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叔孙通论 宋 · 刘才邵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四六、《杉溪居士集》卷一○
甚矣人臣进言之难,不可以不深思而熟计也。昔萧何营未央宫,高帝怒其壮丽,何曰:「天下方未定,故可因以就宫室,非令壮丽,无以重威,且亡令后世有以加也」。议者咎何不能广帝意,崇简俭,乃示侈后嗣。建章至于千门万户,岂无所复增之谓也?其后魏明帝遂藉何之言以拒陈群、辛毗之谏。张释之奏犯跸者使罚金,文帝怪其轻,而释之曰:「方其时,上使使诛之则已」。王肃以其言重于为己,轻于为君,不忠之甚。廷尉,天子之吏也,不可以失平,而天子之身,反可以或谬乎?二子皆贤臣,其所建白,未能无失,遂取讥于后世,况才不及萧、张而以依阿取容为心者乎!观叔孙生之言,何其思之不深而计之不熟也。惠帝为东朝长乐宫,及间往,数跸烦民,作复道,方筑武库南,通奏事,因请间具言,且曰:「子孙奈何乘宗庙道上行哉」?帝惧,曰:「急坏之」。其意固美矣。语及宗庙而惧,孝而敬也;已作而急坏之,纳谏而改过如此其速也。通于是时,正宜具陈古昔圣王钦奉祖考,容受直言,与夫无文过遂非之累,以将顺而卒成之;且请宣布帝意,亟罢其役,俾臣民晓然知之,犹之日月之更也,人皆仰之,何损于君德乎。如是,则其后设有过举,当能改而不吝,不以从谏为屈也。通不知出此,乃曰:「人主无过举。今已作,百姓皆知之。愿为原庙渭北,衣冠月出游之」。呜呼,言之兆乱,不几于丧邦乎?是教人君文过遂非,则设伪以掩其失;耻屈于忠谏,则矜辩以拒之。此乱之所由生也,尚何以统承绪业而事宗庙乎?况通之意,以欲成复道,乃别为出游之庙,是使宗庙避子孙而由别涂也。出游离宫,因取樱桃以献,是荐祭非出于诚心,将以蔽游观之迹也。惠帝悉行其说,非特诬民,且诬祖矣。所谓大孝之本,乃如是耶?世之庸医,有病疡者造焉,初不察其脉理之虚实,即取药攻其内以伐其根,傅其外以蚀其肉。识者或难之,则曰:「吾知治疡而已,遑恤其他」。俄而疡溃。疡则愈矣,而病者因枵然益虚,气体俱耗,而药之毒殊未艾也,岂不以取一切之效以为己利,而至然欤?通其似之矣。至如定绵蕞之仪,拒废嫡之议,则卓然有过人者,岂其智足以乘时,而适昧于多变乎?
论郊祭合设皇地祇表 盛唐 · 贾曾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七十七
微臣详据典礼。谓宜天地合祭。谨按礼记祭法曰。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喾。夏后氏禘黄帝而郊鲧。传曰。大祭曰禘。然则郊之与庙。俱有禘祭。禘庙则祖宗之主。俱合于太祖之庙。禘郊则地祇偫望。俱合于圜丘。以始祖配享。皆有事而大祭。异于常祀之义。礼大传曰。不王不禘。故知王者受命。必行禘礼。虞书曰。正月元日。舜格于文祖。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偫神。此则受命而行禘礼者也。言格于文祖。则馀庙之享可知矣。言类于上帝。则地祇之合可知矣。且山川之祀。皆属于地。偫望尚遍。况地祇乎。周官以六律六吕五声八音六舞大合乐以致神祇。以和邦国。以谐万人。又云。凡六乐者。六变而致象物及天神。此则禘郊合天神地祇人鬼祭之乐也。三辅故事汉祭圜丘仪云。上帝位兆正南面。后土位兆亦南面而少东。又东观汉记云。光武即位。为坛于鄗之阳。祭告天地。采用元始故事。二年正月。于洛阳城南依鄗为圜坛。天地位其上。皆南向西上。按两汉时自有后土及北郊祀。而此已于圜丘设地位。明是禘祭之仪。又春秋说云。王者一岁七祭天地。合食于四孟。别于分至。此复天地自常有同祭之义。王肃曰。孔子言兆圜丘于南郊。南郊即圜丘。圜丘即南郊也。又云。祭天而地配。此亦郊祀合祭之明说。惟郑康成不论禘当合祭。而分昊天上帝为二神。专凭纬文。事匪经见。又其注大传不王不禘义。则云正岁之首。祭感帝之精。以其祖配。注周官大司乐圜丘义。则引大传五禘以为冬至之祭。递相矛盾。未足可依。伏惟陛下膺箓居尊。继天在历。自临宸极。未亲郊祭。今之南郊。正当禘礼。固宜合祀天地。咸秩百神。荅受命之符。彰致敬之道。岂可不崇盛礼。同彼常郊。使地祇无位。未从禘享。今请备设皇地祇并从祀等座。则礼得稽古。义合缘情。然郊丘之祀。国之大事。或失其情。精禋将阙。臣术不通经。识惭博古。徒以昔谬礼职。今忝谏曹。正议是司。敢陈忠谠。倘事有可采。惟断之圣虑。
薰莸论 北宋 · 赵湘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南阳集》卷四
《传》曰:「一薰一莸,十年尚犹有臭」。说者以为人之善恶可染而成也。造物者虽一木一草,莫不禀性于天,苟可易之,则天之性无复尽矣。在人之所禀,莫非一气、莫非一性。言乎其要,则上中下明矣;考乎其微,则贤不肖别矣。薰莸之说,可以下而不可以上,可以不肖而不可以贤。噫!上之性,仁义忠信也;下之性,诈佞回邪也。贤之道本仁义,不肖之情本诈伪。是仁义可为诈佞乎?是回邪可为忠孝乎?是贤可为不肖乎?若性之贤,近贤然后贤;性之不肖,近不肖然后不肖。以此为薰莸,庶几也。若谓贤近不肖,而卒能不肖;不肖近贤,而卒能贤者,鲜矣。然则薰莸有臭,以其亲也。亲之至,莫出于君臣、父子、兄弟也。如可染之,则尧也,子不复有朱,臣不复有鲧;舜也,父不复有瞍,弟不复有象,子不复有均。鲧不复有禹,禹之末不复有桀,汤之后不复有受,受之兄弟不复有箕子(案《史记》,箕子者,纣亲戚也。注云:马融、王肃以为纣诸父,服虔、杜预以为纣庶兄。此从服、杜说。)。文王之子、武王之弟不复有管、蔡,管、蔡之兄不复有周公。若圣与仁,孰出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也?不肖暴乱,孰如朱、均、瞍、鲧、桀、纣、管、蔡也?尧、舜不能薰于朱、均,瞍、鲧不能莸于舜、禹,受不能感于箕、干,管、蔡不能易于文、武、周公。是岂圣贤之弗计及也?受之于天,如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尚不能易,而况于他人乎?或问薰莸之性臭也,谓之十年有臭,其亦不精矣。如其析之,则可曰臭之草近乎一薰,必闻其馨;馨之草近乎一莸,必闻其臭。不馨不臭之性,犹中人居上下之间,虽不必臭可也,惟上智与下愚不移。其或执之,谓莸必能使薰之臭,不惟不精,亦使贤不肖果无别矣,向之言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事,果无验矣。赵子作论以明之,盖去其粗而守其精也。
书断论 唐 · 张怀瓘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三十二
夫卦象所以阴骘其理。文字所以宣载其能。卦则浑天地之窈冥。秘鬼神之变化。文能以发挥其道。幽赞其功。是知卦象者。文字之祖。万物之根。众学分镳。驰骛不息。或安其所习。毁所不见。终以自蔽也。固须原心反本。无漫学焉。今欲稽其滥觞。不可遵诸子之非。弃圣人之是。先贤说文字所起。与八卦同作。又云。八卦非伏羲自重。夫易者。太古之书。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弥纶乎天地。错综乎四时。究极人神。盛德大业也。子曰。学以聚之。问以辨之。盖欲讨论根源。悉其枝派。自仲尼没而微言绝。诸儒之说。是或不经。左邱明耻之。愧无独断之明。以释天下之惑。孔安国云。宓羲造书契代结绳。非也。厥初生人。君道尚矣。应而不求。为而不恃。执大象也。迨乎伏羲氏作。始定人道。辨乎臣子。伏而化之。结绳而治。孔子曰。三皇伯世。叶神无文。洛乙糺命。颉字胥合。又班固云。庖牺继天而王。为百王先。并是也。易曰。庖牺氏之王天下也。作结绳而为网罟。以畋以渔。盖取诸离。离者丽也。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地。重明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离也者明也。万物皆相见。南方之卦也。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理。盖取诸此也。庖牺神农氏没。轩辕氏作。始造图书礼乐度数甲子律历。自开辟之事。皆先圣传流于口。黄帝已后。纪录言之无几。故春秋国语。唯发明五帝。太史公叙黄帝颛顼以下事。孔子撰书。始自尧舜。尚年月阙然。诗人所述。起乎虞氏。其可知也。巢燧之时。淳一无教。故言上古昔者。俱是伏羲神农之时。言后世圣人者。即黄帝尧舜之际。易曰。上古结绳以理。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此犹太阳一照。众星没矣。史记及汉书皆云。文王重八卦为六十四卦。又帝王世纪及孙盛等以为神农夏禹重之。并非也。夫八卦虽理象已备。尚隐神功。引而伸之。始通变吉凶。成其妙用。触类而长。天下之能事毕矣。故易曰。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刚柔相推。变在其中矣。伏羲自重之验也。又曰。昔者圣人之作易也。观变于阴阳而立卦。发挥于刚柔而生爻。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六位而成章。又伏羲自重之验也。若以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谓伏羲。即昔者圣人之作易也谓谁矣。则知伏羲自重八卦。不造书契。焕乎可明。不至疑惑也。又曰。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孔安国云。河图八卦。是洛之九畴。马融王肃姚信等并云。得河图而作易。礼含文嘉曰。伏羲则龟书。乃作八卦。并乘流而逝。不讨其源。滋误后生。深可叹息。去圣久矣。百家众言。自古非一。正史之书。不经宣尼笔削。则未可全是。况儒者臆说耶。悠悠万载。是非互起。一犬吠形。百犬吠声。一人措虚。百人传实。按龙图出河。龟书出洛。今或云法龙图而作卦。或云则龟书而画之。假欲遵之。何者为是。案左传。庖牺氏有龙瑞。以龙纪官。非得八卦。八卦若先列于河图。