不急之务。
决狱使之无滥,出令断于必行。
斯以念祖业之艰难,答天意之警悟也。
而陛下眷三京以肆赦宥,走群望以罄词祝,中自禁掖,外及观寺,并设斋醮,逮越晦朔。
今北道数郡,继以地震上闻,即命使轺,就崇法供。
矧兹近塞,俯接殊邦,岂无间谍之人,往道祈禳之事?
徒彰自恐,或诮无稽。
虽陛下钦顺皇天之诚,可谓至矣;
其于销伏灾眚之道,则犹未焉。
夫弛刑网以贷顽悖之民,损国货以奉游惰之辈,将欲召丕贶,感灵心,是犹却行以求前,扬汤而止沸,无益之验,信昭然矣。
臣茍隐情惜己,不能献忠尽言,使陛下常以礼缁黄、荐牲币为修德除患之本,则臣岂不上负陛下惧灾思政之意哉?
谨按《五行传》曰:火,南方,扬光辉为明者也。
其于王者南面,向明而治,贤佞分明,官人有序,率由旧章,爱重功勋,则火得其性。
若乃信道不笃,或耀虚伪,谗夫昌,邪胜正,则火失其性。
自上而降,乃滥炎妄起,焚宗庙,烧宫馆,虽兴师众,不能救也。
此臣前所谓宜辨贤谄,明赏罚,谨命令,戒奢逸者,由此而言也。
曷有流化兴政之若是,而天不降福者哉?
且地震者,说者以谓天阳也,地阴也,阳君象,阴臣象。
君宜转运,臣宜安静。
女谒用事,臣下专政之应。
此乃饬宫壸禀教,臣邻奉法,以当斯变。
又夷狄者,亦中国之阴也。
今震在北,或恐上天孜孜谴告,俾思孽虏之为患乎?
亦望自今而后,务在严励守臣,密修兵备,审择才谋之帅,悉去懦弱之士,明军法以整骄惰之卒,丰廪实以增储峙之具。
或曰:今夷狄守盟,誓约甚固,奉朝廷有礼,初无衅隙,保不骚动,未可生事,以疑戎心。
此宽陛下宵旰之忧可也,为国计则疏矣。
臣辞意狂鄙,不识禁忌,傥陛下听断之暇,一纡睿览,采而行之,少助万分之一,则臣退就鈇锧,死无所恨。
论五事疏景祐四年五月七日閤门下)1037年5月 北宋 · 苏舜钦
 出处:全宋文卷八七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重闭尚设于勇夫,击柝以待乎暴民,是皆前籍立戒,以监后人。
故国门九阖,梐枑百重,刑人以守阍,下士以拂闑,所以深严帝禁,以备非常。
古者非有符节,不得辄入君门。
降及后来,乃设籍禁,品庶官之高下,限诸门之出入,故东籍而西入者,律令有文焉。
臣窃见国朝皇城宫门,皆无名籍,往来无间,甚非防微之意也。
臣欲乞今后内城诸门,应分番宿直,诸色人等,各立名籍,仍差中官专切提辖
一、臣闻事不师古,傅说所讥;
必也正名,仲尼之训。
臣窃以国寺之监,乃卿佐之局;
南省诸曹,皆尚书之任。
近朝多差京朝官或员外专判,于理不顺;
且远方一州一郡,唯使相仆射以上,方得言判,岂京朝小官,得判省寺重地?
