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丹丘州学记 宋 · 李防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赤城集》卷五
学之时义大矣哉!人不学不知道。道者非他道也,安国家、治人民之道也。人能研味古训,钻仰圣经,将以演润性识,革去蒙吝。究先儒教化之术,贮乎胸中;颐君子仁义之说,裁诸笔下。引而伸之,利而用之,发为德元,蓄为政本,求其治也,又何艰哉?倘舍其学,从其政,有若擿埴索涂,冥行而已矣,岂辨民哉?噫!三代之所以明人伦、厚风俗者,设庠序之效也。两汉之所以昌王业、永帝图者,兴儒学之验也。且人文肇生,《易》其首焉,则曰:「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孔圣答问,著成《论语》,首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书》曰:「学古入官,议事以制」。《诗》曰:「君子能长育人材」。《礼》曰:「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春秋》曰:「学然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孟子》曰:「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弟」。《扬子》曰:「人而不学,虽无忧,如禽何」?《荀子》曰:「欲贱而贵、愚而智、贫而富,唯学乎?学者,大富之器也」。举是论之,历代圣贤,垂诸典训,未始不以劝学为先。盖学然后知道,知道然后立身,立身然后从政,从政然后致主。非其学,则仁、义、忠、信、孝、弟、礼、法,从何入焉?既不以圣贤之道入乎心、润乎性,则空空焉纵其心、放其志,事亲则昧其孝,事君则昧其忠,临民则昧其教。由是而言,学者生民立身事主之大本,为世之急务也,可不在心乎?景祐二祀秋八月,防自澶移宋。宋有府学久矣,生徒实繁,规模大备,风教日盛,诗礼日闻。以是出名流、取等甲者多矣,历公卿、居富贵者亦多矣,得非兴学明道之显效欤?防,俚人也,遭遇明主,坐寘周行。每以为学之初,涉道甚浅,入官之后,立政无闻,不能探圣人文章之奥,稽贤者政事之本,徒窃厚禄,以为尸素之臣。故常有志劝人之为学,赎己之不学;欲人之多闻,赎己之寡闻。宝元元祀冬十有二月,自宋移台。台之亚尹宗明晋卿,真端方纯懿,好古爱公之士也,暨从事会稽肃之、陇西泰符及临海长著作高平贯之,皆清谨有文之流。官联之间,道义相得,寅缘幸会,有若旧交,凡所建议,跃然一心。因相谓曰:「涉海则方丈、蓬莱,跨陆则四明、天台。以知天台者,山水之秀甲天下也,可无清气以生奇人?况趋走之吏,尚弄翰墨。而询诸郡人,则曰:近世以来,鲜登科者。吁!岂非出守者不以儒为意乎?反以儒为鄙乎?致学者鲜而士之寂寥乎」?又相谓曰:「士不以劝,劝不以道,则舍此而适彼者有之矣,道听而途说者有之矣,为西北之流而忘反者有之矣。且尚文之世,素风四发,普天率土,咸建儒宫。山奇水灵之地,何独未建耶」?晋卿曰:「久有是心,而力不足也」。今日之事,同志相符,跃焉而喜,济焉而谋。政之暇日,遂卜方所。郡署东南隅凡百步,有隙屋十馀间,揆而度之,默而识之。又相会曰:「兹地也,密迩郡署,若建学馆,则有位之人,易为领袖,可计隙屋,益而就之。矧材甚省,功无多,茍见义不为,是无勇也」。莫不亟召,占吉日,风斤骤运,虹梁乍申。制作有经,简质为尚,止增十间舍,遽成一亩宫。自仲春十有一日起工,至仲夏十有一日毕力,高门穹崇,峻宇潇洒,靡踰百日,众心乐成。《诗》曰「不日成之」,吾今得之矣。学既成,会八使叶公清臣戾止是郡,首登是学,延与诸生从容论道,谓防与晋卿曰:「既兴庠序,将变风雅,不显不敞,何以劝人」?因而又建小楼以贮群籍。生徒怡怡,郡人跃跃。复有好事者愿出书粮共三百石,其助也翕焉,其兴也勃焉。噫!学校斯设,缝掖有光,而今而后,越变至鲁,岂难也哉!仍命宿儒,将为主者,诗书礼乐不得不兴矣,忠信孝弟不得不增矣。愚者可以智,贱者可以贵,贫者可以富,善者可以显。盖学有所归,俗有所化,自然时习而日益矣。吾故曰:学之时义大矣哉!有君子与吾同志者,谅无诮焉。
楚王城辨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文恭集》卷二九
鄣南之西北,距邑十五里,有古雉堞,曰楚王城。其形如瓠壶,其规千步,其高十尺,形势存焉。城南隅有神祠数椽,榜曰「楚王庙」。庙有断碑,虽刓,尚可寻绎,即唐乾符中霅川进士马昌寓为记,指神为晋司马休之,当桓灵宝之篡,休之自会稽赴援,筑垒驻兵,以俟四方之集。其文穿凿,无所考实。余阅《晋书》,司马休之虽封楚,居汉中,安得自会稽唱义?复按《史记》,吴王寿梦二年,楚之亡大夫申公巫臣怨楚,将反而奔晋,自晋使吴,教吴用兵乘车,令其子为吴行人,吴于是始通中国。吴伐楚十六年,楚共王伐吴,至衡山,杜预云吴兴乌程县南是也。土人语讹,呼曰横山。其上犹有城址遗迹,则鄣南之墟,相去百里。犹有说焉,城之内外,耕者多获石戈矛箭镞,余亦得其四五。《禹贡》,荆州贡砥砺砮丹。春秋时隼集陈廷,楛贯之,石砮长尺有咫。时人莫能知,而问孔子。不近取之荆梁,而远取之肃慎,非独荆梁不贡此矢,是知中国兵器不用石而用铜也明矣,则楚王安得为休之耶?更俟博识者辨之。
