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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戌知贡举策问(经义场)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八七、《洺水集》卷五
皇上睿性聪明,圣学超诣,日御经幄,时发玉音。
凡于讲学事亲,畏天爱民,求贤纳谏,分别忠佞之事,莫不该贯古今,通达伦类,片言所加,悉中机要。
而乃盛德谦冲,不居其圣,乐善忘势,好问弗倦者,何耶?
盖昔者总章之访,君畴之学,盘有铭,席有戒,暨夫询八虞,咨二虢,度于闳夭,谋于南宫,诹于蔡原,而求于莘尹,凡所以卷卷若是焉者,以为非若是固不可耶?
抑亦姑示其忘势耶?
然当时之所咨所学者,亦可得而闻耶?
虽然,帝德之运备乎圣神文武之体,而皇极之畴亦取乎沈潜高明之用。
夫明而不苛,断而不愎,仁而不失之姑息,刚而不流于暴虐,好生之德洽于民心,非仁乎?
四罪而天下咸服,则又非徒仁也。
勇智以表万邦,一怒而安天下,非义乎?
克宽克仁,惠鲜鳏寡,则又非徒义也。
夫性具一德,具万善,立我烝民,莫匪尔极。
至于拔萃之才,则独称上智矣,乃有皇王帝伯之辩,岂天之降才尔殊耶?
抑学力之至与否耶?
夫天也,日月星辰也,东西之行各不相谋,而周天之期古今不爽,得非其行不息,其度有常哉?
不知若昼夜之有经,若四时之代行,何独至于舜而然耶?
汉之武皇即大位,年未二十,崇信至道,师则先王,五六年间,号胜文景
唐三百年,首称文皇,年几弱冠,济世安民。
二君非三代之后英主乎?
而末年所就,迄歉其初。
彼尧之兢兢,舜之业业,汤之日跻,文之不已,所谓继天而立道,与时而偕行者,果皆至圣能之,而已降,举不足与是耶?
人谓自后世天德之论不明,蹈中庸者或不能极乎高明,体博厚者或不能配乎悠久,夫是以醇风缅邈,古道阔疏,使生民耳目不复见雍熙之盛,其信然耶?
繄欲振三皇之纲,纽五帝之维,昉乎一念而被乎八荒,等乎百王之上而流乎万世之下,其论为孰笃,其指为孰归耶?
其究天人之原,融古今之极,明乎乾坤不倚之,以参乎天地常久之道,是果六经之所垂宪,而百王之所共守者耶?
诸君何幸,亲遇初政之辰,来应求贤之诏。
御札丁宁,务得忠朴正平之士。
上意渥矣,毋忘纳言之义,益殚归美之忠,有司将拔其尤以献焉。
与林尉公琰 其一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八九、《铁庵集》卷二四
某旧春南辕,辱饯于郊,既抵羊石,移书者再,知中间尝为南宗一出。
录示往复议论,甚可观。
此老非轻许可人者,甚盛甚盛!
倘自泉迤逦而前,亦畴曩经行熟路也,顾某何足以致之,且何敢轻致?
闻命喜甚。
平生不曾踏南路,既至则人之邪正清浊未始不定,事之是非曲直未始不明,非特居长者以此察其下,而同列者亦以观其上。
人谓岭南去天远,又谚谓南无法,区区窃不谓然。
唐之长安、本朝汴京皆七八千里,故曰去天远,名公巨卿非迁谪不及,奸贪肆行,故曰无法。
今距行都不过逾月,境上郡只旬馀,名卿才大夫清裁自律,奉法守职者相望,安得复云尔。
四方英俊所萃,姑以近处言之。
徐仲晦未去漕幕时,同官不敢为非;
洪君畴自英来广幕,而度阅台府十馀,政如一日。
此泉二士也。
乡人在此者颇多,方用父经干洁而正,陈池叟朴而介,郑希通而凝,林德辅遇事有力,不可干以私。
虽在里闬知之未尽,皆宣劳眼前者。
方岩仲径往英,飘然不可羁,则昔者固知之。
执事过泉见仲晦,至此而与诸友上下其议论,使老夫坐而听焉,其启发必多。
与林尉书 其二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八九、《铁庵集》卷二四
廷玉少府监场著作不惮远访,西戍稍赊,南游奚害?
摄事非苟禄,固将以为养,司征亦会稽当之义,惟留意幸甚。
若联属保伍以防寇窃,此州家所屡行者,条具举行,尤所愿望。
郡庠乡饮礼成,人人皆称其整肃,若非贤友亟自增城至,则学中只以绍兴初所朌本行之。
二十年前应帅只如此献宾,后便与今人排椅卓、设筵会无异。
盖南渡初林保诸人绵蕞申请,然亦不坠此意,不预乡饮,不赴乡举。
既而觉其难,亦复辍之。
厥后朱文公出,据礼仪段析注解,陈北溪诸儒传之,而赵岩溪笃好之,行于邑、于郡、于宗司,又于所过郡者七八。
贤友于宗司见之,若得其全本无复有异同者,君畴洪君相助者,两直学非素讲,执《仪礼》扣请,不害为聚讼之议,而礼因之以益明。
来谕谓不曾及士友,以不读书,此亦奚害?
王介甫与同列议法,曰「诸公坐不读书耳」。
赵阅道诸贤非不读者,一时争辩,宁免有此?
必胸中有全部《礼记》,而后可以读《仪礼》,固非旋读旋问者比,更相切磋,要至于是而止。
「予非生知者,好古以求之」,有当谦处;
「予岂好辩哉」,有合担当处。
今也前之任、后之谦皆似乎过。
郑希爱乡曲朋友太过,直以所闻者相告,非有他也。
文溪李吏部近冠其二子,自迎宾以后无非古礼。
自唐人举笏后,及本朝诸名儒家行之始有此,亦自乡饮发之,礼曷尝不可行于世哉?
存乎其人,愿益相与深厚其本领,讲求其节文,以为世倡云。
明日大阅,于讲武有甚于文者。
民兵不赴教者有年,去秋呼之使来,今亦然。
阜郭两县首领十四,勇丁五百,不知场民有预者否?
草按用深衣,即前日用之乡饮者也。
丁丑廷对策嘉定十年 南宋 · 王迈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五四、《臞轩集》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对:臣闻治道无穷,本之圣经则愈求而愈有;
圣学不息,施之圣治则愈久而愈新。
盖圣经非小用,皆所以示万世帝王出治之规;
圣学非具文,必有以得隆古帝王求治之实。
终身求治,于学无得,是之谓不知本。
究心于学,而不及见之设施,是之谓不知用。
必其学日进于一日,而其治日新于一日,然后可以无负于圣经也矣。
臣恭惟皇帝陛下图维政治之久,更阅义理之多,日御经筵,讲学不辍,咨访儒臣,切问有加。
兹复延见四方韦布之士,赐之清问,俾之穷圣经之奥,明人道之务,竟其条贯以为对。
臣诚不佞,窃谓陛下前此凡五策士矣,皆未尝援经以为问。
今兹之策,其诸有见于治道之真不可以无所本欤!
以陛下圣学高明,而犹屈己延问如此其切,臣有以窥陛下平日之学,不徒求之章句,必欲见之政治,今日之问,不徒责之以空言,必欲因言以求用矣。
臣一介浅学,生长明时,固尝涉圣经之涯涘,而未究其渊源,何足以称塞圣问?
然尝闻其略矣,请先以历代帝王之所以学者为陛下诵言之,而后条陈圣策之所及者,可乎?
臣闻五帝有心学,三王有家学,汉、唐之君有诸儒讲说之学。
汉、唐讲说之名,而得帝王心传、家传之实者,其惟祖宗盛时乎!
夫有五帝之学则有五帝之治,有三王之学则有三王之治。
学止于诸儒之讲说,故其治亦止于汉、唐
而祖宗之治所以高跨帝王,俯视秦、汉者,以其有经筵讲说之勤,而兼有得于心学、家学之懿也。
昔者文籍未生,典谟未作,所学者何书?
广成君畴之徒无所规寻其声光,所与从学者何人?
但见夫危微精一,文字不立,都俞吁咈,训说不形,信乎为五帝之心学也。
商之高宗自监于先王成宪之外无馀学,周之成王自率由旧章之外无馀学。
彼其故家文献,有所谓圣谟之彰、方册之布者,皆其平日之所服习而力行,信乎其为三王之家学也。
更汉历唐,好学之君先后相望,讲学之臣代不乏人。
然而心学无本,家学无传,则亦徒自弊于言语文字而已矣。
故刺经以作王制,非不知学也,而清净之习得以汩之,故文帝之治知富而不知教。
诏诸儒论五经同异,非不知学也,而杂霸刑名之术有以锢之,故宣帝之治见刑而不见德。
以锐情经术之君而躬行仁义之不终,以《无逸》为图之世而改为山水以自逸,则虽石渠、白虎之开,宏文、集贤之置,祗见其地之为文具耳。
虽广厦细旃之讲,前师后儒之延,但见其官之为具员耳。
学无得于心传、家传之妙,而仅止于讲说之美观,此其治所以止于汉、唐欤。
恭惟祖宗列圣相承,以正心诚意为学之本原,以尊守家法为学之纲领,以儒臣讲读为朋友切磋之益,以宫庭隐奥为暗室不欺之地,故观《舜典》而叹后世刑网之密,讲《泰》卦而知君臣相通之情,得九经之旨于《记》之《中庸》,悟九族之亲于《诗》之《角弓》。
所以贻谋燕翼者此学,而所以纂承绍述者亦此学;
所以为百圣继绝统者此学,而所以为生灵开太平者亦此学。
是以宏模懿范,醲政美化,辉奕帝王之上,有非汉、唐中主之所敢望者,岂非祖宗之学得之于心传、家传之妙,而不止于汉、唐讲说之故事欤?
