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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庾山岭别友人 唐 · 李群玉
七言绝句 押微韵
引用典故:鸳雏
筼筜无子鸳雏饥,毛彩凋摧不得归。
谁念火云千嶂里,低身犹傍鹧鸪飞。
和平叔见寄 宋 · 李正民
七言律诗 押先韵
手折梅花驿使传,在原鸰翼尚翩翩。
老来庾信多愁思,归去潜只醉眠。
穷巷悄无车马迹,安心久解祖师禅。
梦回云海遥千里,春草池塘惠连
书韩文考异前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六、《黄氏日钞》卷三五、《万卷精华楼藏书记》卷一○六、《善本书室藏书志》卷二四
此集今世本多不同,惟近岁南安军所刊方氏校定本号为精善
别有《举正》十卷,论其所以去取之意,又他本之所无也。
然其去取以祥符杭本、嘉祐蜀本及李谢所据馆阁本为定,而尤尊馆阁本,虽有谬误,往往曲从,他本虽善,亦弃不录。
至于《举正》,则又例多而辞寡,览者或颇不能晓知。
故今辄因其书更为校定,悉考众本之同异,而一以文势义理及他书之可验者决之。
苟是矣,则虽民间近出小本不敢违;
有所未安,则虽官本、古本、石本不敢信。
又各详著其所以然者,以为《考异》十卷,庶几去取之未善者,览者得以参伍而笔削焉。
宋故推诚保德功臣资政殿学士正奉大夫右谏议大夫南京留司御史台上护军南阳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八百户食实封二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工部尚书蔡公墓志铭(并序 元丰二年七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九
公讳某,字子正,宋人。
少而敏于学,未冠登进士第,俊声闻于时。
释褐虔州推官,再调陵州
部司察其才,就举监益州市买院。
丁外艰
甫除,上官藉其器干,人人欲引为己用。
时夏寇犯塞,王师兴讨,久无功,翰林王文安公将命安抚,辟公自从。
辽人间我羌戎之难,兵骑鄙上来渝平,富丞相往使,请公以行,所赍誓书有未安者,俾公自雄州驰入白执政
仁宗欲知虏情,亟召对,不及易朝服,占奏明辩,特迁大理寺丞
寻改殿中丞签书南京留守判官公事。
范文正公宣抚陕西河东,荐公才任烦要,徙通判泾州,除太常博士,易鄜州
夏人请置榷场,通关市,命公会羌豪于延州,以定榷法。
尚书屯田员外郎
濮州有剧贼,执通判井渊以纵掠。
公上言宜如汉乔元,不以劫质开奸路,急捕击之。
朝议从其言,贼遂沮坏。
河北寇盗充斥,公以选知博州,赐五品服。
至郡,饬属城严比伍之令,求闾里宿猾尝为盗囊橐者,得数人,密召约束,贷其宿负以补吏,使察诸偷区处,每发辄知其主名,吏兵掩取,无所逋匿,岁中获数百千辈,境内肃清。
博平聊城田租多隐没,积为敝,公为均之,条教明审,民无扰而税大增。
三司上其法,请推行天下,后诸路稍施行。
公为人彊力,天性明于吏事,故独能行之,他吏茍以应命,徒为纷更之敝。
材誉寖闻,凡中外烦重之职,推择必首及之。
开封府推官,接伴契丹国信使
皇祐中,以陈、许、郑、滑、曹并京畿为辅郡,以公提点京畿刑狱,面赐三品服。
建议开封、祥符两赤县,仿唐制县置尉二员,一主刑禁,一出警捕,至今为便。
度支员外郎
先是,河决澶渊,久不塞,横流汇漫,被害数千里。
李仲昌请修六塔河入之海,命公同领其役。
值大雨水,河不可塞,坐是再谪免。
久之,起知信州
南安军,与南雄接境,岭路巇阻,公为巉而甓之,为永世利。
有旨:俾两路当修完,无得颓圮。
先是,江西广东福建路盐法废乱,奸宄不禁,至被铠仗,拥旗鼓,千百为群,乘势剽劫,吏不能擒制。
公奏请严敕所属,共除民患。
中书难其才,谓莫如公者,就除江西提点刑狱,贼盗盐事专以委之。
度支员外郎
公计盗本以利合,徒重购捕斩,非消弭之术,当设方略散离之,是为长策。
乃下令民有器甲者,与期限俾首纳,原其罪。
得六万馀,择其精利,给诸巡捕吏兵,贼气已夺。
群盗以贾鱼为名,公令贾鱼者赍盐不及二十斤,众不至五人,不持兵,皆为良,吏勿问,人情便安,大党遂解。
旧制,自海陵诸场运盐积之白沙,自白沙运之江南荆湖,率滥恶不可食。
公为具舟,令州郡各本场受之,盐善而数足,畀其赢舟,以给风波之备,自此南国之人始识真盐。
在职二年,奸猾震坏,渠魁效首,凡捕魁长数百,散群盗九万人,岁省刑罚千万计,增盐课四十馀万。
凡所条画,著于敕令,以为定制。
就迁司封员外郎,秩比转运使
英宗召赴阙,数赐对访问,公言诸道安抚、钤辖司军旅之事,得从便宜,百姓有罪,当恪守条,法外配隶,非旧制也。
由是申明禁止,刑无僭忒。
陕西转运副使
每愤叹昊贼畔乱之际,陕西四路屯禁兵二十馀万,义勇、弓箭手、番兵倍之,氐羌种落大小二十城尔,殚天下之财力,丧中国之威灵,胜败之数可从知也。
因陈禦戎攻守大计,书奏,天子韪之,知其将帅材略。
未几,除工部郎中直龙图阁、权知庆州环庆路马步都总管经略安抚使事。
时谅祚骄僭,自谓元昊风类,侮慢弗率,稍引骑并塞侵迫内属部落。
公曰:「羌自纳誓,边吏保境,乃今鸱张,渐不可长,宜有以创艾之」。
裨将耀兵境上,密使番官赵明伏隘邀之。
羌不意军出,引还,伏起,大杀获。
前策羌谋必来报,阴除备。
间数月,谅祚果入寇大顺城,公以大顺城坚,故以委之。
柔远城恶,而当要害,以属重将张玉,配以精兵守之。
一日,公与宾僚弈,烽起民嚣,公令「无嚣,寇在吾彀中矣」。
谅祚自将骑二万,诸豪部众过倍,结三寨傅城,三面傍城,有水可涉。
公令布铁茨沙中,羌骑渡水多蹶,大惊,以谓有神。
谅祚不堪其忿,督帐下决战。
公先选彊弩八百隐壕外,矢彻重札,谅祚中伏弩引却。
张玉募勇敢士夜薄羌营,羌杀伤多,遂溃。
初,寇骑猥众,而我师不及三千,吏士惴恐。
公料敌制胜,覆之有馀力,羌自入寇,未尝挫败,及是诸戎始知畏慑,国威用宣。
天子驰内使手诏慰劳,赐之茗剂。
因请停戎岁赐,而诘其奸命之罪。
时朝廷已定议,而公奏亦至,使者遂行。
谅祚竟以伤痍致毙。
上继命近臣传旨,度控扼,修堡戍,捍贼冲。
公奉诏按视马练平,左通鄜延饷援,右固华池形胜,中禁盐盗往来,抨图请城。
且以地利既得,俟报必失机会,遽遣种古集役费,张玉总兵护筑。
四日,寇大至,驻七日,不得逞而解。
城立壮大,堑垒、楼橹、斗具毕饬,雄冠诸镇。
乃分属羌三千隶于新城,上赐之名曰荔原堡,卒为要防。
公常谓:兵机莫神于用间,非聪明精密者莫及焉。
公坐府阁,虏变辄先得,盖湟中酋豪多为用者,其致之之术深矣。
蕃官思顺,黠虏也,本熟户,叛入羌,周知汉事,羌人信用,大为边患。
会其部族有归汉者,公因宣言思顺且归,俾环州密为具以待,游兵要路伺接之。
夏人果疑,未几,谍报思顺被害。
群羌深仇赵明方,多中伤,公常先事几保佑之,故其子父为尽死力。
怀安镇种豪屈爹,有谋勇,种落胜兵数千,边臣失于抚御,拔族背去,更为羌用十馀年。
公因事致之,复顺汉,抚纳不疑,请以补班行,为本族巡检,怀服恩信,卒收其力。
羌中首领正名怡骨丁励嵬劈延罗,皆桀黠,悉以腹心事公,颐指如意,非聪明精密者耶?
今上即阼,以公积劳,除天章阁待制,俄易渭州泾原路马步都总管经略安抚使
时兄抗以枢直帅秦,公以兄弟邻境为辞,诏旨不从。
泾原天下劲兵处,最当贼冲,前昊虏凡三大入,皆此路。
自纳欸戢兵,垂三十年,将吏弛惰,戎事寖废。
公至,按尺籍阅得诸游冗之兵仅三千人,悉就训励。
朝廷闻之,诏札奖谕,推行诸路以为法。
所统四州义勇万五千人,旧止用戍守而不习战,公分隶诸将,结为队伍,定廪给之式,立迁补之令,皆如军制,时送使迭休,人忘其劳,后遂与禁旅相参战守。
属土兵阙,被旨招益三千人,公奏义勇可备征防,往覆问以措置之宜,公条上番戍之法,具省费之利,上嘉纳其册,复布告诸路以为法。
旧募伉健士以为游骑选锋,名勇敢,资养优赡,未尝料简。
豪右子弟、市井之人窜名冒役幸从军,作奸利,干功赏,公始程其材艺,为之升黜,空食者斥之。
又于熟户蒐择壮锐,籍为蕃勇敢,得千五百,人骑自当,分逻境上。
戍兵得休,月一易者季一易。
公曰:「务农积谷,保边安民之长虑也。
美地荐草,武备孰先焉」?
陇氏沃饶,蕃汉杂耕,旧皆山林,本自县官辟之,因检括得田五千顷,召人耕穫,储为凶灾之备。
边户冒禁,私置蕃部田,法应没入,得田八千顷,募弓箭手三千,马五百。
镇戎军三川高平定川寨壕外有曹英开展新壕,久不得城,中有土山,可以乘高望远,据险结垒,可扼其走集。
乃遣诸将分屯冲要,役五千兵,筑十八日,城毕,楼橹、关楗、兵庐、吏区、仓廪、厩库,材用无虑九十万,营办夙具,民不知役。
开地二千馀顷,募弓箭手千人守之。
敕书褒答,赐名熙宁寨。
熙宁元年冬,谍知虏集兵葫芦河,公曰:「往岁谅祚谋钞秦渭,尝点集于此,盍备诸」?
命田牧者急收入保,部勒诸将申严警候。
七日而贼至,出精勇逆击之,贼惊乱,乃奔散。
公曰:「羌无他衅,忽生变入吾圉,虽北,不可纵也」。
遣四将分路入讨,破荡勒缓等七族,首恶歼焉,首降者释不诛。
群羌震恐,相率远徙天都山之北。
上闻,遣近珰锡命,特迁右谏议大夫,留再任。
熙宁三年,庆帅失律,致寇而不能禦,虏骑攻围华池、大顺、荔原,势甚张。
公谓张玉:「庆州几危,吾岂得坐观」?
