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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月轩记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六、《栾城第三集》卷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三二、《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一○六、《八代文钞》第三○册、《古今图书集成》考工典卷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许昌市
昔予游庐山,见隐者焉,为予言性命之理,曰:「性犹日也,身犹月也」。予疑而诘之,则曰:「人始有性而已,性之所寓为身。天始有日而已,日之所寓为月。日出于东,方其出也,万物咸赖焉。有目者以视,有手者以执,有足者以履。至于山石草木,亦非日不遂。及其入也,天下黯然,无物不废,然日则未始有变也。惟其所寓,则有盈阙,一盈一阙者月也。惟性亦然,出生入死,出而生者未尝增也,入而死者未尝耗也,性一而已。惟其所寓则有死生,一生一死者身也。虽有生死,然而死此生彼,未尝息也。身与月皆然,古之治术者知之,故日出于卯谓之命,月之所在谓之身。日入地中,虽未尝变,而不为世用。复出于东,然后物无不睹,非命而何?月不自明,由日以为明,以日之远近为月之盈阙,非身而何?此术也,而合于道。世之治术者知其说,不知其所以说也」。予异其言,而志之久矣。筑室于斯,辟其东南为小轩。轩之前廓然无障,几与天际。每月之望,开户以须月之至。月入吾轩,则吾坐于轩上,与之徘徊而不去。一夕举酒延客,道隐者之语。客漫不喻曰:「吾尝治术矣,初不闻是说也」。予为之反复其理,客徐悟曰:「唯唯」。因志其言于壁。
上提刑郎中书(代人作) 北宋 · 吕南公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六六、《灌园集》卷一二
某闻之,君子之道,有见于退而终无意于进,则虽天下之大,不以关乎己。如其心未忘于有用之境,则一身之行止,尚不得不借资于人,亦何言天下哉?盖尝观书,见唐虞之盛时,其世道已隆,其治具已张。上之人孜孜以亮功若采为务,而百揆四岳亦既在善,而宜同矣。而巢、许之徒,方矫然以立异于是,背睨而掩听,疾走而避逃,以为是笑而可羞。求若人之心,盖以箕山、颍水为无尽之乐耳,顾曾佥举之涉虑哉?士唯识愿不必于均壹,是以咸熙庶绩,其必以人钦俞试命。黜置之所系,则下之所扬,岂不重于上之所咨?且以共、兜之无状,而不决于弃斥,虽以舜、禹之贤圣,非由众与,则未拔出于群工,又况乎碌碌之庶职欤?举知之所以重轻甚乃如此。世衰道隐,士稀勉勉之修,而盛佻佻之习,皆知奔向于进仕之地,而不思人之谓己何如也而已,果不为人所信。求者不以思,而应者不以信,故举知之风,自此寂寞而无闻矣。士而不幸出于寂寞无闻之后,其行若止,亦知奈何?必能遂志于退藏,则嫌于未在中道;将以区区于适用,则必进之助难容。借之毋已焉,亦有端我以俟人而已矣。凡今之在于下者,其路正轧,而其势甚惊也。位与言乖,则事与力违。唯乖且违,此简书察责之所为惴惴,而何暇望知己之人而举扬之?虽然,犹有说焉,以为各占分所宜以自幸焉斯可矣。盖仕而愿达,苟有名于禄籍,莫不念之。使今仕而得愿之人尽已俊良,则无所复议。万一不尔,则失所以蒙称而被荐者,尚非各幸于分所宜乎?一人真可,而誉之者二焉,众犹未允也;一人未可,而誉之者四,则众既服之。夫某亦安识若人之为可未可哉?姑以时世之所同占而言之耳。