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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益十诫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六、《闲居编》卷七
东方有梵天曰思益者,欲来娑婆,彼佛以十法诫之,盖寄圣以训凡也。
吾尝命为《思益十诫》,书之座右以自勉。
复欲后学知之,遂章句出焉,亟命剞劂以工,庶有益于代也。
《思议经》曰:东方之国,佛号日月光。
有菩萨梵天曰思益,白佛:「我欲诣娑婆世界」。
佛言:「便往。
汝应以十法游于彼土:于毁于誉,心无增减(闻毁而怒则采谗,闻赞而喜则招佞。君子用心尚须深戒,况乎大士达法本空,岂由毁赞而增减其心耶?)
闻善闻恶,心无分别(彼善彼恶,由彼心起,复由我心,计彼异相。心本自无,从心所现,一切不实。以此观之,岂有分别?)
于诸愚智,等以悲心(不重智而偏与,不轻愚而不救,等以悲心,皆救其苦。)
于上中下众生之类(冤亲各有三类。),心常平等;
于轻毁供养,心无有二;
于他阙失,莫见其过(无求备于一人也。矧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不可以过,怒而轻之。虽或加折伏,必以慈济为心与。)
见种种乘,皆是一乘(大小虽殊,同归心性,不党己学,而蔑彼宗。《大论偈》云:「自法爱染故,毁訾他人法,虽持戒行人,不脱地狱苦。」)
闻三恶道,亦莫惊畏(虽五无间,皆解脱相,心茍无瑕,何忧何惧?)
于诸菩萨,生如来想(敬初学如极果。)
佛出五浊,生希有想。
梵天当以十法游彼世界」。
时有菩萨白佛:「我得大利,不生如是恶众生中」。
佛言:「勿作是语。
所以者何?
于此国中百千劫修梵行,不如彼土从旦至食无瞋碍心」。
上唐运判1079年 北宋 · 张耒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五三、《柯山集拾遗》卷一二、《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一九、《圣宋文选》卷二八、《文章辨体汇选》卷二二九、《八代文钞》第三三册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某闻昔者三代之时,公卿大夫之待其下,何其仁爱忠厚,发于至诚,而能尽下之情也。
下之事上,何其夷易简直,各得自献其意,无有阻塞不达之恐,而不限于势也。
夫惟上能尽下之情,故下不限于势。
上俯而就之,下仰而及之,故尊卑之情通,而贵贱之士达
然某尝疑之,天下急于求其上者,物理之所当然,公卿大夫既贵矣,宜其偃然无待于物,彼汲汲以求于下,苟有善焉,如恐失之,此其故何也?
盖天下之位有尊卑贵贱之不同者,势之所当然,非其事亦判然为两而不相与也。
今夫贵者止于自安,一切无事于功名可也
苟有功名之心,则贵者之功贱者之力也,尊者之名卑者之成也。
故上之求乎下,犹下之求其上也。
周公既尊矣,身履天下之富贵,而后世称急贤待士者必稽焉。
故其效也,百官庶府莫不修治,制度文理莫不彰明周公之身无遗德焉。
夫岂周公一人之力哉?
惟其然,故古之公卿大夫,不敢苟简守常以便其私,尊者汲汲有求于卑,贵者汲汲不遗于贱。
夫上有至诚恻怛之心,不敢遗忘疏远之士,则士之在下者,亦不敢复爱其所有,至于奋厉出奇惟恐不逮者,繇此故也。
三代之政既亡,公卿大夫无复向者至诚尽天下之意,谨身无过,自处甚重,忘其立功立事之心,浸然锄去感发激昂之气,以谓无所事于贱微。
于下者不过言功,不幸功不至焉,虽有过人拔俗之才,不闻之矣。
其斥而去之,不过论罪,幸而无过,虽天下之冗琐,不复问之矣。
情阻而不合,气否而不交,下畏其上则有之矣,而不爱也;
下恭其上则有之矣,而不忠也。
贵贱异志,尊卑不亲,而三代之风泯然矣。
事功之不立,岂不以此哉!
某尝读《西汉》,见吴公之取贾生田延年之用尹翁归暴胜之之礼隽不疑,盖尝窃叹三人者犹能降心迹古之义,居尊以礼贤,致诚以纳士,以太守之尊,使者之贵,亲与匹夫下士相接,务尽人之才而忘下之渎之也。
夫如前三君者,未足道也,然已能如此;
然则天下之贤者多矣,安知无有慨然能用古义,不溺于流俗,有功名之心而忘其区区之尊严者耶?
呜呼,安得斯人者而处天下之富贵哉!
使诚有之,天下之遗善潜德,庶几乎兴矣。
五峰居士文集序绍兴四年四月1134年4月7日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四八、《梁溪集》卷一三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欧阳文忠公有言:「非诗能穷人,殆穷而后工」。
信哉!
士达则寓意于功名,穷则潜心于文翰。
故诗必待穷而后工者,其用志专,其造理深,其历世故险阻艰难无不备尝故也。
自唐以来,卓然以诗鸣于时,如李、杜、韩、柳、孟郊、浩然、李商隐司空图之流,类多穷于世者。
或放浪于林壑之间,或漂没于干戈之际,或迁谪而得江山之助,或闲适而尽天地事物之变,冥搜精鍊,抉摘杳微,一章一句,至谓能泣鬼神而夺造化者,其为功亦勤矣。
以此终其身而名后世,非偶然也。
故尚书考功员外郎翁君讳挺字士特,建之崇安人
天才秀发,器业夙成。
年未成童,已知声律,能赋诗,有惊人语。
及长,该极群书,贯穿今古,落笔即数千言。
既而游行四方,渡浙江,寓淮楚,窥衡湘,观光上都,宦游赵、魏之邦,尽友其豪俊,以故为文雄深雅健渊源浩博,能备众体,而尤长于诗。
其五言、七言属对律切,风清调深。
其古风、歌行浑厚简淡,凌厉奋发,绝去笔墨畦径,间追古作者,信乎天下之奇才也。
方是时,朝廷以经术造士,士皆趋时好以取世资,而君缓步阔视于其间,独有能诗声。
内翰毛公友,一时名人多称道之。
然君早游国庠,屡冠多士,声华籍甚,而名不题于雁塔
晚登仕版,对扬文陛,受知人主,而位不过于星郎。
触时相怒,窜逐流离,得病以死,而年仅踰于知命。
身之穷,近世鲜有与君比者。
平生所作数千百篇,悲欢感慨,一寓于诗以发之,奇辞秀句,脍炙人口,诗之昌,近世亦鲜与君比者。
身不穷则诗不昌,物莫两大,岂不信然。
自经兵火盗贼之后,散失者十之六七。
嗣子颖之收拾编类于煨烬亡逸之馀,得古赋若干,古律诗若干,杂文若干,釐为若干卷,号《五峰居士集》。
以余与君为外兄弟,丱角同砚席,情相好也,遣人致书求为之序。
余尝观唐李贺号为俊人,《高轩过》之作,在其稚年,韩愈皇甫湜皆爱重之,歌诗之妙,独步一时。
以父讳之故,不得举进士,坎坷以终,年未壮室。
平时负古锦囊以出,得句辄投其中,暮归足成,不知凡几何篇。
仇嫉之者尽委粪壤,今行于世才数十首。
不特其身之穷,而诗亦穷也。
君虽不幸其年其位,其诗文之所存,过远矣。
诗得杜牧序而名益彰,余虽欲序君集,忧患衰疾,文思凋落,不能如牧之揄扬称述,曲尽其情态,以取重于世,诚有愧焉耳。
方命朋旧之爱慕君者求君之残编断简于四方,继成卷帙,使珠玉之珍不零落,之芳垂无穷,庶几以此答君相与之意云。
绍兴四年四月七日,具位李某序。
徽猷阁直学右大中大夫向公墓志铭 南宋 · 汪应辰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八○、《文定集》卷二一、《宋元学案补遗》卷二○
绍兴二十有三年三月辛亥徽猷阁直学士右大中大夫致仕河南向公以疾终于家。
七月庚申,葬于临江军清江建安乡金泽
既而公之子以武夷胡宏所状公之行以来请铭。
某晚进,公实屈折行辈与之交,凡公平生出处大节,类多得于见闻者。
属未及秉笔,而遭罹家难,待尽山谷,自分已矣。
既除丧,公之子复以为请,乃次序而铭之,距公之葬盖十年矣。
公讳子諲,字伯恭,世为开封人丞相文简公之五世孙钦圣宪肃皇后之再从侄也。
曾祖传范,汝州观察使,赠太尉谥惠节
妣万年郡主赵氏、东海郡徐氏。
祖绘,太子右赞善大夫,赠正奉大夫
硕人曹氏、太硕人李氏。
考宗明,武德大夫
妣永国太夫人李氏。
公生而秀异,自幼凛然如成人。
敏悟强识,迥绝流辈。
元符三年,以后复辟推恩,补假承奉郎
明年后崩,又以遗恩迁雄州防禦推官,监滨州盐酒税。
南建帅府幕属自朝廷选,除公镇南军节度推官
临事不苟,数与帅争议可否,府中畏服。
宣议郎,监仪鸾司
公耻与阉寺共事,乞归,吏部真州司录事,权知开封府咸平县
豪民马氏倚荫犯法,狱具上,府尹盛章方以圄空觊赏,却不受。
公直以闻,诏许自论决。
大怒,劾公以修学市木不如其直,请御宝特勒停。
久之复官,监杭州洞霄宫,除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司主管文字。
淮南连年旱,漕不通,有欲浚河与江淮平者,内侍主其议,无敢可否。
发运司檄公行视,公以为运河江淮数丈,河至江淮凡数百里,欲通之使平,万万无此理。
前此有司率三日一启闸,复作澳以潴水,故水不乏。
比年行直达之法,重以应奉往来,启闭无朝夕,复何暇归水乎?