亟命以万兵赴之。
羌素畏公威名,闻泾原兵且至,已慑,兵既至,遂解围而遁。
敕书称美,别赐手诏云:「微卿忠义许国,即诸将应援,必至覆溺」。
俄命韩丞相陕西宣抚,别旨羌事俾与公共计议
四年,庆州军乱,关陕骚然,公命倍道奔命,至邠遇贼,掩杀殆尽。
上闻,俾近侍贲尺一慰劳,且云:「庆州军叛,非泾原之救,内郡无以安帖」。
就迁龙图阁直学士
广锐徙营,军士惮迁搆乱,城中惶扰,公以一军校谕之,众不敢动,推其倡率十九人,即日斩于毬场,营竟徙。
每军变仓卒,镇静晏然,人皆壮其气而服其量。
公喜用土兵,故多募弓箭手。
后因恢复熙河故地,诏发精锐往助攻讨,泾原之兵战尤力,诸路将率莫不服公训练之精。
在边专以田牧为急,意在厚生敦本,酾引泾水溉田,民享其利。
以羌虏绥附,罢省诸城堡不足禦敌者,但存守望而已。
兵营同、华,更上下戍边,请三分番代,益减东兵,以实储峙。
边郡霜早,民艰食转徙,公赈廪全济者三百馀万人。
番部饥,质田于汉户,过期不偿,辄被没,公贷官钱赎还,岁取什一之息,偿足而止,后遂著为边法。
治兵械便巧,造镰枪、绝河巨絙。
常战牧龙,以镰枪获利。
熙河之役,道阻水,独泾原兵先济。
上闻,皆推行其法。
平居与诸将燕乐,投壶雅歌,恩意款洽。
拊循士卒,军中磨硙、薪樵、纫缝之事,莫不为之经营;
疾病者亲为处医药;
死丧瘗埋,必使识其处所;
父子在军异营者,请比类迁之同居。
事至极微,必求其便利,惟恐士有失所。
及有兴发,一以军律从事,部分整辑,号令严明。
师有功,归之诸将,上有赉,必以及之;
小违节制,必劾奏,既而密请于上,或止罚金。
故军令必行,卒乘竞劝,上恩下逮,士忘其死,有事攻讨,未尝奔衄。
纪将帅者,公无异论焉。
五年,中贵人奉玺书召赴阙,庆、渭怀之,皆立生祠。
公在二州,屡上兵事,其奏议率亲草,雅有体要。
上语左右曰:「泾原之奏,览之可喜」。
使者还朝,必问其年颜何如,徒以选代难其人,未召也。
及对,拜枢密副使,上曰:「卿在边得简稽之要」。
俾具条式以闻。
又召泾原部将临阅于崇政殿,嘉壮之,颁其式诸路,俾帅臣躬为按阅,谓之「衙校法」。
面命之曰:「边事一以属卿」。
河州景思立战没,上御天章阁,召二府问之,公请行,上曰:「是不足为卿劳,河朔有事,乃当行尔」。
建言陕西土兵父子兄弟在军,由行伍补将校,姻党株连,狃于姑息,河北保塞之乱可惩也,请因郊恩,比京畿迁转其军校,不惟消弭后患,抑材勇之人有以自奋于后。
推及诸路,著为军制。
辽人来疆代北之田,颇挠封略,公请追集北边戍兵,置三十六将,给以虎符,专事训练。
逾年,艺倍常格,悉为趫劲。
京城门钥,旧禁不严,请置铜符,以谨启闭。
善于敷奏,开说详明,入告谋猷,多蒙纳用,沃心造膝,则莫得而纪也。
任职三年,夙夜不懈。
七年,奏事御前,忽眩而仆,内侍掖就西厢,上亲临赐药,自殿中肩舆归西府
中人监太医诊疗,晨夕奏起居状,存问相属。
逾月少间,恳祈罢退,恩旨固留,章七八上,方除资政殿学士、判南京留司御史台
上使近臣宣旨慰谕:厚自持,有瘳复位。
末弱,遂不良行。
元丰二年五月一日薨,享年六十有六。
神志不乱,方与家人语,奄然而终。
讣闻,天子恻怛,为辍视朝,赠工部尚书
三代阀阅,著在伯氏志铭。
娶王氏,礼部侍郎致仕涣之女,赠汝南郡夫人
继室,礼部之弟殿中丞演之女,封睢阳郡夫人:并先公卒。
七子:昕,湖州归安主簿
朦,太子右赞善大夫
天申,殿中丞
煜,太子中允
堪,太常寺太祝
谷,将作监主簿
修,尚幼。
昕、天申早世。
五女:长早卒,次适秘书丞李闶著作佐郎赵磐,润州司理参军王绅,幼在室。
公起诸生,本以文学进,雅有大志,间读兵书战策,以将帅之略自任。
游边,知其山川城邑,至于风谣气俗,莫不谙悉。
既典方面,治军旅,追惟宝元庆历间元昊陆梁、辽人侥倖之事,每慨然长叹,以为上凭天子神武之威,下乘戎狄衰敝之势,湟以西,可缮亭梁,长城以南,可彻烽候,顾龊龊近习,未尝精虑尔。
世有深识者,亦谓其言之非徒然也。
居家理,兄友弟爱,乡闾称其睦。
赒恤宗属,善教子弟,故诸子多才。
文集二十卷,平生之素业存焉。
七月某日,葬于某乡某里,从先茔。
铭曰:
惟皇作极,文武是宪。
文经邦国,武定暴乱。
道远乎哉?
厥有典常。
在人贤者,识其大方。
神圣御图,鼎熙骏命。
法天震耀,以肃荒犷。
有韪蔡公,资适逢时。
祗遹常德,式宣灵威。
蠢尔羌丑,昊实虺蜴。
逖矣西土,为所践食。
祚济其凶,将复跳踉。
公来缵戎,爰扼其吭。
公谓诸将,兵者死地。
尚命纠守,天不假易。
氐酋狠骄,敢触吾藩。
参连一发,竟成游魂。
排难解纷,均庇邻路。
帝称忠勤,康锡蕃庶。
彻我土疆,务农重谷。
忧国区区,惟日不足。
帝曰汝贤,朕志先定。
属尔枢机,本兵之柄。
庙堂忼慨,国论以
帷幄密勿,嘉谋允精。
义激于中,之死靡避。
风淫于末,此生奄废。
在周方、虎,濯征淮浦
暨汉营平,穷讨幵〇。
公在西圉,威行边土。
入经大册,匪命谁沮?
北原先茔,乔木森森。
吁嗟壮志,此焉消沉。
有子多才,是谓善建
神明不忘,于幽奚恨!
按:《乐全集》卷四〇。
彭子从赴召序绍兴二十八年三月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一二、《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一六
湖与岭壤土相接,皆古荆蛮地。
岭有五:大庾始安临贺桂阳揭阳,其三在广之东,其二在西。
自汉抵唐,州凡七十,其三十二隶番禺东广,其馀分五管曰西广。
五管惟桂管最大,其地望不减番禺,而疆里广袤过之。
管亦曰府,府有连帅,谓之经略,以统理四十馀州之政。
又有部使者一,以觇一路之贪沓不职者,而风宪之台尤重。
隶台之州,远者至三千里,又其远者,自徐闻渡大海千里而遥,又远者自儋耳渡大海又千里而遥。
盛夏奉诏决狱,必穷历四十馀州,弥望黄茅白苇,鳄水蛇山,鲸波飓雾,寄命于一叶万仞不测中,阅半岁始克遍。
六月渡泸,深入不毛,未足以喻其行役之苦。
悬渡身热头疼之阪,又不足以拟其艰且险也。
一不幸为瘴疠所薄,朝病夕毙,至尽室为鬼录,无一脱者。
言之使人酸辛歛眉,凄然变色。
其海外州如定南万安昌化宁远,相距千里,四山环一大岛,而百洞蟠于其间。
其人悉鴂舌椎髻,雕题左衽,与吾民错处。
平居机毒矢彀黄间,阴拱以观衅,制驭一失,则相挺而起,如猱杂猬奋,百洞相应和。
官军至则乘风潮,走舸出没岛屿,浊浪蹙天,无有畔岸,而边海郡县讧溃不可提遏。
闽商粤贾,舶交其中,倚声势为乱者,往往而是。
又其外若番国占城、真腊交趾扶南、󶸠婆、大食、倭国、波斯、绿杨、耽罗、浮夷、亶干、陀利之属以百数。
交趾汉始通,而夷、亶自三国黄龙年方内属。
其地东南极天,中国舶贾,十易舟、阅三数岁始克至。
蛮夷悍轻难控抚,惟吏廉官清,则不约而服。
部使者振职,奸吏屏迹,威棱殚乎遐徼,而德化行乎殊俗,则百蛮向风,无瓯脱风尘之警。
若夫湖湘则异矣,无瘴疠之毒,无岭海之险,无蛟鳄吞舟之鲸,其民亦无甚嚚而不可革者。
独闻故老语,惟桀黠吏甚可畏,非他路比。
地虽无岭海之险,而吏险有甚于岭海者;
虽无蛟鳄吞舟之鲸,而吏为民害有甚于蛟鳄吞舟之鲸者;
虽无瘴疠之毒,而吏贼杀不辜有甚于瘴疠者,故选宪尤迈于他路。
绍兴戊寅三月,以右朝请大夫广南西路提点刑狱公事庐陵彭公来莅其职。
公尝为清江太守,又尝刺○陵,允有惠政,戢吏字民,民思之至今未已。
其在○陵,当湖岭之冲,目濡耳染湖岭之俗为熟,故其总风宪于两路,悉有能名。
蹈蛟鳄瘴疠之乡,而蛟鳄瘴疠不能为吾病;
处黠吏纵横之渊薮,而黠吏不能为民害。
去而两路之人思之,如怀慈父母焉,岂所谓「在彼无恶,在此无射」者耶!
虽然,公平生忠信孝友,游庠序则学问文雅,与寒士争衡;
处乡里则闵鳏恤孤,而远近归仁焉。
其至诚为善,根于天性,则其发于政术章章如此,盖亦有所本矣。
上方宵旰渴贤,诏公来归,夫岂徒味谄言、钓虚声哉,冀闻嘉猷,以拨乱而反之正也。
公之应诏而行,夫岂徒为身荣,苟求进哉,欲行其道以致君而泽民也。
诚如是,上真能为天下得人,公真能不负天下之望矣,夫岂特慰湖岭两路之思而已乎!