某不佞,少而谬志于进,故为进士之学,诘曲于荐试者,先后十载。盖四覆于礼部,乃克有成,缀名于选科,掌法于山川。在众人中诚不自知某尝所蹈籍与今所莅领,为果如何。方思端以俟焉,而幸出于不图。前守张公与今守刘公及运使徐公,皆有言于甄借。自惟孱陋,无所堪于进用,而获助于此,则始之以骇,而继之以喜,而中又自疑。审以某之行身为真不足用欤,则三公者何为爱之而不至于失措?以三公之贤而措不容失,则今宪司之重如执事者,何特未以为怜乎?是某之所为自疑也。伏惟执事有才甚巨,有德甚明。当庙堂咨吁讲求治道之时,思有以网罗器使,仿像二典之光英,而亲承注委,出振使者之权,以照耀于江表。其神之所达,精之所察,十郡之休戚良窳,盖无不在术中者矣。如某之鄙,必有所处。即蒙嘘及始末,遂以成就,则何但使某不见笑于退藏之徒,必将扬厉庶职,以宜己分,使三公者皆免失措之讥焉。敢布腹心,唯实处之。
钱邓州不烧楮镪颂 北宋 · 吕南公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七三、《灌园集》卷一六、《皇朝文鉴》卷七四、《古今事文类聚》续集卷二六、《山堂考索》卷一三一、《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卷三一○
呜呼,士诚知修耶,内不欺诸己,外不欺诸人,可谓修己已。呜呼,士诚有立耶,上不愧于天,下不怍于地,中不负于神,可谓士君子已。凡唯知修至于可立,而不欺不愧者,其备如此。虽天地神明,我斯天地神明已,岂又恤恤于诸馀哉?世衰道隐,士心险惑,稔匿自危,则区区于祸福,以壮其毒。闻古之用币,以礼神祇;后之罪,士为多,则假之以请祷禳祈。假之不已,则翻楮代焉而弗支。是故罪者满世,而莫救其非。肃肃邓州,唯道之繇。识超超于众谬,行不徇于时流。孰巫祝之足因,而禧祥之苟求!盖清修而不愧,则万福之来酬。是何楮镪之不然,而名位之优优!呜呼,岂弟君子,求福不回。谁其嗣之,宋有人猗。
送曾道者归玉笥旧隐二首 其二 北宋 · 刘弇
七言绝句 押豪韵
道隐(原校:一作导引)曾窥反接猱,急人尤喜施圭刀。
浮生不絓秋毫外,肯把长闲博暂劳。
讲论语序 北宋 · 刘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五五、《龙云集》卷二四、《经义考》卷二一五、《宋元学案补遗》卷四
穷一理之微,尽一性之妙,其命有以至于自然无间之初,其神有以会于寂然不动之际,则宜若可以忘言矣。然而天下之言,常出于不胜其多,而言者遂至于不胜其众,则将以寓道而使之有明,载道而使之有行故也。是故无言而道隐,未若有言而道不隐;有言而道不隐,未若言而与道两传而无所隐。此所以应对答问,相与垂世而设教者,虽孔子犹不废,而《论语》之书所为起也。昔者孔子以无名之神功,无体之妙道,屈于不见知,其礼义信足以小成德,其知仁勇足以小成治,其温良恭俭让足以小成俗,其恭宽信敏惠足以小成物,而屈于不见用。于卫灵公见其际可矣,而弗与共天位也;于季桓子见其行可矣,而弗与共天职也;于卫孝公见其公养矣,而弗与食天禄也。以至再逐于鲁,削迹于卫,绝粮而在陈,微服而过宋,则可谓觭朴人矣,然未尝不欲有为于世也。是故出疆载质而有至于皇皇,去父母国而有至于迟迟,而席不暇煖也,辙不及环也。委吏乘田,贱也,而不为屑去者,盖曰有官守而已;猎较簿正,卑也,而不为苟避者,盖曰有官事而已。其有为卒不可得矣,于是取其所欲闻焉而未已者,一切寓之以言,则详而为六经者是矣,《论语》者特其绪馀而已。夫以学孔子者,其徒至于三千之盛,而上自国君卿大夫,下逮闾巷一介之小民,与其为时闻人而在所可许者,类皆有见于是书。及考其所归,非资诸孔子者弗道也。