臣欲乞今后非有本官者,但称权及句当,不令专判,庶合前规。
一、臣谨按前志曰:「白事之吏,民之仇雠」。
又云:「急吏缓民,则吏不可纵,政之大功也」。
臣窃见州县之吏,多是狡恶之人,窥伺官寮,探刺旨意,清白者必多方以误之,贪婪者则啖利以制之,然后析律舞文,鬻狱市令,上下其手,轻重厥刑,变诈奇邪,无所不作。
茍或败露,立便逃亡,稍候事平,复出行案。
设有强明牧宰,督察太严,则诸曹,同日亡命;
狱讼未具,遂停鞫劾,赋税起纳,无人催驱。
近年以来,习成此弊。
官长务从姑息,恐失大计,见其邪滥,不敢以法绳之。
惟此辈凶人,唯利是嗜,每纠以严宪,尚不悛心,何况纵之使乱正法,实政理之巨蠹,黎民之大害焉。
人虽切齿,无可柰何,盖缘国家别无敕条,以加检束。
臣欲乞今后州县曹司有阙,并于第二人户上选差,仍令每五人互相为保,或逃亡者,立差官籍其家,量取以充赏,募人收捉,或遇赦首身,亦乞流配别郡。
如此,则不敢公然作过,以紊正经。
一、臣闻矜孤养老,邦家之大政;
恤贫宽疾,册书之格言。
窃见前代皆置悲田养病坊,唐至在长安中,命使专领,亦选名德僧徒,兼掌其事,县官出钱收利,籍而用之。
开元中丞相宋璟上言乞罢,中旨不从。
会昌沙汰僧尼,李德裕以悲田院出于释氏,遂易名而增脩。
国家富有四海,生齿实繁,山泽之间,举无遗利,赋税之外,复有远仓。
或水旱为灾,则流亡相属,遇慈惠之吏,必率敛而饲养
逢茍且之政,必枕籍而死亡;
本非堕慵,多致歉乏。
京兆之内,丐乞者多,饥寒所侵,往往残废。
或自折支体,困入泥涂,号呼里闾,呻吟道路,聚为祲厉,甚伤风化。
陛下仁被草木,惠及昆虫,惟此夭伤,未沾王泽
臣欲乞依有唐故事,创置悲田养病坊,州郡并以曹官领之,仍于高年择信行可称者三两人,与僧官同切管句。
三京给田十顷,望镇州七顷,诸州军等第给田,以充粥食。
羡馀官钱,置本收利,以备医药。
十岁以下,八十以上,仰州县察访,无家可归者,亦令看养。
如此,则大益仁化,无亏国风,颂声喧传,上资圣算,和气浃洽,可召丰年。
一、臣闻巨壑虽深,兽知所避;
烈火至猛,人无蹈死。
故历块而蹶者皆是,玩水而溺者有之,古垂此言,以喻刑辟者。
昔圣人恶残贼之害良民也,故明设严刑,大张宪网,必使易避而难犯,防微而杜原约之不至烦苛,威之以令畏惧。
奸凶之辈,翻然革心,固而行之,自然刑省。
茍务矜贷,则冒禁者繁。
窃见官吏多犯赃污,乃由朝廷法制稍宽,贪鄙因缘为弊。
凡中人之性,本非大凶,皆以禁约不严,是为货利所没。
提刑,人不敢言,心恣诛求,下受其困。
夫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古今之制也。
杀伤之害,不过数人,今贪人在官,民皆受苦。
虽有转运提刑,位皆尊崇,罕与民接,询访官吏,鲜得实情。
茍无讼端,莫肯发摘,知者或欲陈告,又非干己。
臣欲乞今后官典犯入己赃,许诸色人陈论,得实者以其赃充赏。
如此,则必畏多言之人,亦防十目之视,荀卿所谓「威厉而不试,刑严而不用」,此其得之矣(《苏学士文集》卷一二。又见《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一六五、一九六、二一○,乾隆《中江县志》卷七,同治《绵州志》卷四九。)
沈校本校云:「『臣』上疑有『一』字」。
论安危之几在于命相奏至和元年二月 北宋 · 马遵
 出处:全宋文卷九九一、《国朝诸臣奏议》卷四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四、《右编》卷八
臣每读《唐书》,见宰相崔群宪宗开元天宝中事,未尝不废卷而叹,以为知言。
其略曰:安危存亡系所任,明皇姚崇宋璟张九龄则理,用李林甫杨国忠则乱。
人皆以天宝十五年禄山范阳起兵是理乱分时,臣以为开元二十年贤相张九龄、专任奸臣李林甫,理乱自此已分矣。
其切至明白如此,岂不谓之知言乎?
盖人之用舍存乎前,国之安危系乎后。
譬犹养身,常须畏疾,不可以觉痛之日始为受病之辰,当审之厥初也。
窃闻弼臣累恳求退,或虑圣慈重违其请,则别须求之,以付大柄。
今山摧别都之镇,日食正阳之朔,大异仍见,多事可虞。
伏望陛下深惟三圣基业之大,四海生灵之广,采中外之公议,斥左右之私言,鉴开元天宝之理乱,戒林甫九龄之用舍。
安危之几在此一举,间不容发,虽悔何追。
升下擢臣冗职之中,任之以言事之责,日夜惟念,无以补报。
若烦碎迂阔之论,不敢上烦天听,惟中书政本,命相用人,最为急务,与其后时而悔,不若先事而言。
在职所有,虽死无恨。
惟陛下留神省览,则天下幸甚。
论修德为治之要十事奏 其十 无逸 北宋 · 吕公著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宋名臣奏议》卷三、《皇朝文鉴》卷五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五七、《太平治迹统类》卷一九、《东都事略》卷八八《吕公著传》、《宋史》卷三三六《吕公著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九○
周公作《无逸》之篇,以戒成王,其略曰:昔商王中宗,治民祗惧,飨国七十有五年。
其在高宗,不敢荒宁,飨国五十有九年。
厥后立王,生则逸,不闻小人之劳,惟耽乐之从,自时厥后,亦罔克寿。
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
呜呼,非爱君忧国之深,其言何以至此!