上许州吕相公嗣崧许康诗二首并序(案宋史吕夷简传夷简封申国公景祐四年夏四月以镇安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许州) 其一 嗣崧诗(嗣崧大丞相四岳之后复国于申也) 北宋 · 宋祁
四言诗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十一月一日,尚书刑部员外郎、直史馆宋祁敢再拜奏记相国申公执事:窃闻古者尧有四伯,是为四岳。实佐文命,降宅九州。帝庸嘉之,故赐姓曰姜,命氏曰吕。在周宣时,有申甫者,能左右王室,以兴周道,国人美之,为作《崧高》之诗,道降神之异。仲尼掇焉,以什于《雅》。在春秋时,有齐许者,盟会纠慝,干不庭方,以大承厥祀,有祚在下。史世有家,为诸侯选。由是言之,吕姓之衍于申,曼于许,厥惟旧矣。恭惟相公凭极天之峻,秉蒸民之彝,庆丛祥发,与圣参会。言行而帝采亮,谋奋而天縡和。散为九功,宣为六德,沛如渊回,湛若阳休。劢相丕后,十有四祀。助薰燎而郊者四,导农辂而东者一,而鬼神无遗歆。戴斗之使岁通,戎蛮之赆月来,而疆埸无猜侮。士之贤者进,无能者退;邦之不足者与,有馀者取;而上下无尤违。三辰澄霄,百谷露野,佑我丕业,格于皇天。迹夫感会之隆,幽赞之协,要可知已。有太岳基其兆,有申甫奕其先,有齐许蕃其系,灵光孙谋,是相是钟。天而未忘叔仲之德,是故复申之宇,以陪敦章大;即许之旧,以济美显庸。传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公之谓矣。某不佞,学于旧史氏,知吉甫、史克之作,以事美一时。托文见志,遂得声满天地,于今称诵。不自知量,谨作《嗣崧诗》五章,章十句,美公之国于申也。《许康诗》五章,章十二句,美公之安乎许也。立言之体,略细语大,故推而上之,以及于祖。辞必欲类,不容虚美,故循而下之,后及于公。古之赋诗,义取卒章焉。《嗣崧》之乱曰“寿考是承”,士大夫之祝也。《许康》之辑曰“帝曰还归”,邦人之志也。虽不足雍容揄扬,其义肆而不隘。辄因诞日之庆,缮写驰献,侑奉觞之馀欢。伏惟一加观采,裁贷其罪。不宣。某惶恐再拜。
彼岳惟崧,天作其神。
嗣生我公,我公斤斤。
嘉猷矢陈,柄国之均。
帝亲命之,纂成前人。
不显其道,惟申是保。(一章)
公迈厥德,祗祗翼翼。
柔嘉而直,模我彝伦。
揉我方国,施于夷貊。
百度是毗,庶绩允熙。
罔敢不恪,惟公是若。(二章)
帝诏执事,彻申土疆,衍沃腴良。
赋舆溱溱,莫乐于申。
昔在四岳,佑尧象禹,为国心膂。
受民作邦,于今以光。(三章)
帝告于公,绍胥尔宇。
宪是文武,如申如甫,为周之辅。
诞锡尔祉,惟申甫是似。
乘车错衡,淑施英英,式遄其荣。(四章)
公拜稽首,敢扬王休。
祈天之久,为天子万寿。
彼岳磐磐,松柏丸丸,公福禄实蕃。
有崇而冈,有大而陵,公寿考是承。(五章)
依韵和唐彦猷华亭十咏 其十 三女冈(在东南八十里,云是吴王葬女,为三冈) 北宋 · 梅尧臣
押庚韵 创作地点:安徽省宣城市
吴王葬三女,因留此冈名。
已化被(疑当作彼)粲质,合有兰蕙生。
婵娟夜月照,晻蔼朝雾平。
古魂如未泯,不远阖闾城。
议昌王乐安郡王乞解官行服事奏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九
谨按大行遗制,丧服以日易月。自皇帝下至文武百官,并依先庙典故,惟宗室出则惨服,居则衰麻以终制。盖一法度,所以尊天子也。皇帝承大统,奉宗庙,昌王、乐安郡王当与宗室同例,不容以私恩为异。所以别嫌明微,辨章名分,古今通谊也。
四贤一不肖诗 高若讷 北宋 · 蔡襄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人禀天地中和生,气之正者为诚明。
诚明所钟皆贤杰,从容中道无攲倾。
嘉谋谠论范京兆,激奸纠缪扬王庭。
积羽沈舟毁销骨,正人无徒奸者朋。
主知胶固未遐弃,两轓五马犹专城。
欧阳秘阁官职卑,欲雪忠良无路岐。
累幅长书快幽愤,一责司谏心无疑。
人谓高君如挞市,出见缙绅无面皮。
高君携书奏天子,游言容色仍怡怡。
反谓范文谋疏阔,投彼南方诚为宜。
永叔忤意窜西蜀,不免一中谗人机。
汲黯尝纠公孙诈,弘于上前多谢之。
上待公孙礼益厚,当时史官犹刺讥。
司谏不能自引咎,复将己过扬当时。
四公称贤尔不肖,谗言易入天难欺。
朝家若有观风使,此语请与风人诗。