昔之堰闸往往不存,今第修复故迹,严其禁约,则无患矣。
所条画尽悉,使者用其言,漕复通。
朝廷嘉之,迁秩一等。
召对,除淮南转运判官
陛辞,力论财用所以不足故,且言:「伏见手诏,应奉司所费皆从中出」。
语未毕,上曰:「诚不欲费漕」。
公对曰:「郡县奉行,惟恐不及,岂知陛下圣意所在」?
因言朱勔挟应奉为奸,至一大石用八百馀舟,公为欺谩,莫敢谁何。
兵夫不可校虚实,一纲所费毋虑数千缗,甫及官军支请之期则夺之,故其下籍籍嗟怨。
上曰:「待委卿觉察」。
公曰:「微臣疏远,付以此事,则死无日矣」。
上曰:「朕未尝姑息此辈,凡事直以闻」。
即降御笔付公,云应奉纲悉从御前给,外路不合支。
继有旨委公专一觉察应奉骚扰违法者。
公既至,率以法绳之,虽素横,亦少戢。
淮上帅守往往挟权贵为重,公按治无所避。
宿、亳、通、海四州饥,方移真、扬米账之,发运司乃言江淮米贱,乞均籴,而淮南当四十万斛。
公力论其欺罔,取所在实直以闻,于是不悦者益众。
俄罢去。
金人逼京师,渊圣即位,召公将以使军前。
曰:「李邺已屈膝于金人,乞先定相见之礼乃可往」。
或谓公不能屈,恐误事,乃已。
京畿转运判官
公上言:「国初运东南粮于京畿,初无限量。
元丰中,岁用百三十万石,以卸纳稽滞,始以百五十万为额。
崇宁初,以六十万入中都,始以九十万为额。
至宣和末,得十万而已。
盖二十馀年中,两浙漕臣皆权幸姻旧,止以入京六十万较殿最,而京畿使者不复究其本末,故兵食常不足。
乞自今两浙殿最从京畿覆实」。
是岁十一月终,已得七十万,其后京城再围,诸道兵集,率赖其用。
右司员外郎、详议户房检讨官
执政者不咸,公度不能从容其间,引嫌不就,乃以直秘阁京畿转运副使,且诏公相漕计
公言:「祖宗置发运司经制六路财赋,法令周密,其为利甚博。
今转搬废而为直达,诸路盐课之利,夺而归榷货,籴本钱罢而为羡馀,公私俱病矣。
方时艰难,旧法未易卒复,欲且权宜救急,请令发运使副判官三员,迭相往来,周而复始,其一在真州主江湖,其一在泗州主淮浙,其一在京主交纳理欠
泗州者循例奏计」。
皆从之。
一日急召对,上曰:「朕昔在东宫,闻卿淮南之政,今除卿开封尹」。
公皇恐固辞。
乃以为直龙图阁、兼淮南荆湖制置发运副使
京师已戒严,帅范夔遣人清野,时行掳掠。
公捕得数十人,戮之以闻,诏许公以便宜行事。
今上以康王大元帅府河北,公以外路动息及所措置事,募壮士达奏于京师,复以京师平安及大元帅府行移檄东南八路,以安人心。
监司郡守勤王,公纠合义士,收集溃兵,期以入援,请元帅军曹济,约诸道同进。
诏复以金人议和,勤王之师勿轻举。
众疑惑不前,公独遣部将金汝翼由鹿邑至大康力战,为敌所获。
敌欲得李刚、吴敏徐处仁宗泽蔡京王黼蔡靖王安中等家属,朝廷为之遣使四出,公知非王命,执留不遣。
二帝北狩,张邦昌僭位,邦昌遣人持书庐州,问其家安否,公檄郡拘縻其家。
又遣人以伪诏诣公止兵,公以闻大元帅府,复遣子澹请于大元帅,宜处分军国事,来勤王愤怒之兵,帅诸将北渡河,出敌不意袭之,救二帝危急。
若失机会,恐窥伺之徒,内连外结,未易定也。
元帅南都即帝位,欲留公自近,公以二亲在东南,乞补外,乃复以为发运副使
邦昌三公平章军国事,公乞致仕避之。
论者谓公在宿州,尝差宋良嗣者权钤辖不当,夺职与郡。
未几,赏宿州守禦之劳,良嗣预焉,亦迁公一官。
公辞曰:「前日以为非,则今日不当以为是」。
时宰大怒,御史遂言公有不法事,按验无一实,犹降三官,知袭庆府
丁开府忧,明年,夺丧知潭州,力辞不获命。
到官七日,会遣戍襄阳,众惮行,夜半纵火杀人。
公亟命传呼,列炬登城,饬持更者一如无事时。
于是贼所未至,按堵不动,督厉牙兵,斩首数百级。
比明,皆遁,急追袭,降之。
三日,复遣戍,无一敢喘者。
时建炎己酉也。
其冬敌骑自邓城南渡,掠武昌,入江西,州县皆望风降,还抵长沙境上。
或谓他州县皆已下,敌锋不可当,盍避诸。
曰:「是何言之不忠也!
使向之诸郡有一二能为国家守,敌其至此耶」?
