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位置
作者
标签
丁丑对策嘉定十年 南宋 · 王迈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五四、《臞轩集》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对:臣闻治道无穷,本之圣经则愈求而愈有;
圣学不息,施之圣治则愈久而愈新。
圣经小用,皆所以万世帝王出治之规;
圣学具文,必有以得隆古帝王求治之实。
终身求治,于学无得,是之谓不知本
究心于学,而不及见之设施,是之谓不知用。
必其学日进一日,而其治日新一日然后可以无负于圣经也矣。
恭惟皇帝陛下图维政治之久,更阅义理之多,日御经筵讲学不辍咨访儒臣切问有加。
兹复延见四方韦布之士,赐之清问,俾之穷圣经之奥,明人道之务,竟其条贯以为对。
臣诚不佞,窃谓陛下前此五策士矣,皆未尝援经以为问。
今兹之策,其诸有见治道之真不可以无所本欤!
陛下圣学高明,而犹屈己延问如此其切,臣有以陛下平日之学,不徒求之章句,必欲见之政治今日之问,不徒责之以空言,必欲因言以求用矣。
臣一浅学生长明时,固尝涉圣经涯涘,而未究其渊源何足称塞圣问
然尝闻其略矣,请先以历代帝王所以学者陛下诵言之,而后条陈圣策所及者,可乎?
臣闻五帝有心学,三王有家学,汉、唐之君有诸儒讲说之学。
汉、唐讲说之名,而得帝王心传家传之实者,其惟祖宗盛时乎!
夫有五帝学则五帝之治,有三王学则三王之治。
学止于诸儒之讲说,故其治亦止于汉、唐
祖宗治所以高跨帝王俯视秦、汉者,以其有经筵讲说之勤,而兼有得心学家学之懿也。
昔者文籍未生,典谟未作,所学者何书?
广成君畴之徒无所规寻其声光所与从学何人
但见夫危微精一文字不立都俞吁咈训说不形,信乎为五帝心学也。
商之高宗自监于先王成宪之外无馀学,周之成王率由旧章之外无馀学。
彼其故家文献,有所谓圣谟之彰、方册之布者,皆其平日之所服习力行,信乎其为三王家学也。
更汉历唐,好学之君先后相望讲学之臣代不乏人
然而心学无本家学无传,则亦徒自弊于言语文字而已矣。
故刺经以作王制非不知学也,而黄老清净之习得以汩之,故文帝之治知富而不知教。
诏诸儒论五经同异非不知学也,而杂霸刑名之术有以锢之,故宣帝之治见刑而不见德
锐情经术之君而躬行仁义不终,以《无逸》为图之世而改为山水自逸,则虽石渠白虎之开,宏文、集贤之置,祗见其地之为文具耳
广厦细旃之讲,前师后儒之延,但见其官之为具员耳。
无得心传家传之妙,而仅止于讲说美观,此其治所以止于汉、唐欤。
恭惟祖宗列圣相承,以正心诚意为学本原,以尊守家法为学纲领,以儒臣讲读朋友切磋之益,以宫庭隐奥暗室不欺之地,故观《舜典》而叹后世刑网之密,讲《泰》卦而知君臣相通之情,得九经之旨于《记》之《中庸》,悟九族之亲于《诗》之《角弓》。
所以贻谋燕翼者此学,而所以纂承绍述者亦此学;
所以百圣继绝统者此学,而所以为生灵开太平者亦此学。
是以宏模懿范,醲政美化,辉奕帝王之上,有非汉、唐中主之所敢望者,岂非祖宗之学得之心传家传之妙,而不止汉、唐讲说故事欤?
陛下之学,祖宗之学也,而陛下之治犹有愧于祖宗之治,是诚天下之所共疑
此臣未敢今日圣学之新为陛下喜,而必以他日圣治之新为陛下望也。
臣谨昧死上愚对。
臣伏圣策曰:「朕以寡昧获承祖宗之绪,宵衣旰食临政愿治二纪于兹
固尝延进多士,冀闻谠言未尝不虚己以听,志勤道远,每怀惕若」。
有以陛下思致理之惟艰,而知求言有益也。
闻人主之德与天同运,不可无刚不息之诚;
人主之治与日俱新不可奋发必为之志。
陛下愿治之心不为不切,而竟未有以副陛下之愿者,意者新天下之机在陛下未知所以运乎?