方此之时,操笔而随其后者,岂惟猎区区之空言也,并与其一嚬笑之微、一俯仰之细而得之也。虽然,若孔子者非学也,故曰「予非多学而识之」,「吾道一以贯之」而已矣;故曰「我非生而知之,好古敏以求之」而已矣。其成己有如此者。其于君也,求之以不求之求,而所至必闻其政;其于神也,祷之以不祷之祷,而所祭必受其福。于燕居则申申,于乡党则恂恂,于朝廷则侃侃,于宗庙则便便。其行己有如此者。见所不见于鲁,礼所不礼于卫,则有似乎污而非污;应佛肸之召,诺阳虎之仕,则有似乎屈而非屈也。于齐则接淅,于鲁则不脱冕以去,其应变有如此者。皆「闻斯行诸」也,而对之不必同,然而非异也;皆「崇德辩惑」也,而语之不必一,然而非两也。「不教民战,是谓弃之」,故于卫灵问陈则耻其学;「事君勿欺也而犯之」,故于昭公失礼则讳其过。仁也孝也,以其有小大,故所陈非一端;勇也知也,以其有本末,故所列非一序。利命与仁则处之以罕言,怪力乱神则要之以不言。其立说有如此者。臧纥要君,宜其不知也,而谓之知,则知而已矣。管仲僭君,宜其不仁也,而谓之仁,则仁而已矣。德行、文学、政事、言语,科虽不同,而同谓之才,则才而已矣。草创、讨论、修饰、润色虽不一手而不害,同谓之命,则命而已矣。能具仁者,君子也,于子贱、南宫适则与之;苟无礼乐,亦可为成人也,于冉求、公绰、卞庄、子臧、武仲则略之。以至叩胫而诛原壤,鼓瑟而斥孺悲,进颜子以不愚之愚,黜子路以不祷之祷。其处人有如此者。凡此皆有见于孔子者也。夫圣人之在上者多矣,而制法不若孔子之为详;圣人之在下者众矣,而制行不若孔子之为备。宰我以为贤于尧舜而不为增,叔孙以为不及子贡而不为损,此孟子所谓集大成者。虽然,均法也,而孔子所为备者,不以一行为备,此达巷党人之所谓博学而无所成名者。若夫千载而下,其去圣人远矣,学《论语》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类皆溺于传注之卑,而不能自拔于污俗之中,绝行之后,往往以孔子而疑者皆是也。书虽非孔子所自为,然其属辞有要,成文有序,肆而通,连而间,其本末先后,佥若出于一,而片言只简,无自而不与孔子合,非深知先王之法言者,孰能与于此?学者要当熟读而精思之,不必考其人也。
上权越帅提刑朱学士书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四○、《云溪居士集》卷二一
某闻不学则不显者,事皆然,而道为甚;不养则不成者,物皆然,而材为甚。士以有道贵,世以有材治。故下不可以一日无学,而上不可以一日无教。是以其政修,则有「菁莪」以乐之;其政废,则有「子衿」以刺之。盖上无教则下无学,虽有不待文王而兴者,求其成材,亦已鲜矣。然其君能以道制典,其臣能以典布教,使天下之材小以成小,大以成大,各得其性,而道以显之者,惟唐虞三代之盛时为然,由此以降,则盖亦寥寥矣。其间非无兴学校、置师儒以养天下之士者也,然位乎上者,智不足以显道而倡先王之教,仁不足以尽性而推成物之德,使人之所自得而固有之者,终郁郁而不伸。然则当时之士,亦何所得于上哉。故下之人无落落之材,而上之人无赫赫之功,至于今千数百年矣。道隐既久,天欲平治,而圣人有作,又得豪杰之士以为辅相,故超然特起乎百王之后,越汉唐而追成周之业。文武之道在方册者,则训而释之,著之简编,以颁于天下;性命之理在人心者,则作而成之,设为学校,以委之师儒。此岂后世养士之比哉。《诗》曰:「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于此可以致之矣。虽然,事物之理由中出者,外无正而不行,古今之所同也。圣人之教虽尽善美,不得良吏致之于民,则亦晦而已矣。故文王之教所以显于南国者,召伯之力也。伏惟阁下挺经济之才,究天人之学,以德行节义冠冕乎先达,以文章道术甄镕乎后学者,积有年矣。