既而敌骑傅城,檄公使降。
公答书数责之,登城誓众,激以忠义,将士无不殊死战。
虽杀伤相当,而外救不至,凡八日城破,公率众入子城巷战者二日,乃焚敌栅,夺门以出,军于湘西,郡人咸从。
公以忠义自奋,无一降者。
敌退,公上以失守自劾,诏夺职罢免。
未几,朝廷治州县之投降者,公之忠节始白,赐诏奖谕,复还职任。
公乞持馀服,至于四五,不许。
孔彦舟者纵兵大掠,西阻岭峤不能前,鼓噪而下,公遣兵击走之。
有李冬至者,起兵于宜章,会将官吴锡提精兵数千无所归,公招致之,激励讨冬至,汔平之。
曹成者,自江北纵掠入湖南,欲踰岭。
曰若使此辈得逞,则湖岭非王土矣,当随以计破之。
乃屯于衡之安仁,有兵才数千,遣人谕,待以善意,给其粮,逡巡不果进。
公以事势危急,请兵于朝、请援于邻路者相继也,皆不报。
几百馀日,贼率众鼓噪,直抵屯下,公以单骑入其军,众皆罗拜。
公与约毋得劫掠,皆听命。
拥公至道州,贼以公不便于己,复送公出营。
公以讨贼不效自劾,既不报,且有召命。
公力辞,复乞持馀服,从之。
服除,知广州
海贼与郡吏交通,官府及兵将动息辄先知之。
公合胥首诘责之,能以实告则已,不然将不复生出狱矣。
胥大恐,言其情,于是尽得盗姓名及所囊橐往来宿食处,是后盗发辄得,岭海肃然。
未几,以御史有言罢去,公遂乞致仕。
继丁永国忧,服除,一时善类,交章论荐,诏落致仕知江州,又改江东转运使,且召对。
公奏曰:「昔汉高祖之取天下,其谋先定于汉中
蜀先主之复汉祚,其谋先定于莘野。
陛下图中兴之业而初无一定之论,是以九年而功未就」。
又曰:「君子小人之进退,否泰安危所系。
今庙廊之上乃有附逆之人,而欲弭外患,难矣」。
上嘉奖再三,进秘阁修撰
江东使者当馈饷大将刘光世张俊军,凡军中追求之非法者,公随事裁抑。
会伪齐入寇,光世军合淝,以乏粮为词,请退保。
公昼夜倍道至合淝,光世引兵欲出,公直入城,按簿书,具以见在泉谷与治路纲运上闻,以大义责光世
光世乃不复退,进击贼,破之。
然以此与光世不协,求去,诏移两浙路
初公卜居临江,名曰芗林,至是入觐,上亲书「芗林」字赐之。
徽猷阁待制,为都转运使户部侍郎
公所论事益众,一日进对,上顾问至移时,阁门以当进膳,欲奏而未敢。
有摄起居郎者,遽出位弹奏。
公退,即待罪,又乞致仕。
诏以为无罪可待,而公请不已,除徽猷阁直学士平江府
上赐舟,亲题曰「汎宅」。
王伦自敌中与其使者偕来,公上疏以为禦戎之道,自古人主不惮屈己,与之和亲则有之,未闻首足易位者,宜却而勿受。
且乞致仕甚力,许之,仍赐诏奖谕。
自是归隐凡十有五年,积俸钱三百万,悉捐入郡学,为养士藏书之费。
自卜葬地,后事皆豫备,且自草遗奏,率人所难言者。
享年六十有八,诏赠右正奉大夫
娶范氏,宗子博士𡔎之女,累封安康郡太夫人
男七人:洛,右朝奉郎
澹,左承议郎
浯,右通直郎
馀早世。
女七人,长适右承议郎刘长福,次适右从事郎吴谦,次适右宣教郎黄挟,次适承务郎陈延世,不育。
孙男四人,士伯、士虎,皆将仕郎,次士彪、士叔。
孙女六人,长适进士韩吁,次适右迪功郎刘荀,次适将仕郎韦相,馀幼。
公性至孝,承颜养志,必探其微。
李硕人没,乞回郊祀任子恩加赠。
友爱诸弟,先奏诸侄官,然后及孙。
置义庄,以赡宗族贫者。
笃故旧,亲名贤,与朋友交尽言无隐。
周人之急不计其私,而自奉甚约。
其见义必为,如恐不及,置祸福于度外。
识虑精远,洞见物情,盘错之会,谈笑剖析,皆出人意表。
兴利除害,不计目前,为政最严而本于仁恕,所致可纪甚多,此特著其大者。
盖自临川王氏以其一家之学同天下,立法令、设爵禄以诱之,天下之士,循诵习传,以为成说。
之用事者持之益坚,士稍出意,欲自激昂,则摧沮摈斥,甚则有不可测之祸。
故家遗老,虽有者,世俗往往指笑以为戒。
风声气习,薰炙渐渍,大抵以委靡随顺为俗。
故利在阉寺、在权臣、在贼盗,皆从之。
有能于此卓然特立,更阅夷险,不为利疚势回,而屹然自拔于流俗之中者,岂非难哉!
方阉寺用事,趋附者惟恐后,公以小官与之辨曲直不少屈。
未几变乱迭起,或乃甘心于污伪,他亦退缩奔窜,为全躯保妻子计。
公独奋不量力撄其锋,盖仅脱死如毛氂者数矣。
既而大臣专权,以峻刑钳天下口,非曲意阿附,鲜有免者。
公言一不合,见几而作,超然物外,自适其适,于是人始服公为不可及也。
元城刘公安世曾谓公必有立于世,文定胡公安国谓公气节忠鲠,心向国家,尊戴君父,徇公忘私,正今日扶持三纲之人也。
由今观之,二公之言益信。
铭曰:
颜、蹠之分,曰义与利。
孰驱斯人,学乃为利。
举世靡靡,偷安茍活。
不有君子,岂能自拔!
公以英姿,辅之正论。
惟义所在,他无足问。
方时多艰,驰骛其中。
如水万折,必归于东。
年五十馀,谢事而归。
惟介于石,故能见几。
知之固难,行亦匪易。
若公始终,盖可无愧。
我为此诗,以示来裔。
后有考者,尚论其世。
风月堂记 南宋 · 张孝祥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三、《于湖居士文集》卷一三、嘉庆《溧阳县志》卷三
风月堂既成,张安国过之,季高使记其岁月。
士达而为宰相,穷而为农夫,足夫己而遗其外,乐一也。
坐庙堂,进退百吏,时雨旸,穫艺五谷,以彼较此,孰忧孰适?
季高天下士,独从其适而遗其忧,岂理然哉!
堂虽成,予恐风月不能淹季高于此也。
若予懵甚,理乱不知,黜陟不闻,饥而食,渴而饮,借公兹堂,或可遗老。
蕲州太守李公墓志铭嘉定十七年二月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六、《絜斋集》卷一八
李公茂钦,东莱吕成公之高弟也。
淳熙中成公之弟子约四明仓官茂钦不远数百里访焉。
余因是识之,风规峻整,志气挺特,明于义利之辨,使人起敬。
太学,结交海内贤俊,相与讲切,义理益明。
同舍生有病疫者,多方拯救,以身亲之,义所当为,不遑自恤。
学录,规绳井井,诸生严惮。
留、赵二丞相闻其贤,风使来见,一不往。
嘉定中,余同官于朝,时时合并,壮其风操,每推许之:异时履险蹈难,以仗节死义称者,必斯人也。
蕲春被围,余日日念之曰:「茂钦其死乎」?
既而果死。
呜呼!
贤如斯人,而可死乎!
自古国家之立,必有正人端士焉。
英特之气,与生俱生,培之养之,益坚益壮,足以兴起人心,维持三纲五常,而寿其脉,则社稷可以长保。
茂钦之生,天之所以佑我宋也,茂钦之死节,所以绵我宋之无彊大历服也,宁不伟哉?
茂钦讳诚之,世家于婺之东阳
曾祖某,祖某,考某,俱不仕。
考以茂钦该郊祀恩,再赠宣教郎
妣郑氏,赠孺人
茂钦自幼庄重,不苟言笑,勤于务学。
既冠而邃于《易》,登贤书,试舍选,俱第一。
庆元初,解褐分教鄱阳
丁考妣忧,庐墓终丧,干办福建安抚司公事。
性不喜觅举。
或勉之,则曰:「彼诚知我,何必有求。
彼不吾知,虽求何益」。
以此绝口不求,而帅若宪,俱以其公论所归而自举之,除刑、工部架阁,擢国子录
谗说肆诬,台评且上,或言自辨可免,茂钦曰:「吾不惯为此态,惟有去尔」。
及报罢,举朝冤之,送别者袂相属,人更以为荣。
再期,起为江西运干
部使者称提会子,第其物力高下,输钱以歛之。
茂钦以为富人至少,自中家而下,安所取办而应此令?
何如循旧例,止以盐本钱通融,可以无扰。
使者不悦,曰:「商君之令,犹能必行,今乃龃龉如此」?
茂钦愀然曰:「公以儒学发身,而欲效商君之所为乎?
吾苦言难入,求奉祠而归」。
使者逊谢,罢令而后止。
改秩通判常州总司督经总制钱甚峻,前此为倅者,率以不办取辱。
茂钦始至,即为都簿,具财赋若干之目,言于主司,立为定额,分限输钱,罔有亏阙,宿逋亦补焉。
不惟区处有方,亦由洁廉无私,吏不容奸。
郢州,时制帅颇有风力,而行事皆当。
茂钦以书勉之曰:「镇压不可以无威,必和易以通下情;
断制不可以不独,必博咨以尽群策」。
时以为名言。
揣敌必败盟,大修边防,战攻守禦之具甚备,厥费缗钱十万。
旧有备边下仓,复置上仓,籴米以实之。
及敌至荆西,邻州驿骚,制府调兵为援,亟发州兵及统司所益兵及保捷民兵,合二千五百人,抚而遣之,协古诸侯守在四邻之义,且力请于朝,增新军五百人。
痛节冗费,财用常足,保此一邦,晏然如故,茂钦之力也。
移知蕲州,蕲为次边,中兴以来,未尝被兵,邦人皆谓金必不至。
茂钦曰:「备禦无素,忽长驱而来,将若之何」!