复夏配天之志,则虽一成之旅,可以一夏纪纲既乱之馀;
内修外攘之心,则虽十乘之戎,可以一周于《小雅》尽废之后
乌有堂堂天下,而不思所以作而新之者乎?
乃者恭闻经筵讲读圣意有悟于仁明英武之旨,而曰武乃断决之谓。
陛下所谓断决,即臣之所谓作新者也。
而臣之至愚极陋,犹必以日新之治为陛下勉者,非欲陛下一切更张以激天下多事,非欲陛下专意慧察以摇天下大本也,亦惟愿陛下明朝廷之意向,先定士大夫议论而已矣。
朝廷意向不明不足以新天下之精神
士大夫议论不一不足以新天下之耳目,此臣之所甚忧也。
朝廷意向天下之所趋也,今朝廷之意不达士夫士夫之意不白天下
使其意果在于坚定欤,则当以谢安王导镇抚江左之意明示天下,使之为安静之谋。
使其意专在于振作欤,则当以勾践种、蠡奋发复雠之意明示天下,使之为兴复之计。
夫何狃于畏事者,不量时势逆顺,而有惩创太过之心;
喜于生事者,不揣根本强弱,而有轻举直前之快。
无心于国,固安废放不屑为,一有志焉,又茫然不知上意所向,而无以为用力之地。
此意向不明,臣知其不足以作新天下也。
士大夫议论国是所从出也。
今上之揆谋献策,则谓莫若谨守格法与天下相安于尺度之中;
下之游谈聚议,则谓莫若削破绳墨与天下相从于边幅之外
儒术者缓不及事主吏议者轻而寡谋
刑者曰吾知有国宪尔,虽微损忠厚之意,庸何伤
征利者曰吾知有国计尔,虽小戾仁义之说,夫何恤?
一遗敌之币,或曰予之便,或曰拒之便。
一流民之归,或曰受之是,或曰却之是。
其始纷纷,殆类筑室道旁之哗;
其终悠悠谁当发言盈庭之咎?
故人心之既协者,或惑以异议摇动
物议之未允者,不参以正理改图
议论不一,臣知其不足以作新天下也。
意向既不明白议论又不纯一陛下虽屡求谠言,臣未见其言之有益于治。
虽每有志勤道远之叹,则但见其玩岁愒日而已矣。
臣愿陛下日新求学之心而施之治者,亦必日日新又日新,如陛下之学焉,则天下之治可以圣意所期矣。
臣伏圣策曰:「间者日御经幄延访儒臣相与讲论切磋,朝夕靡怠,益信夫六经道穷之而益深,测之而益远。
子大夫儒术策名,咸造在庭,其有以推明大义,使朕措之天下国家不亦休乎」?
有以陛下欲按经以求治,且俾臣等各援经以为对也。
臣闻治之不可以不新,其来尚矣。
六经之书,帝王出治之本也,而求其大要,亦不能外作新之一说
夫「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则《诗》之所谓新也;
刚健笃实辉光日新其德」,则《易》之所谓新也。
《康诰》曰「作新民」,《书》亦以新为言矣。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记》亦以新为言矣。
周官布政正月一年之新也。
春秋》系事于元年一国之新也。
陛下日与儒臣切磋讲论,亦尝及此否乎?
人主之学与经生学士异。
训诂隐微泥文辞之同异,此经生学士之学也;
求之圣经之已言,质之古人之已行,举而措之天下事业,此人主之学也。
臣伏草茅之中,窃闻陛下莅政次年奸臣擅朝阴劝陛下临朝渊默法天不言者十有三年,一旦天开圣衷翻然改图,又十年矣。
比日以来天日开明,睿号涣发,每于经筵得之
论治有体,则有用委任之言;
谏官言事,则有明目达聪之训;
用人,则知君子小人之当辨;
用兵,则知师从中覆之非宜。
尧言之大,布在天下不一而足,是圣学之新盖月异而岁不同矣,而圣治日新,未能如圣学日新
故臣陛下自今以始,或于讲读之暇,或于延对之顷,俾儒臣经学之中䌷绎古人作新天下大义朝思而夕惟之
其理甚明,何穷之深,其效甚近,何测之远,则以此作新一意,措之天下国家,如运之掌。
臣之所以明者外此亦无馀义矣。
臣伏圣策:「昔者六经之书,作于天纵之圣,皆所以统天地之心而垂万世之法也。
名虽有六,义实同归
今观《经解所谓入其国而可知者,其教亦有不同耶?