某虽贱微,未尝一登门墙而承謦欬之教,然闻阁下之令德休声,而向风倾慕者,非一朝夕矣。至阁下之来,而政事修举,行义卓然,益有加乎所闻者。乃知居今之时,行今之政,作新长育,使天下之士内有可贵之质,外有备成之文者,在阁下而已。士固以此望乎阁下,非某一人之私心也,抑阁下亦以此为己任欤。又况今之外台,则古之方伯;今之郡守,则古之诸侯。方伯诸侯,正上之所委以教人者也。以阁下而居是任,肯不顾于此哉?自阁下莅郡以来,事无大小,罔或不谨,则学校之间,道德之教,尤所以为先务者也。某既幸而为士矣,又得齿乎学校之间,被服阁下之教,其乐可胜言耶?敢诵所闻以贽于阁下。伏惟阁下录其诚心,忘其鄙贱,姑以一言进之,则某他日之所有立者,皆阁下之赐。
坐忘论序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二一、《鸡肋集》卷三四、《宋元学案补遗》卷九九
道无言,凡言之类妄,知言之类妄者亦妄,知夫知言之类妄者亦妄。然则何如?列子曰:「用无言为言,亦言」。夫能「用无言为言亦言」,几可与言。虽言,几不妄矣。不妄,斯道已乎?非也。燕人之晋,问其井,或告曰:「垣下」。垣下得焉,而卒之饮者,燕人也。若乃夫晋人之朝夕饮者,则未始问燕人。故学道犹饮,问而告之,燕、晋之类也。司马子微著书七篇,言道德之意,王毅希仁以示余,余曰:「此晋人之告垣下井者也,吾子学焉,抑燕人之饮者乎?若乃夫晋人之朝夕饮者,则未始问燕人。以谓人饮而我味之,有是哉」!司马子微名承祯,唐达士。昔予读李白《大鹏赋》,想见其为人。
送张坚道人归固始山中序 北宋 · 张耒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五四、《柯山集》卷四○ 创作地点:安徽省阜阳市
予元丰末年与至柔生会于宛丘,予时年壮嗜酒,驰骋世乐,虽知至柔怀道,而未暇问也。尔后绝不相闻,至今盖十有八年,而予出入朝廷,用舍荣辱之变,历之备矣,退视其躯,亦骎骎于衰老疲病之境矣。建中靖国元年,出守汝阴。一日,至柔惠然访予于郡斋,视其精爽动作,与宛丘见时不少异。既携其平生所尝试之方,授予以济其病,又教予以养性之妙。其言曰:「大道甚简,守心而已。守心无他,守一而已。静一之极,则玄通四达而真气应之,大非意之所能测,言之所能尽也,得者知之矣。真气来降,则百病除而永年矣。经曰:『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汝形,无摇汝精,乃可以长生』。老子曰:『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心虚志弱,则腹自实、骨自强矣。是道也,智者得之为止观,司马子微得之为坐忘,皆一道也。此皆真人修身之要,而今人忽之,乃苦其形骸,妄想变怪,吞饵金石,去古道远矣」。予三复其言,因尽屏其平日之所闻,伏而思之,若有悟焉。《抱朴子》谈道数十卷,而曰:「若夫至道,则尺素而足」。信谓是乎?如吾至柔之论,则尺素为多矣。至柔隐居固始之野,人莫见其面,而时为人治病。将归,求予书。予书不工,因志其所教,以告世之好道而不得其要者。辛巳孟冬日序。
有宋八行先生徐公事略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五、《赤城志》卷一六