某辱公之知为旧,嘉是行之有光于吾党也,是为序以识别。
安远县曾从令墓志铭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七
君讳耑,字景初姓曾氏,吉之庐陵人
曾王父讳亿,赠朝议大夫
王父讳镇,左朝散大夫广南西路转运判官,赠开府仪同三司
父讳定民,右朝请大夫致仕。
曾氏系出武城,国朝有自温陵而家河北者,族尤盛,自丞相鲁公而下,皆正直有闻于世,其名悉冠以孝,时号二十四孝。
枢密公孝宽、龙学公孝序与开府公俱官毂下,以尊行拜开府
开府之冢子朝散公官宜春,而龙学罢帅长沙道焉,又以兄行拜龙学
庐陵河北之族,相辉为名家。
府公四子皆宦达,而三大夫之世几无白丁,三宰六县,翕然以循吏称,时以比河东三凤。
君,大夫公长子,天性孝友直劲,为曾氏良子弟。
进士不偶,弃去。
年二十二,以父任授将仕郎,初调南安军南康县主簿
异时鬻产者以逋租坐系,或至十馀年,死者填委,君一语而决。
每出入阡陌,马首罗拜,往往而是。
部使者才其为,委公行属郡核两税,所至闻风以耸,凡溢额者举从实,无秋毫隐。
寻摄法曹掾,老吏服其明习。
俗诉徭役,自邑之州之部,纷拿至累岁。
州以委君,不一月定五十有四,曲当其情。
秩满归,踰年监潭州南岳庙,用举者升从政郎,调永州陵令
直徽猷阁钩光祖将漕江西,奇其才,辟宰安远县
县当三路四邑之冲,负贩所道,极号岩邑,趋铨曹者率摇手去,摄者十数,概以败闻。
君谈笑而理,桴鼓稀鸣,豪猾束手不得逞。
兴学养士,以俎豆厌戎马,雕俗为之箫勺。
经界法行,君键吏有方,民用不扰,指日而办,无一讼者。
曹勋以王命分行江西,至邑慨然曰:「一路惟行良法,无出安远右者,归当以闻」。
罢而止。
提刑李芝郡将曾慥许中称其循良,论荐章交。
越两书考,丁母宜人忧,以毁骨立。
服除,期年而卒,享年仅四十有九,实绍兴二十四年四月十六日也。
君有至性,大夫公苦眩疾,晚弥甚,君不忍远去,温且凊馀十年。
大夫公终,免丧,始迁官南康
及瓜,以母春秋高,丐岳祠便养。
之安远又迎以行。
母慈子孝,人以为难。
君之行类此。
君五兄弟,友爱尤切。
初奉亲之官,而弟嶪方侍次,岗亦随侍,合指数百。
亡几何,岗妇卒,取办无吝容。
清远峑适护所生母与妻之丧来归,寻亦逝,君悉力营歛。
幼孤累累,咿嘤满前,酸入四邻,率以我乎给。
母葬既祥,清远而次八丧,君图窀穸,而病弥亘,冀一日愈,仰禄以给,志不就而死矣。
先是从父文林君之子卒,无子,二女在室,君经纪丧事,虽怨不宿,卒使其女有归。
曾氏世以仕为家,自开府以降,皆清白名,而君尤著称。
性不喜殖产,一室萧然,以故仕益贫。
呜呼,是足律贪矣。
君少有远志,在大庾日,礼部侍郎张公子韶高其才,与之论文,而参政孙公叔诣尤所器许。
中书舍人程公子山深可之,尝云:「景初学问通博,操行坚直,器识如此,政恐不免,必将摩九霄泽四海矣」。
又云:「士能砥砺操守,炤映一世,亦何必苟富贵」。
人以为名言。
娶郭氏,内相知章之孙,通直郎、监在京八作院恂之女,前卒。
君鳏居二十年,或强之醮,曰:「吾非曾孙,子非华元」。
遂已。
识者以方皋虞王骏云。
子男四人,由仁、处仁皆力学,馀早夭。
女一人,妻太学胡某
卜以岁之十二月壬午葬君于儒林乡蛇蚢之原,从治命也。
有文集数十卷。
敢以为不腐托,辄状其实以告。
曰:予在海外时,箕录君之实以乞铭,以罪垢不敢诺。
比召还备数,箕速铭益力,箕予犹子也,其言不妄,遂叙而铭之。
铭曰:
惟君材器加人兮,惜不暴辉于时。
一邑已可观政兮,岂不庶乎古之吏师!
以其已为兮可以占其未为,矧学问文采之昭映兮,如临乎王川闾。
奚中道以折兮,悼朱草之先殂。
轶迅风于清源兮,聊塴骨于潢污(《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六。又见同治《赣州府志》卷六五。)
「开」下原亦衍「封」字,径删。
清节先生墓志铭建炎四年十一月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三○、《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九
江左隐君子萧子荆讳楚号三顾隐客
仲舒死,以甥从罗公括学,攻苦二十年,不汲汲仕意。
绍圣间,以母夫人命预螺川贤书,不中礼部程,留太学
时方校声律,己独穷经,于《春秋》尤深。
淮海孙氏、伊川程氏皆以三《传》闻,授业者常千人。
先生往质疑,归叹曰:「政未免著文字相」。
作《经辩》,众高之,谓是将名家,乃更北面。
会母老,且蔡氏方君图,遂慨然引还,入林下。
移其从游冯澥书,谓蔡氏败国,将为宋王莽,誓不复仕。
得之惊,今始證其不狂。
尝游巴峡瓯粤,气愈豪放。
其寓于诗文者,钩章棘句,反闲澹清古,然种种讥切,不苟作。
汉唐迄今,家《春秋》者且千,概癖于《传》,而先生断以《经》。
弟子百馀人,传《春秋》六艺者财三四,如贤良方正赵旸其人也。
尤骨硬名天下。
初王氏出新学,废麟书,士媚进无大略。
靖康改元骤见任,亟与丞相吴公敏白上,诏可之,复置学官,议盖先生出。
晚以其馀授铨几十稔,偶登甲第,为《春秋》第一。
归拜床下,先生曰:「学者非但拾一第止耳,身可杀,学不可辱,无祸吾《春秋》乃佳」。
异时有友坐诬,系大庾狱,先生盛暑往救,终得不冤,人皆道其义。
先生性嫉恶,至抗声缕数不少恤,及见善,则谈不释口。
暮年,依明德江陈公,及与先君伯仲为方外友,以累免应得官,不屑就。
大臣约荐之朝,度不可强,亦已。
建炎四年十月二十四日以疾卒,清风满床,文字横斜而已。
享年六十七,卜十一月庚申葬于永乐乡赤冈之原。
门人哀临且挽,因以清节易先生名。
呜呼,士穷见节义,不幸不生孔子前,与叔肸同卒,可叹也。
初,先生壮未有室,或以无后为劝,先生曰:「咄,舜虽圣,不能掩父之恶,颜孟无嗣,而祭典百世益肃。
司马迁班孟坚扬雄辈,岂以有后故显耶」?
卒不娶。
先生文集百馀卷,多发明《易》、《春秋》与阴阳、卜筮、占相、医方、氏族、星经、地志、字书、图画九流百家,及驳王氏远至浮图老子外国之说,后宜大行。
先生前不讳日,谓所亲江君预凶事,曰:「铨以吾铭」。
仆敢以不佞辞?
遂泣铭曰:
繄古立言,不以子传。
过者肃之,将千万年。
永明主簿彭迪功墓志铭乾道七年九月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九、《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八
乾道辛卯十一月上浣,执丧彭君方燧以其犹子免解进士郁持状扶服踵门,泣告某曰:「先君主簿既葬,敢请铭」。
某流涕曰:「吾里故有燕许笔,如仆不文,请辞」。
方燧重拜,泣曰:「礼以亲不得铭为死其亲,况先君辱知最故,铭莫如君宜,敢固以请」。
其言哀恻,辄删取其状序而铭之。
维彭氏系出斟雉,世居金陵,其先有真逸居士名忠南唐李主高其操,两以玺书招之,不起,遂隐于庐陵儒行乡,于君为曾大父。
大父胜、父再德,皆有祖风。
君讳恪,字邦宪,天姿颖悟,自幼轶群,日诵数千言,过眼不复览。
年且长,师大庾易蟠时甫,属文辄数千字,时甫曰:「子骎骎逼人,老夫不逮,其别择师」。
乃从乡先生邓公子充学。
遭家多难,馆于邻陈氏,清节先生萧公子荆亦客焉,遂获请益。
由是经史百氏,无不该洽,而独以《诗》、《书》名家。
建炎初罢三舍法,复诗赋科,君独首启关键,一试辄中优等。
清节书曰:「吾友岂易量耶」!
绍兴甲子复行兼经法,预乡荐,至癸酉复以诗赋举。
凡较艺屡占选首。
于是讲学于乡,弟子受业者益众,而与计偕者亦时有人。
越十四年丙戌廷试,授右迪功郎、主道州永明簿。
辛卯春,被外台命决湘潭狱,时邑长适出,摄邑事。
未及行,肺疽作,一夕梦金章紫绶坐于庭,旁有吏数十抱文书直两楹间,决遣未终,又数十黄衣趣行。
急呼方燧立床下,曰:「予少明经意,芥拾青紫,蹉跌至是,汗颜何言,畴昔之梦,其告之矣。
尔兄弟勉继志,无遗予九原羞」。
遂瞑,享年六十有八,实七年二月二十四日也。
君仪容秀整,进退规矩,耻即邪辟,喜愠不形,是非不挂颊辅,处己待人,皆有条理。
字画不俗,每云漏雨画沙,皆古人妙处,故虽讯子弟,亦不作行草。
所蓄书多手自点勘,一一可观。
居室湫隘,安之广厦如也。
所与游悉闻人正士,或徒步里巷,俗子遥望丰采,循墙避去。
未受命时,以经训谕为职,既筮仕,讲书郡庠,遍举先儒异同,出新意以折衷,听者忘疲。
先是湖南北游学者,多访求其文以归,无不喜慰,至赢粮执经北面。
有富室逋官租五年,吏莫敢诘,谕以理,而宿租顿足,咸颂君德化
有狱三岁不得情,谈笑平反,人服其明敏。
自是诸司有疑似,必即谋。
明习政事,若素官然。
文不蹈袭,而自出机杼。
平生敦契义,谓睚眦仇不复可也,一饭恩决不可忘。
感故人厚于己,训其子至登名奉常
又有知己早世,而诸孤不臧,援理和解,遂兄弟如初,然不以为德。
与乡荐也,总领彭侯饯其行,且曰:「兄家登科亡嗣音者,弟素负学,岂但取一班一级以为族荣」!
礼部侍郎周公保任出官,亦曰:「夙蕴儒猷,雅通吏道」。
其为时所敬如此。
平日论议,有集三十卷,《日录》十卷,藏于家。
既没,门人私谥曰「文行先生」。
娶颜氏,六年卒。
男三人:曰祐;
曰方燧;
曰祉。
祐早卒,方燧尝与偕计,祉亦志于学。
女三人,长适进士胡廷茂,次适乡贡进士曾维翰,次适进士任仰。
孙男四人,允文、允武、允恭允成
孙女二人,尚幼。
方燧千里扶柩归,以九月壬申安厝于儒行乡南塘原夫人之墓左。
萧公讳邓公讳询美,绛帐云集,某与家弟尝学焉,谈邦宪不容口,咸称两公知人。
铭曰:
宦耶达耶翳其能,貂何夥耶。
闻耶年耶繄其身,亦岂󲥁耶。
夫皆絜楹,君独数奇,非蹇产耶。
龙图阁学士广平郡程公墓志铭淳熙三年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四、《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三、《新安文献志》卷七八
淳熙三年八月宣教郎、充江南西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程宏靖以其先君子龙图阁学士广平郡行述抵某乞铭。
宣和乙巳冬在上庠,适丑虏围京城,诏求愿使太原者,人莫敢往,公奋然请行。
某闻其风而壮之,愿为公执鞭而不可得。
今获书公之盛德懿范,其荣多矣,其又奚辞!