又曰:「继自今嗣王,无淫于观于逸,于游于田」。
「无若商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德哉」!
「小人怨汝詈汝,则皇自敬德」。
「乱罚无罪,杀无辜,怨有同是,丛于厥身」。
盖人君初务纵逸,小人必怨而大臣必谏,至于淫刑乱罚,以杜言者之口。
然后流连忘反,不闻其过,而终至于灭亡。
故曰《无逸》之书,后王之元龟也。
唐明皇初即位宋璟为相,手写《无逸》图设于帝座。
明皇勤于政事,遂致开元之治。
其后宋璟死,所献图亦弊而彻去,明皇遂怠于政,亲见天宝之乱。
由是观之:「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人君诚能慎终如始,不敢逸豫,则德有之名,体有乔松之寿,岂不美哉!
右臣闻孟子曰:「我非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
今朝廷始初清明,臣虽术学浅陋,惟是前代圣帝明王所以致治之迹,可以为法;
与夫暴君暗主所以兆乱之道,可以为戒者,乃敢告于左右。
古人有言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
夙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是亦舜而已矣」。
陛下加意无忽,则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密院咨目元祐元年五月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一四、《司马公文集》卷六三、《太平治迹统类》卷一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六四
光比日曳病入朝,只为欲与诸公商议数事,于帘前敷奏,终不能得聚厅。
今光饮食日减,不能造朝,未知几时复得瞻望颜色。
须至具咨目如左:吕大忠虏乍恭乍骜,由私市公行故也。
其延、庆侵疆,有害无用,终当与之,然今日未可与也。
大忠到官,审察事势,先奏乞严禁私市,不过年岁间,彼必屈服,遣人来祈请,然后朝廷下诏,旷然归以侵疆,赦其罪戾,自今贡赐往来,一切如故。
此策大善,请明公更召见,询访其详。
然如光愚见,若只如去约束(检门下开折簿曾行下。),则大是悠悠,徒为玩令,一无所益,须别立法云:「应汉户、熟户与西人私相交易者,正犯人处斩,妻子送江淮编管」。
粉壁晓示,许人陈告,即时给系省钱五十贯充赏。
本地分巡检、寨主、监押,并冲替。
仍令经略司、本州常切觉察。
如此逐处行却一两个,方能禁绝。
若西人如往年兴兵压境,以胁庆州刘忱时亦莫之听,但坚壁清野,使自疲弊而去。
河东经略司总领二十馀州军,边面千馀里,地接二虏。
帅府之重,孰过于此?
而以吉甫处之,果能称职否?
且如昨者,北虏侵火山地,不与。
于初累石时,便令撤去。
彼若放箭,我射何伤,仍时据道理,紧行文牒,痛加诘责,云当奏朝廷,问诸北朝
今朝廷亦不共理会,示之以弱。
但恐春暖,虏狃于得志,以为南朝易与,大兴徒众,广有占割,朝廷亦坐视,无如之何。
土地者,国之本,若虏惟意所欲,无问多少,要取便取,成何国家?
此由边帅不能防微杜渐故也。
渠自乞扬州,诸公何不早许之,别择老成重厚有胆略者以代之。
子厚方欲措置熙河,为经久之计,而元帅乃一方头目,其人岂高材英器,忧国忘家者邪?
愿早易之,勿致败事。
御史所言保甲罢按阅,甚当,宜从之。
彼得三时务农,岂顾此微茫赏物,而省国用不少。
但与逐旋置库,量留些小金帛,遇教时,委令佐选绝艺者,赏以银楪子、银碗、䌽段。
如与人班行,虽云猥贱,亦是国家命官,岂可如泥土与人?
其出等事艺,及正长教人及分数,欲更不与班行(正长所以鞭挞保丁,只为未及分数,干赏故也。)
前日见驾部来白,沙苑地狭,不能容京西所送骒马。
且彼无牡马,徒多养骒马何为?
但使之积死,可惜耳。
欲令京西未发者,皆烙退印还民,已发者,令沙苑估价出卖。
如何?
若可取,望早指挥
然监牧亦不可不一面早差官相度兴复。
汉唐都长安,故养马多在汧、陇、三辅之间。
国家大梁,故监牧在郓、郑、相、卫、许、洛之间,各取便于出入故也。
合宜且复近处一二监,各有旧基故也。
子厚常言军赏误,何时当与裁减改正。
边人立小功者,宜勿赏。
宋璟所以安开元也。
封事大约已遍,止有两复吏云其签,子厚欲有去取,既难得会议,彼亦无大利害,但请子厚欲去者去之,馀令进入。
贵早结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