又文王等重之。则伏羲何功于易也。又夫子不言因图而画卦。自黄帝尧舜及周公摄政时。皆得图书。河以通乾出天包。雒以流川吐地符。是知有圣人膺运。则河洛出图书。何必八卦九畴。九畴九者。天始锡禹。而黄帝已获洛书。易曰。蓍龟神物。圣人则之。然伏羲岂则蓍龟而作易。言圣人者。通谓后世。易经三古。不独指伏羲也。夫蓍龟者。或悔吝有忧虞之象。或得失有吉凶之徵。或否泰有阴阳之辞。或刚柔有变通之理。若河图洛书者。或天地彝伦之法。或帝王兴亡之数。或山川品物之制。或治化合神之符。故圣人则之而已。孔子曰。河不出图。洛不出书。吾已矣夫。是也。故知文字之作。确乎权舆十体。相沿互明创革。万事皆始自微。渐至于昭著。春秋则寒暑之滥觞。爻画则文字之兆眹。其十体内或先有萌牙。今取其昭彰者为始祖。夫道之将兴。自然元应。前圣后圣。合矩同规。虽千万年。至理斯会。天或垂范。或授圣哲。必然而出。不在考其甲之与乙耶。按道家相传。则有天皇地皇人皇之书。各数百言。其文犹在。像如符印。而不传其音指。审尔。则八卦未为云孙矣。况古文乎。且戎狄异音各貌。会于文字。其指不殊。禽兽之情。悉应若是。观其趣向。不远于人。其有知方来。辨音节。非智能而及。复何所学哉。则知凡庶之流。有如草木鸟兽之类。或蕴文章。又霹雳之下。乃时有字。或赐贶之瑞。往往铭题。以古书考之。皆可识也。夫岂学之于人乎。又详释典。或沙劫已前。或他方怪俗。云为事况。与即意无殊。是知天之妙道。施于万类一也。但所感有浅深耳。岂必在乎羲轩周孔捋释老之教乎。况论篆籀将草隶之后先乎。缕而分之则如彼。总而言之其若此乎。
卫将军太常兰陵亭侯王肃今赠司空赞 北宋 · 王曙
四言诗 押职韵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七、《山左金石志》卷一五、乾隆《曲阜县志》卷二四
子雍秉彝,凛然正色。
达学多闻,能空先识。
益厚增高,崇儒尚德。
介圭追荣,丹□载饰。
十诘十难 唐 · 黎干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四十六
集贤校理润州别驾归崇敬议状。及礼仪使判官水部员外郎薛颀等称。禘谓冬至祭天于圜丘。周人则以远祖帝喾配。今欲以景皇帝为始祖。配昊天于圜丘。臣干诘曰。国语曰。有虞氏夏后氏俱禘黄帝。商人禘舜。周人禘喾。俱不言祭昊天于圜丘。一也。诗商颂曰。长发大禘也。又不言祭昊天于圜丘。二也。诗周颂曰。雍禘太祖也。又不言祭昊天于圜丘。三也。礼记祭法曰。有虞氏夏后氏俱禘黄帝。殷人周人俱禘喾。又不言祭昊天于圜丘。四也。礼记大传曰。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又不言祭昊天于圜丘。五也。尔雅释文曰。禘大祭也。又不言祭昊天于圜丘。六也。家语云。凡四代帝王之所郊。皆以配天也。其所谓禘者。皆五年大祭也。又不言祭昊天于圜丘。七也。卢植云。禘祭名。禘者帝也。事尊明禘。故曰禘。又不言祭昊天于圜丘。八也。王肃云。禘谓于五年大祭之时。又不言祭昊天于圜丘。九也。郭璞云。禘五年之大祭。又不言祭昊天于圜丘。十也。臣干谓禘是五年宗庙之大祭。诗礼经传。文义昭然。今略举十诘以明之。臣惟见礼记祭法及礼记大传商颂长发等三处郑元注。或称祭昊天。或云祭灵威仰。臣精详典籍。更无以禘为祭昊天于圜丘及郊祭天者。审如禘是祭之最大。则孔子说孝经为万代百王法。称周公大孝。何不言禘祀帝喾于圜丘以配天。而反言郊祀后稷以配天。是以五经俱无其说。圣人所以不言。轻议大典。亦何容易。犹恐不悟。今更作十难。其一难曰。周颂雍。禘祭太祖也。郑元笺云。禘大祭。太祖文王也。商颂云。长发大禘也。元又笺云。大禘祭天也。夫商周之颂。其文互说。或云禘太祖。或云大禘。俱是五年宗庙之大祭。详览典籍。更无异同。惟郑元笺长发。乃称是郊祭天。详元之意。因此商颂禘。如大传云大祭。如春秋大事于太庙。尔雅禘大祭。虽云大祭。亦是宗庙之祭。可得便称祭天乎。若如所说。大禘即云郊祭天。称禘即是祭宗庙。又祭法说虞夏商周禘黄帝与喾。大传不王不禘。禘上俱无大字。元何因复称祭天乎。又长发文亦不歌喾与感生帝。故知长发之禘。而非禘喾及郊祭天明矣。殷周五帝之大祭。偫经众史及鸿儒硕学。自古立言著论。序之详矣。俱无以禘为祭天。何弃周孔之法言。独取康成之小注。便欲违经非圣。诬乱祀典。谬哉。其二难曰。大传称礼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诸侯及其太祖者。此说王者则当禘。其谓祭法虞夏殷周禘黄帝及喾。不王则不禘。所当禘其祖之所自出。谓虞夏出黄帝。殷周出帝喾。以近祖配而祭之。自出之祖。既无宗庙。即是自外至者。故同之天地神祗。以祖配而祀之。自出之说。非但于父。在母亦然。左传子产云。陈则我周之自出。此可得称出于太微五帝乎。故曰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谓也。及诸侯之禘。则降于王者。不得祭自出之祖。只及太祖而已。故曰诸侯及其太祖。此之谓也。郑元错乱。分禘为三。注祭法。云禘谓祭昊天于圜丘。一也。注左传。称郊祭天。以后稷配灵威仰。笺商颂。又称郊祭天。二也。注周颂。云禘大祭。大于四时之祭。而小于祫。太祖谓文王。三也。禘是一祭。元析之为三。颠倒错乱。皆率胸臆。曾无典据。何可足凭。其三难曰。虞夏殷周已前。禘祖之所自出。其义昭然。自汉魏晋已还千馀岁。其礼遂阙。又郑元所说。其言不经。先儒弃之。未曾行用。愚以为错乱之义。废弃之注。不足以正大典。其四难曰。所称今三礼行于代者。皆是郑元之学。请据郑学以明之。曰虽云据郑学。今欲以景皇帝为始祖之庙以配天。复与郑义相乖。何者。王制云。天子七庙。元云。此周礼也。七庙者。太祖及文武之祧与亲庙四也。殷则六庙。契及汤与二昭二穆也。据郑学。夏不以鲧及颛顼昌意为始祖。昭然可知也。而欲引稷契为例。其义又异。是爰稽邃古洎今。无以人臣为始祖者。惟殷以契。周以稷。夫稷契者。皆天子元妃之子。感神而生。昔帝喾次妃简狄。有娀氏之女。吞元鸟之卵。因生契。契长而佐禹治水。有大功。舜乃命契作司徒。百姓既和。遂封于商。故诗曰。天命元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此之谓也。后稷者。其母有邰氏之女。曰姜嫄。为帝喾妃。出野履巨迹。歆然有孕。生稷。稷长而勤于稼穑。尧闻。举为农师。天下得其利。有大功。舜封于邰。号曰后稷。唐虞夏之际。皆有令德。故诗曰。履帝武敏歆。居然生子。即有邰家室。此之谓也。舜禹有天下。稷契在其间。量功比德。抑其次也。舜受职。则播百谷。敷五教。禹让功。则平水土。宅百揆。故国语曰。圣人之制祀也。功施于人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契为司徒。而人辑睦。稷勤百谷而死。皆居前代祀典。子孙有天下。得不尊而祖之乎。其五难曰。既遵郑说小德配寡。遂以后稷只配一帝。尚不得全配五帝。今以景皇帝特配昊天。于郑义可乎。其六难曰。众难臣云。上帝与五帝一也。所引春官祀天旅上帝。祀天旅四望。旅训众。则上帝是五帝。臣曰不然。旅虽训众。出于尔雅。及为祭名。春官训陈。注有明文。若如所言。旅上帝便成五帝。则季氏旅于泰山。可得便是四镇耶。其七难曰。所云据郑学。则景皇帝亲尽庙主合祧。却欲配祭天地。错乱祖宗。夫始祖者。经纶草昧。体大则天。所以正元气。广大万物之宗。尊以长至阳气萌动之始日。俱祀于南郊也。夫万物之始。天也。人之始。祖也。日之始。至也。扫地而祭。质也。器用陶匏。性也。牲用犊。诚也。兆于南郊。就阳位也。至尊至质。不敢同于先祖。礼也。故白虎通曰。祭天岁一何。天至尊至质。事之不敢亵黩。故因岁之阳气始达而祭之。今国家一岁四祭之。黩莫大焉。上帝五帝。其祀遂阙。怠亦甚矣。黩与怠皆礼之失。不可不知。夫亲有限。祖有常。圣人制礼。君子不以情变易。国家重光。累圣历祀百数。岂不知景皇帝始封于唐。当时通儒。议功度德。尊神尧克配彼天。宗太宗以配上帝。神有定主。为日已久。今欲黜神尧配含枢纽。以太宗配上帝。则紫微五精。上帝佐也。以子先父。岂礼意乎。非止神祗错位。亦以祖宗乖序。何以上称皇天祖宗之意哉。若夫神尧之功。太宗之德。格于皇天上帝。臣以为郊祀宗祀。无以加焉。其八难曰。欲以景皇帝为始祖。既非造我区宇。经纶草昧之主。故非夏始祖禹。殷始祖契。周始祖稷。汉始祖高帝。魏始祖武皇帝。晋始祖宣帝。国家始祖神尧皇帝同功比德。而忽升于宗祀圜丘之上。为昊天匹。曾谓圜丘。不如林放乎。其九难曰。昨所言魏文帝丕以武帝操为始祖。晋武帝炎以宣帝懿为始祖者。夫孟德仲达者。皆人杰也。拥天下之强兵。挟汉魏之微主。专制海内。令行草偃。服衮冕。陈轩悬。天子决事于私第。公卿列拜于道左。名虽为臣。势实凌君。后主因之而业帝。前王由之而禅代。子孙尊而祖之。不亦可乎。其十难曰。所引商周魏晋。既不当矣。则景皇帝不为始祖明矣。我神尧拔出偫雄之中。廓清隋室。拯生人于涂炭。则夏虞之勋不足多。成帝业于数年之间。则汉祖之功不足比。夏以大禹为始祖。汉以高帝为始祖。则我唐以神尧为始祖。法夏则汉。于义何嫌。今欲革皇天之祀。易太祖之庙。事之大者。莫大于斯。曾无按据。一何寡陋。不愧于心。不畏于天乎。以前奉诏。令诸司各据礼经定议者。臣干忝窃朝列。官以谏为名。以直见知。以学见达。不敢不罄竭以裨万一。昨十四日具以议状呈宰相。宰相令朝臣与臣论难。所难臣者。以臣所见独异。莫不腾辞飞辩。竞欲碎臣理。钳臣口。剖析毫釐。分别异同。序坟典之凝滞。指子传之乖谬。事皆归根。触物不碍。但臣言有宗尔。岂辩者之流也。又归崇敬薛颀等援引郑学。欲芜祀典。臣为明辩。迷而不复。臣辄作十诘十难。援据坟籍。昭然可知。庶郊禘事得其真。严配不失其序。皇灵降祉。天下蒙赖。臣亦何顾不蹈鼎镬。谨敢闻达。伏增悚越。
秋浦会遇 北宋 · 穆脩
五言排律
龊龊幽遐地,栖栖会遇人。
穷愁艰理胜,羁旅易情亲。
岂意当漂谪,兹谐卜并邻。
温温窥表粹,晏晏奉嬉嚬。
直道谈端辟,横流语下堙。
绮文何斐亹,瑰行亦璘玢。
敦分初投漆,交言乍饮醇。
操心忠义合,开口肺肝陈。
共味随时理,俱成迷患因。
祸来非造次,语及自酸辛。
众奋漂山舌,孤縻坐狱身。
诋诬惟腷臆,锻鍊正逡巡。
囚任桐棺跃,冤宁斗剑伸。
君牵(原校:一作愆)成狠翟(自注:张君之冤,由翟淳者深锻鍊其狱而成之。),我患构奸秦(自注:秦应者,本以岭南小吏承摄州县,久而得真命官,年七十馀,通判是州。为人狡,多刻多疑,纳群细之谮。以余尝辄慢之,会守郡者疾病,诸从事皆他适,得久专郡事,遂与其下构予之祸。)。