谨摭行述,纪其世,叙其文行,以识其堋。
公讳瑀,字伯宇,系出高阳,黎为祝融,至周有伯符启封于程,后以为氏。
暨伯某父,为宣王大司马
晋大兴时,元谭持节行新安太守,代还,百姓遮道请留,下诏褒谕。
卒,元帝赐其子孙田宅于新安歙县,遂居黄墩。
侯景之乱,灵洗纠合乡里,保黟、歙有功,仕官至司空
太建中论佐命功,诏配食武帝庭。
其后散徙,居浮梁程山者,于公为十世祖。
高祖延珠有至行,丧亲,庐墓三年,乡先生书其事于碣。
是生曾祖讳仲卿,家法益修谨。
兄弟五人,既降丧,共爨而居者馀二十稔。
王父讳禦,好倜傥,仗节立义,不轻然喏。
喜交当世贤豪,如尚书彭公汝砺度支金公君卿皆雅故。
乐施与,缓急叩门,必称所欲而后已。
用是家益窭,而居之甚安,乡里称为长者。
刻意儒学,诗文最工。
部书梅公执礼尝见篇什,叹其词致清婉。
皇考抍纯诚寡欲,通诸经,尤深于《易》。
进士不售,则高蹈丘园。
晚以公故封承议郎,累赠宣奉大夫尚书左丞石林叶公梦得铭其墓。
皇妣金氏,即度支公之孙,累赠太淑人
先是王父以季女妻同邑臧氏,久而未字。
王父念之,及公之生,乃命金淑人举以嗣其姑,故公初为臧氏。
其文行曰:公在龆稚,志气不群,少长续文,诸老先生歛衽敬服。
公慨然抱命世想,益自潜心经术,不炉,不扇,歌声出若金石,人比之范希文云。
崇宁三舍法行,贡入黉序,由上舍擢天下第一。
徽宗皇帝开设学校,文治煟然。
公于是时挟艺与四海英髦争长雄,每试得隽,声闻籍甚。
上舍揭榜,是日徽宗适幸五岳观,亟遣中使宣问大魁为谁。
中使还奏,即去年校定第一者,徽宗大喜。
释褐授承事郎太学博士时政和六年也。
宣和元年宣教郎二年提举京兆府等路学事,借五品服。
陛辞,徽宗遽曰:「卿不须行,除卿馆职」。
公因论乞试教官不用两学为格,次论遇祀事乞先以定仪揭示有司,除秘书省校书郎
四年奉议郎
丁臧氏父毋忧,服除,除尚书兵部员外郎,转承议郎
七年,高丽使回,充送伴使。
徽宗面谕:「朕厚遇远人,所至供亿有不如法,当奏劾」。
公次南京副使刘士元欲奏府中灭裂,公曰:「未见有灭裂处,若骤按之,恐州县望风,增大事体,仓卒间公私不胜其敝」。
士元以为然。
先是人使往来淮浙,类起丁夫挽船,县卒千人,或水溢,多溺死者。
浸淫上闻,有诏禁止,而提举人王珣不悦,画别敕许遇风不顺或水涩趁潮起夫牵挽。
中书舍人孙公傅封还,徽宗大怒,以散官安置。
给事中许公翰驳奏责傅太重,落职宫观
及公渡淮,所过复如往日,即谕县令:「已有御笔禁止,淮民不遵守,何耶」?
令曰:「漕提举约束俱尔,其敢违乎」!
遂约士元列奏,士元,不敢涉笔。
公独衔以闻,俄报所列漕及令皆放罢取勘,中外始知天子爱民。
是时封驳久废,方置讲议司讨论裕国富民之政,孙、许一时名流,相继论驳,士大夫交庆。
及公奏至,不谋而同,公议浩然归重。
使还陛对,遂奏云:「高丽使人往返淮、浙,起夫骚扰。
昨来曾得御笔禁止,比至淮、浙,亲见州县违戾,已按劾闻奏。
王珣以臣异议,势必妄有奏陈,愿陛下垂察」。
徽宗曰:「只为扰民不便」。
挟门使王通势,必欲危以法,果诬奏公所至宴饮,专务沽誉,敢违御笔,按劾州县,乞赐斥责。
淮南提举常平司体量,竟坐诬罔。
是秋,引法归本宗。
,金虏陷燕山,嫚书既至,朝廷议和,且求愿使太原者。
时北虏入,一军在燕山,二太子斡黎勃主之;
一军在太原相国粘罕主之。
公率同僚入乞文字,惟朝廷所使,众龂龂不可,乃独抗疏请行,遂借给事中奉使河东
或以咎公,公厉色曰:「当朝廷危急之,苟利国家,虽捐躯不计也」。
将行,会钦宗皇帝登极,虏闻传位,相顾失色。
且谓契丹昨来事急,乃内忌太子得人心,遽自戕灭。
今中国如此,事未可量,遂有讲和意。
及虏骑将河上,王师焚桥不战,而北京城大震,密议南狩。
右丞李公纲持坚守之说,中夜夺其议,黎明御翠华门,宣谕厉兵城守,众心少定。
是夕虏使来邀大臣议事,诏右丞李棁右司郎中郑望之往,既议金缯之数,且许割三镇地
有旨,假公户部侍郎河东路干当公事。
秦桧亦假礼部侍郎往河中,初皆未知朝廷遣使之意。
及见少宰吴敏曰:「此行也,实割中山府路地界」。
公与各入奏云:「臣等但愿奉使讲和,未尝请割地。
今和议已定,而割地则自有主议之人」。
不报。
即见宰相申前说,见拒甚力,遂行。
时在御营司,专主战守,方与官属措置起兵尾击,见公,怅然顾曰:「勉之」!
公曰:「苟右丞之计成,某辈又何足惜」!
夜至虏营,无所系属,枢密路公允迪以坐毡假公席地而卧。
迟明上马北去,暮则张幕藉草野宿,越数日,粮糒告竭,仅分瓯粥。
既渡黄河,憩于沙上,公顾谓同行曰:「虏未全渡间,得数万骑掩击,首尾不相救,可以雪围城之耻矣」。
给事沈公晦曰:「公将置身何地」?
公曰:「王师苟有功,我辈岂复为身也」?
将至中山,虏命一军与公俱。
既至城下,诸帅已先得朝廷密谕,俾勿割地,城守甚严。
虏使王汭来至城下,遥语,复不能下,遂与俱至燕山而还。
时靖康元年四月也。
中朝诸公闻公南归,举笏相庆,谓非唐俭辈可比。
既至京师,对于崇政殿钦宗曰:「国事艰难,极知卿奋不顾身」。
慰劳备悉。
问虏情何如,公对以:「二太子者虽未易测,然屡云:『既许我三镇,而一城一县全未割,如九月事不了,再领兵南去』。
臣度其意,似欲聊得数州以为名而归。
粘罕持军尤暴悍,非二太子比」。
因乞奏修塘泺,饬土兵,增莫州戍。
又奏:「金虏所恃者马,今当修武备,为险阻,使不得驰突,始可与较胜负」。
钦宗曰:「卿料虏人今冬来否」?
公曰:「臣谓必来。
朝廷以臣为张皇,然臣不敢保其不来。
陛下第力为战守之计,庶几彼不得肆」。
登极覃恩,转朝奉郎,至是有旨,特转三官,三辞不允,除右正言
入谢曰:「臣备员兵部,惭未图报,岂谓误恩,擢寘谏垣,大惧无以称职」。
钦宗曰:「但知无不言,便是称职」。
公自是苟有所见,尽言无讳。
尝言:「兴衰拨乱之君,不可复循持盈守成之法。
方今盈盛之业既亏,衰乱之形已见,凡偏而不起之处,当力救而急拯之
故贤在所急用,而佞在所急去,利在所急兴,而害在所急除,安在所急图,而危在所急避。
当今急务,一切解弛,而股肱大臣玩岁愒日,莫肯以身任天下之事。
欲慕祖宗而法术无追,欲斥阉宦而宠任益坚,欲锄奸恶则薄示典刑,欲汰谬滥则苟容侥倖。
兼听而不能得其言,委任而不能责其效。
苟且之习复成,党与之私浸广。
以调兵则失于不熟讲,以储则失于不早计。
轻出号令而不惮纷更,耻言财利而不忧匮乏。
爱民利物之吏未尽序,死绥斩级之士未尽录。
溃溃若此,而强敌挠边,长驱之志未艾,上下偃然安之。
自以为能革前日之弊,臣恐前车既覆,而后车复不戒也。
臣望陛下发挥英断,磨砺臣邻,毋务苟且,毋乐因循。
如臣所陈,最时病之大者,悉取而更张之,则中兴有渐,而兴衰拨乱可以埒美古人矣」。
钦宗曰:「朕非不知,但恐虑有未尽,决意行之,必有所失」。
公曰:「天下之事,故当如此,然谋之既审,虑之既熟,而优柔不断,实隳事政」。
又上疏言:「昔唐魏徵曰:『君所以明,兼听也;
所以暗,偏信也』。
陛下兼听之道虽不废,而偏信之私尚不免。
何以言之?
庙堂之上所言公,公言之;
所言私,王者不受私也。
比来宰执进对留身者,无日无之,以为公则同列自当共论,以为机事不可不密,则在位孰为不当与闻者?
深恐喋喋多端,足以乱陛下之聪。
乞明诏宰执,各竭己见,互相可否,务归至当,然后俱退,无复留身,庶免偏信之惑」。
钦宗曰:「近日颇甚,当降出文字」。
又曰:「近日差李纲路宣抚,外议如何」?
公对曰:「外议固以为宜,然李纲缘前与大臣议论不同,闻命之日,再三辞免,盖虑中外不相应。
今既统军北去,须赖圣明任之勿疑」。
钦宗曰:「在外军事如有所闻,卿一一奏来」。
公既退,乃奏:「朝廷近赐粘罕书,颇加责诮。
其人刚戾狠愎,志在必得太原,然顿兵累月而城不下,气亦稍沮。
若以甘言啖之,恐或可解。
昨闻遣使遗赂与斡黎勃,意彼必有厚薄之恨。
今复以书责诮,适足以鼓其怒,宜少易书词」。
又谓:「州县募军,有司急于及额,往往捕捉平民,抑勒刺填,遂致行旅断绝,居民惊散。
乞申明戒谕,若抑勒刺填而人品年甲不应者,并行斥责。
湖南洞兵未尝远离乡土,若一例调发,恐近则鸟窜鼠伏,连结蛮獠,别致生事,远则在路剽劫,流为盗贼,乞行寝罢。
京畿保甲几五万人,合而教之郊外,暴露日久,因致失业。
乞止令逐县训练,乃会集郊外,教阅旬日,则复归之,以俟缓急期会」。
又论:「江浙用兵,所费浩穰,人户入粟输金,命有司按实补官可矣。
托为上书可采,效用尽心,并理选限,依官户法,未见其可。
且民间出于情愿者既少,官司必至科配,托劝诱之名,为科配之实,所得不广,而所害者大,臣窃为陛下不取」。
闽部额外贡茶,漕臣赵岍内药局不为受,进画旨施行。
公论:「执政大臣,不能持正格物,乃敢以此尝陛下。
昔汉文却千里马孝和庸主也,犹能敕大臣不受龙眼荔枝之献。
陛下纵不能比德汉文,安可有愧孝和
愿斥,勿使众口腾议」。
钦宗曰:「朕不嗜此物,以备国信所用耳」。
公曰:「陛下俭德,天下共知,此虽微事,但恐即位之始,此隙一开,后必滋甚。
国信所用,恐亦自有定额」。
时台谏章疏付中书,多沮抑不行,或稽留不下,公上疏论:「宰执所行是,台谏何所复言?
有所言,则与为敌。
臣闻君犹心也,宰执犹股肱,台谏犹耳目。
任耳目以广视听,将以运用股肱。
今股肱反蔽耳目,陛下将谁与为治乎?