今陛下之学,祖宗之学也,而陛下之治犹有愧于祖宗之治,是诚天下之所共疑。
此臣未敢以今日圣学之新为陛下喜,而必以他日圣治之新为陛下望也。
臣谨昧死上愚对。
臣伏读圣策曰:「朕以寡昧,获承祖宗之绪,宵衣旰食,临政愿治,二纪于兹。
固尝延进多士,冀闻谠言,未尝不虚己以听,志勤道远,每怀惕若」。
臣有以见陛下思致理之惟艰,而知求言之有益也。
臣闻人主之德与天同运,不可无刚健不息之诚;
人主之治与日俱新,不可无奋发必为之志。
陛下愿治之心不为不切,而竟未有以副陛下之愿者,意者新天下之机在陛下未知所以运乎?
有复夏配天之志,则虽一成之旅,可以新一夏于纪纲既乱之馀;
有内修外攘之心,则虽十乘之戎,可以新一周于《小雅》尽废之后。
乌有堂堂天下,而不思所以作而新之者乎?
乃者恭闻经筵讲读,圣意有悟于仁明英武之旨,而曰武乃断决之谓。
陛下之所谓断决,即臣之所谓作新者也。
而臣之至愚极陋,犹必以日新之治为陛下勉者,非欲陛下一切更张以激天下之多事,非欲陛下专意慧察以摇天下之大本也,亦惟愿陛下先明朝廷之意向,先定士大夫之议论而已矣。
盖朝廷之意向不明,不足以新天下之精神;
士大夫之议论不一,不足以新天下之耳目,此臣之所甚忧也。
朝廷之意向,天下之所趋也,今朝廷之意不达于士夫,士夫之意不白于天下。
使其意果在于坚定欤,则当以谢安王导镇抚江左之意明示天下,使之为安静之谋。
使其意专在于振作欤,则当以勾践奋发复雠之意明示天下,使之为兴复之计。
夫何狃于畏事者,不量时势之逆顺,而有惩创太过之心;
喜于生事者,不揣根本之强弱,而有轻举直前之快。
无心于国,固安于废放而不屑为,一有志焉,又茫然不知上意之所向,而无以为用力之地。
此意向不明,臣知其不足以作新天下也。
士大夫之议论,国是之所从出也。
今上之揆谋献策,则谓莫若谨守格法与天下相安于尺度之中;
下之游谈聚议,则谓莫若削破绳墨,与天下相从于边幅之外。
尚儒术者缓不及事,主吏议者轻而寡谋。
持刑者曰吾知有国宪尔,虽微损忠厚之意,庸何伤?
征利者曰吾知有国计尔,虽小戾仁义之说,夫何恤?
一遗敌之币,或曰予之便,或曰拒之便。
一流民之归,或曰受之是,或曰却之是。
其始纷纷,殆类筑室道旁之哗;
其终悠悠,谁当发言盈庭之咎?
故人心之既协者,或惑以异议而摇动;
物议之未允者,不参以正理而改图。
此议论不一,臣知其不足以作新天下也。
意向既不明白,议论又不纯一,陛下虽屡求谠言,臣未见其言之有益于治。
虽每有志勤道远之叹,则但见其玩岁愒日而已矣。
臣愿陛下以日新求学之心而施之治者,亦必日日新又日新,如陛下之学焉,则天下之治可以符圣意之所期矣。
臣伏读圣策曰:「间者日御经幄,延访儒臣,相与讲论切磋,朝夕靡怠,益信夫六经之道穷之而益深,测之而益远。
子大夫以儒术策名,咸造在庭,其有以推明大义,使朕措之天下国家,不亦休乎」?
臣有以见陛下欲按经以求治,且俾臣等各援经以为对也。
臣闻治之不可以不新,其来尚矣。
六经之书,帝王出治之本也,而求其大要,亦不能外作新之一说。
夫「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则《诗》之所谓新也;
「刚健笃实辉光,日新其德」,则《易》之所谓新也。
《康诰》曰「作新民」,《书》亦以新为言矣。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记》亦以新为言矣。
《周官》布政正月,一年之新也。
《春秋》系事于元年,一国之新也。
陛下日与儒臣切磋讲论,亦尝及此否乎?
人主之学与经生学士异。
求训诂之隐微,泥文辞之同异,此经生学士之学也;
求之圣经之已言,质之古人之已行,举而措之天下之事业,此人主之学也。
臣伏草茅之中,窃闻陛下莅政之次年,奸臣擅朝,阴劝陛下临朝渊默,法天不言者十有三年,一旦天开圣衷,翻然改图,又十年矣。
比日以来,天日开明,睿号涣发,每于经筵间得之。
如论治道有体,则有用贤委任之言;
谏官言事,则有明目达聪之训;
论用人,则知君子小人之当辨;
论用兵,则知师从中覆之非宜。
尧言之大,布在天下,不一而足,是圣学之新盖月异而岁不同矣,而圣治之日新,未能如圣学之日新。
故臣愿陛下自今以始,或于讲读之暇,或于延对之顷,俾儒臣于经学之中䌷绎古人作新天下之大义,朝思而夕惟之
其理甚明,何穷之深,其效甚近,何测之远,则以此作新一意,措之天下国家,如运之掌。
臣之所以推明者,外此亦无馀义矣。
臣伏读圣策:「昔者六经之书,作于天纵之圣,皆所以统天地之心而垂万世之法也。
名虽有六,义实同归。
今观《经解》所谓入其国而可知者,其教亦有不同耶?
岂因其才而教亦异耶,抑教之固有次序耶?
后世儒者益之以《周官》,亦古义耶」?
臣有以见陛下欲求六经理义之指归,而考订《经解》、《周官》之同异也。
臣闻夫子之作六经,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也。
《易》以发三才之蕴,幽而明之;
《诗》以达上下之情,宣而导之。
《礼》不止以升降揖逊之文纪之也,教民之中者在焉;
《乐》不止以铿锵节奏之末为之也,教民之和者在焉;
《书》以述盛世之事而系之以秦、鲁者,不绝后世之为帝王也;
《春秋》以纪衰世之变而终之以获麟者,犹冀世变之可以或变返也。
夫子之道不行于当世,而悯当世之大坏极弊,急欲扶持而安全之,其心至拳拳也。
故每至其邦,必闻其政焉;
每见其人,必观其教焉。
见其洁静精微疏通知远,则知其为《易》《书》之教也。
见其广博易良敦厚温柔,则知其为《诗》《乐》之教也。
见其属辞比事,则知其为《春秋》之教也。
夫子之教,如春风时雨之于物,随其限量,各使之足其所欲焉。
故其道之大,虽天下莫之能容,而人心秉彝之不泯,当时之人已有日用而不自知者矣。
其后汉儒得《周官》一书,从而附之,使礼乐之文为制度,万世而下,与先王建立民极之意相为流通而无间断。
此其忧世之心,虽夫子不得而绝之也。
后之人主苟得而用之,则夫子之愿毕矣。
臣观祖宗盛时,六经之学光明盛大,昭昭乎若揭日月而行也。
中兴以后尤切,崇高道德性命之书,家传而人诵之。
曩者权臣用事,排斥正人,鄙薄正学,党以消节义之气,伪以污修洁之儒,教道不立,人心不正,天下之学士盖切齿之矣。
爰自更化以来,首以崇教尊经为先务,而圣策所及又发明而铺张之,天下方凛凛然有回心向道之望矣。
臣愿陛下日明此教,以迪人心,以化天下,则夫子作六经之本心亦如是而已矣。
臣伏读圣策曰:「朕观汉廷之间,率俾以经对,盖人道之务在是也。
方今之务多矣」。
臣有以见陛下嘉尚汉儒之知经,而欲责臣等以世务之通达也。
臣闻经学之在天下,本无时而泯灭,特在后之人用之如何耳。
汉之君臣相与讲究六经之义多矣,得之而善用者,自董仲舒援《春秋》对策之外,臣未见其人也。
晁错之刑名、孙弘之变诈,在廷之策援经考古,非不深切著明,而人非正人,学非正学,陋乎无以议为也。
陛下慨念方今之事,必求圣经所载有关于人道之务者以策臣,臣请即圣问所及而条陈之。
《书》有「惟时惟几,敕天之命」之言,《诗》有「敬天之威,毋敢戏豫」之戒,《易》言体天行健,必本之夕惕之诚,《记》言国有休祥,必归之至诚之感,《周官》重冯相保章之职,《春秋》严日食地震之书。
陛下观之此,则知敬天之务矣。
《书》有「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之训,《诗》有「民亦劳止,汔可小康」之讥,《易》言厚下深戒剥床而及肤,《记》言子民必欲时使而薄敛,《周官》有委积救荒之政,《春秋》惩城筑不时之非。
陛下观之,此则知爱民之务矣。
利口之风必移于三纪之馀,民德之壹必基于有二之服,曰防淫则有政矣,曰奇邪则有禁矣。
此经之言风俗不可以不厚者然也,陛下知之乎?
