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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奏乞过宫状 南宋 · 袁说友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九八、《东塘集》卷一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二
臣近以事势迫切,当贡封章,乞早过宫,以弭外变。
虽小臣狂僭,宜在谴呵,然父子之道本由天性,仰惟陛下天资诚孝,圣度高明,当此忧危之时,岂无感动之念?
庶几俯鉴愚虑,或可少回万分。
而侧听旬日,警跸未鸣,人言嗷嗷,日以滋甚。
事势岌岌,不胜忧虞。
臣才非中人,位叨从列,悉由亲擢。
大恩未报,目击人情之已迫,诚恐祸变之鼎来,岂当固位谋身,不以尽告君父?
自古人主所恃以长久者,惟在于结人心。
人主君临天下,虽贵为无敌,富为无伦,然得人心则安,失人心则危,安危之间,不在富贵,在于人心之得失耳。
故人主自称曰孤,自称曰寡人,曰孤曰寡,盖言富贵之不足恃,而此身之常可忧也。
是以得人心者,则天助顺,人助信,致宗社灵长,富贵长久;
失人心者,则土崩瓦解,日消月亡,使社稷为墟,身危国灭,理之必然,无可疑者。
今夫人心秉彝之同然,无如父子之至爱,虽在襁褓之内,皆知父子之亲。
闾阎小人,街谈巷议,或以不孝而指目,皆欲以死而力争。
其间悖逆之果萌,则必众人之共弃。
盖其义最易见,而其道最易知,其事为大逆,而其名甚不美。
何况君上师表万民,其他阙失尚可自文,或蹈此名,岂复可立?
倘不念人心之同,欲或有乖父子之大伦,虽使无知之童,皆有不平之念。
其事至此,于心何安,今天下之人皆知事寿皇,而陛下岂不能事也?
然而新岁仅一行礼,自春徂夏,四阅月矣,未闻再讲也。
日复一日,气候向炎,而定省愈阙,人谓陛下何心哉?
方春和时,御苑竞秀,未闻恭请也。
玉津近地,乘舆独出,而过宫不讲,人谓陛下何心哉?
人言必曰陛下怠于事寿皇,则人心自是亦将怠于事陛下矣。
夫众怒难犯,众言难一。
向也心自私怒,今也勃勃然怒形于色矣;
向也口自私言,今也嚣嚣然言传于道矣。
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此天地之大经,古今之通谊也。
陛下能以子道事寿皇,天下必以臣道事陛下。
今众而群臣,次而多士,次而六军,又次而百姓,家有家喙,市有市鬨,莫不怨嗟流涕,疾视不平,皆有为寿皇太息之意,无复察陛下过愆之迹。
大义所迫,人心瓦解,所不可知,所谓外敌之窥伺、盗贼之啸聚者不与焉。
陛下果何所利,而圣意乃安然不移哉?
臣愿陛下念人心之向背,维持之实难,深鉴将来之忧,以为亟图之计,翻然知悔,即日过宫,则人心帖然而定,圣德愈久愈新,既两宫之交欢,无一事之可虑矣,岂不乐哉,岂不乐哉!
今天下谓陛下非不知父子之至爱,骨肉之至情,朝夕亲闱,欢娱膝下,而陛下每依违而不决,畏缩而不敢者,谓有所疑而不行也。
执政大臣朝夕奏对,冀陛下天理之复明,释去往咎,以新是图。
陛下每龃龉而难言,迫急而后应者,皆有所疑而不自决也。
不审陛下疑于寿皇者,果何事欤?
而陛下知寿皇之有他意者,果得于谁欤?
恭惟寿皇圣帝所以爱陛下者,可谓至矣。
姑言其实,有二说焉,陛下亦尝跃然默动于心乎,亦尝油然自觉于中乎?
臣请为陛下言之。
陛下之在王邸也,魏王,兄也,犹无恙也,寿皇圣帝断以独见,不惑群议,骤越魏王而正陛下于储宫,非寿皇爱陛下而然欤?
陛下之在储宫也,春秋渐高,多闻义理。
高宗皇帝仙御上宾,寿皇虽在衰绖之中,而即授神器,曾不肯少迟缓也,非寿皇爱陛下而然欤?
夫以寿皇之爱陛下如此,陛下独何疑于寿皇哉?
借曰寿皇怀不足于陛下,则已事之验,不待今日始见矣。
况寿皇之爱子惟陛下一人,非若汉、唐之他母诸王也。
寿皇之倦勤,军国之事,一不预知,非若唐室之父子嫌隙也。
亲父亲子,揖逊授受,何疑何忌,乃有二心?
必因左右之小人,务欲诳惑于天听,故立异论,荡摇上心,使父子之睽离,则奸邪之得志。
小人情状,岂不易知?
料圣心无故而致疑,必邪论浸淫之已甚。
设或寿皇圣帝义方加笃,威颜过严,陛下执礼恐违,小心多畏,尤宜勉竭以尽欢愉,岂可因循以图避免?
非惟贻谋于后世,亦将少掩于外观。
今若徒怀自疑,不信正论,则父子之爱,无乃截而为二乎?
宋缪公父子自言曰:「生毋相见」。
郑庄公母子自誓曰:「不及黄泉,毋相见也」。
此皆乱世,召变非常,圣明之朝,岂宜有此?
且夫怨忿曰仇,角胜曰敌,仇敌二字,言于交游,施于邻里,客气所使,万一有之,兄兄弟弟犹以为讳,孰谓父子可与仇敌相似哉?
舜之父瞽瞍至难言也,而夔夔斋慄,瞽瞍底豫。
陛下之蒙爱寿皇者,非可与舜并言也,果何所事而为自疑?
疑心一生,必至怨忿。
怨忿既深,遂成仇敌。
寿皇何负于陛下,而言笑不接,定省久违,几于怨忿角胜之为乎?
臣愿陛下观寿皇爱子之切至,体寿皇逊位之诚心,释去外疑,速讲定省,翠华甫驾,喜溢慈怀,既成父子相见之欢,即知彼此无可疑之实。
臣学问荒芜,语言失绪,虽屡腾于奏牍,曾未契于圣聪。
然而职在论思,有犯无隐,故为陛下首陈结人心之说,次述毋自疑之说,以开圣怀。
欲乞陛下亟用初一日告朔之礼,速赐过宫。
天下之人,见者目悦,闻者心喜。
以销旱变,以召和气,一反覆间,转祸为福,圣德彰大,流传无穷。
若陛下视为常事,安于无虞,苟免因循,恬不加悟,则不美之名愈播,不平之心愈激,祸变之来,虽欲悔之,将何及矣!
臣忠于爱君,迫于忧国,不避诛斥,尽沥所陈,惟陛下勿以常言而忽之。
吏部进新修七司条令表 南宋 · 崔敦礼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七、《宫教集》卷四
选部成书,备正七司之典;
丹书奏御,仰尘乙夜之观。
重冒聪闻,冀垂睿鉴。
窃以总三铨之流品,最为业钜而事丛;
示万世之宪章,必也法全而令具。
属此承平之久,纷然建请之烦。
千门万户,而吏得出入其间;
玩岁愒时,而士多睥睨于此。
当上圣解弦而更化,俾下臣秉笔以裁规。
讨论润色,咸竭其劳;
简要清通,庶行于久。
深斥圣书之陋,谩希姓历之修。
陛下躬揽权纲,兼总条贯。
月成月要,明八柄以驭臣;
官法官常,揭九章而布治。
臣仰凭成算,仅及终篇。
萧何规而曹参随,当共遵于先矩;
神龙紊而开元理,将高掩于前猷。
国子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三五、《陈亮集》卷一二
国家之本末源流,大臣之所讲画而士大夫之所共守也;
公卿大夫之本末源流,子弟之所习闻而建官设学之所教诏也。
夫天下之贤才,岂固不若公卿大夫之子弟哉,国中之学不以及天下之士者,国家之本末源流非可以人人而告语之也。
集天下之士而会之京师,非所以养其重厚质实之意也。
以天下之学养天下之士,为之规矩准绳,命有司而宾兴之,岂将以销天下豪杰之心;
天下而有豪杰特立之士,卓然不待教诏而知国家之本末源流者,彼固不能自掩于宾兴之际矣,犹将养其望实以待天下之既孚,然后举而加诸上位,先王之所以处天下之士,固已无负矣。
而公卿大夫之子弟,近在王朝之左右者,吾既尊礼其父兄,而众庶共见矣,其子弟犹吾之子弟也,使之共处而教之:大司乐与其属以乐而和平其心,是成德达材之道也;
师氏,天子之所以长善而救失者,则又以中失之事而语国之子弟。
其于国家之本末源流,固已如身尝而亲历之矣。
故其适子往往可以继世为卿,而诸子之官又集其庶子而教之以道德,肃之以戒令,平居则考其艺能,缓急则部以军法。
凡在王朝之左右者,无非可用之才也。
教其子弟而吾自用之,非若汉法待其父兄任以为郎也。
虽重嫡以节其馀,又岂能禁其异时不举任之哉!
东汉之置五经师以教四姓小侯,唐分四学以官品而教其子弟,盖亦足以加惠于公卿士大夫矣。
教养之无法,而时变之易移,终亦不免假四方游士以为盛也。
东汉之衰,不足道矣;
而唐之盛时已如此,奈之何其变之不亟哉!
本朝监学之法,虽参以天下之士,而于国子加厚矣。
盖爱礼存羊,以有待也。
吕汲公号为杰然有识之士,不知举先王教养国子之法,而欲于阶官加「左」「右」二字以勉励之,不究其本而其齐其末,徒以启后来之纷纷也。
今朝廷之选用,固已无间于文武若奏补矣,因其父兄之所在,冀其自学而任使之,而教学之法阙然不闻。
故虽不学而从政者,举世安之而不以为异,尚乌望其习熟国家之本末源流哉!
然国子犹置博士正录,则其文之一二犹存也。
今以场屋一时之弊,将使国子若待补者试之别头,则其文从此尽废矣,况未能复其实,而忍弃其文乎!
上方以山林之士不能习知国家之本末,徒为纷纷以乱人听,而有意于国之子弟,于斯时也,而举先王教养国子之法,奚患不行?
况其一二之遗文,岂可以其一时之弊而遂废之哉!
士大夫之嘱托其子弟,太祖皇帝之所以警陶谷者,尚可覆也,何至仓卒变法而类若亡具乎!
集天下之士而养之京师,非良法也;
人情之既安者,未可也;
太学之加厚于国子,犹美意也;
天理之不可无者,独可轻变乎!
草茅之论,不敢以私而害公,执事不可以公而自嫌于私也,其为今日卒言之。
西铭说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四二、《陈亮集》卷二三、《永乐大典》卷八二六八
伊川先生曰:「《西铭》之为书,推理以存义,扩前圣所未发,与孟子性善养气之论同功,岂墨氏之比哉?
《西铭》明理一而分殊,墨氏则二本而无分。
分殊之蔽,私胜而失仁;
无分之罪,兼爱而无义。
分立而推理一,以止私胜之流,仁之方也;
无别而迷兼爱,至于无父之极,义之贼也」。
又曰:「《西铭》仁孝之道备矣。
须臾而不于此,是不仁不孝也」。
《西铭》之书,先生之言,昭如日星,而世之学者穷究其理,浅则失体,深则无用。
是何也?