郭昭选劄子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九四、《司马公文集》卷三七、《国朝诸臣奏议》卷六九、《宋史》卷三三六《司马光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九二、《右编》卷三○
臣窃闻陛下向时直省官郭昭选等四人,近有特旨,并除閤门祗候。众言籍籍,颇谓侥忝。国初草创,天步尚艰,故祖宗即位之始,必拔擢左右之人以为腹心羽翼,岂以为永世之法哉?乃遭时不得已而然也。自后嗣君守承平之业,继圣考之位,亮阴未言之间,有司因循,踵为故事。凡东宫僚吏,一槩超迁,谓之随龙。以此昭选之徒,得自厮役直除班行,其为幸已多矣。乃敢妄有攀援,邀求无已,曾不自省,有何功勋?小人之心,终无厌极,不可纵也。且閤门祗候,祖宗所以蓄养贤才以待任使之地也,其班序差遣,事事不同,譬诸文臣,则馆阁之流也,岂可使厮役之人为之哉!况东宫其馀吏卒甚众,茍一人得之,则皆有冀望之心。此《书》所谓「启宠纳侮」者也。陛下既承大统,则率土之滨谁不为臣?而独私于东宫之人,则所与亲者至狭矣。臣昨除御史中丞初上殿之日,首以官人、赏罚为言,诚以三者致治之本,自上世以来不易之道也。今昭选等以贱隶而叨美职,是官不择人也;无横草之劳,而数月之间恩命相继,是无功受赏也;奸慝明著如高居简等,尚保而庇之,是有事不罚也。陛下始初清明,方励精求治,而乃轻其官爵,慢其赏罚,如此,将以兴太平之功,犹适楚而北辕也。今臣所以区区进言者,但为陛下惜此而已。所有昭选等新除閤门祗候,乞赐追寝。取进止。
〔帖黄〕或闻昭选等因告昌王入言得此旨,未知虚的。审或如此,尤为不可。陛下之于昌王,但当极其友爱。至于官爵刑赏,乃陛下政柄,须决之圣心,昌王亦不当关预,陛下亦不当听从。如此则兄弟之恩全,君臣之分正矣。汉馆陶公主为子求郎,明帝不许,赐钱十万,曰:「郎官上应列宿,出宰百里,有非其人,民受其殃,是以难之」。彼为其子犹不可,况为它人乎!
封诸王后议(熙宁三年七月)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一三
窃详圣人制礼之意,必使嫡长世世承袭者,所以重正统而绝争端也。古者诸侯生立世子,死则袭爵,故令文称诸王、公、侯、伯、子、男,皆子孙承嫡者传袭。若无嫡子及有罪、疾,立嫡孙;无嫡孙,以次立嫡子同母弟;无母弟,立庶子;无庶子,立嫡孙同母弟;无母弟,立庶孙。曾孙以下准此。皆谓始薨之时,应袭爵之人也。其无后者则国除。自唐末以来,王公以下不复承袭。本朝故事当封本宫最长者一人为国公,陛下以为非古,故诏宣祖、太祖、太宗之子,皆择其后一人为宗,令世世封公。又诏祖宗之子并濮国公,并令传嫡袭封。臣等详观诏旨,皆欲复古礼而重正统也。今礼院定越王德昭曾孙世程、鲁王元份孙宗肃、韩王元偓孙宗缋、吴王元俨孙宗绛传袭,已如礼令。今昭成太子元僖、陈王元杰、蔡王元称皆无后,宗保、仲合、宗达以旁支继袭,乃是特恩为之立后,绍封其国,自应礼典。秦王廷美之后,陈荐等欲立其庶曾孙克继,韩忠彦等欲立其庶长孙承亮;楚王德芳之后,陈荐等欲立其庶曾孙世逸,韩忠彦等欲立其庶长孙从式;魏王元佐之后,众礼官皆欲立其庶孙宗惠。臣等看详,三王自有正统,而承亮、从式、宗惠皆旁支,若此三人袭封,则子子孙孙常居环卫,世袭爵禄,与国无穷。其正统子孙袒免以外,更不赐名授官,数世之后,遂为布衣。如此,旁支何幸而封,正统何罪而绝?不惟与礼令之意乖违,亦非圣诏所谓为宗传嫡者也。所以然者,盖缘礼令,据初薨之时,定为嗣之人。今日于数世之后,议当为后者,专执令文,不原礼意,所以龃龉难合,异议纷纭。忠彦等以为令文之制,与古稍异,臣等案令文皆约古礼为之,安有与古不同之理。借使不同,朝廷方宪章稽古,亦当舍令而从礼,岂可弃礼而就令也!况令文所谓子孙承嫡者传袭,言嫡子嫡孙相继不绝,虽经百世皆应传袭也。不幸而绝,则有立嫡子同母弟以下之事,非谓有嫡曾孙舍之不立,而立嫡子之母弟也。晋庾纯云:「古者所以重宗,诸侯世爵,士大夫世禄,防其争竞,故明其宗也」。吴商云:「案礼,贵嫡重正所以尊祖祢,继世之正统也。夫受重者,不得以轻服服之,是以孙及曾、玄其为后也者,皆服三年,受重故也」。王敞云:「君为祖三年。既为君而有父祖之丧者,谓父祖并有废疾不得受国而己受位于曾祖者也」。范宣云:「嫡孙亡无后,则次子之后乃得传重」。以此观之,明嫡统不绝,则旁支无继袭之道。然则令文所谓子孙承嫡者传袭,自嫡曾孙以下皆包之矣。所以更言若无嫡子及有罪疾立嫡孙者,嫌人无嫡子即立嫡子之母弟,或嫡子有罪疾并其嫡孙废之故也。又言曾孙以下准此者,谓庶孙以上皆无,即立嫡曾孙之母弟;无母弟,则立庶弟之类是也。若令文之意但以行尊属近者为嗣,则无嫡子便应立嫡子之母弟及庶子,何为更立嫡孙也?必若忠彦等所云,则国家故事取本宫最长者一人封公,已是行尊属近之人,便当遵行,何必更有改作也?彼《五服敕》所载丧服之制,事理各殊,岂可引丧服之庶孙,證传袭之庶孙也?且造令之时,王公以下薨则传袭,故少有立曾、玄者。今诸王之薨已历数世,乃更追议当为后之人,则不应舍正统而更取旁支也。