臣闻真宗时,尝诏谕谏官御史,各令举职,仍令中书置籍记其言事行与不行,岁终具奏。
盖非特稽考所言当否,因以知其人,亦以防壅蔽之患。
伏望陛下特赐举行,仍于广内创制台谏章疏总目,听政之暇,雍容观览,不惟裨补治道,因考其事,有当行而辄稽留未进呈者,督之执政
庶几股肱耳目之任,不至偏废,而治功可望」。
又论:「临御以来,搜求疏远谠直之士,布在台谏,虚以听纳,是诚有意祖宗之治矣。
然陛下喜受人言,而未可谓善听言,喜受人谏,而未可谓善纳谏。
听言纳谏云者,必深思而熟计之。
当理则行,不俟旋踵。
若受而不能用,与不受同,实无益也」。
钦宗嘉纳。
余应求陈公辅执政意,相继去国。
公论:「应求、公辅踪迹孤外,志操凛然,陛下擢为台谏,士大夫方庆言路得人应求等亦感激奋励,知无不言,公道少申,邪人侧目。
一旦论事稍涉嫌疑,而大臣已有挤陷之者,臣恐自此直言之士不安其职」。
钦宗曰:「二人相与为党,向日伏阙,盖二人唱之」。
公曰:「伏阙数千人,二臣时为馆职,恐不能鼓倡」。
钦宗曰:「耿南仲亲见」。
公曰:「臣闻方士庶伏阙,二人入局,为众要留。
南仲宣谕圣旨之时,却得公辅转谕众人」。
钦宗曰:「南仲殊不如此说」。
公曰:「陛下既以南仲之言为然,便当以鼓倡伏阙罢斥,不当因其言事指为观望。
南仲以其人为有此事,当其初除谏官不奏白,何也」?
给事中王云使虏归,言王汭意望朝廷遣三使燕山斡黎勃所,然后使人导之见其主及粘罕,大则不及岁赂,小则不须礼物,惟约使人密至。
朝廷三遣蜡书至余都,悉为粘罕所得,欲败和议。
朝廷疑其不实,犹豫久不决。
公上疏乞遣使,且言:「和议成则利归于斡黎勃,否则功归于粘罕
余都之事,有无未可知,万一有之,而其势果盛。
金虏奋自小国,强兵力战,臣服诸虏,殄灭契丹
余都果能崛起,恐一二年间未能兴复。
今我疆土自与金虏为邻,而余都乃在云中之北,舍强而就弱,弃近而就远,背正道而从诡计,失王者御四夷之体。
又蜡书既为粘罕所得,往结余都者达否未可知,乃先绝斡黎勃主和之意,计亦左矣。
就使余都之约已固,彼果起事,我能兴兵出塞,与之协力乎?
兵围我重镇,累月竭力不能解,乃欲出塞共谋人之国,虽三尺童子亦知其不能矣。
莫若审酌利害,早遣使命,庶无噬脐之悔。
至于防秋之计,虽和议已定,亦不可弛」。
又论:「李弥大宣抚大臣,自当与之和议,授成算以出。
弥大都堂既不得见,乃仆仆然日候伺于诸臣之门,未闻付以统戎大事。
行次大名,虽有旨改命,而胜捷军处置失所,果致败事。
至于一行官吏兵马虚费钱粮,不知其几矣。
今独罪弥大可乎?
王云使燕山,得金虏请和语言,入塞七日,疾驰至京师以金虏约使人以七月上旬至彼。
陛下命宰执求可使者,义当朝受命而夕择人,俾有司为治装兼程而往。
今半月矣,乃始得一邓绍密,而北去又未有日。
稽之众论,佥谓徐处仁吴敏唐恪政事不振,陛下深惟社稷安危,尽赐斥免,别选英贤共图大计,庶克康济」。
又言:「陛下持苟且之术,行姑息之政,以节用则浮侈尚多,以爱民则凋敝未息。
官冗而不知澄,兵骄而不知制,名曰斥逐邪佞,而多方庇护;
名曰爱惜名器,而不谨差除。
凡若此者,遽数之不能尽。
其至急者,宦官反侧,将为变于内而不知杀其势;
民庶困耗,将为寇于外而不知结其心。
臣未知诸臣同朝奏事,与留身造膝之言,亦尝及此乎」?
钦宗虽嘉纳,而遣使授书,不能悉如公所论,和议亦向败矣。
他日进见,又言:「四方万里之远,所恃者监司
臣观见任与差下人尚多不才,乞精选省曹、台察卿监中忠直强明之人,分涖所部,庶使远迩均被实惠」。
蔡京父子、童贯朱勔罪大责轻,公累疏乞大正典刑。
又言燕瑛蠹民膏脂,以事权幸,不当典河阳
吕源轻佻,恐致生事,不宜帅桂州
聂昌人质最下,不宜尹开封
妄言上皇忿怒,而已解释,乞付有司考核。
又言:「曾诚纳赂宰相,起自废斥,方元若专事请谒,秘书两监,安用此流」!
钦宗曰:「燕瑛无所用,吕源踪迹已不佳,更要生事,安可作帅?
朕知其小人,方元若昨权立螭,辄战灼不能立」。
公曰:「此亦足以知其所养」。
又言:「何执中、余深乞诏太常别定谥,授深散官,窜之蜀徼」。
又言:「相州之北有漳河真定之南有滹沱河,积水虽深,遇冬浅涩,上流可作堰闸,倘有缓急,亦控扼之一端」。
又尝历数汉唐宦官之祸,今不当俾之参预外事,累数百言。
凡再上章乞补外,不允。
侍御史李公光言星变,钦宗问曰:「卿见之否?
宫人数疚瞻视,及问徐处仁,悉言不见」。
公曰:「臣虽未尝见,然或以为有当禳。
臣闻灾异之来,要在厥事、修厥德,愿陛下勿问有无,第察事之否,德之修未,自然上天昭鉴,变异可消」。
初,公再论蔡京等罪,钦宗曰:「只为吴敏力庇护他」。
公曰:「陛下既已察见,便当亲赐处分」。
钦宗曰:「当即批出」。
后数日事寝,公又入奏,略及面谕之意,遂奏公漏榻前语。
钦宗不以为罪,密敕近臣宣谕,且曰:「程某在谏垣甚宣力」。
至是又谓公曰:「李光如何」?
公曰:「台端之任,刚正有守,众以为宜」。
钦宗曰:「只有文字论朱勔,却党蔽蔡京」。
公曰:「臣观光非党者,当是见臣等已有章疏,及朝廷已有行遣,不复论列」。
钦宗曰:「须卿做取文字来」。
公曰:「臣当躬禀圣训,然臣于昔为朋友,陛下或全臣私义,乞宣谕其他台谏」。
由是忤旨。
越数日,除屯田郎官
又数日,有旨与远小监当,遂添差监漳州盐税。
公居言责五十有四日而罢。
光尧太上皇帝即位,除司封员外郎
明年,转朝散大夫,迁光禄少卿
进士廷策,改国子司业
淑人感末疾,丐外祠主管亳州明道宫
绍兴元年,召赴行在所
入对,上疏曰:「金虏肆乱,于今七稔。
陛下践祚,自南都维扬,自维扬迁会稽,惟奔播畏避,此岂虏真不可敌哉?
顾吾不敢与之敌耳。
宜及今预设方略,保护江浙,伺间承便,长驱直捣。
此而不为,后时之悔,可胜言哉!
臣敢画十事,仰干宸听。
一曰励志气。
百克而卒无后,汉高屡败而终有天下,盖胜负兵家常事。
金虏志骄气盈,已有可败之理;
中国军摧势蹙,非无可为之时。
愿陛下念二帝播迁之耻,励志以殄虏,则功业之成,庶乎可待。
二曰躬节俭。
勾践困于吴,苦心焦思,卧薪尝胆,身自耕作,与百姓同劳苦,卒灭夫差,而雪会稽之耻。
卫为狄所灭,东徙渡河,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初年戎车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诗人歌之。
望陛下俯酌二君之迹,躬自黾勉,惟战士是恤,则臣下化服,事功可图矣。
三曰访贤才。
昔宣王承厉王之后,兴衰拨乱,卒为中兴之君。
诗人推明其所以成功,则曰任贤使能而已。
今陛下所与图事者不过宰执,次则台谏侍从,臣恐尚有困于散地,沉于下僚,望加意搜访,或召见,或任使。
若各当其任,天下事不足为矣。
四曰求将帅
光武所以续既绝之绪者,推寇、邓之勋;
肃宗所以平安、史之乱者,称李、郭之功。
今一二大帅,位高金多,顾募豢养,缓急非所倚。
臣恐偏裨行伍,未必无奇才异能,愿广加搜拔。
士大夫有知兵而尚气节者,尤宜参用。
五曰申纪律。
昔秦师过周北门,而免胄超乘,王孙满知其必败。
子重问晋国之勇,栾针谓好以众整。
故兵未接刃而逆知胜负者,观其军行整与不整耳。
比年以来,师无纪律,或望风而溃散,或逗挠而不知期会,虏掠子女,焚荡庐舍,此弊不除,何以捍敌!
伏愿明敕一二大帅,使躬亲惩创,以劝率诸将。
又广布耳目,察访自今行事有纪,勇于破敌而戒于扰人者,特加旌赏,庶革前习。
六曰治财赋。
今日急务,莫先于治兵,莫急于兵食。
然自军兴以来,理财之政不修,日以困乏,乞诏有司,修废弊,损浮靡,使货食丰羡。
七曰广召募。
夫秦之未并六国也,六国困于秦兵之强,然卒亡秦者亦六国,乃知人无不可用,顾训练何如耳。
淮甸以北,金虏蹂躏,江南荆湖,寇盗残破。
伏愿饬诸州军,广行召募,精加训练,亦足以抗诸帅偏握重兵之势。
八曰治舟师。
夫三江五湖之利,吴越之所必争,齐楚不能以取胜,彼利在骑,吾利在舟。
况金虏形隔势绝,又非齐楚之比。
然顷者南渡,我莫之抗。
及其北归,韩世忠邀之中流,迁延岁月,反用周瑜之所以破曹操者,全军北去。
盖彼多算而我算尝不足,是未尝自治之过也。
今既驻跸会稽,西则常、润江口,东则台、明海道,而江南密为唇齿。
上流沿江,皆宜以时措置。
九曰谨命令。
夫去兵去食,而信不可一日无,故民未知信,子犯以为未可用。
顷年驻跸维扬,众知夫未可复东也。
一日下东还之诏,识者重叹。
伏愿继今谨于出令,期于必信,庶几民听不惑。
十曰责事实。
孝宣之治,本于综名实;
西晋之败,由于尚浮虚。
国家积弊,既缘名实贸乱,浮虚日朦,又以诞谩,非掠名欺众,则择利以谋身,非便文自营,则倚法以削民。
愿陛下鉴晋之所以亡,汉之所以兴,大变习俗,庶事功可成。
抑臣尝考夷狄虽自古为中国患,而盛衰未尝不相因。
太王避狄,而文王致昆夷之駾;
汉高平城,而武帝穷漠北之师。
陛下脱身重围,崎岖河朔,握图履籍,历数有归,天心眷佑,亦可卜矣。
愿思寄托之重,审危殆之机,历考古今之变,屈群以立非常之功,天下幸甚」。
又言:「臣闻君子安不忘危。
去年金虏偶不南渡,今剧贼李成势稍衰弱,臣愚过计,深惧危苦之言不达于圣聪,或者玩日苟安,不虞祸发。
幸陛下深思远虑,夙夜以定倾扶危励志,庶祸乱可弭」。
太上方欲擢用公,而任事之臣议论不合,乃力丐外补。
遂除直秘阁提点江东刑狱。
踰年,除太常少卿,入觐进言曰:「臣闻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
臣窃考圣朝自太祖皇帝揖逊而履帝位,世世相授以仁,不杂他术。
德泽渗㵂之久,故比岁夷虏寇盗,蹂践焚劫,生民亡聊,亦已极矣,然厥心归戴,未之或改。
陛下监观治道,灼见根本,故比年诏令数下,专务宽恤,海内幸甚。
然臣窃虑军旅未休,输饷方急,州县常赋,不能供亿,势必至于科扰。
陛下虽欲办行宽恤以仁斯民,恐未能上副圣意。
望明诏宰执,俾求通练财计之人,相与讲究利病,省节浮费,使国用赢衍,仓卒不致科敛,庶有实惠孚于四方」。
又言:「臣闻学校不修,诗人兴刺,《子衿》之诗是也。
臣窃见比年以来,举人鲜以学业为事,既深可忧,而一命以上,或才质之美,往年得为教官,颇患无缺以处之,行在学馆局务阙又加少。
窃惧中人之性,不得长养成就,而因循汩没者为多,他日当更乏才。
望圣慈深以人才为念,特诏州置教官一员,使专务教导,不但已入官者得以成就,而韦布之士知所向慕」。
又言:「臣尝典狱江东,诣狱阅视案牍,讯问囚徒,已量事实,责限结绝,破械释系、脱于囹圄者百有馀人。
复检视诸狱囚,病而不医、死而不殓者不少,甚失哀矜庶狱之意。
除具奏施行外,窃虑四方囚系,似此甚多,望降诏诲饬,俾司狱之吏各大书揭榜,寘之厅事,庶几遵守法令,上称好生之德」。
上曰:「士大夫称卿,中外如一」。
即日拜给事中,赐三品服。
尝言:「治天下之道,必自学始。
窃惟圣质高明,决事之暇,躬亲国史。
然人君之学不在章句,当考治乱之迹,贤否之辨,而其要又在于正心诚意」。
又言:「夷狄之患,未有甚于今日。
然物极则反,愿与大臣力图恢复」。
上曰:「畏首畏尾,身其馀几!