是未尝以身体之也。
今之言曰:「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
彼以其分之次第自取尔,非吾心之异也。
取之虽异,而吾心则一,故曰:「理一而分殊」。
以是为言,则「象忧亦忧,象喜亦喜」,直应之云耳,而吾心未始有忧喜也;
「能好人,能恶人」,直应之云耳,而吾心未始有好恶也。
如镜纳万象,过而不留者,盖止于此。
而释氏以万法为幻化,未为尽不然也。
将以一之而终不免于二,将黜异端而终流于异端,是未尝以身而体之也。
尝试观诸其身,耳目鼻口,肢体脉络,森然有成列而不乱,定其分于一体也。
一处有阙,岂惟失其用,而体固不完矣。
是「理一而分殊」之说也,是推理存义之实也。
《西铭》之为书也,「乾为父,坤为母。
塞天地者,吾之体也;
帅天地者,吾之性也。
民为同胞,而物则吾与也。
大君为宗子,而大臣则家相也。
圣其合德,而贤则其秀也。
老者视吾之亲,幼者视吾之子,鳏寡孤独者视吾无告之兄弟」。
此之谓定分,定其分于一体也。
一物而有阙,岂惟不比乎义,而理固不完矣。
故理一所以为分殊也,非理一而分则殊也。
苟能使吾生之所固有者各当其定分而不乱,是其所以为理一也。
至于此,则慄慄危惧而已尔,心广体胖而已尔。
慄慄危惧,畏天也,敬亲也;
心广体胖,乐天也,宁亲也。
违义者,自绝也;
害仁者,自丧也;
济恶者,自暴也;
惟践形者为能尽其道也。
察万化之所由往,能曲折以述事也;
穷至神之所自来,能卓然以继志也。
隐显如一,可以为无忝矣;
自强不息,可以为匪懈矣。
寡欲所以敬身也,养善所以广孝也。
自尽而有所感通,则生足为法;
不通而无所自尽,则死可无憾。
完其固有而归,则不失其所受;
顺其正命而行,则不失其所从。
达以自遂,穷以自脩,存以自尽,没以自安。
是其心无造次之不存,无毫釐之不体,周流乎定分而完具乎一理。
鸢飞鱼跃,卓然不可掩于勿忘勿助长之间,而仁孝之道平施于日用矣。
极吾之力,至于无所用吾力,然后知《西铭》之书,先生之言,昭乎其如日星也。
大宋正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致仕新安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三百户食实封二百户赠特进资政殿大学士程公卓行状 南宋 · 傅伯成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五五、《新安文献志》卷七四、《清源文献》卷一六
曾祖士彦,故赠太子少保
咸宁郡夫人金氏。
祖畎,赠太子少傅
高平郡夫人陈氏。
父世昌,赠太子少师
新安郡夫人朱氏。
公讳卓,字从元,徽之休宁人也。
仪同忠壮公灵洗效节于梁,居新安海宁
今占籍于此者,皆其裔也。
惟程氏之先,系出重黎氏,世序天地,历夏、商、周而失其守。
宣王时,伯休父为周司马,始见于《诗》,国于程,子孙遂以为氏。
其世次远而分,至唐定氏族,程氏之望分为七,惟忠壮公之后独蕃衍于是邦,为新安甲族。
少保倜傥尚志气,富而仁。
延礼名儒,训迪子弟。
士有来就学,皆馆粲无倦,由其家塾以成名者甚众。
少傅通文史,能继其志。
长子尚书文简公大昌始以瑰文直道被遇阜陵,为时儒宗。
少师则以家事自任,而成其兄文简之学。
传德袭训,尤笃风义,储休委祉,用集于公,程氏益以大。
公生而神姿高彻,颖悟绝人,纯静无他好,惟潜心经术。
文简公深奇之,尽以其学传焉。
淳熙十一年,遂冠南宫别院,廷对又首乙科,授扬州司户参军
绍熙元年,因荐者升从事郎,为抚州崇仁县丞。
五年,该登极恩,循文林郎
庆元二年,遇庆典,循儒林郎
四年,以荐员及格,班见,改通直郎,知处州龙泉县。
未及上,丁少师艰。
六年七月服阕,再调吉州龙泉县。
嘉泰二年十月,有旨与六院差遣,转奉议郎
四年五月,差干办行在诸军粮料院
开禧元年正月,差充礼部贡院点检试卷官
五月,以堂兄太府寺丞准亲嫌,改差监行在都进奏院
九月,除宗正寺簿,转奉议郎
二年五月,除司农寺丞
十二月,以亲老抗疏请外补,差知嘉兴府
丁母新安郡夫人艰。
嘉定三年八月服阕,以嘉兴治最授朝奉郎
九月,入为大理寺丞,转朝散郎
四年正月,差充省试参详官
二月,就升正。
五月,除尚书刑部员外郎
十月,敕借朝请大夫工部尚书,充贺金国正旦使
明年春使回,以劳授朝请郎
五月,守刑部郎中
九月,除军器监,兼吏部右司郎官,赐六品服。
六年四月,迁权太府少卿
八月,以言者去国。
七年三月,差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转朝奉大夫
十二月,起知泉州,转朝散大夫
九年六月,就除福建路提点刑狱公事,兼知泉州
十年二月还司,三月,兼权福州
十一月,除直秘阁福州主管福建路安抚司公事,转朝请大夫
十二年七月,召赴行在奏事。
十二月,除秘书少监
越十有三日,除起居郎
十三年正月,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五月,差充殿试详定官
六月,讲经筵终篇,以修注推恩特授朝议大夫
七月,进玉牒,以公尝稽宗籍,授中奉大夫
十月,除权工部侍郎,升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赐三品服,转中大夫
十四年四月,兼权吏部侍郎
六月,以进书恩,特授太中大夫
八月,除给事中,赐对衣金带。
十一月,以禋礼告成封休宁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十五年三月,该宝玺恩,授通议大夫,进封休宁县开国子,加食邑三百户
四月,进宝礼成,授通议大夫
九月,拜同知枢密院事进封休宁县开国伯,加食邑四百户食实封一百户。
十六年四月,公以疾在告。
六月五日,疾稍间,出赴朝参。
退朝疾复作,二十三日遂革,上奏乞纳禄,有旨转正议大夫,守同知枢密院事致仕,进封新安郡开国侯,加食邑四百户食实封一百户。
越一日,公薨于正寝,享年七十有一。
遗表闻,上震怛,辍视朝一日,降中使恤其家,赐东园秘器、龙脑水银以殓,银绢一千匹两,以不愿敕葬,加赐五百匹两。
特进资政殿大学士,官其后六人。
公仪观秀伟,凝重如山,宇量宏裕,喜愠不形于色,人莫能窥其际。
自为诸生时,识者已期有公辅之器。
天分素高,加笃学力行,本之以诚,养之以厚,守之以正,以是立身,以是事君,以是治民,出入中外几五十年,名节全莹,终始如一日。
虽致身两地,未为不遇,惜在位日浅,未竟其功业。
然平生所立,亦可以无愧矣。
初试民漕掾时,扬帅都丞郑公兴裔驭寮吏甚严,幕下有倾险者专言人过以取悦。
帅尝以一二事质诸公,公曰:「卓所知者职而已,他无庸知」。
帅愠曰:「君亦党乎」?
色颇厉,公终不为动。
始察其忱,更加礼异焉,诋诬者反以获罪,人服其忠厚。
淮上衍沃,民多储蓄,巨胥献计,会其数而征榷其税,其利甚博。
至许互告,则尽籍所积以充赏,民苦其扰。
命公往莅之,公曰:「民积粟以备凶荒也,亦足以宽公家之忧。
且彼岁既输租矣,又未常贩鬻,今征之何名哉」?
帅悟曰:「微户曹不闻此言,胥几误我」。
诘其欺,置之法,邦人甚德之。
崇仁江右岩邑,民尚珥笔,有无赖宗子挟群不逞,专持县事,横甚,邑人侧目。
公执而械之狱,痛惩之,随从者皆抵罪,凶猾始戢。
漕使吴公猎委公摄邑事,首以教育为急。
时至学宫,与诸生讲明义理,礼耆旧,奖拔隽异,以风厉之。
县有杨田茭陂省庄屯田计二万八千馀石,岁输于郡,然民户所入于县者十不一二,每移他邑代解,邑以重困。
公条陈其害,申于外台,缕析上闻,罢之,公私以为便。
泉江有遇害而失其身首,莫知孰杀之者,公燕坐默思,恍若有所见,曰:只寻亲人。
呼其妻诘之,曰:「汝知而夫平日与何人恶」?
妇沉吟久之,曰:「昔常与伯父因竞坟土有恨」。
乃执其人,遣吏搜其家,得衲衣一,持示其妻,妻一见号泣,曰:「此即手所制与夫者也」。
复诘其人何从得此,始骇服,遂正其狱。
甫书初考,即有别院之命,始莫识其所自,已乃知参政袁公说友所荐。
公与之素昧,亦无与为地者,时人咸服至公,且颂其得人。
诚斋杨公万里闻之,为赋诗,有「拜了除书却问媒」之句,盖纪实也。
公始登朝,慷慨欲救时弊。
宗正簿轮对,首论诸州公帑妄费,谓「祖宗之制,于诸州军公用须出于给赐之恩,然各有等差之辨,故人心有所底止而不敢踰越。
今之公使名曰分隶,往往罄中人十家之产不足以供一馈之需,极细民终身之奉不足以当一燕之费,互送将迎,无有限极,民生益困,国本益坏。
盖制之无节则用之无艺,此必然之理也。
乞取会诸州军公使钱之数,随其所临大小,以定其所用多寡,要以一岁之内至于若干数而止。
路监司大率准此,立为定则,异时交替,以数来上,于是而加考覈焉,庶无过取过用之弊矣」。
又论马政之弊,曰:「马者,兵之本也。
臣昨备数诸军粮料院,会计一岁所收之数,仅足以备补是岁毙损之半,则一岁所失可谓多矣。
臣又尝以前此数年考之,大抵岁收常少,所损常多,数年之后,马必甚阙,岂非军政之大害乎?