今欲使合于古而适于今,则莫若推自国初以来,于其人薨没之时,以令文定当为嗣者,以至今日,则于礼令不失而亦不离正统矣。案秦王廷美以雍熙元年薨,于时适长子德恭当立;德恭以景德三年卒,嫡长子承庆当立;承庆以宝元二年卒,无嫡子,有庶子六人,长曰克晤,先卒,无子,次曰克继,当立。楚王德芳以兴国六年薨,嫡长子惟叙当立;惟叙以大中祥符四年卒,嫡子从煦当立;从煦以庆历五年卒,无嫡子,有庶子之后世逸一人,当立。魏王元佐以天圣五年薨,无嫡子,有庶子三人,长曰允升,当立,允升以景祐元年卒,嫡子宗礼当立;宗礼以治平二年卒,嫡长子仲翘先卒,无子,次母弟仲髦亦先卒,次母弟仲苍当立。以此考之,其当为后者,岂不明白?秦王、楚王后,宜如荐议。魏王后,宜以仲苍嗣。
宗室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左屯卫大将军使持节信州诸军事信州刺史充本州团练使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开国公食邑三千户食实封二百户赠定州观察使博陵侯墓志铭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八、《华阳集》卷五三
皇祐四年秋八月甲午,上之再从侄左屯卫大将军、信州团练使讳从质疾且革,先令诸子曰:「我幸得托肺腑,未始有过失,卒有不可讳,毋伤生重费,以累其后人」。言讫而逝。上闻,恻然加闵,以定州观察使、博陵侯之襚告其第。侯字子野,太祖皇帝之曾孙。祥符初,以属籍补西头供奉官。上初纂极,累迁八作副使。景祐中,朝廷以本支之隆,名秩未称,遂改千牛卫大将军。久之,领蜀州刺史,又迁左屯卫大将军。从祀明堂,汎泽天下,遂有信州之拜。侯志行修洁,内和而外介。其天性孝友,伯氏睦州团练使从谨被病,日寖剧,针砭所不可及,侯遽入卧内,刲股肉以进。翼日,疾乃瘳。上嘉其笃爱,中出金缯以抚之。侯席贵盛日久,奉己简俭,以廪赐之馀,累献器御府,无虑以万计。上揽章再至,遣问其所欲,对使者言:「蒙国厚恩,岂复以徼宠?必不得已,愿朝廷择儒硕之臣,以训敕子弟,使得亲名教之乐,不胜幸甚」。上亟命有司从所请。侯清净少欲,涉于经史。入侍禁闼几三十年,出处无泰色,有若寒素之起家者。上亦知其乐善无厌,赏锡以御闲之骏。他日,又赐飞白书以旌宠之。其治家有规检,后堂无管弦之音。轻财好施,赒族人之急,不问有无,惟恐其不至。故启手之夕,邸中无老幼,为之扶服泣下。享年四十三。祖德昭,吴王,谥曰懿。父惟忠,赠彰化军节度使、舒国公。夫人吴氏,供备副使守严之女,燕国大长公主之孙,封怀安郡君,德度幽閒,仪于夫族。子十人;世哲、世京、世頵、世表、世镇、世蒙、世疆,并屯卫将军;世敞,右监门率府率;世灼、世系,并右内率府副率。皆端厚之器,以承高华。女十二人:长适潘孝安,次适王昉,次适王正卿,次适吴师民,次适李可益,皆启封县君,馀未行。嘉祐五年十月乙酉,葬于河南之永安县。有诏禁林,按阀以铭。铭曰:
博陵温温,学几于原。士见穷戚,乃志乎勤。侯虽富贵,匪佚之闻。献珍内府,人则有靳。侯拜稽首,以感以欷。痗缠于哀,行者为涕。天子衋然,朝亦辍视。贤者多后,以大以延。勒铭纪休,于万斯年。
赐岐王颢辞免南郊亚献行事不允诏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六七、《郧溪集》卷八
敕颢:省所劄子奏,举奉敕差充亚献行事,欲乞寝罢事,具悉。朕尊配烈祖,祗见天神,毕四海以骏奔,会百灵而裒对。卿亲惟介弟,位冠英藩,属越绋以报功,宜重觞而荐絜,相成缛礼,均厚繁禧。毋用执辞,往钦嘉命。所乞宜不允。
赐皇弟岐王颢乞免行册命允诏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六七、《郧溪集》卷八
敕颢:省所上表,乞免所司备礼册命事,具悉。古之封侯王,皆选日会月朝,临轩赐册,所以严王命,褒有德。今朕图尔于政,宜袭故常,以荣异数。宠至益戒,避之弗处。且言方在哀疚,非金石奏庭之时。载挹来章,乃怀增恻,其勿夺王之志。所乞宜允。
谢及第启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七五、《郧溪集》卷一三
