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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始祖 宋末元初 · 胡次焱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四四、《梅岩文集》卷五
按诸本多以明经为始祖,而三公附见。
其上发本先三公为始祖,其后改依诸本,而以三公为远祖。
周本于谱前载一条云:亲奉先公贡元面谕,以三公为始祖非是。
焱恭睹柳湖先生焚黄祝文,以明经为始祖;
又睹积善居士熙宁间亲录祖墓山水,以明经为一代祖,而以三公为上高祖,则先公之言有自来矣。
焱切谓,始明经则于三公为寡恩,始三公则于明经为失实。
通判承事行状,与自志其墓,皆曰「明经遂冒胡姓」,谓之冒,则非为父子审矣,安得以三公为始祖耶?
称远祖、称上高祖始明经,而于三公则未有处也。
三公明经以归,方在襁褓,鞠育教诲,恩均怙恃,况又行位排第十七,意其雁行必多。
明经公单孑一身,兄弟终鲜,今其行位若此,盖如今所谓义兄弟云者,其于三公当为义父子矣。
猥见欲以明经为始祖,三公义祖,往来于怀,未敢自信。
一日,得太伯嘉定四年所作《庆源图跋》,读之,有义养为子之说;
又一日,得时发太伯建中靖国元年所作《积善居士墓铭》,亦曰义养为子。
然则明经三公义子,则明经子孙的然当以三公义祖无疑矣。
《五代史》因养子立《义儿传》,而李升过房徐温,遂奉温为义祖,亦一證云。
尽心知性存养如何论 南宋 · 毛登龙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六六、《论学绳尺》卷三
明与诚两进,君子所以全其天也。
天所命为性,性所具为心,人有此生,均有此天。
昧乎天者,非也;
拂乎天者,亦非也。
君子天其天之学,亦曰明诚两进而已矣。
诚谓夫虚灵知觉者吾之心,纯粹至善者吾之性,究极之,领悟之,吾之明固足以为诚之之地矣。
然明之至而诚未至焉,其把握也弗力,其保毓也不粹,是非理欲或得以往来乎其中,则明自明尔,向之得诸天者未必有诸己也,如心与性何?
是故非尽不足以存,而存之所以究其尽;
非知不足以养,而养之所以充其知。
明而诚,诚而明,其君子两进之功欤。
尽心知性存养如何?
请以申孟轲氏之旨。
尝试论之,天命流行于事物之表,气以成形,理亦赋焉。
合虚与气,有性之名;
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
是赤子不失之初,是牛山牧之根,是乾道各正性命之地。
心也,性也,一天也。
人患不尽尔,不知尔。
苟知且尽也,则冲漠无朕,万象森然,彻上彻下,火然泉达,存之云乎哉,养之云乎哉。
然天理人欲同行异情,莫非性也,而气质之性或得以蛊之;
莫非心也,而有外之心或得以障之。
初之昭然者将昏然,初之纯然者将杂然。
天者人之尚,安得以全其天哉?
此诚明之学不容不于两进之地而加之力焉。
且夫吾于知觉者而尽其心,固可以诣其安安之地,然出入无时则迁矣;
吾于纯粹者而知其性,固可以全其生生之妙,然揠苗助长则斲矣,又何以存之养之哉?
呜呼!
明之未至,固无以为诚之地;
而诚之未固,亦不足以充其明之天。
明则诚矣,诚则明矣。
此《中庸》之所以为教,亦吾孟氏尽知存养之论所从出欤。
今夫性天之命也而心则具之,性天之理也而心则主之,四端根焉,万善足焉。
有感有应者心之妙,尽则可以敛宇宙于一握,可以运六合于一思,心之尽则奚心之不可存?
无声无臭者性之体,知则可以会万殊于一本,可以融太极于一真,性之知则性之养者易易尔。
尽矣,知矣,洞洞属属,无在无不在,明之事也。
然而明诚之学,君子进进不自已之心,不患其知之不至,患其行之不力而无以究其知;
不患其知之不及,患其仁之不守而适以自凿其知。
况夫理与欲交攻,公与私相胜,是与非、真与伪对立,一把握之不谨,则心之难持甚于槃水之难持,奚其存?
一保护之不至,则性之易流甚于湍水东西之易流,奚其养?
必有诚焉,诚则真,则实,则无妄,不诚则伪矣。
诚则静,则定,则能得,不诚则胶胶扰扰矣。
无鸿鹄其移,无鸡犬其放,无槁木死灰其寂灭,无一息之不存。
存吾之心,则心之尽者又尽也;
不以旦昼亡,不以牛羊,不以杞柳杯棬戕贼,无一瞬之不养。
养吾之性,则性之知者真知也。
明以探索之,诚以践履之,造其理而履其事,君子两进之功,不至于两尽不止也。
是故《中庸》之不明乎善则无以为诚身之本,而诚其意者又《大学》致知之功。
孟子,学孔子者也。
《中庸》、《大学》,吾孔子之遗书,所以揭后学心性之日月也。
七篇之作,往往得之。
其曰「操则存,舍则亡」,其曰「得其养则长,失其养则消」,存养数语,亹亹为学者言之。
今而《尽心》一章,言心之尽,性之知,不徒曰知与尽而已,而复继之以存养之片辞,信乎!
知而存,尽而养,诚明两进之学,君子之所以天其天者欤。
虽然,此复焉执焉之事也。
由复而至于无妄,由固执而至于不勉不思,则云行雨施,吾心触也,天高地下,吾性湛也。
孔子从心不踰之境,是文王性与天合之时,荡荡巍巍,在吾方寸中矣。
故曰:「贤希圣,圣希天」。
日辨 宋 · 赵彦稢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道光《东阳县志》卷二五
列子曰:孔子东游,见两小儿辨斗,一以日始出去人近,日中时远,盖日始出大,升中时小,非远者小而近者大乎?
一以日初出远,日中时近,盖初出时凉,升中时热,非近则热而远则凉乎?
二说不同,然皆以日色测天体也。
王充、关子阳另自有说。
谓日中光明,故见日小,其出入时光暗,故大,犹昼察火光小,夜察之大也。
又昼不见星者,光耀灭也,夜无光耀,星乃见。
夫日月星之类也,平旦日入光销,故视大也,独不思昼光明,能灭星隐火者何光?