相视城壁而增益之,高与厚俱五尺,而浚其濠堑,厥深二寻,而广五之,备楼橹,筑羊马墙,教阅厢禁民兵,激之以赏,增仓廒二十,积米以石计者四万。
先是,郡中酒库月解钱四百五十千,为太守常俸,茂钦一无所受,寄诸公帑,兵食之储,实此钱附益之。
提点刑狱兼知黄州何大节欲坚守沙窝、黄土诸关,茂钦曰:「古人守险,敌无他歧可入,故闭关足以绝其来。
五关三四百里,小路可入者以百数,安能尽守?
若从小路绕出关背,毋乃大被其毒乎」?
不听。
大节又以黄陂一路无山可守,调民筑堤,且发蕲之民兵,相与守关
茂钦言:「黄陂之旁,地多沮洳,敌骑不能驰骤。
若堤为坦途,则其来易耳。
民兵可保乡井,远适必无固志,皆不听。
后悉如茂钦之揣,金决策深入,以兵牵制浮光,而径捣蕲、黄二州。
时茂钦将受代,维舟江浒,欲遣其家先归,闻敌入边,恐人心不宁,遂不果行。
而州兵迎新者半,民兵复为宪司所分,存者仅千馀人,势力微矣。
乃选择城中壮丁,参以寄居宗子,分布城中。
金兵将至,募敢死士三百人,迎击于十里外,挫其先锋,大破之。
金为连珠寨百道攻城,茂钦躬擐甲胄,朝夕巡历,不复顾其家。
归正人张奇久居于蕲,茂钦察其有异志,并其党诛之。
金叩城呼:「张奇毋误我」。
则知其为间明矣。
造桥欲渡,则夺之。
毁民居板木,排墙以进,则焚之。
积火欲烧战楼者,以水沃之。
凿小渠欲泄濠水,则尽杀而复窒之。
佩银牌,率众来攻者,则射而殪之。
又禽敌将七人。
池阳合肥皆遣兵三千来援,金击之,皆败走。
统帅有拥重兵而至境上者,畏敌而不敢前。
敌知外援已绝,而攻益急。
茂钦调兵夺其攻具,杀两大将,又以钩系长绳,拽其云梯至前乱斧斫之,坠者如雨。
又令死士夜入敌寨攻击,不得宁息。
又伏兵羊马墙中,俟其至,掩之入濠,死者甚众。
制布囊以万计,盛土积城上,炮不能伤。
灌鹅车洞子以金汁,沃以膏油,顷刻煨烬。
料地道所来之处,熏以毒药,城得不陷。
埋瓮地中,令人潜听,动息皆知。
掘城基者,掷火牛以烧之。
发铁炮者,张皮帘以障之。
金不得志,将去。
黄州失守,并兵为一,凡十馀万。
城中大震,茂钦神色自若,指所储仓实曰:「但自饱食,毋忧也」。
帅阃裨将徐挥以兵八百人来援,茂钦疑之,止令助守,不令出战。
挥诈称欲迎援师,又不许。
中夜率其众缒而下,教敌登城,鱼贯而进。
茂钦之子士允力战而死,茂钦率兵巷战,自子至寅,杀伤相当。
士卒感其恩,皆战死,无一降者,茂钦于是死之。
将死,呼其家人曰:「城已破,汝等宜速死,无辱于敌」。
孺人许氏及妇若孙即赴水死,时嘉定十四年三月十七日也。
金入郛,语人曰:「非尔叛将送我登城,我明日去矣」。
闻者皆惜之。
积官至郎,寿六十有九。
士昭,以守舍免;
士达,蚤亡;
次士允;
次士介,先一年卒。
女适进士许之选。
天子深知茂钦之忠,赠朝散大夫秘阁修撰,追赐紫章服,封正节侯,赐额立庙于蕲,赙以银二百两,绢二百疋,仍赐爵迪功郎者三。
赠其妻令人,士允通直郎,子妇及孙女之殁于难者,皆赠安人
茂钦生长寒门,备尝艰阻,授徒所入,专以养亲,妻孥不预焉。
中岁绝欲,独寝一榻,泊如也。
奉使典州,书尺馈遗,未尝入修门
一心营职,计虑深长。
至蕲之半年,便民五事中,力言六关不可恃,宜别驻一军,扼其冲要,不然,必殆。
先见之明,有如蓍龟。
又两年间,与其弟书,豫以边事为忧,其言曰:「既任其责,不敢顾其身」。
又曰:「一身一家,未保生死。
职任所在,惟当尽死以守」。
此其平居真情之所形也,临难捐躯,岂俟拟议哉!
大义著明,人心奋发,通守秦君钜、教授阮君希甫守节以死,茂钦实倡之。
茂钦岂徒死者哉!
世固有勇于徇义,而无奇策,拱手以就戮者,是则徒死云尔。
张巡守睢阳,贼百计攻之,随方捍禦,出奇无穷。
茂钦居重围中,应敌之策,班班可纪,来攻者不遗馀力,捍禦者绰有馀裕。
睢阳虽陷,而有蔽遮江淮之功;
蕲城虽不全,而有阻遏贼势之绩。
一郡罹其灾,他邦受其赐,岂徒死而已哉!
既殁之三年二月七日,其孤士昭葬之于邑东七里东山之原。
孤欲求铭于某,其乡人工部侍郎公为达此意。
某得附此以传不朽,固所愿也。
铭曰:
呜呼茂钦
万夫之杰。
学有师表,清明洞澈。
如水斯寒,如火斯热。
如金斯精,如玉斯洁。
死生一致,本无差别。
不荣幸生,凛矣其烈。
岂无才士,从容剖决。
亦有词宗,敷腴婉切。
如彼春华,倏焉泯灭。
潢潦无源,朝盈夕竭。
维此茂钦,卓尔超越。
不辱其身,全归罔阙。
茂钦云亡,梁倾栋折。
凡我同志,未语先咽。
东山之麓,我铭斯揭。
过者肃如,敛衽祗谒。
从兄云梦县墓志铭嘉定二年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八、《昌谷集》卷一八
绍兴戊辰岁乡郡大歉,谷斗直三百,民疲于奔命。
吾家百里之内,含哺鼓腹,熙熙如有年,则吾祖双桂居士之所为也。
居士以仁术自生,居多积粟,岁值不偶,粒食踊贵,独能下其直之半,与斯人共之。
五日一启廪,趋之者如堵墙。
于是设规制,审次序,率众子弟与仆,穷日力给之。
坐待迟久,又资以食。
莫不举手加额,祝其子若孙。
后数十年,犹见戴白扶杖者,指屋以相语也。
晦庵朱先生淳熙庚子旱,亦访其规制次序,为郡县赈济法。
云梦尉兄生戊辰岁,尚渐渍前人意度,磊磊落落,不拘谫以徇俗。
学举子业不就,改肄弓马。
既成不复用,亲课耕桑,有倍称之入,用计然馀术,亦足以雄长一时。
好施与,尚气义,不储累月食,屡濒于困苦,终不少贬。
与人言不假词色,其初多不快意,及患难相恤,无不尽其力。
乡人善士与夫游官贤者,下至小夫贱隶,刀笔吏走卒,闻其姓名,莫不忻然道之。
有所缓急,争倚以为重。
理家务以井井,教子皆入秋赋,识义方
开禧丙寅多事时,荆湖宣抚使招致豪杰士,有意官之,版授迪功郎德安府云梦县
间一岁,改元嘉定,年六十一,复至戊辰以没。
不问知其有志之士,溢于才而不见于用者也。
吾家亲与从凋落甚矣,自二父即世以来,门户不竞已久。
兄弟八人,支单尽,不绝如带,仅至今日,中间多难,物故者盖半。
触事感怀,已不堪举似。
今又弱一个,而其人物气宇又屹屹不碌碌,岂惟一家,虽生乎吾郡,与别业乎旁州,以此见称于辈行者有数。
得一命,不果仕,而其名著见于人有如此者。
泛观于时,亦未易屈指多计也。
家世南康都昌人,卒于江州朝宗门外之别业。
曾大父讳充,妣段氏。
大父讳敦礼,是为双桂居士,妣段氏、陈氏。
考讳绍宗号环山居士,妣刘氏。