夫以民养兵,以兵养马,官给刍粟,而马之充腹常不足,甚至有以马养人之讥。
臣欲乞责内外主帅尽牧养之方,稽其损耗,防其减尅,而严其责罚」。
上深然之。
槜李辅郡,公以推择出守,剖决如流,莫不切中其情,然终归平恕。
或伪为倅厅印纸,与奸民为市,以充契券之用,流布既广,吏因事觉,视为奇货,谓无真伪,当历加追验,则所得可裨郡计不少。
公曰:「此不过伪造者罪耳,若一一验之,编民并扰。
吾以安民为先,利非所急也」。
乃喻民有误买者许自陈,立与换印,陈者毕集,一郡晏然。
寻以内艰解郡。
公之在宪部也,论胥吏之弊曰:「有官府则有胥吏,不可阙也,亦不可冗也。
吏数愈多则民蠹愈甚,民蠹愈甚则官府无由而清,狱讼无由而平,民生无由而日趋于厚也。
欲申饬诸道,检照条令,随州县大小以定吏额,私名罢吏,一切逐去。
庶几胥徒简少,文书省暇,政平民乐,不为无补」。
诏有司颁行郡邑,加遵守焉。
未久,北方玉帛复通,人情危疑,无敢往者。
公独请行,且以觇中原事机,节使判宗赵公师岩偕往焉。
公威容端肃,专对明辨,遂为之加礼。
归奏,略曰:「臣窃观邻国以徒威立国,故其所自恃者势,而其所不足者理。
是理既失,势亦随之,此涣散陵弱之渐,可预觇于今日。
自其兵言之,鞑靼据有偏方,非能地大力强有加于昔日也,而频仍侵掠,莫克谁何,仓惶周章,抟手无策,乃尽迁民兵,不遗老弱,倾其国以捍禦之,怨讟繁兴,溃裂四出。
乃下令曰:溃兵五日不出者死。
徒揭墙壁,溃者如故。
方且日夕惴惴,南向清野,惟恐本朝之兵乘危捣虚,腹背受敌。
此其兵不足恃者也。
又自其民观之,螟蝗水旱,连岁为虐,昨幸小稔,军旅之兴,又复横取无艺。
常赋之外,曰和籴,曰和借。
财竭力殚,咨嗟满路。
乖气召戾,自冬涉春,数月不雨,今河南直既倍常时,燕山之直万钱石
饥民嗷嗷,举无生意,怏怏然归咎其上。
其民心之不足恃又如此。
顾乃饬虚伪以欺人,事形迹以示外。
使事往还,异时率以州县之吏奔走服役;
今也骑士取之乡民,甲兵取之市户,粮食因其自备,弓刀亦其自随。
诸如此类,自谓可以惑人,而其中枵然,已不可掩于斯人之口。
徒威之失,今已如此;
他时后患,未知所终。
臣欲乞陛下制人以己,御远以近,明政教以立治,厚德泽以及物,使义积而邦本愈强,恩深而人心愈固。
选择将帅,训练军伍,修车马,备器械,徐起而收之。
齐人归疆,宣王复土,其在兹乎」!
上悦,褒劳殊渥。
自是始议止绝岁币,正敌国之名,不复与通,大义始明矣。
公为戎监,上言:「古之善将者,非临战而后计,遇敌而始谋也。
兵法于往古,考地理于图志,以启迪心思,发明机变。
何谓兵法?
摧坚破锐,捣虚击实,其攻也有方;
深沟高垒,雉堞相望,其守也有策;
舳舻蔽江,铁马风驰,其用之也有宜。
诸如此类,皆平日所当讲明者也。
何谓地理?
两军相接,必知某处可以倍道、可以设伏,某处可以断后、可以横冲,取粮有地,会师有所。
诸如此类,又皆平日所当讲明者也。
今之将帅,其果能尽知此乎?
臣愚欲乞陛下严谕远近军帅,凡列卫之间,沿江之众,自偏裨以上,各使条具方略,图画形势,以涤其昏而开其明,以发其蒙而动其机。
不责其文词而惟考其智略,审择裒类,上之枢府,择可行者颁下分屯去处,俾互相告语。
阅时既多,见闻日广,胸中之甲兵,帷幄之筹画,实足以为异日规恢之地」。
时上方向用,期赞中兴,有忌嫉者横兴萋菲,畀祠廪
未几,起镇温陵,凡积年滞讼不决者,一经裁断,莫不悦服。
公深思便民之策可经久者,一曰减免上供银数,二曰发泄境内楮币。
大略谓「本州旧有银坑,而䌷绵绢帛非本州所出,朝廷以有无相通,拨台、信、邵武建昌四州军合解上供银令泉州代纳,却令四州军以所产䌷绵绢帛折价还泉州支散官兵
泉州银坑闭废,银价日增,比之旧价十增其七。
四州所收绢帛遇歉犹有减放,又逐岁拖欠,动辄数万。
欲乞将本州代纳上供银一半科取民间买䌷绵绢帛支散官兵,一半将四州军应副䌷绵绢帛之数令自卖起发,庶几泉民稍纾」。
先是,淳熙间文简公守泉日具奏未行,公申前说而加委曲焉,政路甚以为然。
事下都司,沮止之,议者惜焉。
越四年,大卿宋公钧知泉,本公之说告于上。
时公持从橐,事竟以济。
其忠信恻怛,笃于爱民,终始不倦盖如此。
至论楮币,则谓「本州田少土瘠,逐年全籍广米接济。
计一岁收籴之费为钱百四五十万缗,钱会中半,而广南未承朝廷指挥行使官会,以致本州会子积而不散。
乞劄下广东经略,将合解上供窠名钱银收买贩米官会,全纲起发。
劄下本州,告示人户,各以钱会中半收籴。
其会子赍回广中,就官兑钱或白金,充上供银钱之数。
庶几本州楮币其来虽多,而转流广郡,不至积滞」。
期年政成,民以大和,谣咏四起,于是士祠公于学,商贾父老祠公于衢,缁黄之流祠公于梵刹。
尚书杨公炳侍郎李公訦,皆先朝耆德,寓是邦,敬服公,曰:「古君子也」!
闽适谋帅,上念无以易公者,就拜阃寄。
公控辞甚力,朝廷不许。
公以民害之大者莫甚于盗,亦莫甚于吏,锄奸剔蠹,涤荡而振刷之,税籍始明,狱讼无滞。
郡圄所禁,总十二县之事,止十有五人。
公乃新学校,括学粮,增养士之员。
及论三山海寇所以难制者,以兵将皆不习海道之险。
欲择选统领及所用巡兵,使之朝夕阅习,长于水战,则盗之长技无所施矣。
上念公久劳于外,有诏趣觐。
公辞不获命,入对,论「旧将不可专恃,虚籍不可徒费。
盖富贵既足则壮锐销铄,不若拔诸偏裨下列,志气盛强,必求自见。
至若尺籍伍符,核实未尽,或有败衄及差出、病伤之类,不以实闻,所破之券,主将掩而有之,虚费类皆如此。
要当委自总所,更加考核,使供军无虚破之弊,士卒有可用之实,此内修外攘之急务也」。
又言:「泉货泄于外邦,销为器用,法禁不能止,不急救之,中国之铜日少」。
上曰:「然。
岂止于少,殆将至于无矣」。
公欲以铁、铜、锡三者合而成钱,如往者夹锡铁铜钱之类,外邦得之则为无用,小民销之不可为器,如此则重者反轻,法不严而弊止。
上皆嘉纳之。
不一岁,进贰冬官
将帅多事尅剥,士卒贫困。
公极论之,以为「将之所恃在兵,兵之所恃在食。
今者掊尅日滋,士心寖失,请给朘削,乾利取赢,恩施于上,怨起于下。
自今支散请给不宜属之军将总所则委属官,州郡则委通判,令弹压之,则上恩可达而士气稍纾矣」。
公每因经筵进读,必寓献赞,规切时事。
言州郡不可轻畀,必试其事,无容但拘资格。
又谓三边之势两淮为最要,上游河水多浅,秋冬可涉。
恃水为险者,淮之东也;
依山为险者,淮之西也。
防守之计,在乎兵将得人。
又以近来州郡税赋折纳大为民患,艺祖有折纳违制之论,孝宗有无食货兼取之说,乞明示州郡,俾之遵守。
又言今之兵冗,当严考核,以革虚名无实之弊;
官冗,当裁遥领、不釐务暨琳馆之虚员;
费冗,当节迎送修造与夫添给妄用。
又言援例废法,实开侥倖之门,是致赏罚无章,私情胜而公道泯,宜守成宪。
凡公所敷陈,皆切中时病,深当上心。
及居东台封驳之任,抑侥倖,振纲纪,惜名器,凡所争执,皆关大体。
台臣论事,专徇贿赂,既从黜罚,而上恩宽大,复畀职名。
公驳之,言:「贪夫徇财以辱言路,而置不问,政刑安在」?
上知公果可大用也,故虽自以年迈,迭上封章丐祠,而圣眷方勤,不允。
未几,进贰本兵,天下想闻其风采。
公膺重任,夙夜经心,职思其忧,形于言色。
犹念新疆虽拓于版图,其费无艺;
归附尚烦于笼络,其志难量;
边面故老,相继沦亡,孰可倚仗;
捍城宿将,凋丧无几,孰备驱驰;
加之逃亡不补而尺籍多虚,将帅刻剥而士卒怨忌。
必将蒐练军实,奖拔人才,警饬营屯,申明纪律,凡三边之险易虚实,诸将之勇怯能否,粮储之丰耗,城池之修圮,甲兵之利钝,科条边锁,靡不备周。
而所谓宏谋大略,沉机秘策,关于国体轻重、邻敌利害,日与庙堂讲明议论,密赞庙谟,人莫预闻。
每以先皇倚注之深,欲自竭仰酬隆眷,百虑婴怀,积成烦闷。
上忧之甚,欲遣中贵问疾增损状,公力辞,遂止。
少愈,入谢。
上目公有喜色,玉音问劳:「闻卿近少违和,幸已平复,宜厚自调护」。
公再拜称谢。
退朝,即自力治事。
疾复作,国医视之,已不可为矣。
其薨也,士林相吊,诸公哭之恸。
公为人笃厚平实,表里洞然,不为机械。
持身甚严,待人以恕,虽年德位望俱高,而接物谦抑,贤愚贵贱皆与之均礼。
自幼笃孝与敬,少师遇子弟素严,公先意承志,惟恐顺适不至。
虽雅性嗜书,不乐俗务,然东西惟命,劳冗靡辞,必挟册以往,学不废程,家无阙事,人以为难。
恩隆族党,远近数百口雍穆无间言。
与人交终始不变,乐赒人之急,解衣推食,虽重费无所靳。
故旧亡殁,赠恤其终,经理其家,纤粟备至。
凡乡邦利病,视之不啻犹己。
如折帛输钱,朝廷旧则每匹六贯五百,而休、歙二县田赋既重,民独不堪。
歙县向已蠲减,惟休宁未有援例奏陈者。
公在宥府,适臣僚论奏,公力语庙堂敷奏。
事方下户部,值公薨背。
踰年,特从所申,本县岁蠲楮钱一万五千缗,折帛每匹裁减二贯。
由是乡邑感公遗德,相率立祠宇,以寓无穷之报。
公平居不喜言人过,寸长片善,表扬汲引,不遗馀力,因公所荐进知名甚众。
自奉极约。
既贵,膳羞服用无踰寒素。
里第仍故居,仅创一楼贮图画,一堂燕坐而已。
尝言「富贵在天,非人力可求,分有之则听其自来,无之则信其自去。
至于居官之道,尤当以廉勤为本。
予平生所以省忧患,得便宜者,此尔」。
公初第而归,四方学子不远千里,执经席下。
一经师承,其所得必粹,其文必有体制可观。
门人多达者,如右史吴公格则与公偕显于朝,馀登桂籍、预乡举、升列贤关者,接武骎骎,殆莫胜数,师友渊源特盛于江左
奏议、文集共二十卷,藏于家。
公娶齐安郡夫人朱氏,谨靖贤淑,事舅姑至孝,礼无违者。
从公宦游,勤俭撙节,以需宾馈,延礼师儒,未尝少为私奉。
先公二十年卒。
子男一人,以思,从事郎、监西京中岳庙,以哀疚中山行卜兆域,犯风湿,得疾,后公十有一月卒,转宣议郎致仕。
女二人:长适朝奉郎赐绯鱼袋元迪,廷魁颖之子也;
幼未适人。
皆先卒。
孙男一人,刚中,前修职郎、监西京中岳庙,今承遗泽,换授承务郎
孙女二人,长早亡,次适从事郎、新宁国府旌德县巡捕私茶盐矾、兼催江纲汪耒。
刚中将以是年十二月十一日,葬公于歙县长寿乡龙归里龙山之原,千里走介驰书,谓伯成曰:先大父雅与公善,敢以行实为不朽托。
伯成辞不敢当。
然窃谓公以儒起家,以勤膴仕,历四十馀年,迄登宥府
外不为表暴显著之迹,而断断无他,休休有容,有古大臣之风。
斋心服勤于燕閒之间,而民自得于耕桑陇亩之上。
使公未薨,则措施成就讵止此哉!