前年金虏过江,官军接战,彼亦甚多损伤,自此可以使人向前」。
公曰:「但不退避,则两敌相当,未必不胜。
况曲直之理,昭然可见」。
顷之,兼侍讲
入谢,进言曰:「臣闻以一人之微,临亿兆之众,其万几之繁,已不胜应。
至若外有夷狄,内有寇攘,其难百倍于无事之时,疑若日不暇给。
文王有密人之不共,而乃曰:『无然畔援,无然歆羡』。
则其意在于正心。
光武当汉道之中微,崎岖兵马,而手未尝释卷,则其意在于务学。
盖心正则有以格天下之非,务学则有以考天下之理,此至约而施至博之道也,陛下天资已有日跻之盛,望仰思祖宗寄托之重,俯念群黎欣戴之,广览博观,使忠邪贤否事物之变,昭昭乎胸中,而又加意于正心诚意之学,则圣德日新,事功日起矣」。
又言:「臣闻不畏多难而畏无难,故有国家者或无难以亡,多难以兴。
后羿之变,而少康其功;
周有懿王之厄,而宣王定其业。
国家日者祸故不可胜言。
两年金虏不果南渡,比日寇攘亦向衰息,而将骄卒惰,民困财殚,固未可言平定中原之日。
然志不素立则因循苟且,将无时而可为。
伏望陛下万几之暇,博览少康宣王之事,思所以申愤而雪耻者,诏大臣以捐省末务,日为恢复之,则中兴之功,庶其有」。
又言:「今日诸将官高而不可使,兵众而不可分,有警必不能奋不顾身。
窃虑其偏裨,或有可搜拔任用者,伏望陛下降旨,令诸大将依顷日侍从荐举指挥,各举数人,陛下即加铨别,稍分所辖之兵。
遇有警急,则酌事势而遣行,庶兵不偏重,而偏裨之能者得以自见」。
又言:「金虏狼贪虎噬,未有畔岸,而两年不敢南牧者,关陕之兵牵制之也。
比者捷书来上,深若可喜,然臣方以为忧虑,其不得志于彼,将逞愤于此。
望陛下建藩维于淮南,设控扼于江上,而大治舟师,以防越轶,然后相时料敌,为恢复中原计」。
居亡何,求对便殿,进言曰:「窃以中否之祸,无世无之。
或侵以衰微则周平王,或随以隆昌则光武
今日之事,欲异乎周之衰微,而庶几汉之隆昌,是在陛下而已。
然筹帷幄者未有出人之略,为将帅者又无捐躯之志,则日复一日,人情更益怯懦弛懈,无复奋发。
愿陛下考光武躬临战阵之事,以作励谋臣猛将,则抗敌而立国隆昌之渐,可立矣」。
又言:「自黠虏作祸,于今八年,未见恢复才效,而日有寇至之虑,此诸臣不才之过。
其见任使者,既未见豪杰颖出之人,而屏远服沉下僚,又未有所简拔,则相与因循苟且,深为可惜。
望陛下上焉思委任贤能、驾驭英雄、推诚尽礼之道,次焉思驽磨钝、弃瑕录善、破朋坏党之术,使瑰材玮器,位显任重,而寸长尺短,悉为我用,则功效可卜。
若必守常辙而求异功,规近效而图远略,非臣所敢知也」。
又言:「臣伏睹政和间尝置局裕民宣政间置司讲议,皆纾急救弊之举,意非不善。
一则夺于柄臣,随命即罢;
一则毛举细务,徒费日用。
此无他,权要无以市恩,近倖无以窃宠,冗食滥员无以侵耗太仓,其实有利于国,无害于民,而小人皆不便也。
或以为拂人心,或以为伤国体,兴讹造讪,乘间投隙,故主其事者亦将摇于不任怨之说,不免徇寻常之见,持苟且之论,恶在纾急救弊哉?
修政局之建,其目曰省费裕国,强兵息民,是在今日,已为后时。
顷者陛下发明诏,命官吏采众言,又诏条具在内诸司,阅两月而未有施行,道途籍籍,以减省为难。
窃虑小人之言浸渍摇惑,圣意一移,则天下事无可为者。
伏望陛下照之以不惑,断之以不挠,使必如明诏,则所谓中兴政事,此其基也」。
又言:「国家自播迁以来,祀事极为简略,虽礼视时而隆杀,不得不尔,然宗庙之享,系在陛下。
顾累朝御容,寄寓远方,迎致实将,而祼将不亲。
望诏礼官取孟享之仪,酌时度义,略其大而其实,以时设位,陛下躬行献享」。
命下酌之,而有司不果施行。
公再言:「臣恭读祖宗故事,见仁宗谓辅臣曰:『朕朝夕奉三圣神御于禁中,未之敢怠』。
又见唐李绛等因奏事,言祭祀天地、荐享宗庙礼器敝恶,宪宗耸然曰:『朕虽以故事祀天地、享宗庙,不得亲行,宰臣摄事,每至其日,朕未尝不夜半即起,沐浴盥栉,肃恭以至明,过时方息』。
即饬有司,修饰器物,丰洁。
谨具奏呈,仰乞酌用」。
又言:「窃见三衙之兵单弱,而缺额不补,五军所统虽多,招怀抚纳之流。
目今虽未有他故,然李捧、崔增辈各将其徒,张俊王燮等元无兵机,则控驭之制已大疏略。
今欲使三衙之兵渐统旧额,五军所统,随宜易置,散群坏党,新旧参错。
庶禁卫增壮,而招怀抚纳之流控驭得所,不致有意外之虞。
吕颐浩奉庙谟以出征,如李捧、崔增辈便可俾隶戎行」。
上曰:「得处分」。
因曰:「颐浩熟于军事,令总诸将外禦,秦桧在朝廷,庶内外相应」。
公曰:「内外相应最为至急,宣王吉甫北伐,而是诗乃言『张仲孝友』,盖非张仲在内,则吉甫不能成功」。
上曰:「秦桧诚实,只为大执」。
公曰:「士大夫操修不美者至多,如求机警能顺旨者,极不难得,但恐不诚实,终不可倚」。
上曰:「此辈亦何所用?
朕以至公涖天下,见其可用则用之」。
公曰:「涖天下者莫大于至公,帝王之德,所以配天地者以此」。
上曰:「更要仁要明」。
公曰:「三者虽异,其实一体。
惟公然后能明,惟公然后能仁。
愿陛下以至公为先」。
又言:「卫多君子,吴季札以为未有患。
晋多君子,季武子以为未可媮。
欲知国家治乱兴衰之端,当观其贤才多少。
侍从仅十许人,自卿监以至馆职建炎间裁定员缺,伤于太少,时属艰难,正宜招致英杰,共图康济
望博访妙策,搜奇拔颖,使侍从官不致多缺,诏增置卿监以下员,庶拔十得五,一旦有事,无乏才之叹」。
又言:「光武亲临战阵,将士用命,是以中兴汉室」。
上曰:「朕方欲措置江上军,将垒即单骑往按视抚劳,亦欲作励士气」。
公曰:「累年金虏入寇,悉望风逃遁,陛下能屈万乘,则士气自振矣」。
公既居琐闼,以章奏自任,抗论无所阿避。
会除李邦彦佥书枢密院,公论邦彦五罪,凡三疏,不报,委以次官书牍行下。
公乃乞罢所职,除兵部侍郎,不拜。
抗章言:「臣蒙陛下厚恩,擢寘省闼,比者辄有驳奏,事既不回,义宜去位。
兼臣二亲年老,臣病不能侍,是君亲之谊,两未尽也」。
上感其言,亲书章尾:「优畀职名,择善地以便其私」。
遂除龙图阁待制、知信州
侍御史江公跻左司谏方公孟卿争上疏曰:「程某有兄弟可以养,黄门职典出纳,顾不留以自助,甚为朝廷惜之」。
上批付右仆射秦桧,复除给事中,且宣谕上意。
参政翟公汝文曰:「给事观上委曲如此,安可复辞」?
入谢,上曰:「给事之设,政要驳异,岂在雷同。
朕以卿再三求去,勉徇所请,然深不欲卿去,故再有此授除」。
公再拜谢。
既出,特赐象笏,示隆眷也。
南渡后,内藏不复有所积,岁拨左藏库钱帛万数充之。
至是,令支拨,兑供颇夥。
公言:「内藏之建,盖深藏厚蓄,小欲助有司经费,大欲有事戎虏。
其至仁远虑,则欲警急可以取办,不至横索于民。
真宗宣谕群臣,谓『所贮金帛备经国之用,非自奉也,顾外廷不知耳』。
神宗皇帝赋诗则曰:『每怀怵愓心,妄意遵遗烈。
顾予不武资,何日献戎捷』。
累朝以来,三司缺乏,则假于内库,或累年不能偿,即命蠲除,其事盖可考也。
南渡以来,内藏不复有所积,故岁拨左藏库钱帛数万,已不为少。
陛下宣谕臣僚,亦有躬行节俭之言,然以臣所见,今岁始交,而左藏岁供之数已足。
近日兑借缗帛,不识所费何至若是!