有车服之庸,不可无明试之功;
有官爵之予,不可无论辨之素。
风之自正而入变,由仁人之不遇;
世之自泰而入否,由君子之道消。
此经之言人才不可以不择者然也,陛下知之乎?
胄子之教所以见虞廷之太和,鱼丽之备所以见周室之文物。
司徒大胥之典,则知世之所以盛;
观六羽楹桷之书,则知世之所以衰。
陛下傥欲礼乐之兴,观之经足矣。
明王慎德,四夷咸宾,常德既修,武事可立。
观《萃》卦之象,则知戎器当备于不虞;
纪侯之传,则知复雠实切于大义。
陛下傥欲疆圉之固,观之此足矣。
虽然,此其大略也,惟陛下既以经为问,臣不得不以经对。
若夫圣策所及六条,臣当以实利害言之。
臣伏读圣策曰:「朕严恭寅畏,将以格天意也,而灾沴未免于间作」。
陛下之言及此,天意将格于陛下之一言矣。
陛下自即位至今,灾异之变凡几见矣,郁攸煽灾,都城为甚,星纬失次,占史屡书,旱蝗相仍,日月薄蚀。
今岁之,沙雾塞天,四阳之月,坤载震动。
天之警告陛下者,乃所以仁爱陛下也。
陛下虽忧勤畏天,而未能弭天变者,政事之设施未能皆当于天心也。
宫闱之中,横赐时及于罔功,非天命有德矣。
辇毂之下,犴狱且至于失入,非天讨有罪矣。
东南之民力已竭,而未有一分之宽,岂惟天惠民之意乎?
中原之民望方切,而未慰箪壶之望,岂福祸夷之道乎?
而最可议者,陛下有忧勤之实,群臣多容悦之谀。
遇旱蝗则曰蝗不为灾,睹星变则曰应在他分,苏湖小熟盛称有年,闽广饥荒掩讳不奏。
以四方水旱盗贼之变,屡警君心者何人,以阴阳不和咎在臣等者何人?
陛下往岁大享明堂,熙事告成,群臣作赞美之诗,陛下深念旱伤之馀,却而不受,陛下之谦德如此,在廷之臣其有惭色否乎?
臣愿陛下益坚严恭寅畏之诚,勿信谗谄面谀之说,行此诚意而日新之,则天变弭矣。
臣伏读圣策曰:「惠养赒恤所以厚民生也,而愁叹犹见其未苏」。
陛下之念及此,民心将感于陛下之一念矣。
陛下自即位至今,民生多艰,阅之熟矣。
淮民死兵,浙民死岁,湖广之民死盗。
京畿而言,则一间湫隘而数家居之,一夫经营而数口仰之,皇皇乎一饱之无期。
以外郡而言,乐岁之禾场甫筑,而巨室并之,凶年之四壁赤立,而横敛困之,凛凛乎朝夕之不相保。
民之所以不忍叛贰者,以陛下之仁心仁闻素有以结之也。
陛下有之仁而民不被其泽者,陛下之吏不肖,不足以广宣德意也。
内藏坊场之钱,积十馀年经赦不与原免,民之怨愤无愬者,十室而三四焉。
此在京之民可念也。
两浙和买之绢,昔数五端,今增而为十,民之逃亡求避者,十室而五六焉。
两浙之民可念也。
淮甸丁钱之扰,民不安于土著矣。
广右和籴之扰,民不足于积仓矣。
一变盐钞,行二八、三七之令,海濒无巨商矣。
一行新楮,有估籍未还之家,通都无富室矣。
往往官吏知盈车受俸之可乐,而不知野有饿莩之可哀;
知一家向隅之可忧,而不知一路向隅之可念。
陛下往岁一遇大旱,尝有内宴却而不御,曰:「百姓不得饭,吾何有于酒」?
陛下仁言入人如此,不知若官吏者亦闻之否乎?
臣愿陛下亟取民之蟊贼者痛惩而力去之,使之不得久其恶。
行此仁政而日新之,则民瘼苏矣。
臣伏读圣策曰:「躬行以帅下,而民风之未醇」。
臣谓陛下之俭德有素而民未化者,陛下未知所以新天下之民俗也。
盖风俗之淳漓,原于法制之修废。
今天下之风俗侈矣,宫室高华,僭侈无度,昔尝禁矣,今僭儗之习,连甍而相望也。
销金翠羽,蠹耗不赀,昔又尝戢之矣,今销毁之家列肆而争利也。
士夫一饮之费,至糜十金之产,不惟素官为之,而初仕亦效其尤矣。
妇女饰簪之微,至当十万之直,不惟巨室为之,而中产亦强仿之矣。
后宫朝有服饰,夕行之于民间矣;
上方昨有制造,明布之于京师矣。
臣恐此风骎骎不已,则倡优后饰之侈,必蹈后元之风,而过朝自易车服,将无如绛、商之习于法者。
臣愿陛下明诏有司,申法制以为之禁,则旧染污俗咸与惟新,不独见于仲康之时矣。
臣伏读圣策曰:「简拔以用材,而吏治之未振」。
臣谓陛下之作成有道,而吏未得人者,陛下未知所以新天下之人才也。
盖人才之贤否关于心术之邪正,今士大夫心术之坏,胚胎于进身之苟贱,养成于居官之苟容,败露于临难之苟免。
积是三坏,心术之正无几矣。
方为小吏,无心远器,以贿为缔交之媒,以货为生死之地。
一齿朝绅,顾惜愈重。
人知其邪正也,不敢言于眷宠方隆之初,而必言于势位已去之后。
政知其得失也,不敢辩于意旨未露之先,而必言于趋舍已判之馀。
向者西蜀之变,抗义而死者,尚见于闾巷之细夫、闺门之女子,而搢绅大夫能守死而不变者,百仅一二焉。
是何甘为臭秽之生,而不愿为芬芳之死如此也?
比日以来,诺诺者盈庭而谔谔者卷舌,容容者接武而皎皎者遁形。
臣恐此风滋蔓日极,将有如贾谊所谓主上有患则立而观之者,而求其如令尹子文自毁其家以纾楚国之难者,曾几何人?
臣愿陛下明诏大臣,于用人之际,必察其心术之微以为用舍,则新美天下之士,周宣王不得专美于前矣。
圣策曰:「举偏补弊而阙政尚多,何敢言礼乐之兴」?
臣伏读至此,窃见陛下之有志于远者大者,而为万世计也。
臣闻自古礼乐之兴,必基于百年积德之素,而庙堂道揆之任,乃制作之攸属也。
以陛下求治之久,礼乐可兴而未兴者,簿书期会之细务有以弊之也。
今论道经邦之地,当存朝廷之大体可也,夫何郡国应有细务,必皆取朝廷施行?
中书坐堂涉笔而书者此事也,启印而行者亦此事也。
文书填委,相府有甚于他司矣,朝廷应有除擢,不问部阙与夫堂除,悉关白于庙堂而后敢与。
光范之门,今日所见宾客者差除也,明日所入格状者亦差除也。
衣冠如市,相府尤甚于铨曹矣。
究心于小则大者必遗,计功于近则远图或缓。
终日经理百务,力且不给,何暇及于定民志之礼,移民风之乐,以为此迂阔之事矣。
王吉谓汉之公卿遭遇其时,不知明礼乐定王制,以建万世之策,而溺于俗吏之细务。
房玄龄日阅讼牒,以烦碎自累,一旦乃浃背于礼乐之问,此后之为人臣者所当戒也。
今陛下必欲兴礼乐,则自今以始,必清中书之务,亟图其远者、大者,王道一盛,礼乐其有不兴乎?
此亦作新天下之大务也。
圣策曰:「选将练兵,而武事未立,何以成疆圉之固」?
臣伏读至此,若有以激愚忠之欲言者,敢详以对。
臣谓文治有馀而武功不竞,内治未举而外圉莫安,莫今日为甚。
选将练兵,苟切于陛下之焦劳,则天下之事可为矣。
陛下其亦知今日无可用之将乎?