伯成泉人也,公守是邦,尝获游公之门,而且蒙公之眷,相知最深。
其立身行己,足以仪型当世,而一话一言,又可垂法将来。
至于慈祥恺悌之政,乡人歌咏成编,棠阴蔽芾之恩,遗爱于今未泯也。
敬摭公言行之实,书以畀其子孙,以俟立言之君子。
谨状。
宝庆元年四月日,显谟阁学士正奉大夫致仕傅伯成状。
湖州到任谢上表 南宋 · 张澈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一一、《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五下
锡对便朝,被玉音之褒宠;
承流辅郡,拜奎画之丁宁。
恩重丘山,感沦骨髓。
曾靡掩于信次,已祗布于教条。
中谢。)伏念臣才不逮中,智难语上。
本无奇于抱负,粗有志于事功。
剧邑字民,尝叨召审;
偏州佐治,徒效拙勤。
一麾将志于乘边,六院猥陈于司鼓。
王畿之岁歉,将使指以星驰。
沾品秩之陛升,缀宗藩之簿正。
居惭滥次,有腼素餐。
敢期命出于九重,忽奉对扬于三接。
天光下逮,玉色载温。
无狂狷之输忠,圣神之过听。
百生际遇,千载宠荣。
畀巨屏之蕃宣,佩细书之诲饬。
时惟古霅,实号名邦。
事简俗淳,共知非昔;
政平讼理,莫难于今。
征输虚积于负逋,财货致亏于本末。
赖守臣之风力,式如圣训之昭回。
要有通物成务之才,乃副治剧抑强之寄。
顾惟庸陋,曷与选抡。
兹盖伏遇皇帝陛下道际乾坤,仁均雨露。
与人不求备,各尽所能;
共理必惟良,弗轻其任。
臣敢不仰遵诏旨,俯察民情。
无愁叹则田里安,勉图称职;
有政事则财用足,当务究心。
臣无任。
回韩守减苗斛劄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六、《漫塘集》卷一七
轸念一邑九乡无告之民,尽革三㪷八胜并缘之弊。
二斛颁下,万众欢呼。
某列在受廛,同深戴德
惟往事有当惩创,而细故尚须讲明。
小民所输,仅止㪷胜,则㪷胜亦所宜更(更乞造㪷一二面发下,则小户受赐者尤多。)
黠吏所增,常始勺合,则勺合亦所宜戒乾道中太守陈天麟侍郎总计仓场诸色合用,定为三㪷八胜,许人户自行斛槩,后却更于三㪷八胜上增加。)
窃乞明述旨意,详载文移(其说四㪷三升逐项各色,将来不许更添。)
庶勒之坚珉,可垂于永式;
而播之雅咏,尽掩于前闻。
某敢因下问之先,辄忘上渎之罪。
仰祈宏度,特贳严诛。
回生日贺启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五、《西山文集》卷三九、《宋四六选》卷一九
日逾采菊之三,实维初度;
诗咏《蓼莪》之什,嘅矣永怀。
况方掩于柴荆,乃俯勤于车骑。
锡之盛礼,君子之酒且多;
贶以高文,幼妇之词绝妙
顾惟衰陋,难称宠嘉。
五十知非,况又逾伯玉之岁;
寿万千而无害,愿回颂鲁侯之贤。
曾子华论诗 南宋 · 包恢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二八、《敝帚稿略》卷二、《南宋文范》卷三五
承近多作诗赋等,欲以示拙者一观,虽未及观,然以子华平日之才华,决知其有可观者。
宏斋》一诗,亦足以窥一斑矣。
但窃尝以为此等文不可轻易尝试为之,盖古人于诗不苟作,不多作,而或一诗之出,必极天下之至精。
状理则理趣浑然,状事则事情昭然,状物则物态宛然,有穷智极力之所不能到者,犹造化自然之声也。
盖天机自动,天籁自鸣,鼓以雷霆,豫顺以动,发自中节,声自成文。
此诗之至也,孰发挥是?
帝出乎《震》,非虞之歌、周之正风、雅、颂,作乐殷荐上帝之盛,其孰能与于此哉!
其次则所谓未尝为诗而不能不为诗,亦顾其所遇如何耳。
或遇感触,或遇扣击,而后诗出焉。
如诗之变风、变雅与后世诗之高者是矣。
此盖如草木本无声,因有所触而后鸣,金石本无声,因有所击而后鸣,无非自鸣也。
如草木无所触而自发声,则为草木之妖矣;
金石无所击而自发声,则为金石之妖矣。
闻者或疑其为鬼物,而掩耳奔避之不暇矣。
世之为诗者,鲜不类此。
盖本无情而牵强以起其情,本无意而妄想以立其意,初非彼有所触而此乘之、彼有所击而此应之者,故言愈多而愈浮,词愈工而愈拙,无以异于草木金石之妖声矣。
况在心为志,发言为诗,今人只容易看过,多不经思。
诗自志出者也,不反求于志而徒外求于诗,犹表邪而求其影之正也,奚可得哉?
志之所至,诗亦至焉,岂苟作者哉!
后世诗之高者,若陶与李、杜者难矣。
陶之冲澹闲静,自谓是羲皇上人,此其志也。
种豆南山」之诗,其用志深矣;
「羲农去我久」一篇,又直叹孔子之学不传而窃有志焉。
惟其志如此,故其诗亦如之。
今人读其诗,不知何如而读之哉!
如李如杜,同此其选也。
李之「宴坐寂不动,湛然冥真心」,杜之「愿闻第一义,回向心地初」,虽未免杂于异端,而其亦高于人几等矣,宜其诗至于能泣鬼神,驱疟疠,非他人之所敢望也。
今之言诗者,不知其果何如哉?
近世名公尝有言曰:「人心惟危,天命不易。
学者于日用之间,如排浮萍,画流水,随止合,则见于纸上山小水浅,无足疑者」。
此可以言志与诗矣。
子华之诗,谓因居閒处独,岑寂无聊而作,则亦不可谓无所击触而自鸣者。
此亦后世骚人文士之常也。
然揆之以志,则有未然者。
居閒处独,不妨颜子陋巷之乐,何为岑寂而无聊?
若如曾子之七日不火食,果能歌声若出金石乎?
陶渊明少学琴书,性爱閒静,曰「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曰「閒居三十载,遂与尘世冥」。
彼方以居閒处独为乐,若有秋毫岑寂无聊之态,其能道此等语、作此等诗乎?
曰「心远地自偏」,曰「此中有真意」,曰「闻禽鸟变声,复欣然忘食」,此其志高矣美矣。
好诗者如进于此也,诗当自别矣。
太白常有超世之志,固非世态之所得而笼络。
子美一生穷饿,固不掩于诗,而其志浩然,未始一日少变,故其诗之光焰不可磨灭,不可不考也。
宏斋之铭,来谕之见自是。
所惠佳句,大旨虽正,未能无病。
大概宏有二用:有大道本体之宏,有学者功用之宏。
以宇宙为己分内事,谓之本体之宏可也;
曾子弘毅,则学者功用之宏也。
今既未免混然而无分别,曰宇宙乃活计,自己既是宇宙,则又岂别是活计?
择精仁守之意,类例未合,血脉未接。
勤小于细之说,意在该括,反成牵合而实非一贯。
大抵真个到宏处,说出来又别不假妆点而自合;
若未免亿度料想,则程先生所谓略见髣髴,未能如开目睹万也。
却幸于在心为志上加功,不然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
诚欲假此为讲明之机,故因及之。
通判墓志铭 南宋 · 包恢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五、《敝帚稿略》卷六
负才气而加之以知问学,在古则易得,在今为难全。
池州通守陈公讳咏之、字之道者,殆庶几其人乎?
公人物修长,体貌瑰伟,固自有堂堂大丈夫之气象。
而音吐洪畅,言论慷慨,又若有湖海之豪而傲视琐琐者,其才气之浩乎其中者,已不能掩于外矣,而未有以见其用也。
若其为泉之征官,则征额办集而不扰;
其为蕲之幕官,则剖决疑枉而无滞;
其为沅之秋官,则治狱明审而无留。
是虽足以少见其用,而亦特公之所易者,犹未足以见公之所难者也。
至若沅境蛮猖獗,长吏未知所处,惟公单骑深谕以恩信,蛮遂革心。
沅江湍怒齧城,人情方以为恐,惟公视其所冲遏匮石,城遂无损。
初宰饶之鄱阳,岁方大歉,公先于赈恤,后于征敛,宁拙摧科,甘书下考,虽不利于己而实利于人。
后宰抚之金溪,迫以闽寇,因以饥馑,公防护赈救,两无缺事,寇卒不入境,民亦获安全,且平籴建仓为经久计。
方大旱时,邑境有龙湫在万山表,人莫能到。
公独攀援而上,竟至湫所,露宿而祷焉。
公归而雨随之,遂反旱岁而为丰年。
是不惟诚孚于民,而且孚于神矣。
其后贰郡池州,则给运之功最多;
摄郡南康,则秤提之策甚便。
其所至颖脱以出,治状类有可称。
公之才气见于用者,此其所难欤?
抑又有甚难者。
世固有负才气者矣,而不知学问者多也,况世家积累贵富之后乎?
公自少不徒世其官,而能世其美,志趣高尚,嗜学好修,曾不移于贵富之习。
抑世之问学者,又方沉迷于训诂议论之虚浮,而公独欲反求于身心自得之真实,可不谓过人矣哉!
象山陆文安先生昔以实学师表海内,而金溪文安之乡也。
公读其文如见其人,因得发明本心,慰满素志,乃创书院于邑,以寓其尊事之意。
捐俸买田,选秀士以共讲明,又延象山学徒傅公子云为之师。
公邑政既修,而教亦行焉,邑之士民迄今颂之。
南城包公日庵,得象山实学者也,公敬信而严事之,每抵掌极谈,击节庆快,心领神会,有超乎训诂议论之表者。
自是轩豁磊落,表里贯通,其所自乐,亦真有不可诬者。
生于其心,见于其事,宜其实政实利及人者非一,盖有可验者。
故尝曰:「人无学则无纲常,无纲常则一膜之外皆与吾不相属,岂人也哉」!