岂因其才而教亦异耶,抑教之固有次序耶?
后世儒者益之以《周官》,亦古义耶」?
有以陛下欲求六经理义指归,而考订经解》、《周官》之同异也。
臣闻夫子之作六经百世以俟圣人不惑者也。
《易》以发三才之蕴,幽而明之;
《诗》以达上下之情,宣而导之。
《礼》不止升降揖逊文纪之也,教民之中者在焉;
《乐》不止铿锵节奏之末为之也,教民之和者在焉;
《书》以述盛世之事而系之以秦、鲁者,不绝后世之为帝王也;
春秋》以纪衰世之变而终之以获麟者,犹冀世变可以或变返也。
夫子之道不行于当世,而悯当世大坏极弊,急欲扶持安全之,其心至拳拳也。
故每至其邦,必闻其政焉;
每见其人,必观其教焉。
见其洁静精微疏通知远,则知其为《易》《书》之教也。
见其广博易良敦厚温柔,则知其为《诗》《乐》之教也。
见其属辞比事,则知其为《春秋》之教也。
夫子之教,如春风时雨之于物,随其限量,各使之足其所欲焉。
故其道之大,虽天下莫之能容,而人心秉彝不泯当时之人已有日用不自知者矣。
其后汉儒得《周官一书从而附之,使礼乐之文为制度万世而下,与先王建立民极意相流通而无间断
此其忧世之心,虽夫子不得而绝之也。
后之人主苟得而用之,则夫子之愿毕矣。
臣观祖宗盛时六经之学光明盛大昭昭乎若揭日月而行也。
中兴以后尤切,崇高道德性命之书,家传而人诵之。
曩者权臣用事排斥正人鄙薄正学,党以消节义之气,伪以污修洁之儒,教道不立人心不正天下学士切齿之矣。
爰自更化以来,首以崇教尊经先务,而圣策所及发明铺张之,天下凛凛然有回心向道之望矣。
臣愿陛下日明此教,以迪人心,以化天下,则夫子六经本心如是而已矣。
臣伏圣策曰:「朕观汉廷之间,率俾以经对,盖人道之务在是也
方今之务多矣」。
有以陛下嘉尚汉儒之知经,而欲责臣等以世务通达也。
臣闻经学之在天下本无时而泯灭,特在后之人用之如何耳。
汉之君臣相与讲究六经之义多矣,得之善用者,自董仲舒援《春秋对策之外,臣未见其人也。
晁错刑名孙弘变诈在廷策援考古非不深切著明,而人非正人,学非正学,陋乎无以议为也。
陛下慨念方今之事,必求圣经所载有关人道之务者以策臣,臣请即圣问所及条陈之。
《书》有「惟时惟几,敕天之命」之言,《诗》有「敬天之威,毋敢戏豫」之戒,《易》言体天行健,必本之夕惕之诚,《记》言国有休祥,必归之至诚之感,《周官》重冯相保章之职,《春秋》严日食地震之书。
陛下观之此,则知敬天之务矣。
《书》有「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之训,《诗》有「民亦劳止,汔可小康」之讥,《易》言厚下深戒剥床而及肤,《记》言子民必欲时使而薄敛,《周官有委救荒之政,《春秋》惩城筑不时之非。
陛下观之,此则知爱民之务矣。
利口之风必移于三纪之馀,民德之壹必基于二之服,曰防淫则有政矣,曰奇邪则有禁矣。
此经之言风俗不可以不厚者然也,陛下知之乎?
车服之庸,不可无明试之功;
官爵之予,不可无论辨之素。
风之自正而入变,由仁人不遇
世之自泰而入否,由君子道消
此经之言人才不可以不择者然也,陛下知之乎?
胄子之教所以虞廷太和鱼丽之备所以周室文物
司徒大胥之典,则知世之所以盛;
六羽楹桷之书,则知世之所以衰。
陛下傥欲礼乐之兴,观之经足矣
明王慎德四夷咸宾,常德既修,武事可立
观《萃》卦之象,则知戎器当备于不虞
纪侯之传,则知复雠实切大义
陛下傥欲疆圉之固,观之此足矣
虽然,此其大略也,惟陛下既以为问,臣不得不以经对。
若夫圣策所及六条,臣当以实利害言之。
臣伏圣策曰:「朕严恭寅畏,将以格天意也,而灾沴未免间作」。
陛下之言及此天意将格于陛下一言矣。
陛下即位至今灾异之变凡几见矣,郁攸煽灾,都城为甚星纬失次,占史屡书,旱蝗相仍日月薄蚀
今岁,沙雾塞天,四阳之月,坤载震动
天之警告陛下者,乃所以仁爱陛下也。
陛下忧勤畏天,而未能弭天变者,政事设施未能皆当于天心也。
宫闱之中,横赐时及于罔功,非天命有德矣。
辇毂之下,犴狱至于失入,非天讨有罪矣。
东南民力已竭,而未有一分之宽,岂惟惠民之意乎?