程能驶晷,交胜一时之功;唱第明庭,独据众材之上。拜恩书之优渥,佩赐服之光华。宠数叠臻,震惶失措。国家三灵拥祐,四圣重光,宪古抡贤,畅文陶俗,总兼四代之法,跨越两都之风。首善于京,摩民以谊。郡学县校,士举可以三物兴;家塾党庠,人皆足以四科考。用时为数岁之限,一日颁深诏之行。由郡吏计偕,至省会集阅。赴廷中千人而下,虽十仅去三;举海内万计之中,而百不收一。况复裒然选首,擢以伦魁。岂徒角能否之间,实惟系休戚之大。宜当间出士类,挺生世贤,副上意忠孝之求,慰众人名实之望。如某者拙不晓事,才无他能,緤官组以世婴,亲士伦而幼勉。鍊精心术,陶冶性真。放不知求,常虞于舍路;资非自得,举昧于逢原。亦常沈冥乎六经,端悫乎百氏。虽登高自下,仅止学山之丘;犹口是胜非,不入向墙之户。曩希仕进,浸就科条,幸缘劝驾之甚勤,始预品题之最末。联国子倅,荐登揭板之书;居方物先,两被充廷之贡。顾惟羁蹇,分已弃捐;复偶详延,益思奋起。差名礼部,巍过考秀之门;颁艺宸庭,还践尊贤之地。天威下慑,文气内殚。尽扬子之深湛,困枚生之敏疾。固当引退,敢倖甄收?何意召对中宸,倡先群隽,夬扬王庭之下,震虩稠人之中。奏御千篇,盛逾于汉室;论功一等,首议于酂侯。夫何极陋之生,滥此独优之选?积薪居上,虽亡用人之讥;伛偻升高,已多指顶之笑。循涯思越,溢量知盈。此盖伏遇某官协畅帝猷,计安天步,尽中材而乐育,穷物色以访求,致此儇微,假之殊特。敢不励修身检,畏远官瘝?强鼯鼠之短能,奋鸣鸠之累翮。言无己顾,公不家为。庶尽愚衷,仰酬大造。
宋夫人墓志铭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八二、《郧溪集》卷二一
夫人宋氏,其先安陆人,自伯祖庠为仁宗宰相,遂居京师,今为开封人。曾王父讳在中。王父讳世基,赠殿中丞。父京,为尚书比部员外郎。母刘氏,安定郡君。治平三年,归于皇叔右监门卫将军宗史,为吴王之孙而定王允良之子。夫人既归二年,以熙宁元年三月丙子以疾卒,寿十九岁。明年二月十七日,葬于河南府永安县。铭曰:
夫人宋氏,安陆之先。乃自相国,开封以迁。世不家食,佩绂再传。而生夫人,幽閒静专。厥配维何?定王之子。翟车以归,亦维得止。雍雍其仪,进馈维时。姑嫜则喜,盥服是宜。客宾有奉,烝尝礿祠。黾勉夙夜,曾匪懈为。天岂不聪,胡啬之寿。既实而获,则又奚咎?大化拘拘,或亟或徐。要之终极,同于一墟。
宋故扬王荆王府侍讲朝散郎虞公墓志铭 北宋 · 王存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一七、民国《江苏省通志稿》金石九
宋故扬王荆王府侍讲、朝散郎、充集贤校理、轻车都尉虞公之□,润州丹□□□□□□之石。卒以元丰八年十月乙亥,其葬以元祐二年正月辛酉,其寿六十有八。其友丹阳王存为之铭曰:公讳太熙,字元叟。上世自会稽徙江南,为李氏将兵上饶,因为上饶人。祖讳□,赠殿中丞。父讳肃,以尚书屯田员外郎致仕,卜居于阳羡之荆溪,累赠太中大夫。有子五人:其一早亡,其四皆名文学,举进士。长太微,次太宁,与公继擢第。季太蒙,礼部再奏名,不第,弃冠带晦迹于荆溪之阳。予从其兄弟游四十年,故知公为详。公为人沈粹洁清,外和而内刚,事亲孝,与朋友信,动有矩法。为文辞纯约,肖其为人,听其言惟不足,与之游愈久而愈可爱。皇祐中第进士,调应天府柘城县尉,改润州丹徒县主簿、宣州旌德县令,所至有能名。用荐者改著作佐郎、知广州番禺县事。中州士人宦峤南,有不幸死,其家多流落不能归。公建白帅与部使者曰:「官积盐剩利钱几十万,愿请于朝,以赒给流落之家,使复里闾」。帅、部使者从之。召还,改秘书丞、魏王宫教授。宰相王安石知其材,将属以新法,公谢不能。安石问二广土兵之法,对曰:「民有常产,教之兵可以卫上。今使者旁午,掊克敛怨,民失其业,教以战阵,适足以资寇,未见可为用也」。它日又召公论事,因极陈新法不便于民,安石仰视屋梁曰:「君有新诗,可遗我数章」。由是益不合。邓绾为御史中丞,欲荐以御史,邀公相见,公笑曰:「呈身御史,古人耻之,乃欲我为之邪」?寻召对,极论宗室之敝,且曰:「宗子虽有善质,若不率以礼义,则放于声色玩好而不知反,宜择稍向学者奖励之」。因荐监门卫大将军仲铣,既而仲铣召对称旨,神宗喜曰:「荐者言果信」。它日谓执政曰:「虞某端方之士也」。遂除崇文院校书、知大宗正丞事。宗子有怙势自肆者,初谕以义,不率,乃绳之法,众莫不惮。豫章郡王宗谔与其女夫讼于朝,有司治之,反为所讼,久之不能决。公奉诏鞫辩,遂引伏,莫复敢言。擢馆阁校勘,充开封府推官,改集贤校理,迁判官,转太常博士、尚书屯田员外郎。丐补外,知太平州。未几召还,侍讲诸王府。每执经进见,起居语默,皆有所启。尝讲《礼记》,至世子与公族居守之际,即反覆详言之。其后二王累上章丐外第,知者谓公有发焉。又尝讲《中庸》,为王言此大中至正之道,宜书诸绅以允蹈之。王即摹置座右,以便观览。官制行,改朝奉郎。今上即位,迁朝散郎。一日无甚疾,呼家人告曰:「人生死犹梦觉尔,学者当知之」。语讫,就榻瞑目,良久乃逝。其自得于性命之理若此。娶石氏,封□德县君,前卒。子男四人:芹、芝、庄、谟,皆举进士。女五人,嫁奉议郎石景衡、进士沈纯礼、明州定海县尉石景雯、朝奉郎应昭式,一未嫁。公之亡也,存奉使永裕陵,比还,不得哭公之柩。至是阅其行状,叹曰:公之得于己者多,而见于行事者少,士大夫虽有爱慕之者,未必尽知之,存姑叙次所闻,庶见万一云。铭曰:
学以治己,不牵于名。志蕲适道,不系于行。沈涵艺文,挹取粹精。动止规矩,貌言准绳。谓宜远矣,而卒不嬴。京口之原,是为公茔。山乎其厚,川乎其清。粤千万年,想公如生。