瓘谪居台郡,尝往拜八行先生之门。先生姓徐氏,名中行,世为临海人。父都使公有远识,不事生产,每乐教子。幼遣就学,乡校已有隽声。闻安定胡公讲道苏、湖间,其徒各以经转相传授;又使之远游,求师友渊源之学。先生至京都,首谒范忠宣公,一见贤之。继荐于司马文正公,公谓斯人神清气和,可与进道,他日不为国器,必为儒宗。会福唐刘彝赴召,得安定所授经,馆于梵舍,熟读精思。攻苦食淡,夏不扇,冬不炉,夜不安枕者踰年。然后归葺一小室,终日危坐,几于解悟。凡诵先圣书,必为之冠带。开卷得意者用片纸记录,黏于壁间,以备观省。杜门却扫,岁或一出。识与不识者,皆知其为安定后学也。禄未及养,而都使公以疾卒。先生纯孝天通,垢面跣足,庐墓三年,甘露累降。躬耕以事母,母老齿发不衰。以其馀力葬内外亲,及州里贫而无后者十馀丧。人嘉其行谊,与山阳徐仲车并称。累举进士不第,以明经教授。乡邦远近来学者肩摩袂属,至僦舍处之。先生之所以教,必自洒扫应对,格物致知,达于治国平天下,俾不失其性、不乱其伦而后已。故高第弟子,仕者多循良,处者亦修洁。台学之盛,获冠畴昔。赤城罗适与先生为莫逆交,元祐间持节本路,率部使者以遗逸荐诸朝,且举代已官职。其藁奏有「高蹈丘园,沈沦草泽,德行纯茂,孝悌彰闻」之语。先生屡书力辞,罗竟莫能夺。崇宁中,诏天下以八行举士,郡太守李谔保奏全备八行事状,躬偕寮吏造其庐,具安车礼遣。先生终不就聘,去城之黄岩。一日,会亲朋,列饮酒数行,取平生文藁悉付煨烬。尔后服道衣,戴华阳巾,握青藜杖,风晨月夕,往来乎委羽洞天,诸子以篮舆侍其后,真有司马子微之风。忽有客谓先生曰:「世方争奋以求举,公今获举而退避。求举者固可罪也,避举者非要名乎」?先生答曰:「人而无行,与禽兽奚若?律身治己,直分内事。使吾得以八行应科目,则彼之不被举者非人类欤?是启其乡原之贼也。吾且不忍沽一己之爵命,以蛊天下之风俗,何要名为」?客惭谢而退。于戏,贤矣哉!瓘元丰二年尘忝一第,经游宦涂,见贤士大夫称道先生不脱口。被谪此来,犹幸亲炙,亦奚憾焉。然先生高节,足继孺子,瓘之不肖,深有愧于仲举。先生不以瓘卑鄙,辱追雅好于千载之下,果何幸耶!政和癸巳,黄岩隐士左纬经臣裒诗访瓘于宝城方丈,语及大略,经臣勉瓘纪之。越十载,先生之门人陈公辅遽以即世告瓘,发缄恸绝,亟起为之书,谨授介绍,俾藏之泮宫,以诏来者作传。
老翁记 北宋 · 崔公度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五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五
白云子游于东郭,步于汴水之滨,有老翁杖策南来,顾而谓曰:「吾闻太上不有己而无乐,其次不有物而无忧,最下累于己而役于物,于是乎忧乐交战。吾曩见子,以为至矣。乃今察子,则未也。顾盼有忧色,精神憔悴而形骸枯槁,戚戚然若衄师之将,辄意有所累欤,抑亦有所役也」?白云子仰天太息曰:「然。余少治周孔之道,而窃慕乎孟轲、荀卿之为人。其进也,非茍求也,所以为人;其退也,非曲全也,所以为我。无心于出处之致,而优游乎予夺得丧之间,尝为是足以无加矣。今也适有不两立之事,从吾事亲,则非所以谋己,徇吾谋己,则非所以承亲。夫谋己不周为不智,承亲不至为不仁。二者无一可也,而吾均是,以权处之。权者,非必反经也,亦非必守经也,权轻重而已矣。仁重而智轻,则舍智而从仁;仁轻而智重,则舍仁而从智。今也两者适相均,吾无以处,是故忧而不释然者,辄复以月数矣,而未有决之」。老翁幡然笑曰:「甚矣,子之过计也!亦尝闻越人铸镜之说乎?越人有得古铜器于赤城山阴者,将以为镜,辄自计曰,方之则不足以烛规,圆之则不足以照矩,如是狐疑不决者盖三年,而不知遗形以任照,无为以辅其自然,愚亦甚矣。吾愿子忘仁去智,刳心与造物者游,而无复较计轻重,则亲亦我也,我亦亲也,亲与我奚择哉!子思之,吾去子矣」。遂去,不复见。
精思观崔道士授剑柏中剑常吼若雷 北宋 · 李廌
押有韵
阴阴老柏森庭牖,外脱中空若虚缶。
崔仙授剑柏遂神,剑气腾天剑声吼。
顷年天师受丹诀,此地精思岁华久。