日光也。
光者,日之发明者。
日之藏,藏发,相为盈虚。
日中时光大放,子盛而母虚,则明体收歛而小,非以远故。
初出,光未放,则明体充盈而大;
夕入,光仍聚于内,亦大,非以近故。
夫日月非有轮廓,以光畜散为大小,亦若橐籥之大小,气张弛之尔。
至云日中近,日初出时远,以屋下植竿为验,诞矣。
子阳以日为天阳,火为地阳,地阳上升,天阳下降,日中正在上覆,盖人人当天阳之冲,故热于初出,过此而从太阴度行,故凉于其西,在间也。
且日行南陆谓之夏,阳盛于夏,故热之。
夏日之热以阳盛,则知日中之热,亦以阳盛也,非以近故。
日行北陆谓之冬,阳衰于冬,故凉。
知冬日之凉以阳衰,则知旦夕之凉,亦阳稚而衰也,非以远故。
乃谓初昏时星出东方,其间甚疏,相离丈馀,夜半星在上方,其间甚密,相离一二尺,以准度望之愈明,故以为天上之远于旁也。
不知初昏日光未没,星未尽耀,与晨星同。
夜半日入地冥,星巨细皆见,同一准度,星多则密,岂系上方独远?
天体周围皆入万四千里,则在上在旁同耳。
日初出与日中无远无近也,一言定之矣。
余故因天体而略申其说。
存心堂记 南宋 · 姚希得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二三、《景定建康志》卷二一、《宋代蜀文辑存》卷八三
令,古子男国,宅生百里。
位虽未公卿,心苟在焉,譬之水流斯为川,恶知其不泽物邪?
上元建邺赤县,近市不嚣。
治所西偏,旧有堂,扁曰「存爱」,盖取纯公程子「存心爱物」之语。
岁久屋老,凛焉将压。
景定三年临邛杨君应善涖事,未期月,栉纷爬垢,撤故以新,易名「存心」,其义一也。
广庭辟其前,方沼疏其后,生香乐意,可玩可适。
斋心燕兴,与神明对。
景前修之法言,俨函丈其如立。
昔纯公主是簿且摄是邑,均田塞堤,脯龙折竿,载诸传记,皆仁者之为。
异时尝于宰坐处,书「视民如伤」四字,其言爱物济人,谓一命之士皆当以此存心。
博哉仁言乎!
杨君晞贤,志可尚已。
堂成,属记于予。
予曰:虚灵之府,万善皆具,寂然不动之时,与天地万物为一。
苟能广而充之,其仁不可胜用。
仁,人心也。
心主是则仁,不主是则欲。
去仁存欲,富贵所充诎也,嗜好所哜啜也,夜气不梏亡者几何?
圣贤论存与不存,惟于多欲寡欲上秤亭分数。
盖欲寡则虚,虚则明,明则油然而生者皆仁矣。
今夫百里之官,夫岂念不及民?
而常苦于簿书期会之不给,由是状邑曰滩,目邑曰债,敝精神,竭智力,济斯斯已矣,偿斯斯已矣。
终更而去之,无虑皆褒城驿
厥或告之曰:「民胞物与也」,徒有蹙然而已。
呜虖!
圣门仕学,每于宰乎观。
千室之邑,民社之寄,蒲之三善,武城之学爱,随试辄效。
壹是心法,县虽剧,顾所存之何若。
纯公圣贤者流,岂欺我哉!
后之登斯堂者,所贵乎体公名言,充我实践,其毋曰力不足也。
通议大夫、试刑部尚书沿江制置使、知建康府、江东安抚使行宫留守权淮西总领姚希得撰。
朝议大夫集英殿修撰江南东路计度转运副使陆景思书丹并题盖。
通直郎、特差知建康府上元县主管劝农营田公事兼弓手寨兵军正、赐绯鱼袋杨应善立石。
乞赦文比照见行条法勿使牴牾奏 南宋 · 张釜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一○、《文献通考》卷一七三
国家三岁一郊,霈旷荡之泽,以幸天下,德至渥也。
然赦文与甲令牴牾者,有失参考。
乞预饬省部,令将各按具到赦文内合行事件,逐一比照见行条法,法意宽而条或从窄,则改定赦文令舍窄而就宽;
赦文本宽而法或从窄,则明载赦书,令舍法而从赦。
毋令引法以沮赦,毋令因赦以伤恩。
如此,则国家旷荡之泽不为虚文。
春秋五论(一) 南宋 · 蔡沆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五八、复斋公集
或问:《春秋》之作何为乎?
曰:《春秋》者,扶天理、遏人欲之书也。
春秋》,鲁史尔,圣人从而修之,则其所谓扶天理、遏人欲者何在?
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而绥猷之责,后实任之。
尧、舜、禹、汤、文、武达而在上,所以植立人极,维持世道,使太极之体常运而不息,天地生生之理常发达而不可壅者,为其能明天理以正人心也。
周辙东,王迹熄,政教失,风俗坏,天命之性、率性之道、修道之教不立,几若与之俱泯灭而不存焉。
君臣之不明也,上下之分不辩也,义利之无别也,真伪之溷淆也,诸侯僭天子,大夫僭诸侯,世莫知其非也。
臣弑君,子弑父,强并弱,下篡上,而世莫知其乱也。
其所为之事尽反王制而失人道之正,世莫知其不然也,孰能拨乱而振起之!
幸而孔子至圣,不得其位,心虽切于救世,而绥猷之责不在,何补于世之治乱耶!
若六经之书,《易》以阴阳,《诗》以理性情,《书》以道政事,《礼》以谨节文,《乐》以宣和畅,《春秋》尤以谨严为先,以为载之空言,不若见诸行事之深切著明。
故鲁史之所书,圣人亦书之,其事则同,其义则异。
鲁史书其君臣之义或未明也,而吾圣人则明之以君臣之义;
鲁史书其上下之分或未正也,而吾圣人则正之以上下之分;
兄弟之伦未立,长幼之序不存,而吾圣人则正之存之,以至辩别是非,予夺可否,使大义不至于溷淆也。
其大要则主于扶天理于将微,遏人欲于已肆,故曰: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膺戎狄、驱猛兽而百姓宁,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
或者谓《春秋》不过空言尔,而其功配于抑洪水、膺戎狄,岂非以作《春秋》之心,尤有大于放龙蛇、驱虎豹之功者乎?
故曰:《春秋》,天子之事也。
是以人心之动始于恻隐而终于是非,恻隐发于吾心,而是非公乎天下。
世之盛也,天理素明,人心素正,则天下之人以是非为荣辱;
世之衰也,天理不明,人心不正,则天下之人以荣辱为是非。
所谓乱臣贼子恣睢荡跌,放人欲以灭天理者,岂其悉无是非之心哉!
故虽肆意所为,莫之或制,而其心实未尝不知其非,而恶夫人之议己,此其一发未亡之天理,不足以胜其浸淫日滋之人欲,是以迷而不复,为而不厌,而其所谓自知其非者终自若也,则其心未尝不欲变乱天下之是非,以托己于莫我议之地,既上幸无明君之正法以定其罪,而又幸世教不明,人心不正,习熟见闻以为当然,曾莫有议其非者,则为乱臣贼子者又何幸以逃其罪耶!