巧纵铦刀笔,幽争誷鬼神。
精诚怀皎日,悲愤贯高旻。
素誓端清检,期无取玷沦。
斩刍尝鼓箧,卧藁先书绅。
侧璧疑曾辨,钩金法所循。
得情奚示喜,伏念不忘旬。
粗评三章直,何辞一马贫。
决曹诚自任(自注:今之司理参军,盖古决曹也。),司举仰谁论(自注:录事参军,唐亦号司举从事。)。
膺破藏奸柱,纲埋剪暴轮。
存心固慨慕,有位敢希遵。
骥騄程初发,虹蜺气未振。
沮磨圭失色,萋菲锦争新。
肯或(李本作式)奇虚刃,翻成害实宾。
木招孤秀伐,珠掇暗投嗔。
蹠蹻同非圣,敦犨众忌洵。
棘心终妒蕙,蓬首不羞螓。
冶媚皆狸貉,跳梁并狡㕙。
不无嫌虎据,的是恶鹰瞵。
合力邪攻正,连谋伪訾真。
蝇声移栝榻(自注:渠列切。),蚁漏垫嶙峋。
抵玉为凡砾,摧松作弊神。
椎埋眢直堕,排陷堵潜(许本作旋)填。
卑湿终投谊,愁忧遂放均。
吁辜赊盖幕,照覆隔蟾踆。
流落穷山崦,夷犹积水垠。
望家惟霣泣,向国祗低颦。
艰毒天崩杞(原作祀,据四库本改。原注:谴中闻朝邑府君凶讣),邅危岁在辰(自注:以丙辰岁正月至贬所。)。
庭帏偏屺岵,伯仲邈瓛琎。
愧未鸱夷死,渐(李本、四库本作惭)如浑敦嚚。
睢盱摇尾兽,宛转曝腮鳞。
已(原缺,据四库本补)叹栖迟郡,尤居寂寞滨。
土风传细碎,心事遘凶屯。
城(原缺,据四库本补)郭周□援,人烟簇野津。
贾樯通劲越,商帆(自注:扶泛切,吹船进。)彻瓯闽。
溪妇收菰米,村娃货竹薪。
回头波渺渺,动足(原缺,据四库本补)石磷磷。
再见来巢乙(自注:玄鸟也。),频闻入市寅(自注:虎每入市(原缺,据四库本补)搏居人去。)。
满林垂啸狖,当面走惊麇。
水寺传将久,沙禽渐(原缺,据四库本补)欲驯。
无心从碌碌,任志守谆谆。
早作慵洮盥,宵眠独(原缺,据四库本补)叹呻。
机床閒笔格(四库本作砚),窗牖乱书筠。
旧葛那支暑,贫炊莫(二字原缺,据四库本补)续晨。
未尝游井闬,况复出城闉。
悒悒危肠溃,昏昏病目瞤。
梅蒸衣醭黦,瘴触面黧皴。
未免鸡猜鹤,徒希鹊庇(李本作抵)鹑。
素鹅求庾悦,碧鹳事韦诜。
讵识开三雅,奚谁(四库本作论)指一囷。
欢无官局事,病免府趋尘。
避路深藏拙,忘机独任纯。
鸢轻饥鸑鷟,驽诮瘦麒麟。
瑕谪连城宝,惊疑照席珍。
泥蟠蚖肆若,涂曳蝘嘲频。
机弛千钧絭(原注:音眷。),刚摧百鍊镔。
愠忧宜悄悄,谗吠更狺狺。
渐豆多闻耳,全胶欲语唇。
已甘钟律哑,难斗釜雷震(原注:平声。)。
近叹非辜者,还称被谴臻。
堪持言自解,姑以命相询。
顿觉穷通外,殊惊得丧泯(原流:平声。)。
岂烦怀鲁汶,并说忘岐豳。
兹共追随日,时逢物景春。
杂花明浦屿,细草染(原作梁,据李本、四库本改)郊畛(原注:音珍。)。
绣羽来穿柳,妆鬟去采蘋。
画船江汎汎,铜鼓野鼘鼘(原注:丁巾切。)。
荷芰卷生渚,芜菁秀出壣(自注:音邻。)。
丛暄茶正发,秧暖稻初匀。
远去寻芳径,閒留坐翠濒。
小蛮聊倒榼,独茧暂垂缗。
烟杪闻啼魄,沙壖过(李本校:一为遇)祭猵。
道宫披古碣,僧阁凭雕楯(原注:音循。)。
滞迹惭鱼鸟(自注:梁萧方等云,吾尝梦为鱼,因化为鸟。方其梦也,何乐如之,及其觉也,何优斯类。良由吾不及鱼鸟远矣。),归怀谢茗莼(自注:后魏王肃事南朝,好茗饮,又东(四库本作重)莼羹。及北还,又好羊酪。或问茗何如酪,曰与酪为奴耳。)。
谁怜秦逐客,自耻晋缧臣。
学忆居州里,文曾力组紃。
曹仓祛秕稗,任苑薙荆榛。
壮节轻宗悫,奇才轹卞彬。
赋毫摛藻绘,诗墨洒玭琳。
始角(四库本作觉)词场胜,争驰羲(原作义,据用羲和典和)毂辚。
战瘤知景陷,盟手敢他捘(自注:传云,涉佗捘卫侯之手。捘音于寸切,又七博反。)。
勇俟邀圭爵,功期取鼎茵。
乡书先鹗祢,省荐半龙荀。
艺窃登廷试,名叨擢帝宸。
阙严趋紫贝,陛峻拜苍银。
变化初飞壁,埏和却在钧。
三年纡选调,一命就陶甄。
冗骤司囹圄,卑才服瓀(原作堧,四库本作瑍,据《礼记·玉藻》改)珉。
上寮非遂霸,同列异超珣。
介立旁无援,阴排密有夤。
堤防虽少戆,坎坷亦多逊(李本、四库本作迍)。
缴已能伤雁,罘仍未放麟。
踰年留异域,肆会奉严禋。
仰问苍苍理,难穷荡荡仁。
良图君未聘(四库本作骋),薄命我方湮。
蓬藋何当返,兰荃自可纫。
肴蔬调旨膳,舂税给租缗。
寄傲邱名麦,遗荣野号莘。
退藏师李谧,贵显让颜竣。
蹑迹(原缺,据四库本补)三高士,追狂六逸民。
耕皋营酒秫,樵谷访琴橁。
畚土(原作上,据四库本改)封花垡,诛茅出果榛(自注:前音臻,此音诜。)。
园中持铫锸,林下设罝罠。
至理鹏齐鴳,浮生菌等椿。
未甘捐粪土,所幸曳丝纶。
南面同尧禹,岩廊即甫申。
固应容一叟,鼓腹得还淳(原作浮,据四库本改)。
按:《河南穆公集》卷一
国语补音序 北宋 · 宋庠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经义考》卷二○九、《小学考》卷四六、《宋元学案补遗》卷一九、道光《安陆县志》卷三三
按班固《艺文志》种别六经,其《春秋》家有《国语》二十一篇,注左丘明著。至汉司马子长撰《史记》,遂据《国语》、《世本》、《战国策》以成其书。当汉《左传》,秘而未行,又不立于学官,故此书亦勿显。惟上贤达识之士,好而尊之,俗儒勿识也。逮东汉《左传》渐布,名儒始悟向来《公》、《谷》肤近之说,而多归《左氏》。及杜元凯研精训诂,木铎天下,古今真谬之学一旦冰释,虽《国语》亦从而大行,盖其书并出丘明。自魏晋以后,书录所题,皆云《春秋外传国语》,是则《左传》为内,《国语》为外,二书相辅,以成大业。凡事详于内者略于外,备于外者简于内。先儒孔、晁亦以为然。自郑众、贾逵、王肃、虞翻、唐固、韦昭之徒,并治其章句,申之注释,为六经流亚,非复诸子之伦。自馀名儒硕士,好是学者不可胜记。历世离乱,经籍亡逸,今此书惟韦氏所解传于世,诸家章句遂无存者。然观韦氏所叙,以郑众、贾逵、虞翻、唐固为主而增损之,故其注备而有体,可谓一家之名学。惟唐文人柳子厚作《非国语》二篇,捃摭《左氏》意外微细以为诋訾,然未足掩其鸿美。左篇今完然与经籍并行无损也,庸何伤于道?因略记前世名儒传学姓氏别之:
后汉大司农郑众,字仲师,作《国语章句》,亡其篇数。
汉侍中贾逵,字景伯,作《左氏春秋》及《国语解诂》五十一篇,《左传》三十篇,《国语》二十一篇,《隋志》云二十卷。唐已亡。
魏中领军王肃,字子雍,作《春秋外传》、《国语章句》一卷,《隋志》云梁有二十二卷,《唐志》亦云二十二卷。
吴侍御史虞翻,字仲翔,注《春秋外传国语》二十一卷。
吴尚书仆射唐固,字子正,注《春秋外传国语》二十一卷。
吴中书仆射、侍中、高陵亭侯韦昭,字弘嗣,注《春秋外传国语》二十一卷。《隋志》云二十二卷,《唐志》二十一卷,与今见行篇次同。
晋五经博士孔晁注《春秋外传国语》二十卷,《唐志》二十一卷。
右按古今卷第亦多不同,或云二十一篇,或二十二卷,或二十卷。然据班《志》最先出,贾逵次之,皆云二十一篇,此实旧书之定数。其后或互有损益,盖诸儒章句烦简不同,折简并篇,自名其学,盖不足疑也。要之,《艺文志》为审矣。又按先儒未有为《国语》音者,盖外内传文多相涉,字音亦通故邪?然近世传旧音一篇,不著撰人名氏,寻其说乃唐人也。何以證之?据解犬戎树惇,引鄯州羌为说。夫改鄯善国为州,自唐始耳。然其音简陋,不足名书,但其间时出异闻,义均鸡肋。庠因暇辄记其所阙,不觉盈篇。今因旧本而广之,凡成三卷。其字音反切,除存本说外,悉以陆德明《经传释文》为主,亦将稽旧学,除臆说也。惟陆音不载者,则以《说文》、字书、《集韵》等附益之,号曰《国语补音》。其间阙疑,请俟鸿博。非敢传之达识,姑以示儿曹云。宋庠序。
按:《国语补音》卷首,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读亢仓子 北宋 · 吕南公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七○、《灌园集》卷一七、《永乐大典》卷一○二八六
治平四年,余见此书于今集贤邓校理家,怪其诣致不伦,不及文、庄、列、老远甚。其辞又最鄙陋,令人懒读,常疑有好事者诡冒为之。然儒之长老不启余疑,每用不怿。后二年在淮南,始见唐史新书,乃知开元时王士源者造此。又四年,于汴京见李肇《国史补》,其说与新书同。盖新书据肇所记而言之耳。因自惬快,以所疑之不妄故也,益知心之可以师。嗟夫,在我者之有以照彼,安在乎占文按迹然后进哉?世固有喜以浅托高人,其功用短长虽不能使智者兼惑,亦其谬意期成慁于世耳。闻羌儿与越人斗者,越人乘象,羌儿患其难攀,即刻木为狻猊,首而绘之,又效其皮而蒙以前驱。象猝遭而惊也,为之奔败。盖畏狻猊者象也,非越人。而象之所为奔败者,惊于伪,而非惊于实者也。彼羌儿何所能哉?今夫以浅托高人,何以异此?往时王肃出《孔子家语》,近世丘浚解《论语》而题以韩退之,两人之见皆济缪以劳,而通为羌儿之罪人。呜呼,岂以为有益而为之欤?凡士源、肃、浚异世而同揆者,予又焉知学士之又无似此者欤?柳先生尝论《亢仓》不宜传解,而不虑为唐人诈造,其辩盖犹未尽。余方自怜不惑之早,故为之志,以佐柳于尽焉。