枢密直学士、朝奉大夫、守兵部尚书、上护军、太原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四百户、食实封一百户、赐紫金鱼袋王存撰。翰林学士承旨、通议大夫、知制诰、兼侍读,充实录修撰、上护军、南阳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七百户、食实封七百户邓温伯书。奉议郎、直龙图阁、权发遣润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赐绯鱼袋、借紫朱服题盖。刘照刊。
应制举上诸公书 其一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净德集》卷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陶闻之,圣人之所谓道者,以简易为宗,以该天下之理;以仁义为用,以成天下之务。非幽远而难明,阔疏而难施,汗漫而不可考信。自微言既息,章句之学,随流而兴,百家异骛,众说殊骋,各习其师,忘失统要。故为《易》者不穷天地之本始、变化之至神,以推迹于人事,而务言上下无二经之异,《系辞》非仲尼之作。为《诗》者不究风俗之代变,王道之初终,以参验于治体,而好议《商》、《鲁》二颂之不同,毛、郑两解之小异。为《春秋》者不考赏刑之大原,权制善否,一归皇极,而争辨日月之为例,五始七等之成文。为《书》者不取君臣上下、都俞告戒之义,号令施设之体要,而竞论《武成》之不可尽信,《秦》、《费》二誓之不当作。有释数字之文至数十万言而是非无所处正,求以援世率民、乂天下国家之大略,盖阙如也。昔者尧舜之盛,崇冠百王,而《书》称其德乃曰:「顺考古道而行」。傅说戒于商宗,则亦曰:「师古以克永世」。孟轲皇皇战国,开说诸侯,然非二帝三王仁义之语,未尝辄道。摭此而论,则君臣之际,舍斯文要道,安所稽法,以全适治之具哉?是以二汉硕儒若董仲舒、儿宽、公孙弘、夏侯胜、隽不疑、伏湛、侯霸、鲁恭、郑兴、桓荣之徒,皆以经术博彊,果于适用,其辅导世主,推明治统,建大议,施远业,率有考据,不悖于三纲五常之分义,若持权衡、按绳墨,以审万物之轻重曲直,而毫忽莫敢欺也。永惟圣人立教贻训之心则既如彼,君臣之际师经式道则又宜如此,而学不执六经之用,以酬世务之变,乃放肆纷纭,乐为衍说,而滋破碎之害,深足惜焉。抑又闻哲人志士之所存,不以离俗为高,求全于世而已。盖仁以为任,远而逾励,大则欲恢隆先务,以跻至治之极;小则欲举偏补弊,以便安于一时故也。然三代之盛时,皆出于圣人经营创业之法,足以维持百世,是故井地以授民,什一以定赋,而天下之食足;九赋以待用,九式以均节,而天下之财丰;制乡遂以为六师,农隙则教战,而天下之兵强;自家党以上至于国都,皆立学以训导,而天下之士得其素养;六卿率属,辅昌王治,中外之务必举,而天下之官无倖位。凡所以用于政教者,皆可循而守之,其贤智才能之人,惟在办事,而不复有加损废置之作。迨夫两汉之兴,皆乘丧乱之极,三代之宏规大范,盖无存者。其君臣之计议,多出于一时之茍简,而百度未俱,不足为后世之袭用。及其弊生变起,则贤人君子裁量揆叙而为之策。是以七国交峙,而外有尾大之衅,反者将起,则晁错献削地之说,以弱诸侯而彊王室。百姓背本而趋末者众,淫侈之俗日长,而财用大蹶,则贾谊陈务农之计,欲驱游手而归之南亩,以广储积。兼并之路不塞,而富室拥资巨万,贫弱愈困,则仲舒贡限田之议,以检过制而补不足。牧人之吏屡见罢易,而生民不能绥静,则朱浮申苛察之戒,欲久其职,俾人服从上教。选举失实,贤不肖混乱,而无以协宣风教,则左雄抗限年之请,以考练名实,要之得人而任。刑烦禁密,世主以峻政为威,而元元陷于惨暴,则陈宠上蠲法之疏,愿除其溢于甫刑者,以应经中礼而济群生。凡为是者,大概缀缉缺漏,枝柱倾邪,随形栽割,期措斯民于康靖之域而已也。抑又闻,圣人之政,皆切致治而不能无弊;学者之言,务好陈文而未必可以适用。以不足适用之言,陈不能无弊之政,则华采浮胜,而事非根切,岂所谓有补于世哉?昔汉文以恭俭治天下,号为隆平,朝廷无大过,边鄙无大忧,天道地化无大变异,生民无大失职。然而献书者以为可痛哭、可流涕、可长太息、背理伤道,难遍以疏举。岂当时之势诚尔邪?盖亦激于忠愤,力为切直可畏之语,冀以感悟人生之意故也。陶尝读六经,探索要归,舍章句之习,而务以简要明切为之本统。又尝历览旧史,窃迹近事,考究古今得失盛衰、治乱安危之变,而仅有得者,乃言而笔之。不溺于侈辞夸说,以求工于文,而庶几焉一有以资治理之用。治平中,知者谓其可塞天子直言之诏,采而闻诸朝。验于今日,则时异事变,而畴昔之论,多无取矣,然犹勉竭区区,欲求合于科举之式度者,盖知其指归也。恭惟阁下德业。文章之懿,充积于中,辉光于外。以二帝三王之道献告吾君,讲修国具,以幸万世,博收天下之材而权乎器任,俾尽其用,安以一介为微而不见录于左右哉?《诗》曰:「菁菁者莪,在彼中阿」。言君子长育人材,则天下喜乐而咏歌之矣。又曰:「先民有言,询于刍荛」。言古之贤者谋及匹夫,而取其善也。夫二《雅》之奥训,皆明哲之所履蹈,以完其事业。陶固不足被长育之赐,亦庶乎先民之询者矣,惟阁下一与之进,幸甚幸甚。