故唐虞三代之上,天理素明,人心素正,是非善恶之论素定,则人为不善者有不待刀锯临、刑罚加,自几若无托身于天地间矣。
时至春秋,周室大乱而世衰,圣王不作而道微,天理不明,人心不正,是非善恶之论几于废置,然后乱臣贼子始得以自容其奸,不特礼乐法度之拘而已也。
孔子作《春秋》也,要亦明是非之理,以诏天下与来世也。
是以人心之公理,圣人因而明之,所谓笔则笔、削则削,乱臣贼子闻之,固将不惧于身,而惧天下后世之议,不惧刀锯斧钺之临,而惧倏然有能正其罪者,以人欲日滋之际,而惧天理一发未忘之时。
孔子作《春秋》之功,顾不大乎!
孟子断然以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使先王之纪纲法度超然复振于世,而人心天理之尚存。
不然,颠倒错乱,贸贸不明,三极果何恃而立乎!
孔子作《春秋》所以有功于万世也。
与自世儒不明乎孟子之说,以《春秋》之作乃赏善罚恶之书,所谓天子之事者,谓其能制赏罚之权而已。
夫谓天子之事止于制赏罚之权,而绥猷修道之责乃不暇问,则是刘汉以后之天子,而非唐虞三代之天子矣。
为是说者不惟不知《春秋》,抑亦不知所谓天子之事也。
彼徒见《春秋》一书或书名,或书字,或书人,或书爵,或书氏,或不书氏,于是为之说曰:书字、书爵、书氏者,褒之也;
其书人、书名、不书氏者,贬之也。
褒之,故予之;
贬之,故夺之。
予之,所以代天子之赏;
夺之,所以代天子之罚。
赏罚之权,天王不能自执,而圣人执之也。
所谓章有德、讨有罪,圣人以自任也。
夫《春秋》,鲁史也;
夫子,匹夫也。
鲁国而欲僭天王之权,以匹夫而欲操天王之柄,借曰道之所在,独不曰位之所不可得乎!
夫子本恶天下诸侯之僭天子,大夫之僭诸侯,下之僭上,卑之僭尊,于是作《春秋》,正名分,而己自蹈之,将何以律天下之不法者!
圣人宜不如是也。
盖是非人心之公,不以有位、无位而去取之也。
故夫子得以鲁史明是非赏罚也。
天王之柄非得以自执也,得以假鲁史以寓是非赏罚之也。
赏罚之,人心之公所在,而岂位之所在乎!
或曰:夫子之为是也,非以鲁之重信义、崇礼教,可以变而至道也,是以托诸鲁史,以寓赏罚之权也。
故其赏之也,非曰吾赏之,鲁赏之也;
其罚之也,非曰吾罚之,鲁罚之也。
鲁,周公之后,圣人之祚嗣之。
以是非赏罚之权而予之于鲁,鲁亦不敢肆意而任之,则鲁乃周公之后,故予之也。
周公之后而行周公之典礼,以周公之典礼而欲行之诸侯、大夫,或者其庶几乎!
此圣人意也。
圣人以匹夫之微,不得擅天王之赏罚;
鲁以诸侯之国,其可以擅天王之赏罚乎?
鲁不可以擅天王之赏罚,夫子乃推而予之,则是夫子为其实,鲁独受其名,吾知夫子必不敢以自僭也。
大抵学者之患,往往在于尊圣人太过,而不明乎义理之当然,意欲尊圣人,而实非所以尊之也。
夫子告颜渊以四代之制不见诸用,而寓其说于《春秋》,此皆一切谬妄之论,其大要皆主于以礼乐赏罚之权为圣人自私之具矣。
夫子之所以告颜氏者,亦谓其得志行道则当如是,岂有德无位而修当时之史,乃遽正之以四代之制乎?
夫子,鲁人也,所修者鲁史;
其时,周也,所用者尊时王之制,此则圣人之大法也。
谓其修《春秋》之时,窃礼乐赏罚之权以自任,变时王之法,兼四代之制,不几于诬圣人乎!
学以知道为本,学不知道,妄相传袭,害义伤教,于是为甚。
后之观《春秋》者,必知夫子未尝以礼乐赏罚之权自任,而后可以破诸儒之说;
诸儒之说破,而后吾夫子之所以修《春秋》者可知矣。
孟子所谓「天子之事」者,从可识矣,庸非后世所当法乎!
姚安道潮人名宏中。)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一八、《北溪大全集》卷三一、《宋元学案》卷六八
外日特承光访,匆匆,恨不及款洽清论。
别去倏易三晦朔,而区区未尝不向往也。
《诗传》中所疑难如何?
并乞一一疏示,庶得以交相讲订,而为定是之归。
盖学不厌讲,而贵乎有疑,必有疑而后能进。
以疑则辨,辨则明,明则通,至于工夫大进,而万疑毕凑,涣然为之一决,则如冰消雪融,而不复疑矣。
此颜子所以既竭吾才,而如有卓尔也。
所谓格物之说,今见得果如何?
此最进学之要处,所当大致其功,不得以为烦劳而厌之也。
盖不如是则理无由明,义无由精,其于行也必左动而右碍,前通而后窒。
欲保其骎骎一于圣门之入,而无路脉之差,亦且难矣,何复望其有从容洒落处乎?
程子诸说,示人精微曲折已为详尽,而文公发明考證,又为明莹亲切,确乎不可易。
学者但当按之循序加功,便自见得趣味,而知圣贤之决不我欺。
大抵圣门工夫,自有次序,非如释氏妄以一超直入之说欺愚惑众。
须从下学,方可上达,须从格物致知,然后融会贯通,而动容周旋,可以无阻。
譬如行者之适都城,未曾识得路脉,从南从北,几程几里,如何举得步,出门便差。
却如陆学,从来只有尊德性底意思,而无道问学底工夫,盖厌繁就简、忽下趋高者。
其所精要处,乃阴窃释氏之旨,而阳托诸圣人之传,确然自立一家。
文公向日最欲挽而归之正,而偏执牢不可破,非如南轩之资,纯粹坦易,一变便可至道也。
初学者识见未定,其立的最不可泛。
孔、颜、曾、孟远矣,不可得而见矣。
如近世周、程诸儒,亦不可亲见其人之为如何,据其道于遗编而师之。
若文公者,同时并世,某于经籍中师仰其道者十年,而亲炙函丈者又十年,真所谓身即书,心即理,凡昔闻其语者,今亲见其人,真所谓宫墙巍巍,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然在后者也。
学者惟当终身竭钻仰之力,未可以道听涂说,世俗常情,而窥测之。
此心先有一般意见,横在肚里,为之梗塞,则一切微词精义,便相捍格,更不能入,最是大病处。
为学工夫,所最先者,一当立志以断定邪正之路,一当虚心以玩味理义之实。
然后致知力行,可以交进于其后。
不然,则散漫不伦,终亦不能以有得矣。
恃同臭讲此,不觉缕缕,不自知其为过繁也。
高明以为如何?