累世饶于德,不偶于官。
至吾父朝散公始登进士第,曾大父尝有蓄财,尽掩暴客之手,乡人为不平,得主名与赃状俱至,则曰:「是贫使然耳」。
手释其缚。
有恶少被酒,承之以戈,因而遣之。
翌日来谢,或以为不可贷,则曰:「是醉使然耳」。
终不复问。
大父弱冠谢场屋,立居家准绳,一门雍睦。
至奔走备使令者,皆可倚仗。
取其子而教之,有文士称。
戊辰直启廪事,特其一也。
考隐沦棋酒,未尝揖有位之士。
娶王氏,子男五人:士恭、士章、士文、士龙、士达
女五人:长适进士,其次早卒,馀在室。
士恭将以己巳某月某日葬于都昌太平乡小港里之原,请铭之曰:
瞻彼苍苍,岁登不穰。
嗟我怀人,双桂古堂。
瞻彼明明,岁登不平。
嗟我怀人,云梦尉兄。
指双桂之屋,行道有福。
得孙而贤,众所属目。
兄之棺,天道不还。
岁同执徐,云黯梦山。
谓筮决疑,谓祷扶危。
指事问天,天且弗知。
谓炊必熟,谓种必
事久问天,天从人欲。
宣议郎致仕陶公圹志宝庆二年二月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七、《漫塘集》卷三二
公讳士达字仲和,居嘉兴柳泽,以绍兴丁巳生,嘉定壬申卒。
遇寿恩、郊恩各一,明堂恩再,积封至宣议郎
二子,皆擢进士科
大章,儒林郎、新监行在车辂院门;
大甄,新安庆府府学教授
孙男子泳、子沂、子渊,皆习进士业。
曾孙容、实、崇,皆幼。
夫人沈氏,先公卒十七年,葬于柳泽之西二里,乃合葬焉,实公卒之岁十一月辛酉
得铭于前秘书省正字周南,刻未竟,大章、大甄属公季婿丹阳刘某书而纳诸圹。
分水县行乡饮酒记绍熙三年 宋 · 王益之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九六、《永乐大典》卷一二○七二
绍熙辛亥之孟春宛陵奚君来令兹邑。
宛陵不二百里,风声习俗往往不大异。
奚君缘人情以为政,故孜孜得民和,毋有悍而弗迪者,始信人心之易感、礼教之可兴。
凡世之健吏,属意于操切整齐者,皆过也。
岁未尽六日,乃即县庠行乡饮,悉采择古礼与开元绍兴所已行者杂就之。
虽其间颇有所增损,大抵多袭仪礼之旧。
令为主,择乡人之有行义年者为宾,咸推高承奉郎致仕王君迁,令亲往迎致。
复以王君曰烜为介以辅宾,余以簿尉摄僎以辅主。
下是有三宾,又下有众宾,尊卑长幼,烂然有第。
乃立司正以纠其不则,行礼者莫不肃敬抑首。
时王君承奉年九十馀,老不任拜起,而主人以百里之长,仆仆亟拜,成礼而去。
邑人粹观者,莫不咨嗟叹息,然后知德齿之可尊,世俗所谓气势云者,盖不足尚也。
明年季冬之十日,复讲故典,承奉以疾不至,乃请迪功郎致仕俞君汝弼为宾,朝散郎、新通判蕲州君瑑为介。
自主、僎、三宾、司正而下,悉仍旧。
仪制加详,行礼者益习,邑人以观礼,至不惮数十里之远,是岂一旦声音笑貌所能感哉!
始余闻中兴以来,当干戈甫定之馀,首诏郡邑举行乡饮酒,故老犹能道其事。
余以生晚,恨不身当其时,窃自鄙陋。
不图至此,令君再举盛典,俱获以身周旋其间,是独不喜且幸与!
奚君请记其事,以诏来者。
余复于君曰:夫礼未易兴也,必情文具举而后可兴。
昔汉唐举行是礼,史不绝书,而虚其应,非轶录也,徒恃夫升降揖逊以为礼,而情不加焉,则音存而操已变矣。
今君好善之心,优于疾恶,自反之念,愈于责人,是固有兴起于其先者,宜乎是礼之行,而应不旋踵也。
愿君继以无倦,益有以信于邑人之与行礼者,且归以转语其子弟族姓,以期无负于君,敬长上,肃政教,顺乡里,出入不悖所闻。
非独今君举行之意为不虚,或由是推而及旁郡国,以达于天下,使夫人皆知王道之易易,古礼之可复,不以时异事殊为解者,寔自吾邑始,是又独不喜且幸欤。
余因为之记,以俟其
奚君名士达
金华王益之也。
中大夫秘阁修撰致仕杨公墓志铭绍定元年十二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六、《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四
上践祚之元年杨公子谟与蜀士五人咸被特招。
公自嘉定八年累疏乞身,书祠官之考,考满不复以请,间二三岁朝廷必时其满而申命焉。
于是卧家十有一年矣,闻诏辞不就。
士为公出处谋者不一,今屯田郎度君正移书强起公,公于屈伸之分察之已审,固谢焉。
二年九月寝疾,遂致其仕,己卯属纩,年七十有四。
先是公于县南山筑室聚友,号云山书院,尝曰:「我死则葬于是山」。
至是,孤仁举卜日维四年十二月庚申食,则今绍定元年也。
乃以书谂某曰:「维我先君子经德履道,克纯厥终,海内知心宜莫子,若幽宫之铭,敢以烦执事」。
某执书泣曰:今复有杨公邪!
士不幸而不生于三代之前,师异指殊,无所统壹;
其亦幸而生于国朝诸儒之后,理明义精,有所据依。
虽然,抑又有甚不幸者焉。
阴阳鬼神之赜,性命道德之奥与夫为人为己、成己成物之理,先儒之讲析既精,后学之诵说滋广,士习其读,玩为常谈,甚者托之以饰词辩,假之以猎声利,反以为学术之累。
有如明辩而笃行、纯德表里、令名始终、人无知愚皆曰「浩斋先生」者,则走也虽藐焉罪疚,宁敢以他为辞!
谨为叙而铭之。
杨氏世居华阴仙谷,至唐太保汉公之曾孙庭辉入普安令,后居潼川
五季时,有为银青光禄大夫潼川讨击使者,徙飞乌。
生鲁珣,鲁珣生延秀延秀生惟广,惟广生士达士达生南重,南重生裕。
裕生四子男,其仲曰知章,该累举恩不复仕,自号云山老人,累赠至通议大夫
妣同郡氏,以淳熙庆寿恩封太孺人,累赠至令人。
公字伯昌,自幼孝友端悫,能诵书属文。
通泉王晋卿教授诸生,为第五等,公时年十六,受学旬岁已辈行高等。
既冠,有大虑。
周、程子诸书虽传于蜀,于时未广,通议广汉,得张宣公之学以授公,且诲之曰:「欲造圣门,先从此入。
若造深养熟,内外合一,治己治人之道备矣」。
公朝夕究图,凝然一室,往往踰月不出户。
自是默识圣贤下学上达之序,动静语嘿不违乎诚。
淳熙四年,以词赋举于转运司,会父卒。
七年,就外省试,文靖胡公得其文,以为有格君气象,置诸优等,入对大问。
阜陵锐意于治,发策数十条,公对略曰:「帝王躬行之实莫大于学,学者政事之本也。
虽然,欲极乎学之用,不可不求其要。
何谓要?
行之以至诚、要之以不息是也。
《大学》之道自正心诚意以至乎平天下,《中庸》之道自尊贤以至于来远人,皆不外乎至诚之一言。
臣不知陛下之躬行果诚欤,抑未欤?