臣闻有择将之道,有任将之道。
以今日择将言之,陛下尝诏大臣各举将才以闻矣,然介胄之士非无过人之才,而伏于营垒符籍之中,罕与搢绅接,故知其才者实难。
加之军将之间转相忌刻,又多方以困辱之,使其才不足以自见。
岂营垒符籍之中,果无人哉?
昔者祖宗盛时,求之于偏校之中,可以得岳飞
求之于敢勇之中,可以得韩世忠
臣愿陛下布擢卒为将之令于军中,则将才出矣。
以今之任将言之,讲解以来,向之立功阃外者无端而置之于閒散,若曰天下可常无事,焉用此曹为也?
比者羽檄一驰,仓皇四顾,乃下一纸以示其有收用之渐,臣恐不足以尽得其心也。
唐郭子仪之为将也,以鱼朝恩之谮,既夺之兵柄矣,及光弼河朔,则又召之;
程元振忌言一入,既罢其节度矣,及回纥入寇,则又召之。
无事则麾之而去,有事则招之而来,子仪赤心为国,初不较其或用或舍也。
今之为将者,乌得人人如子仪哉?
臣愿陛下委之以诚,畀之以权,用之则勿疑,疑之则勿用,则任将得其道矣。
陛下亦知今无可仗之兵乎?
臣闻兵数不可以不多,兵心尤不可以不固。
以今之兵数言之则不多矣,大军折阅,武定归农,摧锋、飞虎半歼于敌,骁骑健将去而为盗,禁卫之卒不盈十万,九江池阳驻劄之额仅万三千有奇。
臣恐缓急之际,首尾寡援,必至于两军以马少为辞,不复出塞,六军皆驱市人而战,不能受甲矣。
以今之兵心言之,则不固矣。
向者所募之卒放归田里,而怨气未消,后来军功之滥,多方沮抑,而锐气日铄。
加之主帅非人,苦于掊剋,数杂恶之物而配之,名曰乾利;
乘工造之时而勒之,名曰陪陌。
房廊贴陌之钱、八厢常例之目,日增月益而未已。
臣恐兵贫既甚,变生不虞,必至于泾原戍卒以粝食而召乱,关内禁兵以乏粮而叫呼矣。
臣愿陛下明敕边郡,下招募土兵之令,而厚为之赏,以足其数。
戒饬主帅,无袭掊剋之弊,而严为之罚,以结其心。
如是,则将既得人,兵又可用,而犹以武事未立,守圉未固为忧,臣未之信也,亦在陛下作新兵将而用之耳。
臣伏读圣策曰:「伊欲嘉祥降于上,德泽流于下,教化行而习俗美,法度修而众职举,纳天下于中和而措外内于无患,庶几治古之盛,无愧载籍之传,果何道以臻此」?
臣谓陛下始之所以策臣者及于圣经之可用,终之所以策臣者及于时政之实用。
臣惟愿陛下日新之治,常如日新之学,则德泽既及于民,何患休祥之不降于天?
惟新之命,臣知其未艾也。
职守既修于士大夫,风俗自美于天下,陶然日新之政,臣知其有期也。
陛下新之一日,则有一日之功,新之一岁,则有一岁之效。
中和之教一成,内外之患自弭,古治之盛,岂止庶几载籍之传?
何但无愧,抑犹未也。
以言其在内之事势,则纪纲虽张,有弛之萌;
公论虽伸,有屈之渐;
人心暂合而易离,倖门已窒而复启。
以言其在外之事势,则窃生事之戒,以盖其畏事之愆;
假安静之名,以便其茍安之计。
雨且至矣,而彻之备未修;
火且然矣,而积薪之寝未悟。
以巍巍之中国,常若过于有所畏;
以悠悠之岁月,常若安于不敢为。
则微臣之忧,盖未歇也。
陛下所以策臣者至矣,而犹丁宁申训之曰:「子大夫明先圣之学,按经考古,必有至当之论,其为朕推求其本,科别其条,使悉见之于行事,而不徒驰骛乎空言。
熟之究之,详著于篇,朕将亲览」。
臣之底蕴亦粗罄于前矣,至此伏而思之,以为求言于多事之时,不可与平居无事之时同,则献言于不讳之朝,亦当竭其忠赤而无隐。
臣闻外裔之盛衰,本无关于中国之大势,而吾国之政事,不可无远大之图维。
盖善医疾者不忧风寒之为患,而惟忧元气之不充;
善医国者不忧疆埸之多虞,而惟忧朝廷之有弊。
臣请借汉以为谕。
汉自宣帝以前,匈奴之患无日无之,今年入云中,明年上郡,而汉日以治;
至中世而后,某年单于来朝,某年斩某单于告郊庙,而汉治日以不振。
夫外裔之强,无损于汉之治;
外裔之弱,无救于汉之衰。
盖盛衰之势,在汉而不在外也明矣。
汉之盛时,赏罚必明,号令必信,政事出于中书而无中制之患,集议达于博士而无偏信之失,所以治其国中之事者至矣。
匈奴虽强,岂非疮癣之疾哉!
及其末也,舛政逆令,间见层出,天子养安而一身痛痒之不知,大臣养尊而社稷休戚之不恤,百官庶府委靡于下,宦官女子睥睨于旁。
是其中国之事盖日非矣,匈奴虽弱,何有于汉哉!
今敌势就衰,假息于汴,中原豪杰并起而亡之,人孰不以此为中国贺?
而臣区区之过计,惟愿陛下与二三大臣日治其政事,日训其人民,监汉之所以得而戒其所以失。
邻国之强弱,不足以易其勇怯之心,惟先治其在我者,一旦事机之至,则明中国之大义,定天下之大计,指日可俟矣。
此非臣之臆说也。
韩琦进言于仁宗曰:「元昊狂僭,必为边患,选将训兵,修甲营城,此外忧也。
纪纲不立,忠佞不分,赏罚不明,号令不信,浮费靡节,颁赐不常,务宴逸之近游,纵宫庭之奢侈,受女谒之干请,容近昵之侥倖,此内忧也」。
臣观仁宗之时西戎小丑,特边鄙之事耳,而之所忧在于朝廷之上、宫阃之间,忠臣远虑,一至于此。
伏惟陛下反观内省,吾之纪纲果立欤,忠佞果分欤,赏罚号令果已明信欤,浮费颁赐果已裁节欤,女谒近习果已深防而力杜之欤?
万一朝廷政事未能无过差,宫阃堤防未能无罅漏,陛下固不可不早为之虑也。
臣来自远方,不识忌讳,惟恃以直言取士,不以直言弃之,有本朝之家法在。
廷试在即,使远方之士得尽其言,亦是美事,有陛下之圣言在。
是以空臆而竟言之,惟陛下裁择。
臣昧死。
臣谨对。
和柴大监留郎中游郁孤及喜雨之什 其一 南宋 · 陈元晋
七言律诗 押尤韵
冰壶清对玉衡秋,台府同时尽胜流。
南国恩波如海阔,西江和气接天浮。
山川真借两贤重,翰墨仍为八境留。
见说九重思魏笏,书帷更欲学君畴
王尚贤见访字任卿1266年 南宋 · 刘克庄
七言律诗 押尤韵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畏跌始知筇有力,怯寒常以衲蒙头。
诗名吾不如公干清兴(原作与,据冯本改)君何减子猷
林下方将分半席,江边作么返扁舟。
骚坛尚有阳岩在,岂必担簦更远求。
病中杂兴(原作与,据冯本改)五言十首 其三 1265年 南宋 · 刘克庄
 押东韵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乌寺迎岩主(自注:君畴,螭坳起涧翁(自注:伯纪。)
也须留几个,相伴听松风。
送月蓬道人南游寄呈阳岩侍读直院侍郎六言三首 其三 1265年 南宋 · 刘克庄
六言诗 押有韵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士之渊薮(原作数,据冯本改)阳岩学者山(原作三,据冯本改)斗。
(原作山,据卢本改)麻九制□□,要渠一马来否。
看详魏国表所上进太极通书解忠烈节孝二传申省状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三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八一
某等窃见《通书》、《太极图说》,先儒下注脚者不知其几家也,至矣尽矣,不可以复加矣。
国表于先儒注脚之外,又章分句解而成此编。
乍见疑其好异求异者,徐读而详考之,皆因先儒之说,参合彼此,融液异同,归之于是而已。
此等文字特不可离经畔注,若夫触之而长,演之而伸,及孔氏之门者用功亦不过如是。
温陵之魏,素称多材,国表兄弟擢科第者数人,皆有姓氏于世
惟国表场屋顿挫,失身勇爵,非其志也。
太常少卿洪天锡每称其才学。
尝为山阳宰,访求徐积遗事,为之立传,以劝忠臣孝子。
其人著美名而负屈称,今垂老矣,与阮秀实事体一同。
而国表又尝请福建漕司文解,兹迫省试,二人者材高技痒,各以其所著述叫阍笺天。
某等披阅其书,信有可采。
至于旌异其人,则在朝廷,或使之收场屋之功,或就成忠郎步军司机宜上与升擢差遣,亦足以慰其老而能学之志。
与洪帅侍郎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三三
某恭领近帖,谆复详悉,如侍麈谈,岂胜欣快!