上帝五帝议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三、《宋景文集》卷四二、《国朝诸臣奏议》卷八六、《文献通考》卷七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郑康成以上天之神凡六:昊天者,天皇大帝;五帝者,太微五帝。王肃曰:昊天惟一神,以五帝为次神。而诸儒附郑者多,故据而为说云,凡合祭五帝,一岁有二祀。龙见之月,祭于南郊,谓之大雩,一也。九月,大飨于明堂,宗祀文王以配,二也。祭明堂者,诸儒之言不同。或说周家祭五天帝皆明堂中,以五人帝及文王配,五官神坐廷中,以武王配,号曰祖宗,礼所谓祖文王而宗武王者也。施设神位,准五行相向以为法。威仰在卯,西面;熛怒在午,北面;枢纽在未,北面;招拒在酉,东面;汁光纪在子,南面。太皞、炎帝、黄帝、少皞、高辛各在其位少退,句芒、祝融、后土、蓐收、玄冥皆在人帝下少后,文王坐太皞之南,位如主人,武王少退。或曰,合祭之日,五精之帝皆西面。其牲则天帝各一犊,合用十牲。文王之牲用太牢,以《诗·我将》篇曰:「我将我享,维羊维牛」。文王、武王而用太牢者,以五人帝各配一天,为之主,足为外神依止,则文王汎配五帝矣。以不专配,则所用牲得从尽物之享云。汉武帝祠太一五帝于明堂上坐,牲以太牢。礼毕,燎堂下。晋武帝初议明堂,群臣曰:「五帝即天也,王气时异,故殊其号,虽名有五,其实一。明堂、南郊宜除五帝坐,五郊改五精之号,皆同称昊天上帝,各设一位而已」。诏可。时韩阳建言:「古建明堂,咸秩五帝,无祭一天者」。帝下诏曰:「往者众议除明堂五帝位,考之礼文,不正,其复之」。挚虞议以为:「汉魏故事,明堂祀五帝之神。新礼,五帝即上帝,上帝即天也。明堂除五帝之位,惟祭上帝。按仲尼称『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周礼》,祀天旅上帝,祀地旅四望。四望非地,则上帝非天,断可识矣。郊丘之祀,扫地而祭,牲用茧栗,器用陶匏,事反其始,故配以远祖。明堂之祭,备物以荐,三牲并陈,笾豆成列,礼同人理,故配以近考。郊堂兆位,居然异体,牲牢品物,质文殊趣。且祖考同配,非谓尊严之美;三日再祀,非谓不黩之义。其非一神,亦足明矣。昔在上古,生为明王,没配五行,故太昊配木,神农配火,少昊配金,高辛配水,黄帝配土。此五帝者,配天之神,同兆之于四郊,报之于明堂。祀天,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或以为五精之帝,佐天育物者也。前代相因,莫之或废。前韩阳上书,宜如旧祀五帝,诏已施用,请改定新礼」。从之。唐礼部尚书许敬宗议:「祠令新礼,并用郑氏六天之说,圆丘祀昊天上帝,大郊祀太微感帝,明堂祠太微五帝。按郑氏惟据谶纬,以说六天,皆谓星象,而昊天上帝,不属穹苍。其注《月令》、《周官》,以昊天上帝为北辰星曜魄宝。注《孝经》,明堂,为太微五帝。按《易》:『日月丽于天,百谷草木丽于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足明辰象非天,草木非地。毛苌传曰:『元气浩大,则称昊天;远视苍苍,则称苍天』。此则苍昊为体,不入星例。且天地各一,是曰两仪。天尚无二,帝焉有六?是以王肃群儒咸非其义」。起居舍人王仲丘又以:「贞观礼,季秋祀五帝明堂;显庆礼,祀昊天上帝于明堂。准《孝经》说,先以为天是感精之帝,上帝即太微五帝。且上帝之号,本属昊天。《周礼》,『王将旅上帝,张毡案,设皇邸,祀五帝,张大次小次』。由此言之,上帝之于五帝,自有差等,不可混而为一。郑注《孝经》:『上帝者,天之别名。神无二主,故异其处,以避后稷』。孔安国曰:『帝亦天也』。然则禋享上帝,有合经义,而五方皆祀,行之已久,请二礼并行,以成《月令》大享帝之义」。诏可。自是不改,国朝因之。臣按诸儒之说上帝及五帝,纷然不一。王肃以为上帝即昊天,郑康成谓昊天为皇大帝,五帝为太微五帝。王郑二说既显,学者争为执辨,虽天子亦不能果定其文。然臣以为就经言之,仲尼之意傥可见也。《孝经》曰:「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又曰:「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周颂·我将》篇曰:「祀文王也」。「我将我享,维羊维牛,惟天其右之。伊嘏文王,既右享之」。《孝经》言配天而后言上帝,《诗》当言帝右而云天右,是天为上帝,上帝为天,互文以见义也。天之所以为五帝者,先儒之议多矣。近大儒孙奭建言:「天虽一神,以其至尊,故有多名。亦犹人君称皇、王、后、辟、天王、天子、皇帝、县官,臣民曰陛下,史臣曰上,服用曰乘舆,出入曰车驾,各随德义而称,亦以至尊故也。以天帝之神,迭王五时,故圣人制礼,谓之五帝,非五帝各一神也。窃谓先儒不怪《诗》传天有五名,而独怪帝有五号」。奭又以:「岁九祭皆主于天,至日圆丘,正月祈谷,五时迎气,孟夏雩,季秋享,凡九。惟至日其礼最大,故称曰昊天上帝。昊天者,以礼称;上帝者,以德兼举,礼大故也,其馀则否。至于大雩,祈百谷之雨;大享,报百谷之成。以五帝者有生成之功,祈报之礼,阙一不可。虽止一神,并陈五位,不知神之于彼乎?于此乎」?奭言如是,其得也;然而欲去昊天上帝一位,止设五帝,臣以为礼有未然。号昊天者,以其元气魁然,乘五行王气,普临万物,因时显功,人强以名。故春曰青帝,夏曰赤帝,犹春为苍天,冬为上天耳。唐以来,二家之说兼行,故今享礼有六帝位。虽然,奭许于彼于此而求之矣,何独有五而非六乎?故兼存之,则示圣人尊天奉神,不敢有所裁臆云。
配帝议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三、《宋景文集》卷四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
祭法,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喾,祖颛顼而宗尧。夏后氏亦禘黄帝而郊鲧,祖颛顼而宗禹。商人禘喾而郊冥,祖契而宗汤。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郑氏曰:「禘、郊、祖、宗谓祭昊天于圆丘曰禘,祭上帝于南郊曰郊,祭五帝五神于明堂曰祖宗,祖宗通言耳。虞氏以上尚德,禘、郊、祖、宗配用有德者。自夏以下,稍用其姓代先后之次。郊祭一帝,而明堂祭五帝。小德配寡,大德配众,礼之杀也」。诸儒据郑此说,由是推而广之,以明文武有俱配之义。臣按《孝经》曰:「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然则孔子著经以美周公者,则自周以上,未有能以父之尊而进配上帝者也,惟周公能之。则自商及虞,安得祖而宗之之说耶?《礼记》多出秦汉诸儒之家,郑即据而为解,以违孔经,以未之思耳。崔灵恩曰:「五帝皆坐明堂中,以五人帝及文王配之。五神坐廷中,以武王配之」。或非之曰:「不然,五官之神,生为上公,死为贵神。其生也,帝王之飨,皆预升堂。今为贵神,独坐于下,屈武王之尊,下坐同之,义为不允。当谓合祭五帝明堂,惟有一祭,五帝及神俱坐堂上,以文武二祖汎配五帝及神欤!以文王配祭五帝,则谓之祖,以武王配祭五神,则谓之宗。二王同时并配,故《祭法》所谓祖文王宗武王也。祖,始也;宗,尊也。名祭为尊且始者,明一祭之中有二义焉。以始而言,为合祭五帝于大雩之时,为百谷祈岁功,始求之义也。以尊而言,季秋之月,得其成功,尊而祀之,以报其德。明二主配祭,既有此义,故分为二名。郑康成所谓祖宗通言者,谓称祖不得无尊严之心,言尊不得无始求之理。而《孝经》及《诗》但云祀文王于明堂,不云武王者,祖宗之祭其体同,故举一足以明,不待两见。云宗祀文王于明堂,文王当言祖,而云宗者,亦通武王之义。汉武帝初祠太一五帝于明堂上坐,以高皇帝对之。至明帝,乃以光武配五帝,在青帝之南少退,西面。自是历章、安而下,不敢辄易。齐明帝有事明堂,有请以武帝配,谢昙济曰:「按法,禘郊祖宗,并列严祠,郑氏注义,亦据兼飨。宜祖宗两配,文武双祀」。左仆射王晏曰:「若用郑说,祖宗通言,则生有功德,没垂尊称,历代配帝,何止于二!今盛荐上帝,允属武考,百代不改,其文庙乎」?诏可。唐太宗始以高祖配享明堂,高宗又奉太宗配祀。有司遂以高祖配五天帝,太宗配五人帝。太尉长孙无忌建言:「永徽二年七月诏书,奉太宗以遵严配。时高祖当迁,礼司乃以太宗降配五人帝。虽同在明堂,不得对越天帝,非明诏奉亲之意。谨按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伏寻诏意,义在于此。又寻汉魏晋宋历代之礼,无父子同配之义。惟《祭法》称『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郑康成谓祖宗者,通言祭五帝五神于明堂也。寻郑之意,乃以祖宗合为一祭。又以文、武共在明堂,连衽配祀,良为巨谬。故王肃曰:『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祖宗自是不毁之名,非谓配食者也』。审如郑义,则经当言祖祀文王,不得言宗祀也。又曰武王配勾芒之类,是谓五神位在堂下,天子降位,失君叙矣。故《春秋传》禘、郊、祖、宗、报五者,国之典祀也,知各一事,非祖宗合祀于明堂矣。南齐萧氏以武明昆季并于明堂配食,事乃不经,不足为法。武德时,以元帝配于明堂,兼配感帝。至贞观初,缘情革礼,奉高祖配明堂,延世祖专配感帝,有递迁之典。高祖请配昊天上帝,太宗请配明堂五帝」。从之。垂拱元年,有司议严配之禋。孔元义曰:「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明配之尊大者,昊天是也。请奉太宗、高宗配昊天上帝于圆丘,高祖配感帝于南郊。昔宗祀文王于明堂,文王当云祖,而云宗者,通武王之义。请太宗、高宗配祭于明堂」。沈伯仪曰:「有虞禘黄帝而郊喾,祖颛顼而宗尧;夏后亦禘黄帝而郊鲧,祖颛顼而宗禹;商人禘喾而郊冥,祖契而宗汤;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伏寻严配之文,于此最备。得礼之序,莫善于周。禘喾郊稷,不闻于二主;明堂宗祀,周兼于两配。以文王、武王,父子殊别,文王为父,上主五帝,武王对父,下配五神。昔者周公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不言严武王以配天,则武王虽在明堂,理未齐于配祭。既称宗祀,义独主于尊严。虽同两祭,终为一主。故《孝经纬》曰『后稷为天地主,文王为五帝宗』也。必若一神而两祭为是,则五祭十祠,荐献频繁,实亏于数。此则神无二主之道,礼崇一配之义。窃寻贞观、永徽,共尊专配;显庆之后,始创兼尊。必以顺古,宜从周法。高祖请配圆丘方泽,太宗请配南北郊,高宗配五天帝」。凤阁舍人元万顷等议:「按见行礼,昊天上帝等祠五所,咸奉高祖,太宗兼配。今议者引《祭法》、《周颂》、《孝经》之文,虽近古之词,殊失圣旨。伏据见行礼,高祖、太宗今既配五祠,当仍旧无改;高宗功烈无差,岂祠配有别,请亦配五祠」。于是郊丘诸礼以三帝同配。明皇帝开元十一年罢之。国朝太祖受命,以宣祖配享明堂。太宗始奉太祖配,俄又以宣祖配焉。真宗复奉太祖。圣上嗣位,奉真宗配天,以正《孝经》严父之义。臣按郑氏以文、武二王皆配明堂,其言非是。据《孝经》止言严父配天,周公其人也。今以周公言之,则武王非父;以成王言之,则文王为祖。二理较然,不待议而判矣。齐、唐以数帝皆配,于经义宁不戾耶!