凡所履历,必欲崇教化,而根本于孝慈,欲人皆知学也。
非学问有以成其才气,能如是乎?
使得尽其才而行其学,其所成就,又岂如是而已乎?
公以淳熙辛丑三月八日生,至淳祐癸卯六十有三,亦以是月是日卒,亦异矣夫!
时蚤起迎宾客,初无疾痛。
及午,告家人曰:「吾行矣」。
整襟端坐,赋诗一绝而逝。
公知死生之理矣,亲旧莫不哀之。
公实敷文阁学士献肃良翰之孙,而宝谟阁待制少师广寿之子也。
公事少师,当谏即谏,不独以顺承为孝。
少师尝称以异日为政,必有可观。
母留氏尝有疾,百药不效。
公焚香泣祷,愿减己年,其疾顿愈。
此尤人所难也。
娶姑之侄留氏,先二十年卒。
李牧坡墓志铭 南宋 · 包恢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五、《敝帚稿略》卷六
旴江自号曰牧坡者姓李讳溥字子源,隐君也,其犹古之所谓逸民者欤?
君之生也,自其少时一美丈夫,疑其易溺于嗜好者。
乃独所好者仁,超然出声色之外。
自其祖父世居城市,疑其习见华丽而悦者。
乃独所悦者学,反泊然有山林之气。
故世方妄生徇欲不知悔,君则萧然一室,不娶以终其身;
世方奔名逐利不知反,君则不事科举,忍贫以安其穷。
由其所好所悦与世俗异也。
当其未及壮、未得师也,其趣自高,其志自尚,不妄交,不苟徇,直欲得当世明师而师之,求所以自见于当世者。
始从乡之克堂包公游,包公谓:「何必远求?
子之邻有利公文伯者,即子之师也」。
君信而就学焉。
利公就「学习而说,克己为人」以叩之,君未契也,忘寝食而反求者数月,忽一旦涣然有省,自是磊磊落落,轩豁呈露,曾无秋毫凝滞。
吟风弄月,有吾与点也之意。
平时无事,或抚掌抱膝,笑歌自若,不知手足之舞蹈。
休休其心,欣欣有喜,如口于刍豢,常有馀味。
履坦坦而荡荡,曾不见有戚戚之态几微出于颜面。
心根发而生色睟然,胸中正而眸子瞭然。
盖其所好既得而所悦益深,且以志,其所自养也。
自养者厚而其證验有不可掩于外者矣。
君既性静而和,容貌温粹而词气从容,内无城府而外不事形迹,故人皆乐亲之。
自然释回增美,有使人意消之叹。
以所自得者语人,每亹亹不倦,因其言而感发者甚众。
顾虽与人多和平,若少所可否者,至于义或未安,断断不诡随。
遇事多宽柔,若不足于刚决者,至于理或未当,毅然不可夺。
其所向既独善,若不屑于善世之事者,而畎亩之未尝忘。
抑其中虚而明,其于人情物理事势之是非向背,类有众所不察而己独见者,故与之上下其议论者,鲜不为之心开目明。
或者群居众议,疑而未决,争如聚讼,君于其间或正色以断之,或谈笑以解之,往往为之冰释。
有仕于州县者,以礼屈致,问学问政,励翼宏多。
所至亦阴有惠泽及人者,以是远近益爱慕之,不称其姓字而曰坡,尊敬之也。
所为诗文不务雕饰,而词多警策,句多清丽,人能传诵之。
平生少疾痛,老犹童颜,直以气渐衰弱而就尽。
一日,忽悠然而逝,庶几乎考终命者。
时淳祐癸卯五月一日也,享年七十有七,闻者孰不伤之?
君事亲孝,而尤友于兄。
某有二子,君以其次子为己子,曰:「吾亲有后,可免不孝矣」。
考某,妣某氏。
子曰自复,性情惟肖而世其学。
孙四人:男定老、癸郎、女秀娘、安娘,俱幼。
自复卜以次年甲辰某月某日葬君于城西之二十里曰黄田,不远千数百里来请铭,亦可谓孝也矣。
铭曰:
之日,人爱而亲;
之风,沂乐而真。
志道于远,得师于邻。
一觉之后,一好之神。
孰曰予贱,孰曰予贫?
无禄而富,莫润于身;
无爵而贵,莫尊于仁。
归全正命,归安佳城。
珠藏玉韫,山辉水清。
于黄田,百世如新。
民吏风俗策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铁庵集》卷二八
人君当以实意示天下,而不可以虚名欺天下。
盖法制严切,不足以回天下矫为之心;
而情意真实,自足以动天下感激之念。
有若保赤子心诚求之之意,则裕民之语不为虚;
有至诚乐与贤者之意,则敕吏之语为不诬;
有苟得其情哀矜勿喜之意,则厚俗之语为不妄。
不然,胥空言尔,天下其可以空言感动乎?
古人诚实相与之风与世阔远,而上下之交相疑者非一世也。
有恳恻以爱民者矣,减膳彻乐,忧动天颜,发廪赈荒,亲屈车驾,然泽浮于赈贷而饿殍相望,恩多于涓滴而涸辙者自如。
有操切以御吏者矣,三岁诛赏,举行周礼,董正治官,动引《周官》,然能肃其形而不能善其心,可杀可辱而不可夺其贪利之念。
有变色以正俗者矣,诏扶寡弱而强犷者抑,诏崇朴厚而浮靡者诛。
然乘坚策肥,武断乡曲之平民;
撞钟击鼓,惊动愚俗之耳目。
此岂尽天下之罪耶?
盖平时脧削膏血之垂尽,民痛而不知,或虽求之,则伪而不诚,此意不能掩于民矣。
一旦乃多为哀怜抚恤之言,曰痛在朕躬,曰支体伤则心憯怛也,人谁信之?
平时动以格律相绳束,与贤者而不诚,虽与之则勉而不乐。
此意已暴白于士大夫矣,一旦乃深以辞语相诘责,曰吾于天下贤士大夫可谓无负矣,人谁肯之?
平时执朴持斧以鞭其俗而临其民,得情则喜而不哀,虽哀之则貌而不爽,此声已彻于天下之耳矣。
一旦乃勤勤恳恳,以君子长者望于人,曰朕嘉与海内更始也,宜其从者亦貌,而不从者其心。
甚矣哉,后之人主每欲以虚名欺世也!
甚矣哉,后之人心滋不可以虚名欺也!
移民移,惠亦渥矣,而糜烂赤子之意,梁氏刻骨恨焉。
一札十行,言亦甘矣,而谣言辄易之意,东都之士夫憾焉。
闭城门搜踰侈,名辞顺矣,而忿嫉富室,有必欲破坏之意,西京之风俗不能平焉。
真实德意既不足以动天下而入其心,始则嘉言以柔之,继则小惠以媚之,又其甚则严刑峻法以劫之。
盖诸术毕试矣,而屹然者终不可动,而后竦焉知天下之有人心也。
愚每谓后世惟文帝、太宗庶几有古意者,而执事之问适及焉。
懿哉,文帝、太宗之为君也!
凛乎士民之上而知其不可欺也,其能以意待天下而不以名罔天下者乎。
二君初年,太仓之储朝不谋夕,旱蝗之灾岁无虚日,民力非不困也,四海之富举听一人,而以天下俭其身,甘衣弋绨,此岂人情所安耶?
天灾流行,国家代有,而以民饥由己,至自吞蝗,此岂矫饰所为耶?
二君深居九重之奥,而心思所到,无终夕不澈于穷阎委巷之下,若亲与之周旋而尝其疾苦者。
当时之民固感其君求民痛痒,语切而情真,所以焦心劳体靡皇宁处,咸以我民之故,亦皆勉力尽瘁,丰殖本业,以宽吾君旦夕之忧。
吾故知夫海内之富庶不在赈贷之日,而油然生于一弋绨之间;
斗粟三钱之俗不在蠲赋之时,而恻然动于吞蝗之后矣。
张武倚旧臣而招赂,长孙凭帝戚以纳缣。
耳目所及者如此,吏治良不韪也,声其罪于天下,而与众共弃之,吾固有辞,彼亦甘心,而加赐厚遗。
非私其亲也,非懦于用法也,吾宁示以廉耻以触其悔悟之机,毋遽律以国宪以成其不美之意,无严刑峻法之及其身,而有深愧重责之切其心。
当时之吏固感其君推诚待下,不我鄙夷,不以一眚绝人之终身,不以一二人而尽薄其徒,亦皆洗濯心志,精白承休,以答吾君期待之厚。
吾故曰明诏饬吏,严则严矣,不如金钱之一赐;
临轩而策,亲则亲矣,不如赐帛之一愧。
风俗之侈靡,言者流涕,习俗浇讹,请施法律,风俗甚不满人之意也。
二君不与之角胜于空言之末,相仇于文法之中,而玄默以镇之,躬行以待之。
盖谓俗以侈丽相誇则富者得志,人各有心,自顾穷陋,有耻不若人之意,是其情可哀而其机可转也。
天子革舄,则曳丝缘履者于汝安之乎?
天子蔬食,则轻冒宪纲者是诚何心哉?
以隆尊綦贵而自贬损如此,所以愧富者之心,所以安贫者之念,富者亦可以毋奢矣,贫者亦可以毋耻矣,兹非转俗之机乎?
当时之风俗果相与感其君忧劳天下,良亦自苦,吾侪小人何忍唱成浮薄,以徇一时流俗之见,而使吾君以万乘之贵而不得享一日之欢?
斯民自顾而不可安,眇然一动念之顷,而方炽之侈靡已转移于玄默之中,未革之浇讹已潜消于躬行之日矣。
有天下者固所以容天下而非与之为敌也。
二君之心渊乎天地父母之心也,其所谓容天下者乎!
后之立人上者不能容之,而求以胜之,胜之不已,至于交相为敌也,猜防顾虑,譬天下于狙猿之牧,而设奇出巧。
上以苟政苟道待其俗,揣摩臆度,意国中皆陷阱之设;
而深情厚貌,下亦以不肖之心应其上。
悲夫!
以上下之大义而转为相仇责之辞,俗则薄矣,上亦已甚矣乎!
君子思古之世道术相忘,一语一话,家人唯诺,疑忌仇责,奚为于父子之间?
噫!
古往矣,深言之无益,祗重人悲酸而已。
肆我主上,执古道以御今,诚心实德,神人信之,盖凛凛汉、唐二君之上,故常临人以父母之心,而不敢以一毫之苟道轻侮天下。
勤恤民瘼,真见其恻怛而非伪也;
爱护衣冠,真见其乐与而非貌也;
拯救风俗,真见其哀民罪己而忿嫉于顽也。
精神心术,宜足以感召天下于冥冥之中,而乃若捍而不应,何耶?