某目盲,只是岁除前两三日及岁朝一两次略有所睹,俄又黑暗。
时求空青于辨章,亦无之。
肃翁为致二两,初用略效,俄又不然。
侍郎每每垂问,何感如之!
某屡尝为子真谢知己,兹辱尊谕,令录《孝诗》,精加点对,径发至帅阃,不必郑重往建上之意,可谓曲尽荐扬之义。
即遣一介报子真,渠必遵承严戒。
俟其发至,某当专仆申纳。
庭坚之请,辨章本亦念之,况侍郎重九鼎,朝奏必且夕报。
某亦当为一二公言之,但私书非如公牍之可施行,切望侍郎倡率。
冯秋、萧教、韩山长,皆辱纳采鄙言,收之夹袋。
此三士本不敢求大小状,但得科目号曰「阳岩先生门人」,荣不啻足矣,某与有铭激。
陈常卿仙去,侍郎朝闻讣,暮遣诔赙,其诸孤合辞称感,长郎未至,此是其诸弟拜谢书。
今人在则栩栩笑语相追逐,一死一生,交情见焉。
侍郎之于故旧,可谓无愧于幽冥之际矣。
答洪帅侍郎 其一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三三
某一病至九月,翳膜未开,墨暗如故。
虽获空青点试,暂明复昏。
昔卜商有「天乎予之无罪」之叹,仆安敢然,必是修为有获罪于天而不自知者,又不然则是年高质朽,不比少壮。
人有回光返照之理,命也,奈何!
侍郎所教却应酬、省思虑,真药石之言。
某间作小小诗文,亦不甚费思索,但赋性褊狭,被人激恼,时有少忿怒,颇觉伤和,虽搏颊噬脐,悔之无及。
今当书阳岩儆语于座右矣。
石塘《孝诗》已累趣其写纳,得其近书,知已径授之帐犀,直彻电览,不复发来此间,窃想已拉择斋吹送上天,渠兄弟感激二公推毂之恩不容口,必自能奏记摧谢。
某伏蒙攽贶玉面狸、宣瓜、牛酥,皆日用饮食所需,肠属餍。
昔人云一饭必偿,某已去为农,虽欲报德而无路矣。
呵呵。
阳岩去约无妄费,闻灯夕只费二十千,今一旦饷买山钱多至三千万,真欲塞破措大屋子。
某幸有山不必买,但久病,医祷之费不赀,得此钱支吾乏绝,真所谓雪中送炭。
择斋亦遣人来,庾台司存所谓季氏富于周公,而所遗药赀仅及阳岩三分之二,择斋俭德又高于阳岩矣。
答洪帅侍郎 其二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三三
某介恃雅好,辄有白事。
某畴昔受西山先生罔极之恩,阳岩所知。
自幼至老,所以粗有植立于世者,谁之力也!
某终身不敢忘。
前为怀安求知于阳岩择斋二公,皆以毁誉难调而止,某亦羞缩不敢复言。
但人家子弟不可槩论,二公方物色故家象贤,于此盍有分别。
窃见临漳添倅司令绍祖西山之闻孙,仁夫之长嫡,橘洲姚公之爱婿,某素所敬畏之友也。
邑最开朝迹,又倅信漳,已书一考,思亲丐祠宁庙而归,无一毫躁竞意。
在漳与学生情好如亲手足,择斋闻其贤而荐之。
真倅书云,平生尊敬阳岩,幸在使星临照之下,阳岩一语重于九鼎,欲某因书拈出其姓名。
某受先师之知,且与橘洲侍从,又稔知司令之贤与少君不同,谨以其任状缄纳,庶几自漳还建,有辞以白其家庙亲庭。
今之台阃荐士无数,然二公之荐与他人不同,此司令兄所以介羽言而请,某所以不容已于言也。
傥蒙采纳,幸甚幸甚。
林中书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三四
某方念稍疏记室之问,专驶驰送中冠多荔,虽弊乡所谓游丁香温陵所谓法石白号为名品,甘滋不过如此。
寻常此品岁岁亲朋辍惠皆所不逮,岂天生尤物,关系气数,亦如山川炳灵,钟为伟人名士,不可以常理论耶!
某日与子侄亲朋各啖一二十颗,惟恐其尽也。
敝里土产稍著名者不足进矣,更不敢献一颗。
玉堂红、皱玉开花结子之际,为大风雨损伤,著枝者少,闻郎官红更无一颗,岂莆荔亦如莆士之不遇时耶!
某亦有二三种中品,且看成熟如何,深恐无以荅木瓜之赠尔。
时事闻庙论每事放宽,宗社之庆。
渎山幸自闲退,华封之祝不谓触动祸机,几于无病而自灾矣。
忠斋辞阃奉祠甚稳当。
省身帅湘亦是上面挨排,未行。
碧梧进为,必能引类。
竹溪初去国,碧梧书来,云东涧去,竹溪又去,出与谁语,浩然念归,此意不应便忘却也。
闻朝家欲就进阳岩恩数,更留此公一年,岂独吾徒所愿,人孰无借寇之心?
伯纪亦非急禄者,纵是见次,亦未必来。
某托景行招吉州名医,未得回讯,万一肯来,书眼犹有万一觊。
太渊以何时发孔庭
经过又有逢迎扣击之便,颙俟颙俟。
三山薛璞讲义1260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八七、《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九、《后村题跋》卷一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自古有狄难,布衣之负材智、喜功名者皆游边以求售其说,而穷经考古之士所挟既迂,北辙不利,往往转而南辕
长溪薛君以其学讲于泉,泉之大夫国人相率以听。
御史洪公君畴取其引《周礼》经文以正岁为周正、正月为夏正之说,谓可以决千四百年之疑。
君归遽,余病眊不能细扣,君为余略剖一二,其说皆信而有据,辨而不凿。
夫六经中千四百年之疑不止于建子建寅一事,前人称贾生,曰「群疑亡矣」,君不以其已通者自足,而以其未通者自勉,余与御史公当为君特书屡书不一书。
潮州司理厅记1266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友人李艮翁南宫尝为余言其所亲赵君若钰之贤且才。
其尉东阳上官争欲出我门下。
再转为潮之李掾,郡参佐邑丞簿尉官廨皆坚好,惟李厅乃开禧老屋,上漏下湿,一甲子无葺废者。
君始至,叹曰:「卑官求一身一家便安可也,奈何无一榻地奉吾亲乎」!
顾颓弊已甚,无寸椽一瓦可用,决于心,白于长。
监郡邹君愿行守事,助钱二十万,君请借三月俸,于是由狱及廨,由寝及堂,由内达外,皆撤而新之,而请记于余。
余谓官不必高,土木之功不必钜丽,纪其可纪者而已。
古今为人记轮奂之役者多矣,惟《蓝田丞厅》一记扫空万古。
夫丞廨不高于滕阁,不大于漏院,而使人传诵其记,与王勃王黄州之文相颉颃于千百载,后之览者将有感于斯文耶!
初,阳岩洪公尝历是官,君扁其东偏曰「景阳」。
自洛学训「景」为「大」,训「行」为「路」,文忠真公为之字,而天下之「景」皆改为「希」矣。
然《孝经序》云「景行前哲」,则唐人犹未以「景行」为「大路」也。
今姑从《孝经序》扁曰「景阳」,君更与洪公商榷,何如?