望陛下俯忧时事之艰难,仰观祖宗之志虑,践节俭之言,恤供输之困,使四方之民,均知盛德」。
是时都督之建,颇合众情,朝廷继遣沿海制置,外论汹汹。
公言:「臣观今日退避之计多,防守之计少,如是则人心摇夺。
自古兵交,胜负系曲直,非必系强弱。
金虏之强,众所共知,然实负天下之至曲。
愿陛下专以征伐责将帅裕民理财责宰执,而宸心孜孜,务修厥德,上合天心,下协民情,则金虏之强,可以坐视其弱」。
上曰:「惟德动天,顾朕凉薄,有所不能」。
公曰:「臣观孟子『有能有不能,有为有不为』,则力之所可能者,有为有不为耳。
以陛下天资高明,博观群籍,凡古之帝王,有德则兴,无德则亡者,皆无逃圣鉴矣。
强勉行之,必无所不能」。
上曰:「卿可谓责难于君者」。
久之,复申前请。
御批中出,除职名与郡,以便温凊。
再议,复除前职名知信州矣。
给事中胡公安国、中书舍人刘公一止连八疏,论公:「早以文行知名于时,忠信可以备献纳,正直可以司风宪
出为守臣,则布宣德泽,位一国;
留在朝列,则嘉言正论,上沃圣聪,所利溥矣。
为瑀私计,孝子之志固切于养亲;
为陛下计,保国之基莫先于得士」。
有旨前降指挥更不施行,于是复留。
太常寺奉使高丽给赐,乞准元丰例。
上欲加惠远人,诏复增益。
公言:「礼仪隆杀,当视时宜;
赐予厚薄,当观民力。
今所给赐,视元丰已为过厚,况复增益,尤非所宜」。
旧制,右武大夫非特旨不转,刘光世保举王德、张亨等过江击贼,有旨转行。
公言:「右武大夫系昔日西上阁门使,元丰间止于十四员,今不知几倍。
若人臣皆得挟法陈请,则回授之制殆为虚设。
光世所乞已十二员,冒滥甚矣」。
闽贼范汝为既平,朝廷以密院人吏刘希房等十九人有劳,各转一官资。
公言:「将士冒矢石于外,人吏恩赏于内,理非是。
方欲作士气以立武功,侥倖之弊,岂可承袭」?
临安府营缮,上自侍从,近则中贵,外及僚属,下至胥吏,被赏有差。
公言:「移跸营缮,官吏职也,苟无旷阙,何功之有」?
皆乞寝罢。
元忠为忠义队首,父子供应民兵钱粮,与贼战,擒杀四十四人,但补下班祗应
公言:「推赏太薄,恐后无以劝励」。
是时上方励精稽古,留神经学。
一日,从容与公论《左氏春秋》,穷究指归,且曰:「胡安国近取政论极好」。
公曰:「安国经行素高,兼达治体。
朱震亦深此学」。
上乃召用。
继又访人才于公,因荐徐俯、曾开、程俱、范赵思诚萧振,皆一时名流。
五月,诏:「侍从条具己见,凡可以省费裕国、强兵息民者,朕无惮改作」。
公上疏,以为:「国家遭虏寇之祸,今兹九年,政事束于条例,难于改作。
譬如人家,昔尝富贵,中更破荡,今方以渐葺治,而费用尚循富实之规。
然国势危殆,至于今日,亦众人之所共忧。
倘使费省而国裕,兵强而民息,则国家安宁长久之利,亦众人之所共享。
今日一切镌罢,亦复何辞」。
乃条具当时急务,一曰:「内侍之制,比旧岁裁减之外,今尚有一百八十馀员,臣愿以其半为定额,姑去三分之一,有缺勿补」。
二曰:「三省察院人吏三百馀人,月费钱二万五千缗、米五百馀石,而复省检正与机速编修检讨等房堂厨、密院东厨。
客司等人各有窠额,下至大程官,亦复二百人,皆可减半。
三省密院镌减已定,然后取省台寺监员数,量事烦简,悉议减罢。
只如御史台人吏,知班共一百六十五人,盖可减三之二。
其在外州县,乞委监司条画减放」。
三曰:「閤门自知閤下迨祗候三十馀人,乞减三之一」。
四曰:「后苑一切工役,不切于事,宣和末年已议减省,靖康初因悉罢废矣。
欲乞以事归工部,示人将有恢复之图,不当安于此地。
所有修内一司,并乞废罢」。
五曰:「应有实废而名存如龙图等阁、睿思殿库官吏之类,如亲贤宅四方馆、舍省、都亭驿驼坊、牛羊司、大医局东西作坊之类,乞并归所辖本曹」。
六曰:「伏睹祖宗神御岁时祭享,未免薄略,而益王唐公国主影前所破食料、添厨、知客、从人等,多仍用旧制,欲乞减罢」。
七曰:「曾任宰执及武臣遥团以上宫观差遣,多事之时,不任事责,坐糜厚禄,颇为无艺,乞与减半,以次官乞支三分之二」。
八曰:「州县添差官,乞减见任官请给人从之半,仍免治事」。
九曰:「常平不必复立一司,只乞别提刑司干办官一员,专管常平职事,仍以曾任知县通判人充」。
十曰:「州县酒务,自来皆知所得不偿所费,乞酌度州县大小,召人买扑,则省官吏请给,免民户折纳糯米,其利不鲜」。
十一曰:「金虏之长在骑。
今平广原野,欲争胜则当用车;
大江长淮,欲控扼则当用舟。
今来舟车皆未尝讲究。
臣略计一车一舟之所值,适与一马等。
苟舟车精备,则动必万全,乞讲究制造」。
十二曰:「诸军之兵,盖患其不多,然亦不少矣。
简其疲弱而训练作励之,固可以转弱为强。
三衙之兵与诸州禁军,皆额缺不补,则在内禁卫单寡,不可不虑。
在外则备禦全无,每一郡有警,环郡拱视,惴惴然奔窜之不暇,岂及议救援哉!
乞各措置招募」。
十三曰:「请诸步弓手统于县,镇塞有土兵统于巡检,一州则有兵马都监,两县则有都巡,一路则有提刑
乞委诸州,各选募弓兵,使充旧额,委提刑察巡尉都监都巡之疲懦者奏罢之,选择曾经战阵、实有武艺者辟差。
无事之时,各训练弓兵,或有警,提刑都巡都巡都监都监巡尉,自足以逐捕捍禦,不至专遣王师」。
十四曰:「汾江及淮甸荆湖盗贼残破去处,多有荒弃田地,乞募人为兵分授之,使耕殖为粮,免复仰食县官
岁久,人必各自为守其宅」。
如因土风以颁巡社之制,换度牒以免伪造之罪,卖官田以助军需之广,杜豪民猾吏侵盗之虐,役法以免催税赔纳之苦,革官吏替纳赂之奸,其说甚备悉剀切,上契圣心。
自公之驳邦彦也,时相追仇甚深,密以后省封驳纷纭夺主柄之说动上。
一日私荐席益,即取旨趋召,即招后省官相见,出御批与之,同僚相顾默然。
公曰:「席益为人,相公岂不知,何必引用」!
即入疏论
后数日,公为台章论罢,提举亳州明道宫
起居郎张公焘、舍人刘公一止中书胡公世将左右司员外郎林公待聘、楼公照、侍御史江公跻司谏吴公表臣皆在逐中。
四年,复徽猷阁待制、知抚州
当要冲,酬酢丛繁,帑库单匮。
岁仍饥馑,崇仁宜黄寇盗并起,历时不能擒制。
公至则招材勇士,料兵重赏,未几,贼党悉平。
且命属县劝诱豪右损价广粜,四境由是安集。
旱祷必雨,岁不火祲。
以二亲怀归故里丐祠,章再上,得提举江州太平观
六年,丁太淑人忧,明年丁宣奉公忧。
服除,转朝议大夫,以前职名知严州
未行,改知宣州
金虏将南侵,公隍增陴,治甲兵,丰廪储,隐然为江左重。
及虏败北,坚辞郡事,复奉祠
十二年春,召赴行在。
是时和议已成,公欲激励上意,使强于为治。
入见,首叙:「臣远去阙廷十有一年,金虏兵再南侵,陛下随机应变,亲授诸将方略顺昌之功,尤为奇伟。
独念太上忧生民,甘心屈己,力主和议,卒使强悍革心,迄从圣欲,此岂常情所能测度!
更愿陛下不以今日为愈于昔时,谓可以少休,犹复加强勉焉。
董仲舒谓天欲扶持而安全之,事在强勉,非虚言也」。
上再三嘉纳,拜兵部侍郎侍读,赐爵鄱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复上疏:「顷年强虏侵轶江淮,无不如志,非陛下明于料敌,审于知己,随事制宜,投机应变,则事之出于意外,恐未可胜言也。
今虏气得志骄,穷奢极侈,骨肉屠戮,寇仇环起,连年旱乾,赤地千里,人不聊生。
我于此时深思远虑,足食足兵,以俟其衅,安可不汲汲也!
今日祖宗之故地未复,父兄之深仇未雪,岂得遂为休兵偃武计哉?
臣愿陛下励志而已」。
后数日,又言:「人君上承天而下理人,动作为当仰观天意,俯察人情。
今日天意人情,灼然可见,宜乘兹盛际,励有为之志,卒非常之功」。
上曰:「前此固不得已,今日足可措置」。
景灵宫朝献后,公因进见,言:「土木之功,劳人费财,营造之过,祸败随之。
如近日景灵于外殿之后,有不可已,臣愿此外一切禁止。
窃观自古中兴之君,莫盛于周宣,而不能无过,故诗人箴而不已遂有规,规而不已遂有诲,诲而不已遂有刺,以此见居成功为难」。
上再三首肯之。
公复曰:「凡诗美宣王无几,而『考室考叔』之章,即不言美而实美之。
臣旧疑此二事无足美者。
近读《刘向传》,见其所谓更为宫室小寝庙,始悟诗人之意」。
语未卒,上曰:「刘向在宗室中至好」。
公曰:「岂惟宗室中,即群臣中亦不易得。
忠于朝廷,其渊源盖自经术中来。
陛下观其引经陈义,虽后世不复多见」。
上于是历举引经数处,公曰:「凡所陈,可为万世龟鉴,愿陛下每思其言,为不鲜」。
上改容嘉纳。
讲读官旧皆有讲义以进,中间为侍读者因陋就寡,但书故事进读,不复约文申义,发明旨意。
公乃即所读随事深切著明之。
后尝入侍,从容语次,上曰:「近年侍读不进讲,得卿每事敷陈,甚善」。
公曰:「讲义固不必进,然但不明而退,则备员已甚,臣是以敢区区」。
上曰:「尝读《三朝宝训》,至真宗访通经者于李至」。
公曰:「当时所称,惟崔颐正一人,盖通经之士为难得。
陛下留心经术,臣等末学,不足以望彷佛。
然私忧过计,自科举复用词赋,后生工于剽掇,苟取科第。
今治经比诗赋才十之一,恐数年之后,无复有通经者,宜斟酌两科进士多少,特加抑扬,使经术不至废弛,乃长育人才之道」。
秦桧谓公曰:「上宣谕,伯宇经筵尝说两科习经者少,当如何措置」?