室无盖藏,民弃而趍末;
廉隅失守,士转而奔竞;
侈靡相高,风俗乘流而俱逝。
三嗅之馀,无一足起人意者。
如是则一切以罪天下可也,而上之人惟曰岂天下以我为不用情欤?
不然,责己者略而望人者太备欤?
吾惟三自反而已,天下何辜焉。
嗟乎!
茅茨之俭,尧民化焉。
今吾君未尝兴一浮费,哀民生之不易,一丝一粒之奉,必念吾赤子得无有啼饥号寒者乎?
宫中之隐,纤悉微细,可以布之海内而无所愧,民之趍末,盍亦少思乎?
三风之刑,商人有焉,今吾君未尝用一重罚。
不杀士夫,我祖家训,必甚不得已,而镌降及之。
迟之岁月,复拂拭湔洗而用之,而不为全人者几希。
有官守盍亦少愧乎?
利口之惩,周人有焉,今吾君未尝形一怒言,视一世奔趍于澜倒之中,欣欣而自喜,于我心有戚戚焉者,若己推而纳之,伤其薄而哀其愚,有敩而无杀。
浮靡之俗盍亦少戢乎?
十年宵旰,不动声色,冥思默想,冀以精神格一世,用功深于二君矣。
率土臣民,若小与大,狃常习故,不能丕应徯志,以答其君,计效劣于汉唐矣。
此固凡有心知者之所共念也。
帝王惟以天地处其心,有反己之兢业,无忿人之设施。
吾惟曲加抚恤,而民力无不裕之理;
吾惟开心见诚,而士风无不化之理;
吾惟痛自尅励,而风俗无不厚之理。
示天下以真实之政,而语天下以不得已之意,调伏其不平之气,诱触其易动之机,毋沮毋激,毋骇人情,毋耸物听,徐俟其自定,而静听其所归。
将相率而告语曰:吾君德我深矣,其迟迟而望我久矣,严刑酷罚非不能我施也,特不用尔,盍相与洗心涤虑,改视易听,相从于善,以毋负明君之美意,毋为治世之罪人?
如其不然,是天下皆无人心,而崇高之势亦无如之何也。
今天下已凛凛有向化之意矣,惟上之人少需之。
孟少保神道碑(奉敕撰)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五
孟氏之先自绛徙唐,后徙随之枣阳
公讳珙,字璞玉
高大父安,尝从岳王飞军。
曾大父立,累赠太子太保
妣胡氏,绛郡夫人
大父林,赠太子太傅
妣白氏,太宁郡夫人
宗政右武大夫鄂州江陵府都统制,兼知枣阳军,累赠太师永国公谥忠毅,庙壮烈;
妣马氏,冀国夫人,郭氏,唐国夫人
冀国所出,忠毅第四子也。
国家自辛巳后,东南久安。
开禧初,边事始动,然将材亦出。
二十年间,出奇贾勇,守固战克,蔽遮国之西门,繄忠毅之功。
公幼从父兵间,出入必俱。
嘉定戊寅,虏寇襄阳,帅檄忠毅禦之。
公料虏必窥樊城,请布阵罗家渡以待。
虏至伏发,死者大半。
帅又檄援枣阳,尝父子相失,公望胡骑中有素袍白马者,识其为忠毅也,急麾骑军突阵,阵开而忠毅脱。
以功补授初品。
己卯,虏聚粮械于湖阳忠毅命公攻拔之。
辛巳,辟光化
癸未,忠毅公薨于枣阳
今上宝庆乙酉,差峡州兵马监押
丁亥,辟京西第五副将,权神劲军统制,权管忠顺军。
忠毅所招唐、邓、蔡三郡壮士二万馀人,江海总之,众不安,制司以公代海。
公分其军为三,众乃帖然。
绍定戊子,公申制阃,创平虏堰于枣阳,溉田十万顷,立十庄三辖,使军民分屯。
是年收十万石。
又命忠顺军家自蓄马,官给藁谷,孳生不计,马益蕃息。
己丑,升京西第五正将枣阳军驻劄,总辖本军、屯驻、忠顺三军。
庚寅,差京西兵马都监
丁唐国忧,明年起复京西兵马钤辖枣阳军驻劄,仍总制三军。
壬辰,以阃檄讨武天锡,平之。
癸巳,鞑将那栾倴盏完颜守绪,逼蔡,制阃虑其侵轶,檄公戍邓。
虏至,败之;
追至青冢、吕堰,又败之。
以阃檄讨武仙,克之。
天锡者,邓人,乘虏乱,聚众二十万为边患。
公逼其垒,一鼓拔之,其麾下斩天锡首以献。
真定人,聚众亦二十万,后受金虏招,为唐邓行省,与天锡、邓守移刺袁相倚角,为金尽力,欲迎守绪入蜀,犯光化,锋剽甚。
闻公进兵,转而西,移刺爰以邓州张林申州降,仙将杨聚、刘仪降。
公以虚实问仪,仪言大寨在石穴山,以马蹬、沙窝、岵山三寨为保障,又言必先破离金寨王子山寨,则沙窝孤立矣。
公用其策,尽破诸寨,直捣石穴,夷其众。
遁去,或言其能隐形二。
鄂州江陵府副都统制,赐金带。
其冬,以阃檄伐金。
初,鞑使王楫约共攻蔡,且求兵粮,请师期。
或谓金垂亡,宜执雠耻,或言鞑贪,宜防后患,议不决。
帅以访公,公言:「倘国家事力有馀则兵粮可勿与,其次当权以济事,不然金灭无厌,将及我矣」。
帅曰:「善!
吾计决矣,用兵几何」?
公请二万,帅曰:「大将非公不可」。
命公尽护诸将,以米千石饷鞑军。
倴盏使人来迓,公与射猎割鲜而饮,遣先归,轻骑直造其帐。
倴盏喜,取马乳酹之,且频酌以饮公曰:「你杀得武仙,赛因」。
赛因者,华言极好也。
得蔡降人,言城中饥,公曰虏已窘矣,当画地而守,以防突围,我得东南,鞑得西北。
公语倴盏:「已戒南军毋入北营,汝亦当戒北军毋入南寨」。
倴盏诺,令其万户张柔领八都鲁五十人踰濠突城。
城中钩二人以往,亦挂钩,公麾兵救之。
池深,飞剑斫钩,挟以出,遂逼柴潭立栅。
蔡城恃潭为固,外即汝河,潭高于河五六尺,城上金字号楼伏巨弩,相传云岸下有伏龙,人不敢近,将士疑畏。
公召麾下饮再行曰:「柴潭非天造地设,楼上伏弩能及远而不可射近,彼所恃此水,决而注之,涸可立待」。
皆曰堤坚未易凿,公曰:「所谓坚者,止筑两堤首耳,凿其两翼可也」。
潭果决,实以薪苇过师。
端平甲午正月,围蔡踰两月矣,御札勉谕将士,众感激思奋。
公之先锋向南门,至金字楼,列云梯,令诸军闻鼓则进。
马义先登,赵荣继之,公麾万众毕登,杀伪元帅高家奴。
使人视西北,则金、鞑尚相持于土门水上。
乃开西门,下吊桥,邀倴盏入。
江海执伪参政张天纲以归,公问守绪所在,天纲曰:「先睹西北城危,即舆金璧置小竹屋,环以薪草。
又往观兵,退而号泣自经,曰死便火我。
连日兵交未克敛,城破始火之」。
时竹屋烟焰犹未绝,公与倴盏拾其骨中分之,得伪武元皇帝谥宝一,玉带一,金银铜印、金银牌各有差。
全师而归,擢建康府副都统制,俄授主管侍卫马军行司公事。
阃檄护太常寺簿朱扬祖閤门看班祗候林拓朝八陵,谍云虏中传南朝来争河南府,哨马已及孟津陕府潼关河南皆增屯设伏,又闻淮阃刻日进师,众疑畏不前。
公曰:「淮东之师由淮泗溯汴,非旬馀不达,吾选骑疾驰,不十日可竣事。
逮师至东京,吾已归矣」。
于是宵征至龙门斋宿,至于奉先县陵下,与二使奉宣御表。
时久旱,望陵上云气五色,风雷大作,一雨沛然,数十里外元无雨也。
成礼而归,前既除马帅,而制阃奏留公襄阳,兼镇北军都统制
此军乃公所招中原精锐百战之士,分汉北樊城新野、唐、邓间,凡万五千馀人。
俄令赴枢密院禀议,除带御器械
乙未,兼主管侍卫马军行司公事,时暂黄州驻劄。
朝辞,上言:「卿名将之子,破蔡灭金,功绩昭著」。
公曰:「此宗社威灵,陛下圣德,三军将士之劳,臣何力之有」!
上问恢复,奏云:「愿陛下宽民力,蓄人材,以俟机会」。
其夏兼知光州,冬兼知黄州
丙申春,鞑寇黄两耳山,下瞰城中,公跨山为城,绵亘西北,以护大城
虑军民杂处,因高阜为两堡,曰齐安,曰镇淮,以居诸军民,后屡攻皆败之。
,节制黄、蕲、光、信阳四郡军马。
兵解蕲州围。
鞑寇荆时,襄阳失守,随守张龟寿、荆门朱扬祖乔士安皆委郡去,复守施子仁死,江陵危急,诏沿江淮西遣援,皆谓无踰公者。
公至荆,虏拔栅去,分两路:一攻复州,一散在枝江监利县编筏窥江。
公遣外弟赵武等与虏战,躬往节度,破砦二十四,还被虏生口二万。
虏增兵来,又败之,以火箭焚虏二千艘,虏不得逞而遁。
嘉熙丁酉封随县开国男,擢高州刺史忠州团练使,兼知江陵府京西湖北安抚副使
,乞告改葬忠毅公大冶磁湖之间。
御札牌趣赴江陵,仍令兴国寿昌守臣津发。
,除鄂州诸军都统制
,鞑酋忒没解犯汉阳境,徘徊阳台间。
公至沌口,命诸将奋击,虏出境去。
鞑酋口温不花入寇,蕲守张可大、舒守李士达各委郡,光守董尧臣以州降,鞑合三郡人马粮械攻黄,守王鉴、江帅万文胜战不利。
公入城,军民喜曰:「吾父来矣」!