警斋吴侍郎神道碑1265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理宗皇帝在位四十一年景定甲子九月,召前礼部侍郎吴公赴行在。
未至,踰月而帝上宾。
新天子继志述事,公首擢兵部侍郎,然公已属疾,拜疏乞挂冠矣。
天下闻而哀之,诏与遗表致仕恩。
公讳字茂新,先世自晋江同安
曾大父琏,大父宗,皆里耆儒。
,三偕计吏,擢庆元己未第,为尚书程文简公之客,仅教授柳州佥判郁林州而终,赠朝议大夫
恭人王氏。
公自髫丱,语出惊人。
绍定戊子乡荐,擢己丑乙科,授从事郎、威武军节度推官
内艰服阕,授惠州推官
陈三枪犯潮、广,抑斋陈公韡方督三路馈饷,公躬部送往返。
广卒叛,郡寮或遁去,公独佐赵侯希䈣捍禦。
秩满入都,袖文谒梅亭李公刘,荐于朝堂,差教授福州
士多挟贵寓求学职,公专以课试定去留。
储学廪之赢,葺庙学,刊《通鉴纲目》。
台阃如王公伯大、曹公豳、李公大同徐公清叟皆以京削荐。
李公韶贰春官,为合颖,班改宣教郎知潭州攸县
葺丰积仓,补亡,缮邑庠,作高门。
贡士庄尤薄,倡大姓协助。
郴寇震邻,公总扼要害,境内肃然。
二考,抑斋元枢建阃,辟机宜文字,事必咨焉。
结局增秩。
淳祐庚戌谒光范,忠定郑公恨见之晚。
衡文南省,揭晓,除书库官,迁太学博士
踰月除监察御史,兼崇政殿说书
奏疏以正纪纲、通言路为第一义,抨弹所及多贵要亲昵,不少回互。
冬至雷变,与同台御史潘公凯交章论:「旧学初相端平,人以小元祐目之。
比及再相,内降颖出,不闻杜衍之封还;
大计未定,不闻韩琦之力请。
以陈力不能之时,昧知足不辱之戒。
丙申之雷,引咎策免,今兹之雷,不闻辞位,是君臣皆以天变为不足畏矣。
臣谓其咎过于张禹,臣愿自比于朱云,宜俾奉册就第,而登庸有德望、宦官宫妾不知名者代之」。
上方礼貌师傅,疏入报闻,二公皆求罢,诏以大理少卿留公,不拜而去。
夕郎董公槐封还词头,亦去。
都人士祖饯,四学作为诵诗,直声塞穹壤矣。
踰年,上思之,除直秘阁广东提刑
盛夏南辕,所至洗冤泽物。
臬台节制摧锋,公恩威相济,将士悦服,溪洞怀畏。
每曰是邦乃张曲江故里,周濂溪杨诚斋旧治,慨然想其遗风,辟相江书院,重建讲堂,扁曰「道立」,文风一变。
期年而召,道除秘书少监,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入对言:「今和籴扰民,征搉困民,抄籍夺民,科敷病民,怨气极矣。
淮蜀连岁被兵,尤可哀痛,而上下崇粉饰为承平,事秘密为暇豫。
愿畏帝眷靡常,忧祸至无日,绝内降,裁私恩,聚忠贤,抑嬖佞,节不急之费,去不良之牧。
《传》曰『知惧如是,斯不亡矣」』。
上欣然开纳,擢殿中侍御史,兼侍讲
时盛夏犹寒,公言崇阳抑阴,又演其说云:「塞倖门使宫闱之阴不得干外朝之阳,屏邪佞使小人之阴不得胜君子之阳,固封守使夷狄之阴不得犯中国之阳」。
又言蜀危,乞命重臣建阃及治余玠宾客程逢友、朱申李卓等之罪。
又言子如孙稛载蜀宝货东下,宜下于理,没入所窃以饷军。
又言余晦败事遁归,宜夺从臣恩数。
时戚畹寺人稍有声闻,公因黄雾淫雨,言:「仁宗靳一通事舍人不与,高宗邢焕待制观察使英宗韩琦之权,押空头敕还任守忠孝宗陈源外祠,陛下独不能乎?
未能抑之而又长之,未能去之而又纵之,此天意之所以未回也」。
西太乙宫新建,驾将款谒,公陈三不可,略曰:「名为祈谢,迹类游观。
况驰道越在关外,支犒重费国力」。
上悚然中辍。
它建明弹击不胜书。
上访宜冠豸者,公荐洪公天锡,首论戚官董宋臣等三人之罪。
上使公谕洪易疏,洪抗论愈峻,公奏乞行天赐之言,又奏:「臣不能顺指,甘受诛殛」。
洪改太常少卿,不拜;
公改礼部侍郎,亦不能安矣。
琐闼因而倾之,遂与洪公相踵而去。
开庆改元,除集英殿修撰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未几,后省言其前论蜀守之误,夺职罢祠。
年馀复祠。
先帝末命予环,今上初政,召持橐而公薨矣,呜呼悲夫!
公生于庆元庚申,得年六十有五,赠通议大夫
配陈氏,泷水孝仁之女,赠恭人
男一人,基,承德郎
女一人,早世。
孙男一人。
初,公葬陈恭人于积善里文圃山之麓,咸淳乙丑十二月某日,基以公合葬而问铭于余。
余论次公平生而有感焉。
自昔人主有性不喜人谏者,有追仇尽言者,理宗皇帝则不然。
公始论旧学而去,人曰撄龙鳞矣,然未几而衣绣,又未几而召拜拾遗执法
后忤左珰而去,人曰捋虎须矣,然至于将凭玉几,尚朌银信。
自古及今,圣度如天,容受直言,愈久而愈见思,未有如吾理宗之懿也。
公与忠定郑公非素交,郑公于公擢之如此之骤也,公与郑公绳之如其严也。
使遇李林甫秦会之,必阴中偃月堂之毒、大害书于格天阁之下矣。
而郑公终始含洪,公与潘、董各优游閒燕,岂特理宗之德不可思议,若郑公之量亦岂易及哉!
公文章温润典雅,各有体裁,凡数十卷。
惟奏议三大帙,皆通达国体,切当帝心,宜别为集。
虽愤世嫉邪,谊形于色,然于善类极拳拳。
尝荐三十人,多知名士。
白简指陈,皆老奸宿赃、腐夫憸人自绝于清议者,非若近世浅丈夫屑屑于儿女恩怨也。
晚使粤,卜筑城中,为三堂一斋,曰桂堂以合族,曰师贻以奉先,曰学林以藏书,斋曰警斋,皆宸翰也。
暇日与里社诸公觞咏其间。
余居邻郡,公时以诗筒往复,世故不复挂口。
公在台霜棱铁面,然与乡里人处恂恂如也。
待族姻朋旧极委曲,为乡相苏魏公谥正简
谢审计图南王太博南一皆邑耆艾,极力推挽。
抚爱弟龙溪主簿煓如子,郊恩首及之。
余交游多矣,公相知深而相于久。
方公炎炎时,余绝不通问,后公出而余入,间得书,常讽余早退,庶几古道谊之交者,铭公非余而谁?
铭曰:
昔戆叟兮有言,立初节易兮保晚节难。
迹前修兮究观,若子方兮志完
其始进也,壮哉瑶华宫之谏兮,灯笼锦之弹;
其重来也,李悔送行之诗兮,田发染丝之叹。
岂不以其妍华于春熙兮摇落于岁寒,有美一人兮节高而名全。
前攻安昌博山而斥兮,后忤痈疽与瘠环。
又荐豸兮助杂端,奋螳臂兮犯龙颜。
与豸俱去兮退而考槃,千仞而坠兮十期之间。
林密兮山深,发白兮心丹。
永穆陵之环召兮,辞新天子之橐班。
哀人生之奄忽兮,奉讣问而汍澜。
乱曰:驰万马于畏涂兮,昔心忧乎税驾;
飞双鹤于华表兮,今事定于阖棺。
幸谏草之不朽兮,必见采于史官(《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七。)
句首原有一「江」字,据清抄本删。
方君岩仲墓志铭1257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七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初,君大父宁乡公为莆修士,为朱门高弟,秩卑龄促,里人悲哀之,曰是必有后。
俄而其子复卒。
于是岩仲五月,祖母徐氏、母林氏孀且贫,拊而教之。
幼警敏,出语惊同学儿。
踰冠拔乡荐,遂入上庠,中壬辰进士第,历尤溪县教授英德府
以考举通籍,知长溪县
通判袁州,行至顺昌县,卒于传舍,宝祐二年六月庚午也。
承议郎,年五十一,多宁乡公一岁尔。
里人复悲哀相吊曰:「是家祖孙宜贵显,宜老寿,而皆止于是耶」!
娶李氏,封孺人
一子,建。
孙男女各一人。
五年十月某日葬于栖隐山之原。
前葬,建以直院林氏希逸之状来乞铭。
岩仲初筮,郡檄尉市铅以造祭器,力争曰:「不给直而白科,犹不祭也」。
却县仓餐钱可数百缗以助平籴仓,守俾输郡,又争曰:「俑不可作」。
民有扇妖结集者,捕首恶送县鞠治,立散其众。
曾守宏正延入郡幕,首劝曾宽属邑,蠲沙县逋银四千两。
岁饥,帅遣吏籴沙县,还至水东,饥民截米覆舟,守檄岩仲抚谕,众千馀人皆退。
帅来诘,岩仲奋笔复之曰:「剑亦饥,愚民见米出境而鬨,不足责」。
帅不复问。
漕使留耕王公伯大铁庵方公大琮皆奖重。
铁庵漕幕招,答曰:「与公同里,又同宗也,敢辞」。
因并辞郡幕。
还邑,徐守元杰来,以僚招,亦辞。
留耕荐语云:「尚友前修,不随流俗」。
徐公则云:「始终清修」。
二公皆靳许可者。
南辕至番,遇铁庵已建阃,留之,苦辞而去。
至英,与诸生相浃洽,课试略如中州,士习一变。
新学宫,祠九贤。
铁庵兼漕,羔雁复至,岩仲累辞而后就,于拟笔燕语有规益,无和随。
铁庵下士徐君明叔洪君天锡,并岩仲为三,广人皆贤之。
长溪久不治,留耕参大政,遂以堂除来绾铜墨。
悦堂杨公楫处士杨公复邑前辈也,勉斋黄公干邑士之师也,并祠焉。
汰县庠冗职,增弟子员。
民间愬米价太重,恻然曰:「吾无州家何,姑尽吾力」。
县家例钱尽蠲之,斛失三镮,契盐钱亦仅足月解,止毋榷民(下缺)
赵克勤吏部墓志铭1257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淳祐丙午,予蒙恩召至京师
上总揽权纲,清献游公当国,众贤聚于朝,馆阁尤盛,木石尤公长也,予贰也,获与其英俊并游。
赵公克勤方佐著庭,日有掊击商论之乐。
不旋踵公去,予继之。
辛亥予复召,俄又去。
不十年,同舍郎多贵显,有持钧枢者,惟公留落外服,终其身不再入以死,悲夫!