臣试以天人之应而卜陛下之诚,则知容有未至也」。
又曰:「臣闻之道路,谓陛下左右近习之人虽无显然害治之迹,而謟谀欺矫,实繁有徒。
故凡求于速售者,率造宦寺之门,珠玉锦绣以充苞苴,络绎于道,而陛下有所不知,此非细患也」。
孝宗嘉其直,擢寘甲科,盖自乡举至是三试,皆第八人。
绵州广安军教授,调崇庆府录事参军茶马司改辟干办公事,未报,堂差成都府教授
以举主改通直郎隆庆府普城县通判成都府权发遣黎州,兼管内安抚司公事,敕差四川类省试院考试官
召赴行在,除尚书吏部郎中,迁军器监,仍兼郎。
宣差御试详定官,迁大礼少卿,主管右治狱
累请补外,除直华文阁成都府路提点刑狱公事,兼提举常平等事
凡再兼知嘉定府,又累请归田,进直徽猷阁,凡再任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
差知隆州,辞不就,直显谟阁管绍兴府千秋鸿禧观提举亳州明道宫
召赴行在,控辞未报,乞守中大夫飞乌县致仕,诏除秘阁修撰
公始职教二郡,皆以义理训迪诸生成都学官盖四蜀之士咸在,公之馀论渐被滋广。
普城,纯用诗书,不杂他术,为诸邑最。
岁旱,捐县帑之赢为民代输者几万缗。
李公壁除兵部侍郎,举公自代,公未尝有书尺之素也。
成都帅守谢公源明绳下苛急,幕府惮之,公于事无巨细,劈析是非,虽逢盛怒,率为公屈。
后尝语人曰:「吾几失杨公」。
碉门蕃部寇边,宣抚司辟公之黎,务以恩信羁縻,且樽节浮费与边民代输。
二年,又请于朝,降缗钱,厚储峙,广土丁,省戍卒,增义勇。
患士子闻见寡陋,休沐即学官诲之,士咸知趋乡。
逆曦僣叛,诸蛮将伺衅而动,边民皇皇,公誓以死守,饬家人毋轻去,以为民望
移书方伯监司,起义讨贼,愿调禁军、义勇为先驱。
戍将张燧将所部五百欲为乱,士不从,号呼诣郡
燧策马随至,公麾郡卒缚燧,归于制置司,以张昙次补,士俯伏听命。
未几,逆党董镇成都,陵逼蜀帅,分遣裨将雷珂径至郡交昙所领军,祸且不测。
会安静寨谍羌出没,公即遣珂军二百乘边以携其党,而令义勇军还郡以张声势,贼气顿索。
曦寻遣校王安国犒军,安国郡吏,欲以留令诛之,公义形于色,安国不敢动。
文移迁延,以厎贼平,人以是服公应变之略云。
四川类省试事,兼监试事,公以取文之要五、校士之目七示同事者,大要先义理而后文采,虚心从众而不断以己见,且专以论策定去取。
公故为点检官,及是典领,咸谓得人
蜀帅杨公辅遂以五要、七目闻上,且刻诸试院。
寻即院拜召命,控辞不获。
秩满去郡,郡人象而祠之。
申诏趣发,入对便殿,首论:「权臣误国,叛将干纪,陛下不动声色,诛此二孽如戮狐兔,而臣愚犹有忧者,鉴遄往之已事,开惟新之令图,在陛下审处而已」。
其二论:「皇太子既正储宫之位,宜使亲正人,授正学。
王者之学果学也?
大学》之所谓正心、《中庸》之所谓谨独是也。
辅导得人而后有所受」。
三乞招填黎州土军,分番上寨,岁循旧比,给缗籴以备缓急。
典铨二年,不徒例之拘,必权其资望而予夺之,吏道无壅。
因转对,请于淮上荆襄、关表、汉中空閒之地招募军民杂耕,以省饷运;
节滥赐,捐内帑,以充籴缗,以收末楮,严责州郡实常平之储,归广惠仓元蓄以备凶歉;
罢军兴一切科敛之法,复师旅饥荒之地,以纾民力。
又曰:「民之困苦极矣,不可以其屡经兵荒而不离。
夫易失者人心,难谌者天意,修人事以符天意,其要在养民」。
军器监,寻复兼侍左郎官
轮对,申言权臣叛将之弊如初对。
次论:「学术乃国家之寿脉,公论乃天下之元气,所以扶持皇极、主张国是者必归诸此。
更化以来,众正之路方启,而群枉之门渐开。
善类虽进而忠鲠之士有相继引去者矣,奸党虽斥而寅缘势要有抆拭叙用者矣。
夫君子小人如薰犹之不可同器,今顾欲调停参用之,几何不为君子之仇而基国家之祸欤」!
始公奏陈,先帝蹙頞颔首者久之,权倖侧目。
公谓同列,纵以此得罪,其甘如
乃力请补外,朝廷不欲以言罪人,进介卿以留之。
棘寺有坐伪告者,株逮甚众,公酌情为三等,奏闻决遣。
事连钜阉郑氏兄弟,乃移文内侍省索粥告之赃,小人由是益怨,在寺仅半年而去。
公自念非达贤无以报国,会免朝辞,遂荐蜀士四十馀人于当路。
公之规摹识量盖若此,世论方隘,不足以知公也。
过家上冢,历所部郡邑,屏厨传,广咨访,奖静退,抑躁竞。
既抵所治,绝请托,却馈赂,审彰瘅,一道肃然向风。
嘉为并边郡,公为筑堡寨,结土丁,岁给衣装,春秋阅习焉。
刑狱司旧有备边库,自比岁利店之扰,储蓄几尽,公节缩冗费,补还其半。
又上诸朝,乞给缗钱,为新丁衣廪之储;
拨还常平免役宽剩等钱,为水旱不测之备;
恩收耄疾之人,毋得注狱官、县尉
被命兼权嘉定府,嘉之中镇寨控扼虚恨之境,自北二既诛之后,虚恨疑不受犒十馀年,公遣吏往沈黎互市所说谕。
虚恨酋领如约诣寨,寨将马槱利其犒赏,擅杀数人。
公怒,缚槱下吏,窜徙之。
巡按属部,剖决滞讼,惟成都制阃所治,典臬者例不敢孰何,公曰是之不究,何以厉馀,乃随事平决。
新繁民曲防蕴利,岁与新都相雠讼,公临视,度其地多寡,聚石为象鼻堰口以均水利,两邑便之。
嘉定洪偲报罢,公再兼府事。
窃用府缗,公督还其半,黥窜其嬖吏,以其状上之,一郡称快。
然自是得请以去,不复出矣。
云山书院讲授后进,吉月月半诵《论》、《孟》、《中庸》、《大学》,语或至旰,听之者各充然有得。
呜呼,自井田、封建坏,君师之职分不明,六经之道千数百年几为未试之书。
国朝自周、程、张氏及近世朱、张、吕氏相与扶持绵延,斯道复明,于是百数十年间,往往有闻见而作者。
然而依世则废道,违俗则危殆,使浮湛州县,出入里闾,以其所独得私淑党类,则国人化之而仁逊,子弟从之而忠孝,乃犹有以行其志。
况如公之宽和质实,发于精神,动于气貌,能使人鄙吝销释。
至其阅事久而烛理明,视精粗表里真知其为一,公私义利实见其为异。
故虽即温爱汎,而检履金石,仪观山河,世所谓可悦可慕者一无以动其心焉,又不知观而善、闻而兴者复几人也。
未尝有所著述,惟欲使人精体实践以造于得,故其遗文仅有《浩斋退稿》若干卷。
尤笃于伦类,塾居必属其亲族子弟聘士而教之
从弟子谔自幼受学,登庆元五年进士第,甫调官而卒,终身念之,以上宗祀恩官其子仁任,登仕郎
族之孤孽不能自立者,为办丧葬婚聘。
乡邑尝有旱,劝分赈粜,不遗馀力。
取勾龙氏,封恭人,先四年卒,加赠令人。
子八人。
四男:传孙、绵孙,蚤夭;
仁端,尝与宾贡,终儒林郎小溪县,先一年卒;
仁举,再举于乡,今从事郎、顺庆府团练判官
四女:长从事郎、新井县叔丁,次奉议郎、知平泉县费法,先十年卒,次儒林郎签书普州军事判官冯仲烨,季女有痫疾,未嫁。
孙男义质,以致仕恩当补官。
外孙男女各二人。
铭曰:
血气之知,哗世取妍。
岁月慆迈,志随气迁。
卓哉杨公,植基盛年。
騑騑翼翼,陟巘自原。
知行互发,华皓益坚。
虽挠弗夺,虽诱弗挻。
云山之颠,巽后丙前。
有郁者仟,公归其全。
宋自达梅谷序1244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五、《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后村题跋》卷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建安士人范君自号梅谷,二十年前余尝为赋词,后又为作跋焉。