孙仆射行状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四
孙奭,字宗古,年七十二岁。公之先,本乐安望姓,后子孙有徙占博平者,坟墓托焉,遂为博平人。公幼好书术,不事产利。夙儒太原王彻以五经教授其徒数百人,公往从之游。及彻卒,有从公质正谬惑者,公厚谢未答。久之,为言其意,义据深切,人人厌服。于是彻门下生悉从公以终业。故其乡之粹然仁者爱之,其里之划然暴者畏之。会州将少文,憎忌儒服,公不见礼,迁至汶上。乐其风土,遂贯籍焉。顷之,吏上计文,即偕西遣。端拱二年,擢九经高第,释褐主莒县之簿。代还,上言愿以本经试最。有司言学有师法,于是以廷尉平直太学为讲员。太宗幸上庠,诏说《尚书·说命》三篇,动容称善,且叹曰:「天以良弼赉商,朕顾不得若人耶」!因赐公绯衣银鱼,用是明年切免大丞相以郊礼。及真宗嗣位,再除至殿中丞,又侍讲于诸侯王邸。赐三品服。会丁内忧,敦譬还职,是正七经义疏。以劳再迁尚书屯田员外。他日,帝命执政谕公曰:「朕悉尔懿行,今欲改任他官,具以情上」。公即对:「君行制,臣行义。量能授官,君也;食焉罔避,臣也。又敢择官,以奸王诛」?对奏,天子纳焉。罢宫职,以都官判太常礼院、国子监、司农寺。先是,五郊从祀,神无席,尊无幂,七庙时飨,献神哜福,互用一散尊,豆无三豋,登歌不以雍彻。冬至摄祀上帝,外陔止十七祠。飨先农乃在祈谷之前,释菜不备三献。公建言:「独恭不裕,专菲则薄。恤祀媚神,称而后宜」。有诏从焉。自是器备乐完,天坛醊食六百八十有九,祀农更用辛后吉亥,国学献事不摄祠官,重矣。与诸儒分集《册府元龟》。帝将东巡狩,揽瑞命,建元封,命公乘驿至塞下,谕契丹所以告成之意。俄假节以金紫,即王庭赐其君长。庙饮策勋,叙转职方。帝察公守正持重,小心谨密,练达光明,才任公卿。明年,除工部郎中,充龙图阁待制,判登闻鼓院。以汾阴诏书,改兵部。始,封瘗二礼希阔于代,刺取属图,公皆参焉。寻介岱帝奉册使。还,与文元晁公等同主贡条。又知通进银台司门下封駮事,兼三班院。时真宗已封禅,则西至蔡上,明接万灵于殊庭,大抵名山神灵之封皆望幸矣。六年,遂下诏用开元故事,款濑乡奉太清之祠。公上疏,引唐明皇以为言,天子虽喜其意,然谓稽古择善,何常之执,更为《解疑论》以示群臣。始尚书公年耆德茂,重去乡梓,公至是上言不胜父子之情,愿归田里,尽温凊之报。诏不许,又奏愿守一郡,以便瞻省,制可之,乃守高密。居部二年,拜左谏议大夫,罢待制之职,还台纠察在京刑狱。祥符之降也,始名天庆、先天、降圣为盛节,诏天下饬斋合燕,费且不赀。公建言宜罢,以省浮用。书奏不报。未几,出知河阳。天禧末,县官度用财力,稍稍减郡国祠醮,终如公言。郊祀恩,改给事中。公连年自表,以尚书公年九十,按礼,家不从政,据令,许解官侍养。帝览奏叹息,诏丞相府曰:「孙某或请急过家及欲近郡,则听之」。乃就徙兖州。明年改元乾兴,真宗之后元也。其三月,今上即位,例迁工部侍郎。八月,驿召公还,拜翰林侍讲学士。俄知审官院,仍判国子监。复知通进封駮事,兼群牧使。会修先朝实录,以公有胥臣多闻、羊舌肸《春秋》之习,命参其典领。尚书公寝病也,朝廷知公孝,特许乘传视疾,再宿至汶上。实录成,就迁刑部。及尚书公齐终,公号慕癯毁。寻诏夺服,公固愿终丧,上命贵臣敦谕,公不得已还都,复旧官。顷之,兼判太常寺及礼院,再知审官院。以久次授兵部,权吏部流内铨,又兼龙图阁学士。贸茶转货,法久而敝,计臣欲揵囊橐,榷浮淫,实繄参定,以兴长利。初,公之劝讲也,不避乱亡,临文未始为讳,有可以规益顺讽者,必谆谆为上言之。掇五经之切治道者,为《经典徽言》五十卷奏御。绘《无逸篇》为图,愿置便坐,为位宁观省之助。时母闱辅政,五日一御事。公因言古之帝王,朝朝暮暮未有旷日不朝者也。陛下春秋鼎盛,宜日御前殿,见群臣,发扬健粹,览照治本。而上方奉养长乐,故谦让未遑也。于是公年七十,因请间祈致所事。上章者三,皇帝与庄献太后特御承明殿存谕数四。公顿首,且言劝导无状,以暮日希远途,恐不能自还,无以塞责,乞全首领,为陛下之赐。因泣数行下,上亦恻然。犹诏公与今龙图阁学士冯公元讲《老子》三章,又命今礼部尚书晏公殊读唐史。是日,各赐帛二百匹。后数日,制诏报公,果不得谢。更求近郡,上乃从焉。改工部尚书,以本职复为兖州。且命须小会毕,乃得辞。待礼复数月,请行数矣,乃宴于太清楼,乐阕,上出御飞白书,宰府枢臣大字轴各一,学士以下小字轴各二,惟公与文元大小兼赐焉,朝廷荣之。并诏赋诗,述所以优待师臣之意。明日,诣承明谢,且陈将奉违帷幄。上亟命取《老子》,讲如前章。既罢,仍有具衣钌带材马之锡。及治行也,又宴瑞圣园,就赐御制诗一章,复诏近臣为诗以饯。议者谓汉疏受、桓荣赫烜宠光,不克过之。明年耕耤,改礼部。公为政多惠利,尝奏复济渎故道,渫其钟水。济郓之田,微公其鱼!所至兴儒学,教导不纯用法律,有足称者。事皆责丞史掾属,总纲目而已,人皆宜之,不见为治之迹。明年,以病自乞,上知不可夺,乃听,迁太子少傅归老。夏五月,疾笃。戊子,移居正寝,命子孙曰:「明日禺中,吾当逝矣。且吾在仕途四十年,讫无悔尤。乃今奉遗体终牖下,君子其以我为知命」。口占遗奏,初不以家事为言。又谓子瑜曰:「逮吾属纩,当无内姬妾。独若与孙在,庶不死于妇人之手」。己丑,如期而薨。讣闻,天子废朝震悼。以左仆射策书驿告其第,延其赏于子及孙二人焉。赗赠称之。士之仁且贤者,莫不相吊。徽数令名,洎终并荣。夫人天水赵氏,以平原郡追启汤沐。三子:曰瑶,仕历司虞,止员外;曰琪,止卫尉丞;曰瑜,今为殿中丞。息女三:长适高平范昭,季适昭弟曙,仲适琅邪王景仲,蚤卒。公于学无不该总,精力彊记,绝人远甚。以为礼莫大于祭,故受诏次宋兴以来郊庙容典,为《崇礼录》;祭莫尊于天,故本其六名,实则一帝,是康成,排王肃,彷徉千载,贯诸儒之论,为《南郊奏》;乐莫盛于雅,故裒羽万同律,为《乐记图》;孝莫重乎丧,故援古塞违,为《五服制度》。五经之学,章句数十万,后生佔毕,厌苦其说,故作《五经节解》,删去盈辞。又请以刘昭《后汉志》裨范史之阙,《尚书》释古文以检考今文。谓孟子附圣立书,庄周根道德之论,律有学科,宜并刊布。又同定《论语》、《尔雅义疏》,皆镂椠垂久。唐明皇删定《月令》,自窜新意,其事浅而不笃,公乞复康成旧注,还其篇次。议虽中格,礼家韪之。在内阁也,真宗赐歌诗俾之次韵,公屡辞,不听,乃有《赓载集》。资质详审,进止如有寸尺,无儳言遽色。接诱士类,侃侃如也。或以奇邪怵之,则玉色山立,不得而挠。然志尚隐约,器服尘素,不徼福于神,不愧辞于人。善推己以恕物,不格物以己长。让夷损怨,称为长者。尚书公之疾革也,公舐洁其面,以代颒御,未始就子舍褫衣带,养者以为难。安车之还也,日延乡老道旧为乐。先时,邑子或从公家宰贷息钱济,剂券纷纭。酒酣,公命折而焚之,凡散数百万。其推毂士,不进不止,成就诸儒甚众。而冯公元、谏议大夫孔公道辅先显。公为内阁,冯甫从初命入太学,不十年,抗茵凭,侍金华,与公同列云。至于日月献纳,便宜施行者,存于有司。伏青规,秘皂囊,则诡辞焚藁,外无知者。呜呼!公有黄中通理之才,服劳累圣,发舒事业,既光大矣。第不登三事,谟九德,宁天啬公,蕴而不使尽耶!将人匮公,赐而弗及庇耶!知与不知,咸为公恨。卜竁有日,节惠兹在,敢摭雅行,告于有司。谨状(《宋景文集》卷六一。又见《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四六。)。
蔡:原误作「葵」,据佚存本卷一○七改。
祀昊天上帝与感生帝其礼当异奏(庆历三年七月) 北宋 · 余靖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太常因革礼》卷一四、《宋会要辑稿》礼一四之三○(第一册第六○一页)
三王郊礼,一用夏正,今正月上辛之祀是也。王肃云:「冬至之日,祀昊天上帝于圜丘。春又一祭,以祈谷农事」。郑康成云:「太微五帝,迭王四时,王者之兴,必感其一。因其所感,别祭尊之」。此皆上辛之祭。而王、郑两学互相师祖,各成一家之论。唐武德中,祀感生帝于南郊,以元皇帝配。显庆二年,废感帝之祀以为祈谷。开元二十八年,修礼官王仲丘议,感帝之祀与祈谷二礼并行,自此始也。今国家以正月上辛,祀昊天上帝于圜丘,以太祖配;又祭感生帝于南郊,以宣祖配。此虽二祀并行,其礼当异。而前朝礼官,失于援考,其用祭玉,皆以四圭有邸,其色尚赤。臣愚以为昊天上帝当用苍璧,以正祀天祈谷之礼;若感生帝,乃用四圭有邸,其色尚赤,以表本朝火德应期之感,则二礼并行,各从其本。
禘郊论 北宋 · 余靖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武溪集》卷四、《圣宋文选》卷一二、《广东文徵》卷二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先儒之所以解经者,盖欲导前圣之渊源,启后学之钤键,援古有据,垂世不惑者也。祭祀之仪,国之大典,今之礼经,以郑注为正,而康成释禘祭之文,前后驳杂。《大传》曰:「礼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郑云:「谓祭感生帝于南郊也」。《祭法》曰:「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喾,祖颛顼而宗尧」。郑云:「谓,谓祭昊天于圜丘也。祭上帝于南郊曰郊,祭五帝五神于明堂曰祖宗,皆谓祭祀以配食也」。观郑所释,似有未悟,尝试论之:夫禘者,宗庙大祭之名也,「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谓虞氏之祖,出自黄帝,不立庙祧,故五年盛祭则及之。夏亦禘黄帝,商周禘喾,盖姓氏所出,是为远祖也。诸侯之禘,则降于王者,止祭始封之君,不得禘姓氏所出之祖,故曰「诸侯及其太祖」是也。而郑谓太微五帝递王,而王者之兴,必感其一,因其所感,别祭以尊之,故以感生之帝祭于圜丘,而祀上帝于南郊,唯据纬书以释经义。太微亦为星象,昊天亦谓北辰,苍穹之号,遂有六天、郊丘之名,分为二祀,斯皆舛谬,深用轸惜,何则?郊与圜丘,俱是祭天之所,王肃所谓犹王城之内,与京师异名而同处也,岂可郊丘分为二祀,祖宗合为一祭乎?康成俱以禘文在郊祭之前,其祀必尊,当为圜丘,皆罔研经意,肆其臆说耳。又以祖宗、五帝、五神于明堂,小德配寡,大德配众,郑之此说,殊为失旨,误取《孝经》宗祀之名,以解祖宗之义,乃以二主泛配五帝。若谓太微五帝耶,则郑说太微与昊天上帝为六天矣,天尚无二,安得有六?按《天官书》,太微宫有五帝者,自是五精之神,不在穹苍之例。若以为太昊、炎帝之属耶,则又非仲尼配天之意也。《周礼》曰:「王将旅上帝,张毡案,设皇邸;祀五帝,张大次」。由此言之,上帝之与五帝,自有差殊,岂可混而为一乎?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盖若周人尊文武之功,不毁其庙,非谓配食明堂者也。郑引《孝经》而反违其旨,惜哉!汉承秦灭学之后,遂使儒者进无经据,康成最为明礼,而于禘郊之义,不能尽之,故其释《祭法》即云「祀感帝」,解《大传》即云「祭昊天」,笺《周颂》又云「大于四时之祭而小于祫」,注《左传》称郊配灵威仰,笺《商颂》又称郊为祭天。首尾纷拿,自相矛楯,孰为辨之哉?