宗说下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一、《北溪大全集》卷一三
此篇方起草未及竟,而先生寝疾矣。
姑存此,以见大意。
或问:古人宗法,果可以行于今与否欤?
曰:后世颓风敝俗,与古人宗法相反者莫甚于今日。
生民秉彝,良心天理之不容泯没,亦未尝不间见于世。
而近代先觉诸儒宗所相与发明遗文故典者,亦已昭昭有成说于世矣。
盖今之所谓姓氏者几更,世代离乱,朝市变迁,已不复上世圣人因生胙土之旧章。
百宗荡析,或妄委其姓而冒人户贯,或妄以户贯与人而溷其宗,何止于托汉婿而冒姓刘,以狄种朱邪而附李属籍也!
至于无嗣续而欲继绝者,又不本圣人同宗为后之正典,乃字育螟󸚕,昵非族类。
或取诸妻之党,若鄫人立苢公子、郭氏之立柴荣
或取女子之出,若贾氏之立韩谧;
或公然取他族苗裔,若存勖之养宁,嗣源之养王从珂;
或以他人妊孕为己出不之怪,若秦政之本吕不韦,楚幽之本黄歇,宋苍梧之本李道儿。
又有若汉鬼之蓬头歆祀,莫识为谁何者。
意其得于荒茫遗弃不可知之中,抑又有若司马之牛睿,阴为暧昧者。
凡此数,不惟󲦤绅宦族为然,在阎闾编户之伍,盖总总也。
岂知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是乃自为斩绝之道,而非有嗣续之实也。
谱系真赝既杂乱不明,而宗庶昭穆又颠倒无辨,或以弟为子,或以子为孙,或位侄于叔之上,班叔于侄之下,是以族属不相统,恩意不相浃。
在族燕,一序齿为仪,不复省名分尊卑之别;
在族会,一视财为礼,不复顾服纪疏戚之差。
名家显族,降为皂隶而不之知,虽至亲以过门为辱。
自白屋至卿相,问其所从来则莫之识。
或识之,每羞道其祖。
甚至父母在,已析居异籍,兄弟不相顾,一如路人。
户未割,反互相残贼;
亲未尽,不复相往来。
冠昏死丧不相告,贫穷患难不相恤。
故骨肉第相告讦,而无亲睦之风;
族党务相争斗,而乏逊顺之习。
于是有语及祀典,则祢已附而高、曾忘忽,不致享祭,有主而适庶相胜并立庙。
或欲叙及宗法,则皓首诸父不肯陪礼于少年适侄之侧;
华发庶侄亦耻屈节于妙龄叔父之前。
家家自为俗而各有法,人人自为法而各有心。
公卿大臣,阀阅才易一世,即坠涂地;
贤人君子之后,不复能世其家。
回视古人宗法,与之甚相反者,盖莫甚于今日也!
然知有母而不知有父者,走兽之道也;
知有父而不知有祖者,飞鸟之道也。
人灵于物,知有祖祢,尊尊亲亲,秉彝良心,夫孰不固有之,本无古今贵贱之别。
虽更叔世衰微离乱之极,犹有孝义族类,班班史册。
或九世同居,相与忍为雍睦者张公艺。)
或宗族七百口,设广席,长幼以次坐共食者五代江州陈氏。)
或三世共财,子孙朝夕礼敬,常若公家者后汉其重。)
或缌服百口同爨,昆季相事如父子者(《南史》杨播。)
或累世同居共庖,兄弟至四从皆如同气者唐刘君良。),或子孙数世至二百余口,犹同居共爨,田园俸禄,皆聚一库,而计口日给饷者(本朝李昉。)
或奉兄轨如父,公禄赏赐皆入轨之库,有所资须悉就轨请者宋蔡廓。)
或奉叔母李如母,兄弟寸尺皆入李之库,四时分赉,一听李自裁者(《北史》崔孝芬。)
则良心天理之不容泯没者,固未尝不间见于斯世也,而近世先觉诸儒宗,所相与发明遗文故典,又昭昭可覆。
程子曰:「管摄天下人心,收宗族,厚风俗,使人不忘本,须是明谱系,立宗子法」。
又曰:「若立宗子法,则人知尊祖重本,而朝廷之势自尊」。
此言宗法之为系甚重也。
如曰:「宗子法坏,则人不知来处,以至流转四方,往往亲未绝不相识」。
又曰:「宗子法废,后世谱牒尚有遗风,谱牒又废,人家不知来处,无百年之家,骨肉无统,虽至亲恩亦薄」。
此言无宗之为俗不美也。
如曰:「凡言宗者,以祭祀为主,言人宗于此而祭祀也。
以己之旁亲兄弟来宗于己,所以得宗之名,非宗于人也」。
则明其所以为宗之义也。
如曰:「立宗子法亦是天理,如木必有直干,亦必有旁枝;
如水必有正源,亦必有分派。
又有旁枝达而为干者」。
明其皆于自然之势也。
至论所以行之之实,则曰:「须且如唐时立庙院,仍不得分割祖业,使一人主之。
又如韦家宗会法,月为一会,以合族,使骨肉之意常相亲」。
其间支子不祭,则曰:「齐戒致其诚,意与主祭者不异。
可与则以身执事,不可与则以物助。
不别立庙,为位行事而已。
虽不祭,情亦可安」。
其论长子不得为人后,则曰:「若无兄弟,又继祖之宗绝,亦当继祖。
如卑幼为大臣,以今之法,自合立庙,不可使从宗子以祭」。
论语讲义 其三 为政第二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二、《北溪大全集》卷一八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政者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
德者得也,行道而有得于心者是也。
为政而以德者,如以吾之孝以正人之不孝,以吾之悌以正人之不悌之类是也。
此皆为人上者所当为,非有心于欲民之我归而为之也。
然德行于上,极其充盛辉光,则同是秉彝好德者,孰不观感而兴起。
其或反常败德者,孰不愧忸而消化?