驻帐城楼,指画战守。
虏劫民船千数,谋渡江,公命同鼎、怀以战舰冲虏阵。
虏乱,欲引船遁,鼎乘风扬帆薄北岸,四面合击,获舟二百艘。
虏夺我东堤,公斩主将,叱池深,约移晷收复。
深选壮士陷阵,诸军踵之,遂复东堤。
虏添回回河西兵,公夜遣刘全等分七路劫砦,虏惊扰,自相攻击。
虏昼夜穴城,公于城内筑月城,又掘万人坑,广八十馀丈。
虏焚团楼,城危甚,而士殊死战。
上朌亲札曰:「卿等分提虎旅,共保齐安,却敌尽忠,朕心嘉尚
卿等宜一乃心力,早策隽功。
赐卿等金碗各一。
战守将士天寒不易,今遣京会三十万贯,等第支犒」。
公益以白金朌之。
岁暮,鞑军斗死者、冻死者、遁归者十七八。
戊戌春,鞑遣八都鲁突城,入悉堕坑中。
我军自月城上炮擂俱下,虏不能支,解去。
宁远军承宣使带御器械鄂州江陵府诸军都统制
阃帅入奏,公兼留司事,依旧承宣使,除枢密副都承旨京西湖北路安抚制置副使、兼知岳州、兼督视留府事。
复郢州荆门军
己亥,复信阳军樊城襄阳府,依旧承宣使,除枢密院都承旨,兼知鄂州
复光化军,兼湖广总领
,鞑寇夔州,公策虏必道施、黔以透湖湘,分兵屯归、峡、施。
鞑酋搭海围哨开、达,公塞径路,防滩浅。
虏潜师夜渡万州湖滩,公白督府,请自提兵西上。
虏迫归州大堙寨,知我有备而还。
公驻兵岳阳,条上流备禦宜为三层藩篱,乞创制副司及移关外都统一军于夔,任涪万以下江面之责,为第一层,备鼎、澧为第二层,备辰、沅、靖、郴、为第三层。
峡州、松滋各屯万人,舟师隶焉,归州屯三千人,鼎、澧、辰、靖各屯五千人,郴、各屯千人,如是则江面可保。
又言:「四川帅臣贼未来则一意囊橐,贼一至则四散奔避,事甫定则连章请罪,捆载东下,虽置之岭海犹不失其为多赀安閒之客。
乞责败事之人,以功赎过」。
其论战守大计如此。
庚子,进随县开国子,制拜宁武军节度使、四川宣抚使兼知夔州,兼节度归峡鼎澧见戍军马,进封汉东郡开国侯,兼京湖安抚制置使
公控辞者九,诏不允者三,赐御札者二,略曰:「鞑寇坤维,帅相矛盾,不能却攘,师无纪律,反为溃乱,虏得深入,迫我上流。
欲得夷狄知姓名、兵将服智略者往镇压之,搏采于众,毋以踰卿,此岂寻常委寄之比」!
又曰:「卿言蜀事之难,是固难矣,不难无以见人杰。
卿宜勇于一行,讵可犹豫未决!
三层之说,是见规摹素定,凡有边机利害可奏来」。
公不敢辞。
九月,领宣抚使事,妙简吴、蜀之彦参错幕府
四川制置使陈隆之副使彭大雅不咸,公责之曰:「国事如此,勇于私斗,独不愧之风乎」!
二阃大惭。
黎守阎师古申,大理国请道黎、雅入贡。
公报,此玉斧所画,大理自通邕、广,不宜取道川蜀,却之。
俄诏公留京湖,隃制蜀事,力辞。
辛丑春,宣阃结局,依旧宁武军节度使、京湖安抚制置大使,兼夔路制置大使,以夔路夔路制司,利、潼、成都三路隶四川制司
公曰蜀事病于事权之分,今罢副司,权既归一,不当更分夔路
兼本路屯田大使
始至,军无宿储,公大兴屯田,调夫筑堰,募农给种,如昔行之枣阳者。
縻钱四十六万缗,三万四千石,首秭归,尾汉口,为屯二千,为庄百七十,为顷十万。
起建阃迄壬寅,计收九十三万石有奇。
上屯田本末与所减券食之数,降诏奖谕。
进师公安,筑沙市城
江陵诸军乞合祀赵公方及樊、刘、孟、扈四都统,孟即忠毅也,公泫然从之,作集忠庙。
壬寅,建公安南阳二书院。
检校少保,依前宁武军节度使、京湖安抚制置大使夔路策应大使进封汉东郡开国公
癸卯春,解夔路制置大使事。
余玠宣谕四川,过松滋,公一见如旧。
欲荆阃通融事力,公饷以屯田米十万石。
春还岳阳,秋进师江陵
甲辰春,兼知江陵府
公谓僚佐:「此著非也,彼若以兵缀我,上下流急,将若之何」?
乙巳再乞祠,不允。
既兼郡,叹曰:「江陵所恃三海,不知沮洳之地有变为田者,虏一鸣鞭即至城外」。
盖自城以东,古岭、先锋渡直至三汊略无限隔,遂选僚属修内隘十有一,别作十隘于外,有距城数十里者。
沮、漳之水旧自城西入江,乃障而东之,俾绕城北入于汉,而三海遂通为一。
随其高下,为匮蓄泄,三百里间渺然巨浸。
土木之工百七十万,民不知役。
绘图上之,御札称奖。
公以身镇江陵,兄璟帅武昌
故事无兄弟同处一路者,乞归田,不允。
二书院成,公奏:「襄、蜀荡析,士无所归,蜀士聚于公安,襄士聚于鄂渚
臣即两处各屋六十间,以没官田屋地隶焉。
公安田岁入二千石有奇,山泽间架之利可二百万,岁养百二十员;
鄂渚田岁入六千石有奇,山泽所入可四百万,岁养百四十员。
择有学行者为山长,贰以堂长,季试而旬课之,暇则习射,中者有赏。
窃见江西宗濂精舍、鹭洲书院皆蒙圣恩锡以宸翰,臣敢援近比以请」。
上洒奎墨以赐。
丙午,自春迄秋五乞祠,不允。
初,公招镇北军,驻襄阳李虎王旻之鬨,军乱,镇北亦溃,鞑每驱为前锋。
公谓此辈去非其罪,乃以帛书金币招之,降者不绝。
至是河南行省范用吉密通降款,以所受伪告为质。
公白于朝,庙论难之。
公叹曰:「三十年收拾中原人心,今志不克伸矣」。
革。
九月乞休致,授检校少师宁武军节度使致仕,汉东郡开国公
九月戊午终于江陵府治,年五十二。
是月有大星陨于境内,声如雷,薨之夕大风发屋折木。
遗表闻,上震悼,辍视朝一日,赙银绢一千疋两,加五百疋两,特赠少师
丁未,葬于寿昌军武昌县紫山
公官自一尉三少,爵自男至郡公,封自三百户至三千四百户,实封八百户,皆以战功自致。
薨后三赠至太师封吉国公,以子升朝。
定襄郡夫人彭氏。
二男:之经,左武大夫濠州团练使带御器械、知辰州
之缙,以童子科,敕赐童子举出身,今以通直郎直秘阁新知宝庆府
二女,长适武功大夫左领军卫将军权发遣柳州王该,次后公六年卒。
孙男七人,渊、澄、溥、浩、沆、潜,一未名。
孙女二人。
曾孙男一人。
己酉荆襄流寓父老请建庙议谥立碑,诏下其事太常,定庙额曰「威爱」,博士翁甫考功郎官陈坚请谥曰「忠襄」。
惟宰上之碑学士院久未克为,公二子请不已,天子命词臣克庄曰:「汝为之」。
乃按公年谱,参以耳目闻见,著其大者于碑,盖尝反复公平生而有感焉。
嗟夫!
完颜氏之衰久矣。
其失燕而徙汴也,议者尚欲存之以捍鞑,及其尽失中原而栖于区区之蔡也,其势与力不足以捍鞑明矣,而前论犹未改。
至公始明其为国雠,提偏师,覆巢穴,夷种类,俘宝玉,献于庙社,岂不足以雪粘斡乱华之耻、慰祖宗在天之灵哉!
当完颜氏之存,边患未尝一日宽,谓鞑始暴吾边者非也。
盖炎、绍名将张俊勤王之劳大矣,晚有附和议之愧;
刘锜顺昌之功高矣,或有无英槩之评。
公破蔡守黄,无愧张、刘,及上问和议,则曰「臣介胄之士,只当言战,不当言和」,其英槩又如此。
自昔将帅通患,贪功也,放利也,忌能也,慢士也。
公先入蔡,开关纳鞑,北军大掠,我师秋毫无犯。
倴盏虽胡人,然与公共事七十馀日,独知尊敬,岂非其器识德度有以折伏之欤!
暮年援儒帅代己,辟精舍养士,则近世一人而已。
公用兵先计后战,故能必胜;
乘陴见危致命,故能坚守。
至于料敌虑患,瞭如蓍蔡。
成都制帅驻足之地,宜徙重庆
谓虏必由间道涉湖南江西之境,先事而言,其后皆验。
其镇上游也,沿流风寒之处一一置屯,终公之身,边人按堵。
去之十年,后人始有吝费抽戍者,江防既撤,虏遂偷渡,荆楚之人至今思之。
公幼不好弄,壮忠愤激发,晚澹泊灰槁,视声色货利如嚼蜡。
所临方面,参佐部曲白事献策言人人殊,公徐以片语折衷,众志皆惬。
谒士游客,老校退卒,壹以恩意拊接。
名位虽重,惟建鼓旗,将吏见而凛然。
及退扫一室,则炉薰书卷,隐几危坐,若萧然事外者。
其学邃于《易》,六十四卦各系四句,名《警心易赞》。
向使公不为世务所汩,寻徵之功不减辅嗣矣。
亦喜禅学,与名衲游,自号无庵,天子大书其扁。
克庄端平初与公同朝,及公以马帅往戍淮右,犹及祖饯。
岁晚奉诏,秉笔表阡,乃系以铭,铭曰:
当禧、嘉际,力捍随、,为国虎臣,实公严考。
公发未燥,从翁兵间,迄缵戎功,继登将坛。
有武有文,且战且守。
守绪燔死,不花溃走。
雪戴天耻,全参卯城。
襄鄂底定,建阃江陵
分兵戍淮,船粟饷蜀,茍利社稷,如卫头目
某地险隘,某处碛滩,布列砦舰,蔽遮风寒。
踰八十年,猘不南吠,酋长相戒,曰彼有备。
古有上医,灼见病源,其人往矣,而方犹存。
三层之说,究极标本,倘修其方,亦今卢扁。
申甫之生,惟岳降灵,诸葛之死,有星陨营。
曷不七十,绘麟阁像,曷不八十,载鸭渌上。
武昌,万山之碑,岂无他人,二公之思。
公视二公,其贤相类,孰为此评,荆楚之士。
公有美子,各乘朱轮,维忠维孝,以焘后人(《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三。)
尧:原缺,据《宋史·孟珙传》补。
古田弟文1248年1月1日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四七、《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三八、《永乐大典》卷一四○五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乌乎!
去秋之行役,至太来而相遇。
惜六年之久暌,欢一夕之暂聚。
遂联床而参语,屡更仆而续炬。
既剥落于骄荣,亦究极于归趣。
叹学识之精诣,讶颜发之苍素。
车轣辘而忍,马蹐跼而回顾。
谓衣锦以趋庭,乃苴麻而陟岵。
味书辞之悲哽,述创痛之深钜。
练吉日而撤菆,徵鄙文而铭墓。
子衔恤而端居,余触谴而汰去。
方夜雨之寻盟,忽晓风之吹讣。
承祖父之嫡传,超群从而独步。
少颖悟而有闻,长秀美而无度。
见孤熊皆辟易,秃千兔犹郁怒。
果得隽于名场,寝通籍于选部
挥利斤于盘错,新意于陈腐。
实士林之挺出,矧史干之尤裕。
始不谐于俗好,终难掩于民誉。
奈何俾之幽忧,且重婴以沉痼。
气上扬乎云霄,命奄随于朝露。
乌乎哀哉!