读韩文杂记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一八、《胡澹庵先生文集》卷四
韩退之与李秘书论小功不税,今代李答云。按《正义》曾子怪于礼小功不著税服之事,曾子以为依礼小功之服,日月已过,不更税而追服,则是远处兄弟闻丧恒晚。终无服而可乎?言不可也。曾子仁厚,礼虽如此,犹以为薄,故怪之。此据正服小功也,故《丧服小记》云:「降而在缌、小功者则税之,其馀则否」。郑康成义,若限内闻丧,则追全服。若王肃义,限内闻丧,但服残日,若限满即止。假如王肃之义,限内止少一日,乃始闻丧,若其成服未得,或即除也。若其不服,又何名追服?进退无理,王义非也。愚谓郑不言限外闻丧则当如何,是郑意亦不追服矣。恐于人情未安,今欲追服,以附韩说。
或问:韩退之云火于秦,黄老于汉,佛于晋、宋、齐、梁,数者孰为甚?答曰:火于秦,虽火其书,而道之存于人心者未亡也;黄老于汉,未亡也;佛于晋、宋、齐、梁,道之存于人心者亡矣。
易讲义一 其一 大有 北宋 · 陈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八、《古灵先生文集》卷二二
䷍大有/(《乾》下《离》上。)此卦正与《同人》相反,所以次《同人》者,《序卦》曰:「与人同者,物必归之,故受之以《大有」》。然则《离》、《乾》二体何以为《大有》?夫六五,一阴得中而居尊位,为上下五阳所归。又阳为大,是所有者大也,有其大者,故曰《大有》。以君臣言之,是大有天下之众贤;以君民言之,是大有天下之万民也。又阳为富实,以富实言之,是大有天下之万物也。夫大有天下之众贤,如《书》所谓「九德咸事,俊乂在官」,「野无遗贤」是也。夫大有天下之万民,如《中庸》所谓「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是也。夫大有天下之万物者,《荀子·王制》曰:天之所覆,地之所载,莫不尽其美,致其用。北海走马吠犬,南海羽翮、齿革、曾青、丹干,东海紫紶、鱼盐,西海皮革、文旄,泽人足乎木,山人足乎鱼,农夫不陶冶足器械,工贾不耕田足菽粟矣!
《繇辞》曰:《大有》,元亨。
夫大有之主既大有天下之臣民万物,所以曰「元享」。大有至德,以富亨通也。《彖辞》不言「大亨」而言「元亨」者,言大有之君必有元善长人之德而致亨通也,若言大则不能兼元善之仁,言元可以兼大也。
《彖》曰: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应之,曰《大有》。
柔得尊位,六五也。居尊位,是大也。处上体之中,是中也。上下二体,五阳皆归之,是上下应之也。上下五阳皆应之,阳为大,故曰《大有》。居尊以柔中之德,以虚受人,高明照物,物必归之。以柔居中,不尚刚武,而用文德,上下所归。
其德刚健而文明,应乎天而时行,是以「元亨」。
《乾》在下体为内,《离》在上体为外,凡大有之君,内有刚健之德施之于外,则以文明而不以威武,此天下之所以归也。六五之阴,下应《乾》九二之阳,是应乎天也。五居尊位,有文明大中之德,而能应顺天道,奉承天时而行,动不违天之道,此所以「元亨」也。应乎天而行,如《乾·文言》所谓「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是也。
《象》曰: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
天本刚健而高明,火又文明而在其上,此乃明盛之极至,所以为《大有》也。夫天道之至明,惟其福善祸淫而已,君子法此卦体,居大有明盛之时,天下之臣民万物既已富有,宜何所为哉?惟当遏恶扬善,旌别淑慝,遏其恶者,扬其善者,以顺天休美之命也。夫恶者遏止之,则天下之恶莫不去,恶悛矣;善者称扬之,则天下之为善者莫不勉劝,使民日迁善远罪,而归于至治矣。夫大有之德,无尚于此也。
初九:无交害,匪咎。艰则无咎。《象》曰:《大有》初九,无交害也。
《大有》之卦,火在天上,文明之至者也。又体有五阳,阳为富实,居文明富实之时,能谦卑以下物,物必归之。若自亢刚满盈,必致咎害。故《序卦》曰:「有大者不可以盈,故受之以《谦」》。又《书》云「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是也。故大有之主,六五以柔得尊位,而为上下所归,故其《爻辞》曰:「厥孚交如,吉」。初九居《大有》之初,而体是阳爻,处不以柔,不得无咎害也。任夫刚实,以斯而往,害之道也。然居卦下无位之地,不与物交,刚而能谦,物莫之害,可以无咎,故曰:「无交害,匪咎」。交者,交于物之谓。六五曰:「厥孚交」。如《随》初九曰:「出门交有功」。《鸳鸯》诗曰:「古者明王,交万物有道」。皆其义也。「艰则无咎」者,凡人居于大有丰富之时,志易骄满,故于其初,当自艰难惕厉,不敢忽易居之,则可以终保无咎,故曰:「艰则无咎」。《系辞》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乱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故圣人系卦于事之初,未常不存戒慎。今初九戒之以「艰则无咎」者,盖居《大有》之初,戒在盈满怠忽,见不可不慎也。先儒多解「匪咎」义连下文,谓欲其「匪咎艰,则无咎」。此恐非也。既云「艰无咎」,义已足矣,其上不须更言「匪咎」可也。然则不云「无咎」而云「匪咎」者,盖上文云「无交害」,其下又云「艰无咎」,若更云「无咎」,则不成文辞,故变「无」为「匪」。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小心翼翼,昭事上帝」。此之谓也。
九二:大车以载,有攸往,无咎。
九二阳爻,居阴位而不任刚实者也。居中而上应六五,是能以中道任君之事者也。居大有之时,虽体阳爻,而能处柔顺,不任刚实以自盈满,又以中道任君之事,如大车之任重载物也。「有攸往,无咎」者,夫《乾》体本在上,今居下体,必往而进于上。今二以中道,上应于六五之君,可以升进,无咎也。六五应之,可往,虽刚居顺,无咎。履非其位,合有咎,然居中而应,终必进往,无咎。
《象》曰:大车以载,积中不败也。
九二以阳居阴而应于五,又居下卦之中,是六五之君委任以事,能以中道任重厚载,如大车之载物,积聚于中而不倾败也。
九三: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弗克。《象》曰: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害也。
三居下体之极,处重刚之上,而独履得其位,故有公位之盛焉。惟公用此位与德,以亨通于天子。夫九二居中,九四尤近公位,虽体阳爻,皆不称公,而九三独称公何也?盖六五柔君,九二、九四又皆处于柔顺,不及九三独体刚而得位,居下体之极,为群阳之长,特见尊任而宠纳之,权重位盛,故曰公也。「小人弗克」者,《系辞》曰:「三与五同功而异位,三多凶,五多功」。夫三非中位,又居《乾》健之终,在下体之极,过亢则凶。今大有之时,上有柔君,而三独权重位盛,君子居之,则能乾乾夕惕危厉,防其亢极,可以通达天子。若小人则不胜其任,恃权刚亢,必致咎害,故曰:「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害也」。
九四:匪其彭,无咎。
「彭」字,先儒多解为「边旁」之「旁」。王辅嗣云:「既失其位,上近至尊之威,下比分权之臣,其为惧也可为危矣。惟夫有圣智者乃能免斯咎。三虽至盛,五不可舍,能辨斯数,专心承五,常匪其旁,则无咎矣」。旁谓三也。石守道亦取此说,非也。陆希声云:「如非在五旁,兢兢以自警,不敢恃怙,则无咎」。刘牧亦以旁为三:「当用而己居其上,能自度其势,不胜于三,不为三之事,而避三之盛,则知几也」。此皆非也。先儒不通「彭」字之义,以「彭」为「旁」,皆牵合。「彭」、「旁」二字义本不同也。况九四阳爻,自归六五,与九三情状,绝不相干。为见三有「公亨」之辞,遂引以为「旁」,曲牵其义,皆不可取。周公辟虽解以「彭」为「盛」,亦云:「九四体是离明,能明九三专权,不从九三之盛,专心奉五」。恐皆非爻辞之义。彭字当为彭字(步郎反。),干宝云:「彭亨,骄满貌」。王肃云:「彭,壮也」。夫大有之世,戒于刚亢盈满,故《序卦》曰「有大者,不可以盈」是也。况四位逼近于君,居多惧之地,又是柔位而以刚阳居之,此宜有咎也。若知其失位,而又迫近危惧,不敢以其壮盛盈满之心处之,则可以无咎。「匪其彭,无咎」,犹言不以壮盛居之,则无咎也。
《象》曰:匪其彭,无咎,明辨晰也。
《离》为文明,阳爻。又明知其以刚处柔,履非其位,而又居逼君疑惧之地,而能不自盛壮骄满,以见疑于上,是明智辨别之昭晰也。辨君臣尊卑之分,明见几之作,明辨辨之,宜早。
六五:厥孚交如,威如,吉。
六五以一阴为五阳之主,上下五阳无他阴以分其应,皆宗于五,五又不尚刚武,而以文明虚中之德受之,故其诚信孚于上下,如交结然也,故「厥孚交如」。所谓「威如,吉」者,居大有之时,以文明大中之德交孚于物,而不尚威武,而民自怀来畏服,如有威然也,此所以吉也。若富有天下,不以诚实文明之德使民心悦而诚服,而徒威武刑罚以驱之,人亦不畏也。故《书》曰:「德威惟畏,德明惟明」。《记》曰:「有威可畏,谓之威」。《中庸》曰:「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又《诗》曰:「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声色之于化民,末也。此是「威如」之「吉」也。