秦王之后,南渡来居外邸。
曾大父忠训郎公端
大父彦䌽。
父砺夫,赠朝奉郎,母林宜人
幼号奇童,擢嘉定庚辰第。
谢绝富豪求婚者,乡先辈黄公以宁为女择对,意属公,遂婿黄氏。
侯官,寓贵欲包尉地以广其圃,帅欲决西湖闸汎舟,皆持不可。
外艰,调长溪东尉,盗窜它境。
内艰,通前任仅一考,赵公彦侯、李公韶来泉,皆器重公。
赵公使湖湘,以漕摄帅,辟甘泉酒库,治法征谋,皆咨而行。
项帅寅孙至,辟安抚司干官
项去,公随司罢监封桩库门。
无惰赵公希𡉙求士于康吏部直,康以公对,一见如素交,擢户部架阁,兼吏部检阅
考省试,得策卷,喜曰:「必名世士」。
揭晓,则徐君霖也。
太社令,升兼校勘太常寺簿
轮对以强公室、杜私门为说,略云:「妃后四星,环拱帝极,间以异服,实干天象,正礼明法,宜反其居。
天子之富,古无私藏,九重之贵,礼无私觌,昭德塞违,宜端其本」。
次言:「陛下进退忠邪,出于独断,孰不鼓舞?
夫何臣汉弼死,臣范又死,至臣元杰死,则大异矣。
是三臣者,取数于当世甚薄,用力于当世甚厚,受怨于小人甚深。
沦没之后,家事萧然,闻者酸鼻,其存者稀疏如晨星,安知不为拥厚赀、包祸心者之所姗笑窥伺」。
末乞以张魏公浚配享。
秘书郎
明年日食正月旦,公封上曰:「昔刘向论日食,以上无继嗣、政归一姓为忧。
臣忝属籍,窃谓国本宜蚤定,世卿宜显绝」。
著作佐郎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兼都官郎官
是岁丙午,朝野以厄运为忧,公轮对言:「丙午、丁未之厄,古无是说,议者推原宣、靖致祸之本,始于治平王安石之岁、邵雍闻杜鹃之年。
治平末靖康之初,甲子适然一周,午、未遂为大讳。
臣闻《易·系》曰:『几者动之微』。
又曰:『吉凶悔吝生乎动,吝者自吉而趋凶,悔者自凶而趋吉』。
言知而能惧,惧而能悔,则几之失者可救、数之否者可享也。
臣谓不惟陛下当惧,大臣公卿百执事皆不可不惧」。
其言忠愤激发,上嘉纳。
礼部郎官史职如故。
山相免丧,朝论欲倚宅之以拒其来,遂擢史长。
公折柬丞相曰:「诸贤崇长童孺,不正莫甚,一竖扬扬其前,诸老逐逐其后,不知朝廷视史院为何等官。
自古惟闻以正攻邪,未闻以邪攻邪也」。
相愧其言。
无惰在省闼尤执法,虽大臣启拟、中批处分者皆封还之,始多听从,后稍厌倦。
又其人清峻,门无杂宾,惟公至清谈永日,故严惮无惰者亦仄目公。
无惰欲决去,公责以宗国之谊而止。
刘公应起厚光范,李公昴英滞郎省,始皆善公,刘深相结纳,李至呼其子出拜。
后游、赵二公内不说,外未有隙也,俄而李拜谏官,首劾公去,刘旁观而已。
嗟夫,诸人之急于去公也,岂有他哉,将以安游公而重其权也,将以孤无惰也。
公去数月,无惰出赞督府,然游公亦不能安,以大学士经筵,不拜而去,而魁枋改属,局面一转,前日之诸贤皆去,卒如公言
明年起知抚州,竭力航以饷诸屯,总所为停专人。
郡逋版曹绢二万,公积所却例册,节他费,得六十万缗以偿。
枭旗军剽敚者,和籴钱米,两手交付。
民相语曰:「今年不白科矣」。
秩满,差知端州,改广西提刑,皆以风闻寝。
考功郎官召,复寝。
提举江西常平,禁部内预借。
新制令民实产,公袁板籍素明,止勿行,袁人德之。
樵寇声振邻境,公密觇严备,四封肃然。
又以风闻去,一路嗟惜,而抚民攀卧尤甚于前日。
公归,葺居室,辟便斋,为小亭,以焚芗听琴为乐。
广东运判公雅不喜南辕,属台阃皆虚,有诏趋行,留其子守舍,曰:「吾且归矣」。
入境,罢潮城覆税,禁白身摄官,黥黠胥,绌污吏,一路𢥠然。
俄得上气疾,日治事不废。
稍剧,自札四书置夹袋,预治棺衾,奄然而逝,宝祐丁巳闰月九日也。
得年五十七,积阶朝散大夫
家人发书视之:一与其属,曰「无功百姓,重费司存」;
一与其子,曰「能为善士,穷达不足计矣」;
一以身事属其客;
一与常卿洪公天锡诀,援坡翁「今生兄弟」之书。
经略使常平使者见书为恸。
建台才九十日耳。
一子,若鲁,迪功郎福清主簿,洪公婿也。
孙嗣璘,尚幼。
若鲁未尝跬步去亲,讣至,万里奔丧,三伏护柩归于正寝,以其年腊月丙午合祔于普山门黄宜人之墓,参天,公所自卜也。
公未达时,翁婿间自为师友,又受教于乡先生忠简傅公,故问学有源委而议论依名节。
其仕与无惰俱进退,上素敬无惰,虽去犹访人物焉,岁晚召除,皆其密启,无他谬巧也。
公居中补外,咸有可纪,古所谓达材成德,异于世之静言庸违者矣。
有《耻齐杂藁》、《考亭文抄》、《临汝讲义》各若干卷。
公散语条畅,四六温润。
诗尤精诣高雅,盖深于此事者,然谦厚不以诗名,惟余知之。
若鲁奉洪公之状来速铭,予长公十四岁,衰病不出户限,公方与贤哲驰骛于世,孰遽舍我而先乎!
洪卿,公之亲友,所载详备,余著其大者于志。
公讳时焕字文晦
始名时敏字克勤,既易名,犹以旧字行。
铭曰:
孰挽之,承明庭,瑞锦窠
孰推之,潦雾中,槃涧阿。
众阳极,一阴生,可若何。
百年短,千载长,名不磨
秘书少监饶公墓志铭1265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四○、《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公讳应子,字定夫
饶氏之谱曰:尧后也,尧都冀,其后食菜于冀之平阳,至汉鲁阴太守威、渔阳太守斌迁临川,国初自郡徙乡,且十世,乡始隶临川,后改隶崇仁,今为崇仁人
曾祖美,以孝友称。
祖延年,疏财好施,鹤山魏公书其墓曰长者。
父焯,两贡于乡,是为东山先生
公初授业于黄公义明,黄伯仲皆考亭门人;
学文于章公节夫,章得之陈公刚,陈得之止斋水心
太学,一时名流争折节愿交。
内舍绍定五年第,教授岳州,士有自湖南江西至者。
帅欲驻兵于学,公拒不纳。
秩满,监封桩上库
一日内侍传旨,以内帑十七界会子三十万易十八界,公谓财皆天子之财,以小易大则非国体,卒寝前诏。
改秩宰新建县,催科先覈诡逸,三十户为一甲,宽期示信,邑无逋赋之民,村无诟租之吏。
昔都保避役如仇,至是有愿充者。
豪右诬仇家为盗,监司下其事,公以其无左验,力争不得,移疾去。
光州定城县,留沿江副阃幕府
逻执陷虏而归者为奸细,帅命诛之,公请物色亲属认识,竟脱其死。
以外艰去。
江西机幕,未上,内艰。
服阕,宝祐六年五月太学录,七月升博士
有援公为紧官者,力辞。
时大全当国,公责之曰:「专欲难成,高位疾颠,丞相今为怨府,天下之责将四面至矣」。
大全怒甚,赖上保全。
开庆元年正月,进国子博士,参详省试,兼景献府教授
七月,擢秘书郎,俄兼国史院编修实录院检讨官
轮对曰:「天下之不常而可虑者势,天下之有常而可恃者理。
理至大而无对,至实而无妄,至长久而无弊」。
玉音嘉纳。
九月,虏骑偷渡,上选不附大全者为耳目,因擢兼监察御史,兼说书
公本至诚,持正论,其弹劾皆老奸巨蠹,不捃摭细过。
江西、湖南北皆受兵,诏淮兵赴援,分命橐臣督之。
公行次江北,手疏淮不可弛备,宜留兵牵制,上从之。
或请移跸,朝堂聚议,公乃奋笔曰:「谁为此谋,宜斩其人」!