论取郜大鼎于宋(桓二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四七、《苏文忠公全集》卷三、《历代名贤确论》卷一四、《唐宋名贤确论》卷二、《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九九 创作地点:四川省眉山市
孔子何为而作《春秋》哉?举三代全盛之法,以治侥倖茍且之风,而归之于至正而已矣。三代之盛时,天子秉至公之义,而制诸侯之予夺,故勇者无所加乎怯,弱者无所畏乎强,匹夫怀璧而千乘之君莫之敢取焉。此王道之所由兴也。周衰,诸侯相并,而强有力者制其予夺,邾、莒、滕、薛之君,惴惴焉保其首领之不暇,而齐、晋、秦、楚有吞诸侯之心。孔子慨然叹曰:「久矣,诸侯之恣行也,后世将有王者作而不遇焉,命也」。故《春秋》之法,皆所以待后世王者之作而举行之也。钟鼎龟玉,天子之所以分诸侯,使诸侯相传而世守也。《桓·二年》:「取郜大鼎于宋。戊申,纳于太庙」。且夫鼎也不幸使齐挈而有之。是齐鼎也,是百传而不易,未可知也。仲尼曰不然。是鼎也,何为而在鲁之太庙?曰,取之宋。宋安得之?曰,取之郜。故书曰郜鼎。郜之得是鼎也,得之天子。宋以不义取之,而又以与鲁也。后世有王者作,举《春秋》之法而行之,鲁将归之宋,宋将归之郜,而后已也。昔者子路问孔子所以为政之先?子曰:「必也正名乎」!故《春秋》之法,尤谨于正名,至于一鼎之微而不敢忽焉,圣人之用意盖深如此。夫以区区之鲁无故而得器,是召天下之争也。楚王求鼎于周王曰:「周不爱鼎」。恐天下以器雠楚也。鼎入宋而为宋,入鲁而为鲁,安知夫秦、晋、齐、楚之不动其心哉!故书曰郜鼎,明鲁之不得,有以塞天下之争也。《谷梁传》曰:「纳者,内弗受也」。以为周公不受也。又曰:「号从中国,名从主人」。而《左氏》记臧哀伯之谏。愚于《公羊》有取焉,曰:「器从名,地从主人」。宋始以不义取之,故谓之郜鼎。至于地之与人则不然,俄而可以为其有矣。善乎斯言,吾有取之。
张仪欺楚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六四、《苏文忠公全集》卷六五、《历代名贤确论》卷三一 创作地点:海南省海南省直辖县级行政区划儋州市
张仪欺楚王以商于之地六百里。既而曰:「臣有奉邑六里」。此与儿戏无异。天下莫不疾张子之诈,而笑楚王之愚也。夫六百里岂足道哉。而张子又非楚之臣,为秦谋耳,何足深过。若后世之臣欺其君者,曰:「行吾言,天下举安,四夷毕服,礼乐兴而刑罚措」。其君之所欲得者,非特六百里也,而卒无丝毫之获。岂惟无获,其所丧已不可胜言矣。则其所以事君者,乃不如张仪之事楚。因读《晁错传》,书此。
黄甘陆吉传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九一、《苏文忠公全集》卷一三、《古今事文类聚》后集卷二七、《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别集卷四六、《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五一、《八代文钞》第二八册、《古今图书集成》草木典卷二二六、《渊鉴类函》卷四○○ 创作地点:江苏省徐州市
黄甘、陆吉者,楚之二高士也。黄隐于泥山,陆隐于萧山。楚王闻其名,遣使召之。陆吉先至,赐爵左庶长,封洞庭君,尊宠在群臣右。久之,黄甘始来,一见拜温尹平阳侯,班视令尹。吉起隐士,与甘齐名,入朝久,尊贵用事。一旦吉位居上,甘心衔之,群臣皆疑之。会秦遣苏轸、钟离意使楚,楚召燕章华台。群臣皆与甘坐上坐。吉咈然谓之曰:「请与子论事」。甘曰:「唯唯」。吉曰:「齐、楚约西击秦,吾引兵踰关,身犯霜露,与枳棘最下者同甘苦,率家奴千人,战季洲之上,拓地至汉南而归。子功孰与甘」?曰:「不如也」。曰:「神农氏之有天下也,吾剥肤剖肝,怡颜下气,以固蒂之术献上,上喜之,命注记官陶弘景状其方略,以付国史,出为九江守,宣上德泽,使童儿亦怀之。子才孰与甘」?曰:「不如也」。吉曰:「是二者皆出吾下,而位吾上,何也」?甘徐应之曰:「君何见之晚也。每岁太守劝驾乘传,入金门,上玉堂,与虞荔、申梠、梅福、枣嵩之徒列侍上前,使数子者口呿舌缩,不复上齿牙间。当此之时,属之于子乎,属之于我乎」?吉默然良久曰:「属之于子矣」。甘曰:「此吾之所以居子之上也」。于是群臣皆服。岁终,吉以疾免。更封甘子为穰侯,吉之子为下邳侯。穰侯遂废不显,下邳以美汤药,官至陈州治中。太史公曰:田文论相吴起说,相如回车廉颇屈,侄欲弊衣尹姬悔。甘、吉亦然。传曰:「女无好丑,入宫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此之谓也。虽美恶之相辽,嗜好之不齐,亦焉可胜道哉!