岂负挟其逸才,致时运之多牾?
抑窥觑于天巧,虽造物而亦妒?
惟再世之文献,将一券而授付。
意久蛰之必奋,曷长寐而无寤。
情本切于伦纪,事况关于门户
莫致诘于杳冥,但可诿诸气数。
痛莫痛于季父之未窀,哀莫哀于四孤之失哺。
胡不留子表陇冈之阡,毕向平之娶;
胡不待我为乌衣之游,赓惠连之句。
悲○落之雁行,陈菲薄之鸡黍。
乌乎哀哉!
陈韡工部尚书依旧沿江制置 南宋 · 袁甫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二五、《蒙斋集》卷九
敕:介长江而分阃,式严留钥之司;
掌邦土以命卿,增峻中台之重。
维时明牧,显有骏功。
庸就畀于迩联,示益彰于隆委。
具官某,抱承家之学,有济世之才。
淮楚未宁,已见出奇之画;
江闽作孽,居多靖难之勋。
宠司陪京,往护诸将。
蠢兹介士,扰我朱方。
铁瓮以倡谋,栖金峰而假息。
布元戎之令,誓不招携;
詟群叛之心,期以赎过。
情辞真切,祸福著明。
且信且疑,方自怀于犹豫;
不留不处,遽尽掩于鲸鲵。
一扫姑息之风,亟奏荡平之捷。
爰升常伯,晋长缮曹。
如亲九陛之前,益焕中权之宠。
缅惟入觐,语及筹边。
观其为国深谋,每以用兵为戒。
度德量力,朕不忘龟告之言;
禦侮折冲,尔尚奋鹰扬之志。
代上王提举 南宋 · 方岳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八八、《秋崖集》卷二二
课桑麻于属邑,幸而有苏刺史之天;
桃李于年家,宁不为李将军之地。
倘可寘之牙颊,是用布其腹心。
盖以昔者孔融元礼之门,犹序先世夫子与老聃之契。
矧予两叔,同此一科。
爱其人者及屋上之乌,肯相忘于子姓;
察我政而异儿傍之雉,已难掩于先生
然则攀附者虽私情,而其挈提者乃公道。
不知僭矣,请具陈之。
伏念某藐然孤踪,窃有微志。
家惟故书耳,未能寒灯火之盟;
儿薄我泽耶,竟以堕尘埃之吏。
至郁郁而居此,岂区区之所期。
举眼视八荒,绿发已霜蓬之短;
折腰为五斗,青衫几荷叶之枯。
自得邑于山间,如置身于井底。
参差两政,荏苒四年。
意者有待而然,否则既归之久。
莫非王事,我独劳也,诸公尝借之齿牙;
岂无他人,胡不比焉,父执实为之眉目。
安用不鸣之雁,自同旅汎之凫。
恭惟所怀如春风,其道即元气。
方落笔于蓬莱殿,虽阿房赋第五而名益高;
如起草于明光宫,则辞林世少双而文有体。
此学者之斗北,为儒家之指南。
士有一经于品题,语亦十倍其精彩。
敢忘精白,自误雌黄。
但愿生韩荆州,盖久已倾心于门墙师弟子之数;
安得近舍皇甫湜,使无以藉口于荐绅士大夫之间。
窃仰盛心,必垂明听。
乞褒赠旌表黄干等七人奏劄 宋 · 王遂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五一
臣读《易》至于《剥》、《复》,其传曰「剥,烂也」,「复,反也」,又曰「物不可以终尽」,「剥,穷,上反下也」。
夫阳消于阴而存一阳,阳为君子,阴为小人,《剥》之时义,小人道长而至于极,君子道消而仅有存也。
嘉定而后,权奸代出,宗主朋邪,害虐众正。
抱道自守者置不录,直言无忌者摈不用,仗节秉义者窜迹遐荒,剥床及肤,亦云甚矣。
然而置者穷益壮,老益坚,窜迹遐荒者不□掩阿以苟容,岂非所谓硕果之不食者乎?
鼎餗既覆,天启圣衷,回倒持之太阿而独运之,此复而反之候也。
奈何二十七年之间,少者老,老者死,流离困苦于蛮烟瘴雨者不得以生还,幸及新政,其与几何?
陛下固尝次第而褒美之,起其仆,伸其屈,而通其滞矣。
死者不可复生,岂非陛下悼痛于圣心者乎?
臣请择其尤者,为陛下诵之:黄干南康李燔,曩游朱熹之门,迭为领袖,凡后进学士,相与讲说著述,世人多诵,以为学明东南者熹之功,惟干与之力为多。
权臣尝用,试之郡守而寻即废放,虽从奔走而随亦弃遣。
权臣知敬其书而不行其学,知尊其说而不用其人,斯道不明,由此之故。
陛下固尝与赐谥,而中书以其议边事不合,横加论驳。
殁虽尝进职,未足示宠。
臣所谓抱道自守而置不录也。
李道传、蒲人陈宓,皆名父之子也。
家庭所传者义方,师友所传者正学,莅官临民,所至可纪。
道传丙子被召入对,历陈时弊,权奸恶之,出知果州,中途而殒。
乙亥应诏上封事,丙子轮对,非议时政,权奸恶之,两把州麾,终身不召。
四明人娄昉奋自诸生,蔚有文誉,权奸以其意气磊落,言论鲠亮,不能附己,仅循常调,仕止兴化军
夫自权奸行乎国政,其乡之儒先,幸多尊显,顾独昉之贤而谩不之省。
臣所谓直言无忌而摈不用也。
乃若乙酉之狱,固将一网以尽诸贤也。
时有若徐瑄大理少卿,奉公持正,以听简孚之辞,权奸讽以连蔓非辜,旦暮通显,否则祸立至,而不为动。
胡梦昱大理评事,义不诡随,奋然上疏,剖析是非,辞直理明。
不降心于诱胁之言,则皓皓者易污;
梦昱居下位而无言责,缄默自全,亦其所也。
一则追官以谪于象,一则削籍而放于钦,皆含笑谢妻子,以保护诸贤,以扶持谠议,仗节秉义之风,岂不足以寒乱臣贼子之胆乎?
夫是七人者,各行其志,没齿无怨言,而天不慭遗,使置者不及待陛下之简拔,摈者不及待陛下之收召,名丽丹书者不及待陛下洗濯而任使之。
此斯世所以有憾于七人者也。
且谓陛下宜广昭天漏泉之泽,表七人为天下先,还干易名之典,厚燔、道传、昉饰终之恩,复梦昱在身之官,而优加褒赠,录用其子。
仍劄下本贯,存恤其家,庶使后世知畴昔权臣之擅命,非出于陛下之本心,而天下之公议,不掩于陛下之闻见。
忠臣义士,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
大明当空,无一物之不昭苏,震雷出地,无一蛰之不震起。
一元之气,自《剥》而《复》,骎骎进长,而内阳外阴,天地且为之一泰,岂曰小补之哉?
惟陛下亟图之,伏候敕旨。
按:《象台首末》卷一,丛书集成初编本。
奖谕狱空诏淳祐十一年正月 南宋 · 宋理宗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七四、《咸淳临安志》卷四一
京师四方之极,地大而事难简,民众而争易繁,狴犴之清,自昔所罕。
西京有以廉明治京兆称者,仅能使游徼狱吏不敢妄系留人而止。
而卿典刑皋十年,乃屡以空圄告,岂非慈信之孚,民用不犯,稽听之审,折狱惟良,乃卿素所长,故无讼之效,掩于前闻耶!
方春始和,草木群生,欣欣自有乐意。
于时览奏,允怿朕心。
一札之颁,姑申嘉奖,未足以扬卿美最也。
六香吟屋记宝祐三年 宋末元初 · 欧阳守道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六、《巽斋文集》卷一四
龙泉郡中立名轩,而舍旁列植竹、莲、菊,名曰「六香吟屋」,日吟其间。
立轩、吟屋,命意则有间矣,而吟与学妨,与君游者将莫不疑之也。
乙卯之夏,以其诗数十篇示余,而请曰:「是其区区乡慕时,不自掩于五七字之间,傥有契于子心者,轩若屋愿辱记其一」。
余既读而爱之,熟视其气貌,细听其议论,知其为雅志好修之士也,为之言曰:世谓诗人者其人品最不一,盖亦有美才焉。
然嗜诗之癖,或至于此以自足。
其平生弃其可学之身,而毕力于汉、魏、晋、唐翰墨之士之阃域,是固稍有志者之所叹闵,而其自附讲学,则亦往往号举而实不随,六经之文,儒先之训,摘取一二,揭之斋塾轩窗,使称己者以代名字,东南之士如是不可以百计矣。
而人才日衰,观世道者深忧之。
计今科举之外,士所为尤异,不入于此则入于彼。
以君之雅志好修,亦岂不睹此而有所不快哉?
然予察君于微,君盖用意向里者也。
以立名轩,盖有所愿望,有所从事,非如彼所为以代名字而已者。
余欲为君记之,而古今圣贤格言具在,予何所见而敢赘乎?
惟所谓六香吟屋者,有可与君言。
君多吟,吟与学妨,宜乎或以疑君。
今若舍吟而专学,则更不虚此屋也。
昔之美人贞士鲜不以芳洁之草木自况之,六草木者,不惟为供吟设也,而吟又何必曰诗?
韩退之曰「口不绝吟于六艺之文」,朱子曰「整襟正坐,缓视微吟」,吟固读书之谓。
读书于此芳洁之所,如其有得,环视草木,若与我同一忻然者,兴趣所寄,间一诗之,亦何不可?
第不必专以吟人自命耳。
噫!
亦尝即六物之见取于君者思之乎?
人岂无不如彼草木者乎?
好恶犹人之情也,则好善恶恶,可以鼻之于臭,推其心之所同然。
德修于身,非有气臭之可闻也,而书恶秽德、恶腥闻,至于明德则曰惟馨,何也?
善恶充积之极,皆将薰蒸浮达于上下四方者,故令闻广誉之类言其声,见面盎背之类言其色,而此又以气臭言之,皆所谓藏之不可掩也。
君读书之暇,起而抚玩此六香于庭,吾置此身于六香之间,彼以香而为吾所好,安敢谓彼无知而不有好恶于我耶?
彼草木也,谓之有知则否,然而好则有知也。
知好彼而不知自好不可也,不能使好我之如此六香不可也。
知自好且使好我者如我之所好,岂为媚于人哉?
有可好之实而已矣。
《诗》曰:「好是懿德。」中立勉之。
李二娘捐田地碑记淳祐元年十一月 南宋 · 云峰寺僧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二九、《桂林石刻》上
漓山沙门伏蒙□□昭州都监杨忠训宅孺人李氏二娘舍□□壹佰柒拾贯文币,收置临桂县西乡曹□□田贰拾亩,入亡夫坟所寺内,永充常住□□□善利追荐□□大都护训杨公超生。
□□□仍祈氏身富清洁,禄算增崇者。
□□淳祐元年十一月吉日,当代住持□□□□谨志。
古籍云峰寺所遗地界列明于后:东至江,西至塘,南至大街,北至象山,四至分明着落,常住永远管顾为业,后辈不得□□刻石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