中原民望方切,而未慰箪壶之望,岂福祸夷之道乎?
而最可议者,陛下忧勤之实,群臣多容悦之谀。
遇旱蝗则曰蝗不为灾,睹星变则曰应在他分,苏湖小熟盛称有年,闽广饥荒讳不奏
四方水旱盗贼之变,屡警君心者何人,以阴阳不和咎在臣等者何人
陛下往岁大享明堂熙事告成,群臣作赞美之诗,陛下深念旱伤之馀,却而不受陛下谦德如此在廷之臣其有惭色否乎?
臣愿陛下坚严寅畏之诚,勿信谗谄面谀之说,行此诚意日新之,则天变弭矣。
臣伏圣策曰:「惠养赒恤所以民生也,而愁叹犹见其未苏」。
陛下之念及此民心将感于陛下一念矣。
陛下即位至今民生多艰,阅之熟矣。
淮民死兵,浙民死岁,湖广之民死盗。
京畿而言,则一间湫隘数家居之,一夫经营而数口仰之,皇皇一饱之无期。
以外郡而言,乐岁禾场甫筑,而巨室并之,凶年四壁赤立,而横敛困之,凛凛乎朝夕之不相保
民之所以不忍叛贰者,以陛下仁心仁闻有以结之也。
陛下尧、舜之仁而民不被其泽者,陛下之吏不肖不足以广宣德意也。
内藏坊场之钱,积十馀年经赦不与原免,民之怨愤无愬者,十室而三四焉。
此在京之民可念也。
两浙和买之绢,昔数五端,今增而为十,民之逃亡求避者,十室而五六焉。
两浙之民可念也。
淮甸丁钱之扰,民不安土著矣。
广右和籴之扰,民不足积仓矣。
一变盐钞,行二八、三七之令,海濒巨商矣。
一行新楮,有估籍未还之家,通都富室矣。
往往官吏盈车受俸之可乐,而不知野有饿莩可哀
一家向隅之可忧,而不知一路向隅可念
陛下往岁一遇大旱,尝有内宴却而不御,曰:「百姓得饭,吾何有于酒」?
陛下仁言入人如此不知官吏者亦闻之否乎?
臣愿陛下取民蟊贼痛惩而力去之,使之不得久其恶。
行此仁政日新之,则民瘼苏矣。
臣伏圣策曰:「躬行以帅下,而民风之未醇」。
臣谓陛下俭德有素而民未化者,陛下未知所以新天下之民俗也。
风俗淳漓,原于法制修废
今天下之风俗侈矣,宫室高华僭侈无度,昔尝禁矣,今僭儗之习,连甍相望也。
销金翠羽蠹耗不赀,昔又尝戢之矣,今销毁之家列肆争利也。
士夫一饮之费,至糜十金之产,不惟素官为之,而初仕亦效其尤矣。
妇女饰簪之微,至当十万之直,不惟巨室为之,而中产亦强仿之矣。
后宫有服饰,夕行之于民间矣;
上方有制造,明布之于京师矣。
臣恐此风骎骎不已,则倡优后饰之侈,必蹈后元之风,而过朝自易车服将无如绛、商之习于法者。
臣愿陛下明诏有司,申法制以为之禁,则旧染污俗咸与惟新不独见于仲康之时矣。
臣伏圣策曰:「简拔以用材,而吏治之未振」。
臣谓陛下作成有道,而吏未得人者,陛下未知所以新天下之人才也。
盖人才之贤否关于心术邪正,今士大夫心术之坏,胚胎进身苟贱养成居官苟容败露临难苟免
积是三坏心术之正无几矣。
方为小吏无心远器,以贿为缔交之媒,以货为生死之地。
一齿朝绅顾惜愈重。
人知其邪正也,不敢言于眷宠方隆之初,而必言于势位已去之后
政知其得失也,不敢辩于意旨未露之先,而必言于趋舍已判之馀。
向者西蜀之变,抗义死者见于闾巷细夫闺门女子,而󲦤绅大夫守死不变者,百仅一二焉。
是何甘为臭秽之生,而不愿芬芳之死如此也?