玉函金匮发灵崖,因使阴符诬虎口(自注:张天师道陵得九丹之诀于崖下,于此地精思累年,然后得之云。)。
殿中真人道玄笔,笔妙飞扬传不朽。
霜发羽人逢白叟,间岁已闻踰九九。
神游八极吾所愿,道骨仙风愧无有。
欲赋大鹏思子微,恐尔年龄亦为偶(自注:梁观主八十三岁。)。
桐柏崇道观 北宋 · 太史章
神仙隐居尚深渺,径迂不欲与世通。
必求峭拔出林杪,俯视左右环群峰。
飞泉不测源所自,瀑注一落千丈虹。
步跻石磴旋(自注:去声。)盘折,翠荫蒙密多长松。
唐闻马练师,晋传葛仙翁。
丹灰已死不复炽,独有翰墨留遗踪。
定知华表立归鹤,谁见灵湫藏蛰龙。
白云子,信亦稀,藐(自注:入声。)视声利如尘泥。
仕途捷径非我乐,不死之乡终欲归。
玉霄峰前烟扑扑,金庭宫外云霏霏。
哀猿啸断月不古,桃杏得春还满枝。
风驭寥寥何处在,孤坟棺殓只空衣。
宋故黎阳卫君墓志铭(绍圣二年十月) 北宋 · 邓俊民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六二
君讳锡,字天贶,姓卫氏,上党长子人也。□□皇考年七十三卒,皆高尚自许,不乐仕宦,业服农桑。皇妣柳氏,年一十八归于皇考,而生君焉。君美风仪,性□直,自□提之间,绰有成人之志。年未及冠,力勤于畎亩之中,不惮劬劳,以致岁获踰倍,日益富饶,户升甲等,实君□克之力焉。君为人忠信和易,恭谨勤俭,事亲尽力,未尝佚游慢戏以弃于一日,未尝屈志变节以辱于一人。平居颓然,遇人恂恂,虽仆不忍以辞气加。视其富不为可取,贫不为可弃,自族人以至邻里乡党,无不得其欢心。忽感厥疾,神□不昧,召妻子诸孙教而戒之,其言不录于此,大抵皆治家之法也。于元祐二年八月二十七日卒于家,享寿六十三岁。君初娶范氏,次娶崔氏。长男四人:大益智,先娶解氏,次娶张氏。次益从,娶宋氏。次益白,娶王氏。次益□,娶班氏。四女:大适嫁侍仲仁高婿,名俊;次适嫁侍田良李婿,名思;次适嫁侍□村解婿,名皋;次适嫁侍敖泉张婿,名保。孙男五人:张六、大儿、福喜、刘兴、杨九。孙女四人:大嫁侍贾村李婿,名宝;未嫁束绫、妙娘、银娘。君之长男益智等泣访于予曰:「先人强于自立,巧于治生,孝于其亲,仁于其族,不幸而没于世。今将卜绍圣二年乙亥十月十一日癸酉,葬于先人于大风乡人合村西南约一里原先茔之次,欲乞一言,庶几先人仁孝之行不泯灭于后也」。予竟辞焉。奈何意之三四,不获已而序之铭。铭曰:
君有仁孝,乡闾所推。或家勤俭,白炽攸宜。富不苟取,贫非弃遗。死有厥美,铭之以辞。
石匠人暴道明、袁道安、暴道锡,袁道隐镌。乡贡进士邓俊民撰,戚解孜存书丹。
按:国家图书馆藏拓片。
述学 宋 · 王庠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六
天地否,风雷能鼓其化则亨;大道塞,圣哲能扶其教则通。夫扶教之难,古今所以艰其人。艰其人者谓何?以其特立独行于乱世也。故吾于孟轲氏得之矣。方时战国汹汹,四方诸侯皆务以彊国足兵为尚,机权诈谋日炽以竞,杨墨邪说复惑于时。因慨然虑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道一旦而扫荡,是使天下诈慝贪薄而不反矣。遂聘诸邦,意以斯教变斯民。而梁惠、齐宣、滕文之君不图于霸治,则必以绝物利己为问者甚众,犹顺谕诱导,广之以仁义,引之以《诗》、《书》、《礼》及《春秋》之义者,何哉?斯汲汲欲引以当道,遽致其志也。噫!时君莫我悟,邪说充塞,万章、公孙之徒记其历游问答、洎閒居质疑之言,以为矩训,其言垂于后久矣。服业者靡不覃精研思以究其道,至于大《易》之奥,舍而不言,斯其旨有渊蕴欤?夫《易》之道,微隐精密,与天地并也。天地运化而无声,万物由之而生;大《易》斡用而无形,庶事由之而成。历之三圣而始光显其旨,岂非以道隐而义秘哉?