所以能处无为,而天下自归之。
其象如北极之星,居于天中枢纽不动之处,而众星四面旋绕而归向之,亦其效之所必至,而非外得者。
若不以德,而徒从事于权谋智力以为政,则在我已不胜其劳,而人亦离心不附矣。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此一言,《鲁颂·駉篇》之词也,主于思焉而言。
夫子读《诗》,至是有感,而取之以断三百之义,非以三百之诗皆止乎礼义,而粹然一正也。
如变风郑卫之诗,不止乎礼义,而逸于邪思者亦多矣。
圣人之意,直以为诗有美恶之不同,其言善者足以感发人之善心,其言恶者足以惩创人之恶志,所以为指归,不过欲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故惟此一言,简要明白,可以通贯全体,而尽盖三百之义。
因特表而出之以示人,可谓切矣。
则读《诗》者,可不深体以为切身之务,而徒讽诵之云哉!
然详玩是言,虽约而为义甚博,盖诚之通而大本之所以达也。
岂但读《诗》之法为然,凡读书穷理、治心脩身,无适而不可。
学者诚能深味其旨,而审于念虑之间,必使无所思而不出于正,则日用云为,千条万绪,莫非天理之流行矣。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
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政者,为治之具,若法制禁令,凡听断约束之类是也。
刑者,辅治之法,若墨劓剕宫、大辟鞭扑之类是也。
以政先示之,则民有所振厉而歛戢矣。
其或未能一于从吾政者,则用刑以齐一之,俾强梗者不得以贼善良,而奸慝者不得以败伦理,故民亦畏威革面,不敢为恶,以苟免于刑罚,然无所羞愧,则其为恶之心未亡也。
德礼者,所以出治之本,而德又礼之本,乃吾躬行之所实得者,若孝悌忠信之类是也。
礼则制度品节,若冠昏丧祭之仪是也。
以己德先率之,则民有所观感而兴起矣。
而其浅深厚薄之不一,则明礼以齐一之,俾之周旋浃洽,良心日萌,自将愧耻于不善,而又有以格至于善也。
是四者功用之不同,而皆不可以偏废。
若专务德礼,而不用政刑,则徒善不足以为政;
专用政刑,而不务德礼,则又徒法不能以自行。
然其本末表里,亦当有轻重之别。
末以饬乎外者,在所轻;
而本以淑乎内者,尤当加隆,而不可一日已焉。
此又讲明治道者所当知也。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
圣人生知,安行理义大本,无所事学,然圣人之心,则未尝自以为圣而无事于学也。
故自童年以往,亦与人同其学。
而况乎古今事变、名物制度之详,非由学不可得,所以有问礼于老聃,问乐于苌弘等类。
但自常人视之若缓,而圣人为之则甚笃切,常人费心力之苦,而圣人则胸中明朗,随所在莫不至极,而无容吾力,此所以为圣人之学,而非常情之谓也。
圣人因吾之有是学也,于是即身立法以示学者,凡为进道之序有六等,非全无其实,而姑为是空言之诱也。
其必十五而志于学者,古者八岁入小学,至十五成童,而后入大学
志者,心之所之之谓,向于大学之道,正所以求之而致其格物致知,以诚意、正心、修身之功也。
志乎此,则念念在此,必欲至其地而无作辍退转之虑矣。
又积十五年之久,至三十而后能立,谓有以自立于斯道之中,已践及实地,而卓然无所跛倚,所守者固,而不为事物摇夺。
如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也。
至是,则物格知至,而意诚、心正、身脩,盖已实得之,在己而无所事乎志矣。
又积十年之久,至四十而后不惑,凡于事事物物之所当然,大如君当止仁、臣当止敬、父当止慈、子当止孝之类,小如坐当如尸、立当如齐、视当思明、听当思聪之类,皆洞识其纲条品节之实,而一无所疑。
至此则豁然如大明中睹万象,所知者益明,而无所事乎守矣。
又积十年之久,至五十而后知天命,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赋于物者,盖专以理言,而事物所以当然之故也。
如君之所以当仁,臣之所以当敬,父之所以当慈,子之所以当孝,坐之所以当如尸,立之所以当如齐,视之所以当思明,听之所以当思聪之类,皆天之命我,而非人之所为者。
吾皆知其根原所自来,无复遁情,至此则所知者又极其精,而不惑又不足以言之矣。
又积十年之久,至六十而后耳顺,声才入,心即通,是非判然,更不待少致。
思而后得其理,才容少思而后得,则是内与外有相捍格违逆,而不得谓之顺矣。
如夫子闻《沧浪之歌》,即悟自侮自伐之义,是其顺之證也。
至此,则所知者又至熟,而绝无人力矣,即《中庸》所谓不思而得处也。
自不惑至此三节,皆以知言,乃明睿日进,无疆之事,与「志学」「而立」时之所谓知,趣味迥不同矣。
又积十年之久,至七十而后从心所欲不踰矩,至此,则心体莹彻,纯是天理,浑为一物,凡日用间一随吾意,欲之所之,皆莫非天理,大用流行,而自不越乎法度之外。
声即为律,身即为度,所谓道心常为此身之主,而人心一听命矣。
即《中庸》所谓「不勉而中」地位也。
总而言之,志学所以造道也,而立所以成德也,自不惑、知命而耳顺,则义精之至也;
从心所欲不踰矩,则仁熟之极也。
在夫子,岂果有六者等级,积累而然哉?
亦因己之近似者,以自名欲学者以是为准则,使之优游涵泳,而无躐等之过;
日就月将,而无半途之废尔。
然立志之始,苟所学者一差,而非圣人之正学,则自后节节从而差,虽用功之勤,亦决不复有所谓立与不惑、知命、耳顺、从心矣。
或始焉得其正,而所谓立之一关,有未能彻,则又将若何而能不惑、知命?
若何而能耳顺、从心哉!
是则志学之初,正圣愚二路之所由分,尤学者之所当致谨。
而立之为地,又植本固址之所在,尤学者所当用力也。
果能于是二节,路脉不差,而根址深固,则自此而上,惟不倦以终之,虽有四节之高,皆可从容造诣,而无所阻矣。
又何圣人之不可至哉!
然则学圣人者所缺。
四训 其四 训敬信 南宋 · 徐侨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四
为礼不敬,吾何以观。
人而无信,又乌可焉。
见宾承祭,每事必然。
车无輗軏,寸步莫前。
犬马能养,孝何以别。
兵食可去,民无不立。
亲谏不违,谨有馀力。
国以是道,敬事后食。
兼是二者,言行无愧。
岂但州里,蛮貊行矣。
立参于前,舆倚于衡。
随所见焉,则著则明
为仁大方,循道坦履。
君子一之,曰诚而已。
按:《敬乡录》卷一四,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书大光明藏咸淳元年 南宋 · 释绍明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一二、《大光明藏》卷末
竹院三十年熏灼之功而成此书,可谓祖庭龟鉴。
人或以未完窃有已论之讥,可为文字式,非祖师意也。
吁!