比日以来诺诺盈庭谔谔卷舌容容接武皎皎遁形
臣恐此风滋蔓日极,将有如贾谊所谓主上有患则立而观之者,而求其如令尹子文自毁其家以纾楚国之难者,曾几何人?
臣愿陛下明诏大臣,于用人之际,必察其心术之微以为用舍,则新美天下之士,周宣王不得专美于前矣。
圣策曰:「举偏补弊阙政多,何敢礼乐之兴」?
臣伏至此,窃见陛下有志于远者大者,而为万世计也。
臣闻自古礼乐之兴,必基于百年积德之素,而庙堂道揆之任,乃制作之攸属也。
陛下求治之久,礼乐可兴而未兴者,簿书期会细务有以弊之也。
论道经邦之地,当存朝廷大体可也,夫何郡国应有细务,必皆取朝廷施行
中书坐堂涉笔而书者此事也,启印而行者亦此事也。
文书填委相府有甚于他司矣,朝廷应有除擢不问部阙与夫堂除,悉关白庙堂而后敢与。
光范之门,今日所见宾客差除也,明日入格状者亦差除也。
衣冠如市,相府尤甚铨曹矣。
究心于小则大者必遗,计功于近则远图或缓。
终日经理百务,力且不给何暇及于定民志之礼,移民风之乐,以为迂阔之事矣。
王吉谓汉之公卿遭遇其时不知明礼乐定王制,以建万世之策,而溺于俗吏细务
房玄龄日阅讼牒,以烦碎自累一旦浃背礼乐之问,此后为人臣者所当戒也。
陛下必欲兴礼乐,则自今以始,必清中书之务,亟图其远者、大者王道一盛礼乐其有不兴乎?
此亦作新天下大务也。
圣策曰:「选将练兵,而武事未立,何以疆圉之固」?
臣伏至此,若有以激愚忠之欲言者,敢详以对。
臣谓文治有馀而武功不竞内治未举而外圉莫,莫今日为甚
选将练兵,苟切于陛下焦劳则天下之事可为矣。
陛下其亦知今日无可用之将乎?
臣闻有择将之道,有任将之道。
今日择将言之,陛下尝诏大臣举将才以闻矣,然介胄之士非无过人之才,而伏于营垒符籍之中,罕与󲦤绅接,故知其才者实难。
加之军将之间转相忌刻,又多方困辱之,使其才不足以自见
营垒符籍之中,果无人哉?
昔者祖宗盛时,求之于偏校之中,可以岳飞
求之于敢勇之中,可以韩世忠
臣愿陛下布擢卒为将之令于军中,则将才出矣。
以今之任将言之,讲解以来,向之立功阃外无端而置之于閒散,若曰天下可常无事,焉用此曹为也?
比者羽檄一驰仓皇四顾,乃下一纸以示其有收用之渐,臣恐不足以尽得其心也。
唐郭子仪之为将也,以鱼朝恩之谮,既夺之兵柄矣,及光弼河朔,则又召之;
程元振忌言一入,既罢其节度矣,及回纥入寇,则又召之。
无事则麾之而去,有事则招之而来,子仪赤心为国,初不较其或用或舍也。
今之为将者,乌得人人如子仪哉?
臣愿陛下委之以诚,畀之以权,用之则勿疑,疑之则勿用,则任将得其道矣。
陛下亦知今无可仗之兵乎?
闻兵不可以不多,兵心尤不可以不固
以今之兵数言之则不多矣,大军折阅武定归农摧锋飞虎半歼于敌,骁骑健将去而为盗,禁卫之卒不盈十万,九江池阳驻劄之额仅万三千有奇
臣恐缓急之际,首尾寡援,必至两军马少为辞,不复出塞六军皆驱市人而战,不能受甲矣。
以今之兵心言之,则不固矣。
向者所募之卒放归田里,而怨气未消后来军功之滥,多方沮抑,而锐气日铄。
加之主帅非人苦于掊剋,数杂恶之物而配之,名曰乾利;
乘工造之时而勒之,名曰陪陌。
房廊贴陌之钱、八厢常例之目,日增月益未已
臣恐兵贫既甚,变不虞必至泾原戍卒粝食而召乱,关内禁兵以乏粮而叫呼矣。
臣愿陛下明敕边郡下招土兵之令,而厚为之赏,以足其数。
戒饬主帅,无袭掊剋之弊,而严为之罚,以结其心。
如是,则将既得人,兵又可用,而犹以武事未立,守圉未固为忧,臣未之信也,亦在陛下作新兵将而用之耳。
臣伏圣策曰:「伊欲嘉祥降于上,德泽流于下,教化行而习俗美,法度修而众职举,纳天下中和而措外内无患庶几治古之盛,无愧载籍之传,果何道以臻此」?