晚识金华宋君,居于洪之西山,亦自号梅谷。
范、宋竞谷,千载而下遂与王、谢争墩作对矣。
宋无范之赀力,范宋之才思;
范有游勉之方德润诸名人为之著语,宋仅宝藏临川曾景建一序而已。
宝庆丁亥景建以诗祸谪舂陵,不以其身南行万里为戚,方且惓惓然忧宋君营栖之无力,可悲也。
余厚宋之诸昆,亦厚景建,感今念昔,览卷慨然。
宋君名自达字德甫
宋自达1244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五、《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后村题跋》卷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金华宋氏有丈夫子六人,侨居豫章,余少时皆识之。
谦甫尤知名,八龙之绝少、五虎之最怒者。
及来江东,又识德甫,示余诗一卷,盖谦甫之群从弟,年少于谦甫而笔力咄咄逼之矣。
自昔以一家兄弟致盛名,其殿后者必愈伟,晋有小陆,南朝有小谢,唐有小杜,它日君家景文公亦号小宋君,其披襟当之勿让。
习静叔父墓志铭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四、《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一
淳祐丙午七月壬午习静刘先生卒,年八十二。
明年丁未十月壬午,葬于芳林山之原。
配徐,继方。
子男三人:宬,擢丙戌第,宣教郎、知古田县
克家,克忱。
克家前夭,宬执先生之丧以毁卒。
女三人。
孙男六人:性甫、德甫,馀尚幼。
先生讳弥邵字寿翁,著作公之季子。
早孤苦贫,有手泽书数厨,先生与诸兄卧起其间,饥以充馈,倦以为枕,后皆知名。
先生尤精专,一事一物未通,求之弗措,某字󸈠,某简脱,某义疑,必反复研寻,归之是而后已。
载籍以来,莫不钞纂而原本,粹然一出于经。
其考论古今,断制义理,壹以洙泗、关洛之语为准程。
他人为之者或先传而后倦,或色取而行违,惟先生真知实践,自童至耄,坚确不变,循循然有师匠之道焉,恢恢然有父兄之容焉。
始而宗族称之,久而庠序化之,晚而一乡一国之人尊之,凡里中佳子弟、良士友,多先生口讲指画之馀也。
先生终岁杜门,罕与人接,惟质经于陈公师复,评史于郑公子敬,问《易》于蔡公伯静
有《易藁》、《汉考》、《读书日记》《、小记》、《深衣问辩》、《杜诗补注》各若干卷。
刘氏自两翁起家,三世登科第者八人,五入馆,一持橐,先生独褰裳掩鼻,视若浼己,飨脱粟如太牢,处陋巷如华榱。
舍后有古木钜石,先生诛茅其颠,杖屦日一登临。
著作公无十金之产、一丘之田,先生安之,宁困不枉道以求亨,宁贫不害仁以为富。
少食于学,晚岁弃去,郡博士俞来致学俸,却不取,太守眉山杨栋于学创尊德堂以舍之,先生不拒亦不留。
宬遇禋霈,先生例授京秩,告下,惮先生不敢白。
属纩犹为诸孙讲南轩孟子》一章。
杨侯使本道,复荐于朝,而先生卒矣。
前葬,克忱哭请铭,克庄哭答曰:「礼幼不诔长,吾何敢铭吾季父也夫」!
子长孟坚皆自述其先世,克庄常待罪太史,凡当世山林丘园之士皆得以秉笔记载,况吾季父之贤,学醇儒也,节逸民也,铭之不可已也。
铭曰:
贵人之所欲兮,誉或损而谤喧;
生人之所羡兮,耄有及而智昏。
彦回期颐至司空兮,适以辱其门户;
辕固九十老布衣兮,岂不贤于公孙?
于嗟先生,天年之高兮天爵之尊,其人虽亡兮其书则存。
古田弟墓志铭1249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七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孟容刘氏名宬,乾道太史公讳某之孙,习静先生讳某之子,母徐孺人
由乡赋擢丙戌进士,监庆元府苗米仓、罗源坑冶司检踏官青田、汤镇催煎官。
用考举改宣化郎、知古田县,道闻习静讣,徒跣驰归,哀毁过甚,不数月亦卒,淳祐丁未孟春戊申也,年五十三。
娶林,继谢。
子男四人:性甫,德甫,二幼。
葬于城北之芳林,与习静同山而异陇,戊申三月庚戌也。
孟容才高,入幕,是是而非非,不以拟笔一字假借人,有能名,亦以此媒怨。
治青田,豪强歛迹,贫弱吐气。
邑素无积贮,孟容因水灾请台郡,得没官田三百斛,立平粜仓。
清苦三年,上下信伏,惟嚚讼不胜者腾口撼摇,犹在鄞也。
之寓贵后为畿漕,追仇孟容,文致逞憾;
青田之寓贵方在禁近,及因此知孟容,辟举交上。
人谓非孟容老少之异,亦二贵贤否之分焉。
余观同时一丛辈词学与孟容比肩,皆已拔卑冗,致显荣,智慧在孟容下风者,往往亦秉机要,据事任,独孟容龃龉难合。
又观士之与时枘凿者,或以迂疏,或以高亢,孟容笔精墨妙,为人所爱,表和里刚,与物无忤,而又仕贱力微,所抑扬与夺不过民间琐琐鸡虫得失尔,而人情已有不能堪者。
孟容稍用于时,有大建明、大矫拂,未知世论又何以处孟容哉。
噫,使士大夫人人以公论克私意,为当世惜人材,前之憎孟容者必爱之矣,毁孟容者必誉之矣。
世未尝无若人,而孟容所遭乃或不然,所谓命耶!
初,习静高蹈丘园,行谊修洁,年八十馀坚悍未衰,及见孟容通籍。
人谓将安车以迎,列鼎以养也,而灵椿丹桂,奄忽凋陨,所谓天道果安在耶!
孟容于书口诵手抄,靡不该综。
未尝欲以文章盖人,偶然游戏翰墨,字在纸上皆绚烂有光怪。
用笔得《禊帖》意,身后馀手泽书若干种。
呜呼,天祸吾家也夫!
前哭孟传,后哭无竞,今又哭孟容也。
刘氏自二大父迭中进士魁亚,先君群从六人策名者三,余群从十有四人,策名者亦三,居垕最先,志学继之,孟容殿焉。
今踰二纪,未有继者。
余潦倒无成,岁晚召对,天子哀其志气频挫,文采衰落,亲洒奎画,赐以科第,其有愧于家世多矣。
斛律金观子孙会射,泣曰:「二子用弓不及我,诸孙又不及父,世衰矣」。
夫以弧矢卜盛衰,将家也;
以科目验隆替,儒家也。
若淡墨黄甲减于前人,斋郎太祝多于进士,窃意吾祖吾父幽冥之中喟然发斛律公之叹矣。
余志孟容,所以自警,亦以警吾宗之少隽者。
性甫、德甫善继父志,其以余语勉二幼焉。
铭曰:
余闻古人,英才是育,髦士是烝。
其后反是,烝不必髦,育不必英。
世固有之,如泥孝廉,伏猎贰卿
呜呼孟容,彼所获者,膜外之荣;
彼臭腐矣,余所传者,身后之名。
呜呼孟容,安归尔宫,谛受余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三。)
人人:原脱一「人」字,据清抄本补。
朱鉴墓志铭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四
丁未策□□曰:「充国得先○地,就耕以实之
士达之议,是欲夺舒民有主之田尔」。
果格不行。
策浮、光、舒、蕲必危,不旋踵语验,守将诛,阃臣黜,公亦自劾,有旨谕留。
湖北运判,兼督府随军转运参议官
俄除户部郎中总领湖广江西京西财赋。
军灶骤增至二十万,江湖旱荒贵籴,公干旋有方,调度无阙。
阃臣孟珙责生券甚急,公核其虚籍以闻,诏自认生券。
先使客风谕,欲升公少卿,公笑答云:「阃臣荐总饷,不亦异乎」!