世无九方皋,难识千里骥
时无刖足人,孰辨连城璧
是书之作也,发明佛祖事业,槩举则有二十四门。
一则明门户家世,二则明付受委托,三则明祖父气分,四则明渊辩广略,五则明明修窃发,六则明超宗轶量,七则明全机正用,八则明朋友箴规,九则明妙叶敲唱,十则明格物副机,十一明毫釐间隔,十二明露智绝待。
又共十二者,一则识鉴先导,二则擿伏全器,三则望气求嗣,四则安祸就难,五则摧邪救弊,六则外气感动,七则固护密因,八则年谱行后,九则妙悟迟速,十则风土休戚,十一规正师法,十二温养应化。
今诸方拈提代别者,特其妙叶敲唱一门,于二十三门则有缺如。
蒙顷依径山,因阅化城手泽,感激流涕,患成浸灭,遂取诸家所录参合
自长生之后,灭翁补集,笔力骫骳,闻见既久,不敢轻去,亦与编次。
持以白佛海老人,与说偈印,可使之流通。
因循至今,会同道周无所携见宽湖先生赵公
公以魁伟英妙之姿,天纵神肃,展卷符契,慨施锓梓,方成鄙志,岂非道因器传而事与时相假哉。
谨识岁月,并摭所见为纲目云。
咸淳改元结制后七日,四明比丘绍明书于凤山陈寺之客櫩。
圣人大明至公如何论 宋 · 王珏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二五、《论学绳尺》卷九
语盛德之事者,要当以隐微之地观之。
夫天下之至显,常伏于天下之至隐,而所谓充周不可穷之理,其所发者固甚微也。
后之君天下者,遍物以为明,制物以为公,然有时能矫揉于人所共知之境,而每不能不失于幽独得肆之中。
于是明者非不明也,而未能其大也;
公者非不公也,而未能其至也。
明而未大,公而未至,意者显微不能以无间,见隐不能以如一欤。
张蕴古之告太宗曰:「大明无偏照,至公无私亲」。
正以偏者明之累,私者公之挠,苟一毫之偏私,不足以语大明至公之事矣。
然则所谓偏私者,顾不当求之于隐微之地乎?
圣人大明至公如何,请申之。
昔尝读《易》曰:「大哉乾元」。
曰:「至哉坤元」。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大明之事也。
然圣人之赞《易》也,《乾》则致谨于几,《坤》则致戒于渐,亦曰几之不谨,邪之萌也;
渐之不戒,阴之候也。
虽德如乾坤,而造化之大犹有憾也。
圣人中乾坤而立者也,以一身之眇而应万物万情之会。
秋毫而察,将以用其明也;
铢两而均,将以用其公也。
然一偏或入于先,一私或伺于后,则明者投其偏,公者售其私,虽矫于众而不能矫于独,能制于指视而不能制于幽眇,纵明也而非大也,纵公也而非至也。
然则大明至公,非圣人孰能与于此?
舜其大知也,与天下之明无以加于舜矣,而曰「察迩言」,何哉?
「虞芮质厥成」,天下之公无以加于文王矣,而「予曰有疏附」,何哉?
盖迩而不察,与夫当疏而附、当附而疏,虽舜、文之明公,而人得以议其后矣。
自圣人而推之于天,天无私覆,日无私照,天下之论明公者尽于此矣。
人徒见其飞潜动植,洪纤小大,自形自色,一公洞然,纤隙必烛,容光必照,万里同晷,一明了然。
而不知其一阳之动,实萌于《剥》《复》之交;
旦气之清,实宿于夜气之定。
造化且不能违,而况于圣人乎!
人之一心静虚则明通,动直则公溥,静虚何为而静虚也,动直何为而动直也?
惟无欲则静虚而动直矣。
人欲有一毫之未尽,则天理不能充其量,明不为大而为明之小,公不为至而为公之浅。
三代而后,论君道者率不满于斯焉。
唐太宗何如主也,即位初年,一念之天,如太阿出匣,光芒射物,如源泉幽窦,泥沙未浑,其天资之美者乎!
然王、魏之贤,首加录用,明则明矣;
裴、封参错,不得谓之明。
秦雍旧人,裁抑恩例,公则公矣;
闺门惭德有不可掩,不得谓之公。
谓帝非明非公固不可,谓帝大明至公尤不可。
明而公者天资之本然,其不足以论大与至者,学力之未到。
孰谓幽州记室而能施仓扁铁石之手于帝腹心之隐疾也?
曰「大明无偏照,至公无私亲」,又曰四时调其惨舒,三光同其得失」,然而曰「事起所忽,与夫积小害大」,始终规儆,直欲其隐微之地,充而至于与四时三光相为表里,所以望其君者厚矣。
惜乎未箴之前此太宗也,已箴之后亦此太宗也。
蕴古《太宝之箴》既不见用于即位之初,郑公十渐之疏又不尽信于十年之后,频失频复,而太宗之德遂不加进矣。
呜呼!
大明至公,古圣人分量,太宗信不足以进此矣。
抑其本原之学不讲,认其智力之所及者即以为高,不复更致增益焉耳。
何则?
古圣人以观我者为明,太宗则不能先觉,而专以逆亿为明;
古圣人以克己为公,太宗则不能胜其私,而徒以任法裁物为公。
遂使后之欲为明为公者,率以是为安而止,正学不明之故也。
呜呼,大明至公,岂易言哉!
谨论。
镜潭序 南宋 · 释居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北涧集》卷五
镜镜空,潭涵虚,空虚无朕,镜潭无滓。
镜忽尘,拂之则明
潭忽云,豁之则清。
可以观德,可以鉴止。
人知鉴夫止水,而莫知其鉴夫所由止。
惟止能止众止,止之为义大矣哉!
绵蛮黄鸟,止于丘隅,知其所止也。
知夫所谓止,虽杂然前陈,摐然旁午,弗俟制而止矣。
于是观德,德亦大矣。
惟镜与潭,如空合空,与吾寸渊,洞照无外。
噫!
曰镜曰潭矣,又曰心,何区区之名数其多乎!
则又曰体同也,量同也,虽名数千万何患乎。
执政(一)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七九、《洺水集》卷一七、《新安文献志》卷一○
近日淮北之事,明公亦尽知之乎?
舟车焚烧,辎重覆没,三军积实反以资寇,精甲利器更为贼用。
此前史所记殷浩山桑之败也,而今日又甚焉。
乃者寿阳之役,叛兵执卖主将,官军民兵,互相屠害,或降虏,或溃归,逃亡纷纭,百里不绝,只轮尺铁不反淮南绍兴器用,至是歼焉。
两淮骚动,势摇长江矣,而公议籍籍,以为朝廷尚多壅蔽,凡所奏请,沮抑不下。
呜呼,此为何时,而犹有如议者之云云乎!