故孟氏不言者,以谓彼时诸国之君昏昧蔽惑,尚不能晓治国之术,以至譬物指事,力与言仁义之道,察察如鉴,犹不能略辨其说,况与谈斯义欤?吾所以惟适变近情以措术,欲辅成其教,而于《易》不言者,为其弗能达其本而明是非也。凡人性焉而修之,行焉而笃之,动静云为,不须臾而离于道者,皆《易》也,故《易》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吁!以轲之大贤率性如是,笃行如是,而辅教立言不舍仁义,而弗谈《易》也,岂不能明之欤?况《易》者道之本也,仁义者道之用也。能知其用,则是达其本,而不述其文,又何累哉?盖默而行之内,所以存己之难也;言而发之外,所以示人之易也。万变而一贯,岂其惑欤?故作《述学》。
进周易元统表 北宋 · 蔡攸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一七、《经义考》卷四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白云子述《周易元统》十卷,不著姓氏。其书成于庆历乙酉岁,大略谓:乾坤阴阳之根本,坎离阴阳之性命。坎为乾之游魂,离为坤之游魂。仲尼云「游魂为变」,神机泄矣,《易》道明矣。乃作《元统》。其一明混元,其二明五太,其三明天地,其四述乾坤,其五示龙图,其六画八卦,其七衍揲蓍,其八明律候,其九敷礼乐之元,其十说序卦之由。凡二十八宿、五行、十日、十二辰、四时八节、六律六吕、三统五运,以至一人之身五藏六气,皆总而归之于《易》。故备存之,以广异闻云。
水调歌头 其四 昌化郡长桥词 宋 · 李光
押尤韵 创作地点:海南省海南省直辖县级行政区划儋州市
昌化郡城之北,长桥跨江,风月之夕,气象甚胜。庚午八月望夜,士友悉赴郡会。杖策独游,颇怀平生故人,作水调歌以自释。予自长年,粗闻养生之术。放逐以来,又得司马子微叙王屋山清虚洞所刻坐忘论一编,因得专意宴坐,心息相依。虽不敢仰希乔松之寿,度未即死,庶有会合之期。
独步长桥上,今夕是中秋。
群黎怪我何事,流转古儋州。
风定潮平如练,云散月明如昼,孤兴在扁舟。
笑尽一杯酒,水调杂蛮讴。
少年场,金兰契,尽白头。
相望万里,悲我已是十年流。
晚遇玉霄仙子,授我王屋奇书,归路指蓬丘。
不用乘风御,八极可神游。
与胡邦衡书 其十一 宋 · 李光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一五、《庄简集》卷一五
某顿首:盛介至,辱真翰,三复感叹,不容于怀。欣承履兹庚伏,起居增胜。昨蒙惠丹,固璀璨精华,非止扶衰而已,然亦未敢遽服者,不知「和国」为何人。六月二十六夜忽脾疼异常,天明方止,而镜中形容陡觉瘦瘠异常,心甚疑之。是夕忽梦三道士来,黄冠。予若将起程北归者,道士邀仆于去城六七里间,授与道书两卷,云是司马子微《养生说》。仆不暇阅,纳之怀中,临别,最长道士言:「我有丹四粒,藏之松中,将取以授子」。仆以担杖已行,不及。翌日问赵主簿,长沙人,和国为谁,赵云:「张丞相封和国公」。始大感悟,藏之松中者,松为十八公,神固告之矣。晨起焚香作礼,先服白丹一粒,其馀不知可继进否?两日气象已如旧,岂残生未即埃溘,有同涂之幸欤?不宣。某顿首。
养生堂记 宋 · 李光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一七、《庄简集》卷一六 创作地点:广西梧州市藤县