《象》曰:厥孚交如,信以发志也。
夫五之所以有信交孚于物者,盖其至诚自然,发于心志之中,与物交结,非有思虑造作而然也。《传》曰:「信不由衷,质无益也」。
威如之吉,易而无备也。
五之为德,天下之所以畏威者,以文明而不以威武,其道甚平易而无所备豫也。又众自威怀其文德,端居和易而无用防备。
上九: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夫大有丰富之世,戒于刚亢盈满。上九居一卦之极,而以刚阳处阴柔无位之地,众皆乘刚而己独履六五之阴柔,是思乎顺者也。五有信德交孚上下,而己履之,是履信者也。阳为君子,有刚明之德,而洁身高尚,不累于位,是自尚其贤行也。居《大有》之终,兼此三德,尽天人之助,故曰:「自天祐之,吉无不利」。谓自天以至于人,皆福祐之也。辅嗣之解皆是,惟不见以刚处柔为思顺之道也。孔子《系辞》曰:「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顺,又以尚贤也。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盖言君子若所行履乎信,所志思乎顺,又自贤其身行,享富有之盛,居于上极而不以物累,其心有此三德,则天人助之,何往不利?
《象》曰:《大有》上吉,自天祐也。
处《大有》之上,不累于位,志尚乎贤者也。馀爻皆乘刚,己独居阴而乘柔顺也。五为信德而己履焉,履信之谓也。虽不能体柔,而以刚乘柔,思顺之义也。居丰有之世,不以物累其心,高尚其志,尚贤也。
与王介甫书(熙宁三年二月二十七日)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一一、《司马公文集》卷六○、《皇朝文鉴》卷一一五、《东都事略》卷八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二、《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五四、《经济类编》卷八三、《文章辨体汇选》卷二二三、《经世八编》卷一二○、《类编皇朝大事记讲义》卷一七、《宋史新编》卷一八六、《司马温公年谱》卷五
二月二十七日,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右谏议大夫司马光,惶恐再拜介甫参政谏议阁下。光居常无事,不敢涉两府之门,以是久不得通名于将命者。春暖,伏惟机政馀裕,台候万福。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光不才,不足以辱介甫为友,然自接侍以来,十有馀年,屡尝同僚,亦不可谓之无一日之雅也。虽愧多闻,至于直谅,不敢不勉。若乃便辟、善柔、便佞,则固不敢为也。孔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之道,出处语嘿,安可同也?然其志则皆欲立身行道,辅世养民,此其所以和也。向者与介甫议论朝廷事,数相违戾,未知介甫之察不察。然于光向慕之心,未始变移也。窃见介甫独负天下大名三十馀年,才高而学富,难进而易退。远近之士,识与不识,咸谓介甫不起则已,起则太平可立致,生民咸被其泽矣。天子用此起介甫于不可起之中,引参大政,岂非欲望众人之所望于介甫邪?今介甫从政始期年,而士大夫在朝廷及自四方来者,莫不非议介甫,如出一口。下至闾阎细民、小吏走卒,亦窃窃怨叹,人人归咎于介甫,不知介甫亦尝闻其言而知其故乎?光窃意门下之士,方日誉盛德而赞功业,未始有一人敢以此闻达于左右者也。非门下之士则皆曰,彼方得君而专政,无为触之以取祸,不若坐而待之,不过二三年,彼将自败。若是者不唯不忠于介甫,亦不忠于朝廷。若介甫果信此志,推而行之,及二三年,则朝廷之患已深矣,安可救乎?如光则不然,忝备交游之末,不敢茍避谴怒,不为介甫一一陈之。今天下之人恶介甫之甚者,其诋毁无所不至,光独知其不然。介甫固大贤,其失在于用心太过,自信太厚而已。何以言之?自古圣贤所以治国者,不过使百官各称其职,委任而责成功也。其所以养民者,不过轻租税、薄赋歛、已逋责也。介甫以为此皆腐儒之常谈,不足为思,得古人所未尝为者而为之。于是财利不以委三司而自治之,更立制置三司条例司,聚文章之士及晓财利之人,使之讲利。孔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樊须请学稼,孔子犹鄙之,以为不知礼义信,况讲商贾之末利乎?使彼诚君子邪,则固不能言利;彼诚小人邪,则固民是尽,以饫上之欲,又可从乎?是知条例一司,已不当置而置之。又于其中不次用人,往往暴得美官。于是言利之人,皆攘臂圜视,衒鬻争进,各斗智巧,以变更祖宗旧法。大抵所利不能补其所伤,所得不能偿其所亡,徒欲别出新意,以自为功名耳。此其为害已甚矣,又置提举句当常平广惠仓使者四十馀人,使行新法于四方。先散青苗钱,次欲使比户出助役钱,次又欲更搜求农田水利而行之。所遣者虽皆选择才俊,然其中亦有轻佻狂躁之人,陵轹州县,骚扰百姓者。于是士大夫不服,农商丧业,故谤议沸腾,怨嗟盈路。迹其本原,咸以此也。《书》曰:「民不静,亦惟在王宫邦君室」。伊尹为阿衡,有一夫不获其所,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孔子曰:「君子求诸己」。介甫亦当自思所以致其然者,不可专罪天下之人也。夫侵官,乱政也,介甫更以为治术而先施之;贷息钱,鄙事也,介甫更以为王政而力行之;繇役自古皆从民出,介甫更欲歛民钱雇市佣而使之。此三者,常人皆知其不可,而介甫独以为可。非介甫之智不及常人也,直欲求非常之功,而忽常人之所知耳。夫皇极之道,施之于天地,人皆不可须臾离。故孔子曰:「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智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介甫之智与贤皆过人,及其失也,乃与不及之患均。此光所谓用心太过者也。自古人臣之圣者,无过周公与孔子,周公、孔子亦未尝无过,未尝无师。介甫虽大贤,于周公、孔子则有间矣,今乃自以为我之所见,天下莫能及。人之议论,与我合则善之,与我不合则恶之。如此,方正之士何由进?谄谀之士何由远?方正日疏,谄谀日亲,而望万事之得其宜,令名之施四远,难矣。夫从谏纳善,不独人君为美也,于人臣亦然。昔郑人游于乡校,以议执政之善否。或谓子产毁乡校,子产曰:「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薳子冯为楚令尹,有宠于薳子者八人,皆无禄而多马。申叔豫以子南观起之事警之,薳子惧,辞八人者,而后王安之。赵简子有臣曰周舍,好直谏,日有记,月有成,岁有效。周舍死,简子临朝而叹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诸大夫朝,徒闻唯唯,不闻周舍之鄂鄂,吾是以忧也」。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酂文终侯相汉,有书过之史。诸葛孔明相蜀,发教与群下曰:「违覆而得中,犹弃弊蹻而获珠玉。然人心苦不能尽,惟董幼宰参署七年,事有不至,至于十反」。孔明尝自校簿书,主簿杨颙谏曰:「为治有体,上下不可相侵。请为明公以作家譬之。今有人使奴执耕稼,婢典爨,鸡主司晨,犬主吠盗,私业无旷,所求皆足。忽一旦尽欲以身亲其役,不复付任,形疲神困,终无一成,岂其知之不如奴婢鸡狗哉?失为家主之法也」。孔明谢之。及颙卒,孔明垂泣三日。吕定公有亲近曰徐原,有才志,定公荐拔至侍御史。原性忠壮,好直言,定公时有得失,原辄谏争,又公论之。人或以告定公,定公叹曰:「是我所以贵德渊者也」。及原卒,定公哭之尽哀,曰:「德渊,吕岱之益友。今不幸,岱复于何闻过哉」!此数君子者,所以能功成名立,皆由乐闻直谏,不讳过失故也。若其馀骄亢自用,不受忠谏而亡者,不可胜数。介甫多识前世之载,固不俟光言而知之矣。孔子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言以其所愿乎上交乎下,以其所愿乎下事乎上,不远求也。介甫素刚直,每议事于人主前,如与朋友争辨于私室,不少降辞气,视斧钺鼎镬无如也。及宾客僚属谒见论事,则唯希意迎合,曲从如流者亲而礼之。或所见小异,微言新令之不便者,介甫辄艴然加怒,或诟骂以辱之,或言于上而逐之,不待其辞之毕也。明主宽容如此,而介甫拒谏乃尔,无乃不足于恕乎!昔王子雍方于事上,而好下佞己。介甫不幸亦近是乎!此光所谓自信太厚者也。光昔从介甫游,介甫于诸书无不观,而特好孟子与老子之言。今得君得位而行其道,是宜先其所美,必不先其所不美也。孟子曰:「仁义而已,何必曰利」?又曰:「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将终岁勤动,不得以养其父母,又称贷而益之,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今介甫为政,首建制置条例司,大讲财利之事。又命薛向行均输法于江淮,欲尽夺商贾之利。又分遣使者,散青苗钱于天下,而收其息,使人人愁痛,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此岂孟子之志乎?老子曰:「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又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又曰:「治大国若烹小鲜」。今介甫为政,尽变更祖宗旧法,先者后之,上者下之,右者左之,成者毁之,弃者取之。矻矻焉穷日力,继之以夜,而不得息。使上自朝廷,下及田野,内起京师,外周四海,士、吏、兵、农、工、商、僧、道,无一人得袭故而守常者,纷纷扰扰,莫安其居,此岂老氏之志乎?