四月二十五日,火星如瓮,坠于建康
六月四日,黑气围日,日没乃散,天之示变不小矣。
天变见于上,人心离于下,而朝廷不知往古危亡之监,复有甚于此者乎?
明公忠义奋发,对越三灵,而左右壅蔽其聪明,陷明公于万世之罪人者,明公不知也。
今天下利害,所当施置罢行者,人皆能言之,所患者在于其言未必上闻,闻之未必下行耳。
是故不暇缕数其事,而独愿斥去左右,屏彻壅蔽。
四方章奏,即为敷陈将帅之有功者,以公议赏之,不可以无关节而不行。
至于逗遛不进,怀奸误国,专事苞苴,今悉败露者,则以公议僇之,不可以有关节而辄已。
公天下之身,受天下之言,无偏听,无私昵,如此则上下流通,人心思奋,易祸为福,亦反掌耳。
如是而犹无成焉,则明公忠谊之心,亦有辞于天下矣。
前日之误明公者,固已无及,今日顾堪再误邪?
世之士大夫号为强有力者,以官爵之故,无敢吐气,而其下者又惧罪而不言。
区区愚惷,忧国爱君之心,昧冒为言者先焉,惟明公重图之。
殿撰程农卿墓志铭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九五、《洺水集》卷一四、《新安文献志》卷八二
唐虞三代之用人,必取精毅彊敏端良淑茂之士,以成天下之大顺,以致天下之大利,则民生以厚,国祚以绵,断断然不可诬也。
嗟乎,如公者盖庶乎才德之兼茂者乎!
某顷与公同为宰掾者累年,见其于军国之大政,州县之细条,人才之优劣,边方之缓急,来则能明,至则能断,已而白之宰相,则约而不繁,辩而不沮。
孰不以大用期之,而止于是,命也夫!
盖公自初筮,地不远亲,事必咨禀,殁亦告之于墓,人称其孝也。
中外践更馀五十年。
为州也襁负其民,束湿其吏。
其为部使者也,公明果断,风动列城。
其宣明教化也,则所至崇学校,盛生员,行乡饮,人谓洋洋易易,有成周洙泗之风,且复万里走介,以市蜀本之书。
其给兵也,赋不加而饷不竭。
其总邦计也,经理靡密而调度益赢。
其治天府也,抑豪右,严火政,决滞讼,增解目,省公事,以众大之区而圄空,天诏加奖。
尚书馆北使,而迄事如礼。
其赈荒也,不俟监司之命,发常平
其措置称提也,甫及浃旬,悉复元陌。
其为右铨也,寒畯无滞淹之叹,膏粱无侥倖之门。
创相风之乌以绝纲运之淹滞,亩敷和买而去物力之征,修先贤之墓以厚风化。
凡游观之地,一斤不营,至于葺营垒,筑仓廪,凡可以为公家利者,则不遗馀力。
有如加葺战舰,番给巡舟,所以防江者甚备,省酒官以创战崎之寨,移海内巡检以镇定海之乌崎,核盐钞之资次而商贾流通,去宜兴之茶引以绝后害,折新城价以便民输,却圭田之入以廉率下,建钱清之浮梁而免籍民舟,绝军中升补之弊,严招刺等仗之法,革虚籍之冒请。
初,公帅粤,以衢寇故,至则削平,二年按堵。
凡公政绩,满粤与明,家祠人诵,今未已也。
市田以去钱湖,创库以缮东津之桥,其兴利除害,必为悠久计,大抵若是,不止去浮梁一事而已,其遗迹皆可推而寻也。
公表表以政事闻于时者,皆终身佩服文简公之训饬也。
裒家藏副本之书以益乡校,新稽古之阁以壮儒风,建四桥以惠乡井,而犹卷卷然见于家居之日。
呜呼,足以见其仁至义尽之亡所终穷也!
舍见次而易远次,以便暑途交代之耄,营兄姊之后,畀从弟之官,士论义之。
子端升,预漕举,则喜见颜色,曰:「一荐未足喜,且喜诗书气脉不断」。
则其所以传家者不以籯金明矣。
其孤端升书来,言曰:「先君之窆久矣,而铭犹未也,敢以请」。
某出同谱,居同里,仕同朝,道同志,义可得而辞乎?
然萃众美以铭之,则愧非其笔尔。
铭曰:
惟天降才,有物有则;
惟王分职,量能德。
丕惟我家,隆古是式,登进一朝,百官封植。
猗欤公才,万夫之特。
赐知其二,回知其十。
不茹不吐,强哉中立。
善刀剨然,必中其剧。
安坐子仪,驰骋光弼
圣门设科,虞廷列秩,二十二人,岂容兼得。
公才独全,卓然挺出。
四品阶官,候对一息,岂曰不遇,犹为时惜。
霅水澄蓝,卞山翠壁,千岁云仍,来省其宅。
潮州八贤堂 南宋 · 王宗烈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八、《永乐大典》卷七二三七
庆元五年冬晋陵沈杞来守古瀛。
明年夏,政静民晏,百废具兴,乃搜访是邦昔之有贤誉八人,立堂而祠,命宗烈属文以记。
切尝凝神静观八极之表,一气流畅,得之者靡不取重于世。
景星庆云,耀其光彩,荥阳河洛,吐其精微。
荣而为植物,则楩楠梓杞;
神而为动物,则麟凤龟龙;
及其秀而为人,则古今之所景仰者,皆此气之呈露。
然则是邦八贤,其亦有德于比乎?
客有讯余曰:「美则美矣,而未大也。
在昔古瀛,岭南佳郡,山川柄灵,英材辈出,子果何见而艰是选耶」?
余应之曰:人之于物,徒知以多为贵,而不知少之为尤贵。
揖逊致理,众贤和朝,时则八元八恺,世济其美;
忠厚成风,多士生国,时则八士,圣人首称。
寥寥数百载间,而君厨俊及之俦,始显于东都,如是者岂苟得哉?
胡不观卫多君子,何补于卫;
晋多贤大夫,亦何益于晋?
一儒冠立于国中,而曲阜风声气习,迨今可掬。
其轻重为如何?
八贤之祠,义取斯矣。
因为客评之曰:通经有文章,排异端而宗孔氏,赵公其人也。
对策忤权贵,献灾异而过仲舒,林公其人也。
草泽应诏而魁进士,许公其人也。
枫宸召对,而授直讲,卢公其人也。
若夫金紫刘公,则未老辞归,注籍仙官。
远游吴公,则有禄逊兄,知己名士。
清节如张,则录而著御屏。
刚鲠如王,则投闲而避权相。
一方英气,萃在八贤,宁不为古瀛之贵邪?