予兄德充寓居越之馀姚,实在龙泉之北,江山映带,最为胜壤。尝于南偏作堂,爽垲而深隐,外不假台池苑囿之玩,内不列琴书图画之观,萧然一榻,而日游息其中,吐纳导引,以求长年,因榜之曰「养生」。客有过而问曰:「子于治生则信有术矣,何自而知养生乎」?德充曰:「嘻!子乌知治生?使子而知治生,则可与论养生之妙矣。予今燕坐一室,心超三际,方以形为舍宅,神为主人,灌漱乎玉池之清泉,以溉丹田;呼吸乎玄牝之冲气,以营尺宅。锄胸中之荆棘而梨枣生,薅害稼之稂莠而嘉谷植。子视予之养生,果异于治生乎」?客无以应。某方谪处南荒,书来告曰:「予辟养生堂,世俗之人或以为疑,予虽告以大略,意有未尽,汝其为我记之」。某自少年喜阅道书,游走四方,延见方士多矣。神仙之说,虽传记备载,然皆虚荒幻怪,不足考信。自陶隐居以正一之道授王知远、潘师正、司马子微,皆蝉蜕而去。然其法后世罕传,惟抱朴子论最简而易行者。其说以住息为妙,盖息息之中,神气相合,如婴儿之处乎胞胎;及其至也,如释氏之入定,六根皆废,心想都灭,胎从复气中结,气自有胎中息。然非真积力久、功行俱圆者,未易到也。世人不能捐弃外事,澄心观照,而日奔趋乎是非利害之境,遂使气自出入乎内,神自驰乎外,神气各行,子母不相守,至于夭死者,非不幸也。古之善养生者,莫如广成子。庄周之书载黄帝问答之语最详,摘其要言曰:「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又曰:「汝神将守形,形乃长生」。老氏五千言,虽泛论道德之旨,其要言则曰:「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此二者皆胎息之门户也。德充学道垂三十年,平生寡欲,无所嗜好。悟厚禄高位之伤德,故每安于卑官;知珍脆肥浓之害性,故自甘于藜藿。以慈俭为可宝,故无侈汰之过;以朴素为可尚,故绝声色之娱。今以从心之年,白须红颊,浮沉里巷,无一不如志者,虽使不知吐纳咽漱之理,固可与数子争年而比寿矣,尚何慕于彼哉?虽然,广成子修身千二百岁,而形未尝衰;老氏则跨历商周至秦,莫知所终。又有深于此者,西域圣人已成等正觉,视身犹浮云,斯须变灭,惟圆明一点,历劫而常存,今大乘诸经备载斯事。德充倘兼修此道,暇时访寻禅宿,参透西来的的意,则飞行自在,出没去来,真游戏事。古所谓神形俱妙,殆谓是也。某去乡四年,忧伤困悴,有他人不能堪者。德充万里致书,必以此道过相勉策,且有白首相从之语,览之悽然,因书其末以见区区之志。异时倘遂生还,将筑室泥湾之上,风雨对床,其必有日矣。绍兴甲子孟夏几望,藤州寓亭北窗,某谨记。
与台守曾郎中帖 其四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六八、《内简尺牍》卷六
公居官,未尝废书,新著犹未辱枉教也。向守黄冈,栖霞、雪堂遗址自公起废。千载风流,遂与东坡共为不朽。司马子微名书绛阙,身居赤城,高风绝尘,尚可想见否乎?孙兴公之赋,韩公送惠师,东坡送杜介诗,高词妙语,至今与此山争雄。宏父官閒无事,援笔一挥,追配前作,幸勿多让。
后土尊号御笔手诏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九五、《宋大诏令集》卷一三七
王者父天而母地,事天明,事地察。明故先之而弗违,后之而奉时;察故俯以观其文,卑以观其法。动静翕辟,一阴一阳,其称名殊,其为道一。乃者祗率万邦黎庶,为之名号,以玉册玉宝昭告于上帝。至哉坤元,万物所资生,直方以大,未有称谓,非所以显微阐幽,通神明之德。朕夙夜祗慄,罔敢怠忽。若稽在昔,夏日之至,于国之北,将求神于泽中之丘。虽名不足以尽道,而道隐于无名,则名不可已也。夫顺承于天,效法于下,厚德载物,含宏光大,地德也。谨以是德,上徽号曰「承天效法厚德光大」,以尽兢兢业业母事之礼。可令有司检会故实,择日恭上。布告中外,咸使闻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