何介甫总角读书,白头秉政,乃尽弃其所学而从今世浅丈夫之谋乎!古者国有大事,谋及卿士、谋及庶人。成王戒君陈曰:「有废有兴,出入自尔师虞。庶言同则绎」。《诗》云:「先民有言,询于刍荛」。孔子曰:「上酌民言,则下天上施,上不酌民言,则下不天上施」。自古立功立事,未有专欲违众而能有济者也。使《诗》、《书》、孔子之言皆不可信则已,若犹可信,则岂得尽弃而不顾哉?今介甫独信数人之言,而弃先圣之道,违天下人之心,将以致治,不亦难乎?近者,藩镇大臣有言散青苗钱不便者,天子出其议以示执政,而介甫遽悻悻然不乐,引疾卧家。光被旨为批答,见士民方不安如此,而介甫乃欲辞位而去,殆非明主所以拔擢委任之意,故直叙其事,以义责介甫,意欲介甫早出视事,更新令之不便于民者,以福天下。其辞虽朴拙,然无一字不得其实者。窃闻介甫不相识察,颇督过之,上书自辩,至使天子自为手诏以逊谢。又使吕学士再三谕意,然后乃出视事。出视事诚是也,然当速改前令之非者,以慰安士民,报天子之盛德。今则不然,更加忿怒,行之愈急。李正言言青苗钱不便,诘责使之分析。吕司封传语祥符知县未散青苗钱,劾奏乞行取勘。观介甫之意,必欲力战天下之人,与之一决胜负,不复顾义理之是非,生民之忧乐,国家之安危。光窃为介甫不取也。光近蒙圣恩过听,欲使之副贰枢府。光窃惟居高位者,不可以无功;受大恩者,不可以不报。故辄敢申明去岁之论,进当今之急务,乞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及追还诸路提举常平广惠仓使者。主上以介甫为心,未肯俯从。光窃念主上亲重介甫,中外群臣无能及者,动静取舍,唯介甫之为信。介甫曰可罢,则天下之人咸被其泽;曰不可罢,则天下之人咸被其害。方今生民之忧乐,国家之安危,唯系介甫之一言。介甫何忍必遂己意而不恤乎?夫人谁无过,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何损于明?介甫诚能进一言于主上,请罢条例司,追还常平使者,则国家太平之业皆复其旧,而介甫改过从善之美,愈光大于前日矣。于介甫何所亏丧而固不移哉?光今所言,正逆介甫之意,明知其不合也,然光与介甫趣向虽殊,大归则同。介甫方欲得位以行其道,泽天下之民;光方欲辞位以行其志,救天下之民,此所谓和而不同者也。故敢一陈其志,以自达于介甫,以终益友之义。其舍之取之,则在介甫矣。《诗》云:「周爰咨谋」。介甫得光书,傥未赐弃掷,幸与忠信之士,谋其可否,不可以示谄谀之人,必不肯以光言为然也。彼谄谀之人,欲依附介甫,因缘改法以为进身之资,一旦罢局,譬如鱼之失水,此所以挽引介甫,使不得由直道行者也。介甫奈何徇此曹之所欲,而不思国家之大计哉?孔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彼忠信之士,于介甫当路之时,或龃龉可憎,及失势之后,必徐得其力。谄谀之士,于介甫当路之时,诚有顺适之快,一旦失势,必有卖介甫以自售者矣。介甫将何择焉?国武子好尽言以招人之过,卒不得其死。光常自病似之,而不能改也。虽然,于善人亦何忧之有?用是故敢妄发而不疑也。属以辞避恩命,未得请,且病膝疮,不可出,不获亲侍言于左右,而布陈以书,悚惧尤深。介甫其受而听之,与罪而绝之,或诟詈而辱之,与言于上而逐之,无不可者,光俟命而已。不宣。光惶恐再拜。
书干宝柚诗后 其一 清末至民国 · 陈衍
七言绝句 押寒韵 出处:石遗室诗续集卷二
神禹扬州达建安,显分二物混淆难。
北人伪孔何知者,齿冷子雍同士安(扬州贡橘柚,的是福建产,道远难致,或有或无,故锡而乃贡。伪孔传王肃、皇甫谧所作,不辨橘柚为二物,只以大小分之,可哂也。)。
儒言 其六十九 党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二
国家因党与而倾亡,经术因党与而不明,《春秋》以《传》而分为三,董仲舒、江公、刘歆于三家始倡其所异而堤防之,杜预、何休、范宁又辟土宇而兴干戈焉。毛《诗》初异于郑氏,而王肃申毛,孙毓理郑,皆相待如寇雠,愈出而愈怨矣。元行冲叹其「父康成、兄子慎」,「宁言孔圣误,不道服、郑非」,良有以也。
僖祖太祖庙议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止斋先生文集》卷二八、《续文献通考》卷一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诗·清庙》,祀文王也。《执竞》,祀武王也。《天作》,祀先王先公也(先王谓太王以下,先公谓诸𥂕至不窋。)。《思文》,后稷配天也。《我将》,祀文王于明堂也。《雍》,禘太祖也(禘,大祭也。大于四时而小于祫。太祖谓文王。)。《生民》,尊祖也。《天保》,礿祠烝尝于公先王。
《礼记·中庸》:「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太王、王季、文王,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大传》:「礼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卢植以禘喾为五年殷祭,以后稷配之。)。「系之以姓而弗别,缀之以食而弗殊。百世而昏姻不通者,周道然也」。
《周礼》大宗伯以肆献祼享先王,以馈食享先王,以祠春享先王,以礿夏享先王,以尝秋享先王,以烝冬享先王。典瑞:祼圭有瓒,以肆先王。司几筵:祀先王胙席,亦如之。司服:享先王则衮冕,享先公则𩦉冕。大司乐:乃奏夷则,歌小吕,舞《大濩》,以享先妣(先妣,姜嫄也。周立庙自后稷为始祖,姜嫄无所配,是以特立庙祭之,谓之閟宫。)。乃奏无射,歌夹钟,舞《大武》,以享先祖(先祖谓先王先公。)。天府:掌祖庙之守藏(祖庙,始祖后稷之庙。)。守祧:掌守先王先公之庙祧(庙谓太祖之庙及三昭三穆;迁主所藏曰祧,先公之迁主藏于后稷之庙,先王之迁主藏于文武之庙。)。
《仪礼·丧服传》:诸侯及其太祖,天子及其始祖之所自出(马昭云:诸言祖者,近言太祖,远言始祖。)。若公子之子孙,有为国君者,世世祖是人也,不祖公子。
《春秋外传·鲁语》臧文仲曰:有虞氏禘黄帝而祖颛顼,郊尧而宗舜;夏后氏禘黄帝而祖颛顼,郊鲧而宗禹;商人禘舜而祖契,郊冥而宗汤;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幕能帅颛顼者也,有虞氏报焉;杼能帅禹者也,夏后氏报焉;上甲微能帅契者也,商人报焉;高圉、太王能帅稷者也,周人报焉。凡禘、郊、祖、宗、报,此五者,国之祀典也。
以经传考之,自商而上,以受命之君为宗,而祖其所始生之帝。故虞、夏以舜、禹为宗,而祖颛帝。商人则异是矣,亦以受命之君为宗,而祖其所始封之君,故商以汤为宗,而祖契。周监二代,郁郁弥文,于是以受命之君为祖,继祖为宗,而郊其所始封之君。故周人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文王未称王,何以得为受命之君?周公为之也。其在《诗·文王》文王受命作周也,《大明》文王有明德,故天复命武王也。此周公推受命于文王,祖文而宗武之事也。)。其在《诗·思文》,后稷配天,则稷之郊乐也。《清庙》祀文王,则文王庙乐也。《执竞》祀武王,则武王庙乐也。《我将》祀文王于明堂,则又文王配帝之乐也(文、武每庙各有乐章,而后稷庙无专乐,则见周祖文王,而后稷不在七庙之列。于是有先王、先公之庙祧。先王谓太王而下,先公谓后稷而下。其在《诗·天作》祀先王先公,则后稷以至太王、王季之庙乐也。文武每庙各有乐章,文王配帝,又别有乐。假如后稷为太祖,则不应但有郊乐而无庙乐。今《天作》一诗通用之先王先公,则由王季而上,其迁主皆藏于后稷之庙而合享之明矣。在《书·洛诰》:「秬鬯二卣,禋于文王、武王。烝祭,岁文王骍牛一,武王骍牛一,不及后稷,不应每事皆遗太祖,又明验也。)。由此言之,后稷固先公之庙也(守祧八人,盖以此。以《天保》之诗曰:「礿祠烝尝,于公先王。」先公时祀固同。而《周礼》享先王礼甚备,享先公但用鷩冕,或亦有隆杀之等。)。《记》曰:「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太王、王季、文王,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当武王之末,追尊三世,周公《金縢》之卜,但告三王,则太王为祖,而文王犹为穆。考《酒诰》所谓「穆考文王」是也。成王制礼作乐,更定庙制,于是推稷为始祖,文王为太祖,《闵予小子》之诗曰:「于乎皇考,永世克孝。念兹皇祖,陟降庭止」。则武王祔庙,成王时也。《雍》禘太祖,谓文王也。其诗曰:「既右烈考,亦右文母」。则是以文王为祖,而武王为昭考矣。武王为昭考,故文王之子皆第称昭。富辰所谓「文之昭,武之穆」是也(《周礼》:天府掌祖庙之守藏。注云:「祖庙谓后稷始祖之庙」。《诗》禘太祖注云:「太祖谓文王。」王肃《家语》亦曰:「文王自是祖庙。」《孝经》云:「宗祀文王。」宗自训尊,则以后稷为始祖,文王为太祖。王、郑同此说也。)。《丧服传》曰:「诸侯及其太祖,天子及其始祖之所自出」。此始祖、太祖明文也(马融云「诸言祖,远言始祖,近言太祖」是也。韦昭曰:「商家祖契,周初亦祖后稷而宗文王。至武王,虽成文王之业,而有伐纣定天下之功,其庙不可毁,而后更祖文王,宗武王。」此说近之矣。)。孔子称之曰:「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周公其人也」。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以为周公其人,言非周公不足以及此,明非夏商之旧也。周变夏商,非特此也。追王至于三代,前此未有也。系姓至于百世,前此未有也。推其所自出,至于禘喾,又前此未有也(商人禘舜,至周禘喾,世数益远。)。是谓仁之至,义之尽也。汉魏以来,诸儒考经不详,或得或失,王、郑二家互相诋毁,要不足深信。此某所以专以经为断,以赞庙议之决。共惟本朝,世次弗彰,今当以太祖之所推尊为定,以僖祖为始祖之庙,与太祖之庙皆世世享。推广孝思,崇长恩厚,则群臣之议不相抵捂,而大典可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