四月三十日慈孝寺山亭席上次韵经父舍人送子敦都运待制赴河北 北宋 · 范祖禹
押尤韵
去年使河东,饮饯天始秋。
今年使河北,复作萧寺游。
愧我燕居息,送公频按州。
雍容鹓鹭列,环佩鸣琅球。
岂知勤徒御,与国扬王休。
譬如果适口,安问梨与榴。
此行功名会,肯使岁月流。
载酒都门饯,行当迓归辀。
宝文阁待制郑公墓志铭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四、《范太史集》卷四三
元祐六年五月,宝文阁待制、国子祭酒郑公穆三上表乞骸骨,天子以提举杭州洞霄宫禄之,而不烦以政。敕过门下,给事中范祖禹奏疏曰:「穆虽年过七十,精力尚彊。自为布衣,闽中士人称『四先生』,穆其一也。平生历官,多掌学校。在王府十馀年,持身清谨,未尝有过。擢居左省,论议不茍;复为祭酒;多士矜式。旋观其人,终始无缺。年耆德茂,力求引去,在穆进退,诚为可荣,而为朝廷计,则可惜也。古者大夫七十而致仕,人君未□许之,故有不得谢者,则赐之几杖安车,自虞、夏、商、周皆然也。祭酒为国子师,非藉其筋力趣办职事,正宜用老者为之,不必拘以年。愿留穆旧职,以示朝廷贵老贪贤之美」。不报。太学诸生千馀人以状诣司业,又诣丞相府,请留公,亦不报。公将行,公卿大夫多为诗以赠之,三学之士皆为诗,空学出祖,供张汴东门外。三献酒,再拜堂下,学官拜堂上,辞诀而去。都人观之,叹息曰:「所未见也」!公至杭州,明年正月,告终于皇华馆,年七十有五。将葬,子璆使人来请铭。祖禹接公于馆阁,又为僚于左省,实知公者,其何以辞?乃序而铭之。公字闳中,其先光州固始人。唐末,高祖为王潮所虏入闽,遂死之,子孙家福州,今为候官人。曾祖讳某。祖讳某,皆不仕。考讳某,以公贵,累赠正议大夫。妣曹夫人,以贤孝称于乡党,生公及一兄一妹,尝教之曰:「汝曹当各为世人矩范,乃足吾志」。追封文城郡太君。公醇懿端谨,出于天资。始志学,闭门读书,或累月不出,至忘栉沐。进退容止必以礼,与乡人陈襄、陈烈、周希孟为友,皆力古人,闽中号为「四先生」,天下闻其名,乡闾及四方之士称弟子者以千数。举进士,廷试不第。居正议丧,哀毁尽礼。既葬,将庐于墓而终焉。门人族属敦勉,且告以正议遗命,乃复有仕进志。皇祐中,再至京师,六试于有司,四为第一,登进士末科。初仕为河南府寿安主簿,诏任满以为国子学官。至寿安不数月,西京留守王举正奏为西监直讲,久之□前诏召为国子监直讲,除编校集贤院书籍。岁满□馆阁校勘,累迁太常博士。乞纳一官,先南郊追封考妣,许之。改集贤校理。求外补,得通判汾州。神宗熙宁三年,召为岐王侍讲。嘉王出阁,改诸王侍讲。时王府官犹缺员,陈襄为御史知杂事,因进对,言府僚不可不慎择人。神宗曰:「如郑穆德行,乃宜左右王也」。公居馆阁三十年,非公事不及执政之门。在王府一纪,每讲说可为劝戒者,必反覆极陈之,二王深敬礼焉。元丰三年,请外任,知越州,特迁朝散大夫。至则修校舍,饰先圣像,帅厉学者。先是,鉴湖以旱乾,民多田于其中,延袤百里,官籍而税之。既而连年水溢,民逋官租,积至万缗,公悉奏免之。未满秩,告老,差管勾杭州洞霄宫。上即位,元祐元年,入为国子祭酒。三年,扬王、荆王请为侍讲,罢祭酒,除直集贤院,复入王府。荆王薨,为扬王翊善。太学诸生上书乞公为师,复除祭酒,兼徐王翊善。四年,拜给事中,兼祭酒。人曰:「郑公长者,居门下必简静」。公遇事抗直无所避,士论益多之。请解祭酒,许之。五年,除宝文阁待制,复为祭酒。公自为直讲及祭酒,诸生请问,祁寒大暑,必朝服接之;童子进见,亦以礼迎送。诸生尊其经术,安其教训,心悦而诚服之,其成就人才为多。都官郎中张景晟,公妻兄也,将死,遗公白金五百,托其孤。公曰:「托孤吾所愿,金岂宜有哉」?归金而恤孤,皆得其所。先妻陈氏,枢密直学士襄之妹,早卒,追封永福县君。继室张氏,太常丞师雄之女,封同安县君。陈夫人生一男三女。男曰璆,通州军事推官。女,长适扬子令张溥,次幼亡,次适左宣德郎林敷,先公卒。孙男二人:畯、畛。女一人。公之东归也,过广陵,爱其土风淳厚,复迩先世之居,曰:「即此亦吾之故乡也」。买地筑室于州之积善坊。及公殁,璆遵遗命,以其年八月某日葬公于江都蜀冈之原。铭曰:
有宋醇儒,曰郑先生。幼壮及老,惟一以诚。乡党高其风,天下仰其名。王府求傅,学者求师。天子不违,皆以畀之。惟其道德,众之所资。有始有终,无愧幽显。铭公之迹,以劝为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