客曰:「唯」。
或者从而诿其说,山川犹在,风物逾胜,昔何炳焕,今何寥落,毋乃气有盛衰欤?
噫嘻!
日月昏兮开则明,雷霆息兮震则惊,气之在人,不以生而存,不以死而灭。
奋于生前,一时之荣也,振于死后,千百世未可量也。
天诱其中,爰命我侯,发而幽光,启其往躅,孰知此气薰蒸,将见彬彬蔼蔼,登金门,步玉堂,图云台,貌烟阁,勒功鼎彝,垂名竹帛,其必由我侯今日之举有以畅之。
昔荀氏有子皆贤,得颍川八贤之誉,后官位通显。
小而一家尚尔,况一国乎!
侯之志广矣,异时以副其愿望者,若亲若故,若子若孙,皆获俎豆于左右。
斯堂也辟而增之,继是必有待焉。
宗烈幸睹盛事,竦然援笔而书,俾后人得以见侯之志。
至若输费度材,计工董役,末也,故略之。
诚斋 南宋 · 度正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七一、《性善堂稿》卷一二
龙会文炳葺其读书之室,谒名于坚甫坚甫名之曰「诚斋」,正因广坚甫之意而为之铭。
人之一身,万物皆备。
父子之亲,君臣之义。
夫妇之别,长幼之序。
反身以观,孰非吾事?
朝夕孜孜,罔敢忽易。
勿慢其大,勿遗其细。
必躬必亲,必行必至。
及其至之,乐则生矣。
生之非他,惟诚而已。
大哉诚乎,道义之门。
正心修身,匪诚勿存。
事亲从兄,匪诚勿敦。
诚之则明,匪诚则昏。
明明此心,毫釐勿差。
《易》曰无妄,《诗》曰无邪。
以赞化育,以经邦家。
自微而著,自迩而遐。
用之不匮,粹然无瑕。
吾以为诚,人以为伪。
载省其中,勿怍勿愧。
我其安之,终身勿替。
郑节夫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七、《漫塘集》卷一九
玉恶瑕,木恶曲,故纤瑕足为尺璧之累,千仞良材病于寻丈之曲,惟人亦然。
王良善御,不屈其身;
庾斯善射,不屈其友。
此固孟氏所喜称乐道,余有疑焉。
《易》曰:「舍尔灵龟,观我朵颐,凶」。
甚言徇人之必至于失己也。
乃甘与嬖奚乘,诿曰未知其人,则范而驰驱而不获,亦可已矣,必为之诡遇,何哉?
岂耻以不才黜,而急于自见欤?
抑不能自信于此,而尝试于彼欤?
非出此者,则亦以暂为之诡遇,而无损于平日之正御而已。
《春秋传》曰:「凡师有钟鼓曰伐,无曰侵」。
则侵盖疆埸小事尔。
人使子濯孺子侵卫,卫使庾公之斯追之,曰:追则师已出境矣。
子濯孺子疾作,不可以执弓,其下亦无一人敢弯弓相向者,则其将卑师少,非负固不服可知矣。
服而舍之,庾公之斯固何慊于君事;
借曰未也,则明述其纵舍之由,而自归于司败,抑亦可也。
虑不出此,而必抽矢去金以为欺,岂不以所欺者小,无损于平日之诚欤?
若吾友郑君节夫则异于二子者。
自余获友节夫,于今两年。
余少多难,更世故深,阅人情熟,故其与世酬酢,虽胸中之磊磊者不磨,而细故末节间犹未免有随众俛仰处。
节夫殊不谓然。
听其言观其行,难诱以万钟之禄、卿相之位,必不肯斯须诡正。
白刃在前,鼎镬在后,亦不能迫之使毫发欺也。
惜其生也后孟氏,不得与二子者较是否其间。
节夫闽人,今自浙归闽,非阶上第,未有出闽之期,而余老矣,后会淹速,其事亦难逆计,故借孟氏以證其所得于节夫者,以为节夫谢。
方余尉江宁时,建安游夫子实在帅幕,将别,夫子蹙然曰:「世惟作好人难,作凡人易」。
余问其故,夫子曰:「凡人世固不之重,亦不之责,闻有一言一行则亟称之,曰是人而能是,皆欣欣然欲弃其旧,闻其新,故为凡人易。
曰好人矣,则一言一动皆当中节,藉无可议,人第曰是固应尔,无足为异。
万有一涉于疑似之间,则责备者众矣,故为好人难」。
余尝有味其言,节夫则信为好人矣。
别后有来自南中,从而问焉,知其一于正而斯须之诡不为也,一于诚而毫发之欺不为也。
吾犹曰望于节夫者固应尔,不以为异。
不然,其能不为游夫子之所忧乎!
节夫欣然曰:「吾固不敢自弃为凡人以为子忧,然亦虞子之不暇忧我而自忧也」。
因怃然相与别去。
镇江府减秋苗斛面记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四六、《漫塘集》卷二三
州县受常赋之输,有耗有费,未免取赢于正数之外,而所取复有分隶,藉贤牧守欲使惟正之供,而势有不可,所在皆然。
乾道间,南徐郡太守宣城陈公天麟始于正苗一石之外,定为三斗八升之数,仍使民自行概,吏不得上下其手,一时称便。
其后数虽有定,而斛斗更易,官吏并缘增加,视正数几倍蓰。
民或有词,上官问视常岁数何如,曰如旧,则委不问,而斛斗之增大,顾以为细故弗察,民是以无告。
太守韩公到郡,思所以广上恩,宽民力,戒饬受输官吏毋求多,于常数之外惟谨。
亦既底绩,又思所以为此郡无穷之计,乃尽索府县仓斛斗,一准文思院所颁更新之。
于是在官则三斗八升之数不亏,而民间输送一石,视常岁殆不止获三斗八升之利,千里宅生,欢呼起舞。
既而合辞请于郡民刘某,丐书其事于石,以无忘公之德。
常病世人之论,谓官民不两利。
苟利于官,民必受弊;
民苟利矣,官何以支?
由吾郡言之,则凡仓庾耗折之数、解发之费,与凡分隶于监司府县者,无一损于旧,而民间之受惠如此,谓官民为不两利,得乎?
特患为民上者,明不足以有察耳。
传曰:「公生明」。
惟至公则明足以察,韩公得之。
公讳大伦,今以治最擢位省郎,就总淮浙兵饷、兼知本府云。
端平甲午清明日记。
黄鹤楼官胡二公祠 清 · 彭玉麟
对联 出处:楹联述录
本血忱一片,为国家整顿乾坤,三千里扫荡纵横,功在大江南北;
共患难十年,羡我公完全忠孝,亿万姓悲歌感泣,恩流汉水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