节钺,升宣抚,遽以督视自居,责总漕苛礼,公不为屈。
积愤,索库本运淮盐以倾总所
公乞致休以避之,令赴行在奏事,俄寝前诏。
力能挤公,台继疏上,奉亲还里,左右娱侍,安退闲之乐而忘进退之拙。
主管冲佑观者再,除考功郎官,以无科第辞。
主管鸿禧观,除尚佐郎官。
令人寿九十二考终,公毁瘠过甚。
服阕,荐请鸿禧祠。
戊申禋泽官从子澹,人以为难。
前参预坡徐公、今元枢意一徐公秋壑贾公更迭汲引,然毁鬲者众,公宦情亦阑矣。
徐著作霖有时名,初用文公经说擢上第,后改师法,寄声欲游武夷,公戒精舍主者毋纳。
预卜佳城,兆域自位置,松槚手封植,甫峻事而属疾。
公邃于《易》,若前知将终者,区画家事无一语差。
宝祐戊午三月十四日终于寝,年六十九,积阶至朝议大夫
其年十二月十有五日,葬于南剑州剑浦县富沙乡汾常里八仙之原。
娶周氏,封恭人庆元六君子侍郎西麓周公之女,相敬如宾友。
男浚,通直郎、知兴化军仙游县,有治办声,佳公子也,亦健令也。
公与文公皆生于庚戌文公初得孙喜,书抵龙川陈亮曰:「小孙资禀壮实,他日可望」。
告庙则云:「嗣子既亡,次当承绪,异日朝廷察某遗忠,或有恩意,亦令首及」。
钟爱异于诸孙如此。
所著奏疏、《诗易遗说》各若干篇,诗文若干卷。
浚奉《家传》、致治命来请铭,余大父著作及接文公议论,余宰建阳,游公诸父群从间最久,故公以宰上之碑见属。
余观先朝尤褒录大儒之后,濂溪子焘次对帅蜀,康节孙溥亦至侍从公季父贵显侔于焘,而公权位减于溥,盖有命焉。
今天子尤重文公之学,及考亭之门者多致身廊庙,诵考亭之言者亦接武旃厦。
公精敏绝人,书一目数行,向使不守边,不护饷,专以其过庭之异闻、藏壁之家书论于石渠,辨于汉廷,则诸儒必欲歛衽,可以巍冠而讲、重席而坐矣。
亭障堡戍之烦使,米盐簿书之群碎,岂无他人,顾以累儒家人乎!
朱氏世系见文公自序,韦斋事载国史,文公书垂万古,言满天下,其名字官阀世所共知云。
铭曰:
张禹桓荣治一艺,身为师傅施及嗣。
仝也黜传研孔思,韩子伏云宥十世
文公之书完而粹,融液异同合破碎,直繇濂洛溯洙泗。
愚尝执卷侍丹地,圣学尤得之朱氏。
公卿诵习致富贵,士者涉猎掇名第,亦既得之筌蹄弃
嗟哉子明幼是似,一生鞅掌服王事,家学曾不毫芒试,更尝艰阻困谗惎。
材不如公皆显仕,何哉独于公责备。
尚书郎题墓隧,下从先人色无愧(《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八。)
句首原有「共」字,据清抄本删。
天庆观吕真人像记 南宋 · 范钟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七、隆庆《仪真县志》卷一四
神异之事,智者知之而不言。
今余取十目所视而不可诬者书之,亦志异也。
仪真天庆观自开禧年兵革俶扰,区为瓦砾,独所谓吕真人之像岿然东偏,毫发不伤焉。
使偶然一见之犹可也,逆计数十年间,燬虽烈而灵愈彰,若是者凡三焉。
吁!
亦异矣!
领观事姚君知其亟,复其祠以奉之。
余闻吕翁唐季进士,后得道为神仙,游人间,岂其将兴是观也,特显其灵以相之耶?
将仪真为江淮要冲,萃四方之人,欲于是择其可传者而授之秘耶?
余意其漫浪于云烟波涛,混迹于酒垆药市,将忻然有遇之者,故并记之。
范钟记,奚士达书。
戴推官三得墓记端平二年十二月 南宋 · 戴骧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二
先君姓戴氏,世居进贤杨桥巷里。
曾大父文,大父光祖,父□。
先君讳三得,字仲举,自幼颖悟,长师柴危学正文,得登甲戌乙科。
太和县主簿顺昌县宝应州推官
于太和则却贿申冤,见知赵公汝谠、章公栋。
顺昌则缘一估籍事,得陈公宓「精密除害」之褒。
宝应则冒刃不避事而军变弭,搬廪不徇众而郡计饶。
虽宦途两遇困踣,率因小小迂缓,含沙者乘隙,而赃私秋毫无可点污。
甲午春,东淮有欲辟致者,少需于真,四月念三忽末疾殁君家,年才五十四。
殁时骧不在旁,真守李侯士达及梅君助楮镪市棺。
杨子少府赵君与迥实裒集而经理之,木美以壮。
乙未王正,骧始扶护还乡,繄亲朋爱助之力。
母王氏命骧同一姊二妹,于其年十二月初九日葬先君于旧家居废址。
称家无华,亲朋亦与有力焉。
先君胸襟夷旷,重义轻财,遇人有急,不啻己事。
重以训诲不倦,随才有成,今户屦科第者四,荐贡者无虑二十。
尝言我于人无隐,岂责报人,但愿我子可教。
骧材固不能续弓冶,亦安敢令书种断绝!
先君虽无赀产遗骧,而所以遗者宏矣。
惟是歛既不得凭棺,而葬又不能厚,则痛恨终天云。
骧葬亟,未求铭,姑此泣书。
按:光绪《抚州府志》卷八五,光绪二年刻本。
邓仲翔墓志铭宝祐四年十一月 南宋 · 姚勉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四三、《雪坡舍人集》卷五○
昔石庄范先生尝为某言邓君仲翔之贤也,心已愿识之。
嘉熙丁酉,乡秋赋,揭姓名于郡城楼。
乡贡额仅八人,邓氏乃都其二,一则仲翔也。
当时一门盛事,歆艳井里,愿识之意愈深矣。
既乃获诣其家,俊秀之林而拜焉,信矣,石庄先生之不诬也。
仲翔为人,意气自然,谦恭下士,乐施好客。
博学强记,历代诸史,烂然蟠其胸襟。
酾酒对客,纵饮剧谈,古今治乱成败之原,君子小人正邪之辨,举数十行不遗一字,千数百年如在目前,音节清亮,首末该贯,听者忘倦。
性尤爱友,与其弟某埙倡篪和,未尝有违言忤色。
阖门千指,雍如晏如。
虽家有馀赀,若不自知其富。
其视世之粟奴钱虏、吝骄鄙俗之气浮于颜面者,相去不啻穹壤千万。
接物和,处事得,与人信,下至田夫野老,婴儿孺女,皆得其驩心。
盖尝评其为人,雅好宾客,似陈孟公
议论精博,似习凿齿
兄弟友爱,似江伯淮;
处乡公正,似王彦方
合古数人为一人,今人未易多得也。
仲翔丁酉登荐书,明年,试礼部不利。
宝祐丙辰,且误恩再试,方筑室读书,益自磨励,而先二岁,仲翔殁矣。
赍志饮恨,闻者为之惜。
呜呼!
乡举可能也,乡评不可能也。
仲翔虽不及取高科入仕,以行其欲为之志,然而生为人所称,殁为人所惜,是不殁矣。
仲翔讳某号南斋,其先建昌人
九世祖某始家高安
曾祖某,祖某,父某,皆隐不仕。
仲翔生于丙辰之三月,殁以甲寅之十月,仅年五十有九。
先娶陈氏,生子士达
继赵继徐,皆前卒,又继袁,皆宦族。
孙男二,孙女三。
丙辰十有一月壬寅,葬于吴塘东山之阴。
使来请铭,为之铭曰:
呜呼噫嘻,仲翔已矣!
辨博之论,不可闻已。
一封之土,藏其胸中千数百年之史。
若人而不仕,若人而遽死。
既不在其身,尚福其子孙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