又言:「空言常典不足以回天意,薄物细故不足以收人心」。
条用君子、爱民命、受人言三说以献。
别疏云:「毋以内降轻名器,毋以宣谕亵纪纲,毋以昏椓之顺适厌忠言,毋以肺腑之恩倖屈国法。
又言洪天锡有犯无隐,监学小官如徐庚金辈扣昏去国,宜旌异。
累疏大全及董宋臣等罪。
其劾赵时诂、方大猷也,虽宣谕节帖不变。
《讲义》斥阿谀,《故事》诋进奉,所言皆可以暴之当世,书之信史。
故事,台无长官,其后论列多禀听于长公。
公察,沈炎长也,尝语同列,近过府者多由此一路,不须矫激。
公引涑水公辞副枢之言曰:「自古被这般官职坏了名节不少」。
沈大惭。
受词有赂吏求曲笔者,吏曰:「吾公不久去矣,姑少待」。
景定元年四月,迁大理少卿,改秘书少监,仍兼说书
五月,以何梦然疏罢,太学诸生群走关外留行,公曰:「毋重吾罪」。
既归,无一字入修门
景定三年七月丁卯得腹疾,乙巳终于寝,年五十七。
娶曾氏,继娶何月湖尚书之曾孙女,俱封□人。
男立,有父风,以遗泽补将仕郎
女长适曾士荣,次适黄时熙,馀三人未笄。
孙齐,太学生
景定五年六月庚申葬于临川新丰乡徐原
所著有《南麓集》三十卷。
公学以考亭为师,故正大而该体用;
文以止斋水心为法,故丽密而有□致。
气劲而色和,大廷广众,望之俨然山立。
未尝问家之有无,有亦多所推巽。
性俭约,惟亲知急难则倾赀周恤,菆者葬之,弃不育者字之,无夫家者嫁之。
居里无纤芥挠郡县,涖官清苦特甚。
外若疏略,内文理密察。
临大节谨不轻发,已发不可回止。
与朋友论文析理,衮衮不竭,人人心满意足。
对田夫野老,亦与之班荆分席。
从公游者记其言行,自少至老不改度。
公方隐约内美修能自重,虽合世裁量公者不过曰德人、曰词人耳,一旦霆奋蛰,凤鸣阳,皂囊白简,凛凛有庆历欧蔡、建中邹陈之风。
向之裁量公者,然后追恨知公之浅也。
以余耳目睹记,士大夫一除紧官,必根着不去,必极其用。
沈欲公勿矫激者,何抵排公者后皆至枢辅
然不久亦去,既去议者犹绳之未已,视公得丧所较几何,而全名高节则有愧于公多矣。
余不及与公同朝,而忝交仲氏御史君。
御史继公峨豸,未几以议论不合去,出处大致略似长公,与二唐相望,皆余所敬畏。
御史遗余书曰:「吾兄宰上之碑以属子」。
又曰:「某立身本末,兄教也」。
乃论次而铭之,铭曰:
端人士之盟主兮,公论国之元气。
考列圣之家法兮,景前修之谠议。
言乘舆兮抨权贵,上改容兮相待罪。
厥后言责异于是,号贤者兮犹妩媚,或近名兮或择利。
伟饶公兮奋孤士,峨獬角兮住乌寺。
长语属兮相勉励,勿矫激兮取大位。
公曰受帝耳目寄,祸福在前死不避。
首击鹤相兮次董贤,请尸两观兮投四裔。
淫朋谄子兮繁有徒,盍空窟穴兮穷党类。
在朝在野兮贺国有人,并游英俊兮顾惭且惎。
身如叶兮名如山,宜一品兮且百岁。
世犹望兮银信之召,公遽草兮玉楼之记。
沈后何兮迭居两地,天梦梦兮胡足恃。
彼阳阳兮衒浮荣之青伞,公矫矫兮立清议之赤幡。
乱曰:浮荣一瞬兮清议万世,天之报君子兮与细人异。
有继志兮跨灶之美子,有竞爽兮吹篪之季。
吾为此铭兮,以俟南董氏。
丁宋杰墓志铭1267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四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宋杰名南一。
莆士多能赋而丁氏最盛,曰伯杞字元有,曰伯梅字元作,曰伯元晖,尤擅名,每一篇出,万口脍炙。
元晖贵显,为端平御史,历给事中
元作早卒。
元有内舍奏名矣,未解褐而卒,即宋杰父也。
宋杰幼机警,诵《前汉书》日万字,给事奇之,曰:「吾家白眉也」。
年十三,有声乡校,拔宝庆乙酉漕解、端平丙午胄荐。
乙未南宫中鹄矣,属同知举蒋公重珍以病卒出,监试殿院王遂代之,易以他卷。
癸丑春,始奏名别院,廷试,以累举恩升丙科,调福州怀安
邑人谓宋杰清谈书生尔,于吏事未必谙鬯,而宋杰烛情伪,摘奸伏,若素官然。
公族有僦居以妇堕胎诬屋主者,宋杰辨为药胎。
民有负逋自经者,子讼债主,宋杰曰:「汝父缢死矣,谁断其舌」?
搜其家,得舌于圊。
某家女奴溺死,父讼主家,宋杰曰:「两手有泥沙,自溺也」。
两造皆伏。
然不善事上官,以宪劾去,监南岳庙
广州东莞县税务,经略谢公子强曰司征非所以浼儒者,将别有所处,宋杰辞去。
尉卒捕盗,盗兄以为辱己,捶弟至死,诬失主杀之。
宋杰辨失主与盗未尝交手。
篙师晒衣堕水,急下取之,溺死,母讼船主。
宋杰视尸,衣果在手,二讼皆息。
谢公荐宋杰于朝,会以职事忤上幕,又以宪劾去。
贫不能出岭,峤南士人率子弟行束修师事焉。
南谷郑公协手书以濂泉山长延致。
阳岩洪公天锡继至,尝与宋杰同漕荐,檄摄海阳丞、州学教授,兼文公、元公两书院山长,又饯以诗云:「向曾预荐君偕我,老更能勤我愧君」。
郡守游公义肃尤严冷,然待宋杰独厚。
潮士方喜得师,宋杰以悼亡归,宦意阑矣。
宋杰少时谓功名可立致,已而同袍子多先登躐进,宋杰胸中浩然者蟠屈无所施,稍自放于酒。
其文章有气骨,自在纸上,皆现光怪。
饮酣耳热,向人举扬铺说,音节忼慨,抑扬蹈厉,神色自得,不知者以为傲,惟余常哀其顿挫而犹幸其老而壮、穷而坚也。
初,实斋给事同台,及典举失宋杰,出院还台,闻宋杰家塾书声甚苦,大悔之。
别头考官欧阳起鸣得宋杰赋击节,始擢第,然其年五十七矣。
余观吾里艾轩、囿山两贰卿皆策名晚而致身速,意乘除之理则然。
惟宋杰仕十馀年,人以材名遇合,宋杰以才名困厄,不改头衔而死,则有不可解者。
然以穷达论人,浅之乎为丈夫者。
黄注梦升主簿耳,欧阳公铭其墓,反复嗟惜其意气尚在,文章未衰。
穆修伯长参军耳,章圣闻其诗名,而尹师鲁兄弟师其古文。
然则宋杰之所自立者,岂以位卑禄薄而泯没哉!
宋杰于所居辟一室,方仅如斗,扁曰斗轩。
后有隙地,莳花灌蔬。
丙寅初度,语诸子:「吾今七十,诸父所无,可为丁氏破荒,死亦何憾」!
俄苦上气疾,预处后事,语诸子善持门户。
娶陈氏,以勤俭相君子,前卒。
三子:长国老
次寿老,后弟南英
次侑老,后弟监舶南叟
二女,贡士黄仲元、林履孙,其婿也。
生以庆元丁巳七月二日,卒以咸淳丙寅十一月六日,葬以咸淳丁卯正月三十日,与陈孺人同穴,墓在惟新里樟林傅籥之原。
宋杰性孤介,少所推下。
余尝交其二父,皆铭其阡。
宋杰无恙时,汇给事谏草,将付梓,属余序之,余病眊未果为。
宋杰且死,命其子来责诺,且曰:「我埋辞并以累此翁」。
余既摭实纳铭宋杰圹中,又将序谏草以践前言。
其世系已见二父志。
铭曰:
以为难兮或抟扶而直上,以为易兮或分寸之莫攀。
猗宋杰兮彩翠如孔鸾,盍冲于霄汉兮谁铩其羽翰。
埋斯人于黄壤兮,巨灵瑟缩而不安。
吾闻贤有后兮天好还,竭、末生兮谢宗盛,攸、彧出兮荀氏蕃。
嗟嗟宋杰兮虽赍志于九原,有珠树之竞秀兮必丹桂之高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