臣谓陛下始之所以策臣者及于圣经之可用,终之所以策臣者及于时政之实用
臣惟愿陛下日新之治,常如日新之学,则德泽既及于民,何患休祥之不降于天?
惟新之命,臣知其未艾也。
职守既修于士大夫风俗自美天下陶然日新之政,臣知其有期也。
陛下新之一日,则有一日之功,新之一岁,则有一岁之效。
中和之教一成内外之患自弭,古治之盛,岂止庶几载籍之传?
何但无愧,抑犹未也。
以言其在内事势,则纪纲虽张,有弛之萌;
公论虽伸,有屈之渐;
人心暂合而易离,倖门已窒而复启。
以言其在外事势,则窃生事之戒,以盖其畏事之愆;
安静之名,以便其茍安之计。
雨且至矣,而彻之备未修;
且然矣,而积薪之寝未悟。
巍巍中国,常若过于所畏
悠悠岁月,常若安于不敢为。
则微臣之忧,盖未歇也。
陛下所以策臣者至矣,而犹丁宁申训之曰:「子大夫先圣之学,按经考古,必有至当之论,其为朕推求其本,科别其条,使悉见之于行事,而不徒驰骛空言
熟之究之,详著于篇,朕将亲览」。
臣之底蕴亦粗罄于前矣,至此伏而思之,以为求言多事之时,不可平居无事时同,则献言不讳之朝,亦当竭其忠赤无隐
臣闻外裔盛衰本无关于中国大势,而吾国之政事不可无远大之图维
善医疾者不忧风寒为患,而惟忧元气不充
善医国者不忧疆埸多虞,而惟忧朝廷之有弊。
臣请借汉以为谕。
汉自宣帝以前匈奴之患无日无之今年入云中,明年上郡,而汉日以治;
中世而后,某年单于来朝,某年斩某单于郊庙,而汉治日以不振。
外裔之强,无损于汉之治;
外裔之弱,无救于汉之衰。
盛衰之势,在汉而不在外也明矣。
汉之盛时赏罚必明,号令必信,政事出于中书而无中制之患,集议达于博士无偏信之失,所以治其国中之事者至矣。
匈奴虽强,岂非疮癣之疾哉!
及其末也,舛政逆令,间见层出天子养安一身痛痒不知大臣养尊社稷休戚不恤百官庶府委靡于下,宦官女子睥睨于旁。
其中国之事盖日非矣,匈奴虽弱,何有于汉哉!
今敌势就衰假息于汴,中原豪杰并起而亡之,人孰不以此为中国贺?
而臣区区过计,惟愿陛下二三大臣日治其政事日训人民,监汉之所以得而戒其所以失。
邻国强弱不足以易其勇怯之心,惟先治其在我者,一旦事机之至,则明中国之大义定天下大计指日可俟矣。
此非臣之臆说也。
韩琦进言仁宗曰:「元昊狂僭,必为边患,选将训兵,修甲营城,此外忧也。
纪纲不立忠佞不分赏罚不明号令不信浮费靡节,颁赐不常,务宴逸之近游,纵宫庭奢侈,受女谒干请,容近昵侥倖,此内忧也」。
臣观仁宗之时西戎小丑,特边鄙之事耳,而之所忧在于朝廷上、宫阃之间,忠臣远虑一至于此
伏惟陛下反观内省,吾之纪纲果立欤,忠佞果分欤,赏罚号令果已明信欤,浮费颁赐果已裁节欤,女谒近习果已深防而力杜之欤?
万一朝廷政事未能无过差,宫阃堤防未能无罅漏陛下不可不早为之虑也。
来自远方不识忌讳,惟恃以直言取士不以直言弃之,有本朝家法在。
廷试在即,使远方之士得尽其言,亦是美事有陛下之圣言在。
是以空臆而竟言之,惟陛下裁择
昧死
谨对
背景地图 当代地名
文中地点一览(电脑自动提取,难免有误,仅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