公曰:「欲使不偏废,莫若经义诗赋合为一」。
遂付礼部施行。
资善堂翊善阙,上欲除公,以久在告未果。
及面谕除授之意,遂就职,进爵子,增邑五百户。
又尝读真宗奖擢刘锴,公因言:「世禄之家,鲜克由礼,功臣之世,贤者之类,不可弃遗。
真宗所上,不独嘉之能,亦以劝励士大夫之后,用心可谓至远。
陛下嘉惠多士,崇建太学,盖甚盛德,而选试教养国子之法,未闻讨论。
愿稽有虞周之志,以诏有司」。
复进疏论:「治乱安危,相为反复。
今虽愈于昔年,然金虏入寇,未尝一大创艾,尝有轻我意。
虎狼之心,岂或餍满,求衅背盟,近则数年,远则一二十年,不敢保其必不来也。
今吾所用之兵,近更数年,远更一二十年,壮者老,老者死。
愿预为久远之计,增多而寡,使兵日浸强,列屯敌,凛乎不敢遽犯。
若乃民力困乏,未有甚于此时者,陛下虽屡戒切州县不得科歛,而岁有防秋,军兴之费,急于星火,供亿曷尝不出于民?
是宜省费节用,敦本抑末,常赋之外,一毫不取于民,使民力日益厚,则邦本固,兵强,虏即有窥伺之心,亦将潜消阴沮,是乃和好久长之」。
上曰:「且做十年」。
公再拜曰:「十年之说,愿陛下念兹,朝夕不忘」。
又尝因论真宗时事,公谓:「符瑞固不可谓无,然以为出于天,则所以奉天者莫要于德;
如惑方士道流之说,崇饰宫观,广祷祠,恐不足以当天意」。
上曰:「天书等事,偶出一时,《宝训》自不须记,正所谓书而不法」。
未几转中奉大夫,试兵部尚书侍读翊善
上眷礼虽厚,公与端揆议论背驰,乃力乞奉祠,遂除龙图阁学士、知信州
陛辞,遣中使特赐御书真草《千字文》、象笏、犀带。
是时执政侍从皆未之有,中外歆羡。
上饶坑冶,堙废岁久,提点韩球久试图功,妄言宝货兴废,不问山谷有无,广为虎落储胥,严示厉禁樵牧大棘,众庶熬苦之。
且明谕州县,按旧籍坑户以岁计所负官课责偿于其家,有子孙易业数世,而系累淹延,毁其家而偿逋未足,有司莫敢辨曲直,民不堪命。
闻公之来,诣府列诉,公躬为审核釐,条白于上,球之积憾,刺于骨髓矣。
子夏,大水坏城郭,属邑发洪几千所,败民田庐,漂溺不可救。
公具奏水灾异常及宽恤事目,请于朝。
时宰方咏歌太平,恶言灾异,阅所奏请,顾同列曰:「尧之洪水,不至如是」。
公闻之,曰:「时不可为矣」。
遂称疾丐祠,提举江州太平观
十六年,转中大夫,进爵伯,加食邑八百户
十九年再任,迁大中大夫进封广平郡开国侯,加邑三百。
又以郊恩加食邑三百,为一千四百户,实封一百户
或云陆升之讦前参知政事李公光私撰野史,其子孟坚见知棘寺柄臣风旨,锻鍊论报,谓公不合与李公通书问、寄衣帛,降授朝议大夫
二十二年正月,以疾其事,授左中奉大夫
辛亥薨,享年六十有六。
遗表闻,特赠左通奉大夫
其子曰宏靖,以其年十二月返葬于程山之左。
久之,茔侧槛泉觱沸,用风水家说,以乾道丙戌改卜于龙潭之东五里白南乡松林寺之右。
母夫人沈氏实合葬焉。
子三人:长曰宏雅,未冠卒;
次曰宏济,通直郎、监建康府榷货务、都茶场,卒于官;
季则宏靖
女四人,长适故文林郎、监镇江府榷货务门臧栯,仲适奉议郎通判南安军胡璪,次适奉议郎、新权知汀州汪赓,幼适进士臧桷。
孙八人:曰有功,宣义郎、新通判秀州
曰有孚,承奉郎广州增城县丞;
曰有元、有章、有尚、有大、有沦、有嘉。
公识趣超诣,下笔析理,妙处不传。
肄业成均,试《不自见论》,明大智,观远近,故大司成冯公谓非深于《楞严》者不能进此;
论、记、,则曰词致大似碑碣。
自少老未尝一日释卷,夜分乃寐。
博极群书,故其文闳深雅健,粹然自成一家。
既没,其纂述有《论语说》四卷,《论语集解》十卷,《周礼仪》十卷,《尚书说》一卷,《谏垣论疏》、《奏议》各四卷,《黄门忠嘉经筵讲读》、《三朝对语》各五卷,《资善堂口》二卷,《饱山集》六十卷,《野叟谈古》、《两汉素隐》、《唐传摘奇》、《诗话杂志》各一编。
惟公所学根于至正,所养全乎刚大,于富贵贫贱利害得丧,一不以累其心,故进退惟道是视。
筮仕学省,道家者流林灵素翻绎道书,杂以俚语嘲谑,朝野翕然信服,大司成李公邦彦率官寮生徒晨往听讲,公咈然拒之。
蔡佃司业,一日谓公曰:「何不谒太师
师极相喜,尝俞、李之后,大魁久寘,便当以立螭处之」。
公唯唯逊谢,终不一诣。
谏省中台,论思献纳,务以责难为恭,而国体,救民瘼,辨贤不肖,别白是非,必反覆为天子尽言之。
治郡必举大纲,略苛细,镇以简静而矜拊百姓,常务聚所欲而去所恶。
崇礼教官,严月试季考,亲第其高下,承学之士翕然向风。
临川宣城适当朝廷多故,兵征四方,调役旁午。
公应变纤悉有条理、军无乏给,而下亦不告病
奉养廉约,不视故府,厨传虽菲,而过客使意无不称。
尝有大将接武郡,燕享礼行,物薄而诚至,客亦感激。
公帑主吏按前比白,供太守家人饮食张御,公曰:「太守窃厚禄,家已温饱。
公帑有法,太守且不可妄费,况其私自给乎」?
一切却绝。
宣城产蜜蜂珍滋,为权门苞苴之计,残物厉民旧矣。
公下车禁采捕,而中朝贵人移书持钱十万请于公,报曰:「属已出教禁止,承命不果」。
广信罢归,韩球憾之未已,行部留郡绳治。
他日,兵与右曹掾史必欲得公当官及子弟诸不法事,百计摭拾,竟无纤芥可以诋伤。
识者于是知公絜矩之道,不特行于朝著,达于州郡,而所以刑于家者,凛凛在古人中矣。
公登法从二十年,三领州麾,所至未及书考而去,立朝期有五月,馀皆奉祠里居。
卜筑龙潭之场,据溪山之会,极登临之胜,建阁其下,名曰「饱山」。
直北数步,复敞东阁,积书万卷,名曰「澄怀」。
临流结亭,取元次山漫浪之趣,并「三吾」而概之以漫,名曰「漫吾」。
循墙修竹数干挺茂,松间出名花嘉木,荫樾左右。
亲友相过,则酌酒赋诗、弹琴奕棋,绝口不谈时事。
宾礼贤师,程督子侄,口讲指授,夙夜不倦。
间有属计偕取科第,而公所以责厉者乃曰:「读书修己,任重道远。
君子务知远者大者,汝等勿以应举觅官为厌足之道」。
一日,复命侍前,出马文渊《戒兄子书》示之,曰:「吾亦欲汝曹以是书书绅」。
又出东坡惠州寄其子「门户各努力,先期毕租税」之诗以示之,且曰:「东坡训子犹致意于租税,况汝等耶」!
自号愚翁,尝自作传,大概:「翁嗜学而不能总其会,慕古而不得其要。
短于曲折,或又以为直;
昧于趋向,或又以为介。
中无他肠,不疑人之欺己,或又以为
不喜与人校,或又以为长者。
一切苟且,未尝精思,已而知悔,后又复然。
知其为病而不能改,可谓愚矣。
晚知见誉者过实,欲痛刮磨以补过,终不见效,乃以愚自名,以盖不虞之誉」。
盖厚于责己而薄于责人,勇于为善而廉于取名,公之也。
首推荫及臧氏弟,仕至为郎,所以图报鞠育者,毫发无憾。
既登八座,当任子,先以予同产弟,次于孤侄,然后及其息。
官所不能及者,则为经纪生事甚厚。
奉家庙严,春秋二祭簿正仪物,丰俭适中,以为可继可传之法。
公简易端谅,不殖产,田园所入,仅供伏腊。
尝有以良田求售者,故人参知政事张公焘闻之,贷白金一巨箧,公瞿然曰:「人生粗了目前足矣,何至苦求赢馀」!
即命归其金。
其敬贤下士,汲汲惟恐不及。
人有片善,不啻若自其己出。
襟府清明,其平如水。
借或深情厚貌,矫饰求售,公虽了见其肺肝,而遇之以,不恶而严,彼亦往往悔悟,深自愧讼。
平生予人荐牍,未尝专一介之使与夫假宠姻故以行者。
于寒门下僚,尤加推挽,期于必
至于韦布生或袖诗赋书,挟举子业,卒然通谒,倒屣以迎,即所为文相与切摩,商论是非,一时名教有所倚赖
公酷嗜《论语》,研精殚思,随所见疏于册。
练塘洪先生兴祖早以是书从公难疑辨惑者二十年,晚得公所说,即为序冠其首。
有曰:「养孝弟之本厚,明忠恕之不二,感发于孔子之一射,流涕于周公之四言。
凡若此类,皆古今学者所不能到,而考诸行事,若合符节。
浩然之气,有仁者之勇,今之古人也」。
公云亡,其书盛行,尚书郎魏安行将漕京西,锓板流传。
或以示顾门下士曰:「伯宇乃著书相谤,后世信其言为是,而议我为何人,洪、魏何至作序锓板耶」?
乃令言者论劾洪、魏,禠官南谪。
台符下京西搜书与板焚燬,而公之子若孙名在仕牒者,废锢不调。
复谋所以挤程氏者,而亡矣。
初,公被疾,踰月势革,晨起草遗奏以畀门下士故吏部侍郎余时言,俾上之,其略:「念昔侍于经筵,尝屡陈其臆说。
伏愿陛下念祖宗付托之重,副生民爱戴之勤,宝惜寸阴,图回长策,励尝胆之志,勿忘在莒之
咏周孔之图书,措诸行事;
复文武之境土,播以声诗」。
已而与客对雪奕棋,诵《庄子·逍遥》赋绝句,其末章句:「炉烟一炷明窗下,读尽《南华》第一篇」。
盖绝笔也。
又为书具言丧葬始末,毋得效俚俗浮靡。
至于孝友恭俭,则谆谆诲饬,曰:「能如是,可以保家,否则身名俱败」。
徐顾左右曰:「去上元不远矣」。
趣命将衽于中堂,期而逝。
孔子称「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子夏言「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公实有焉。
铭曰:
气大以刚,塞乎天渊,孟轲浩然。
谐韶濩,劲沮金石,退之浑然。
折槛撄鳞,旋乾转坤,谏草凛然。
由我者吾,不我者天,全名烂然。
有子有孙,益炽而,盖绳绳然。
钻石堋辞,与山不磨,公论曰然。
九江彭蠡1196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四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二、康熙《西江志》卷一九九、雍正《江西通志》卷一四一、嘉庆《湖口县志》卷一一、同治《九江府志》卷四九、民国《庐山志》卷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嶓冢导漾,东流为汉,又东为沧浪之水,过三澨,至于大别,南入于江,东汇泽为彭蠡
东为北江,入于海」。
又曰:「岷山导江,东别为沱,又东至于澧,过九江,至于东陵,东迤,北会于汇。
东为中江,入于海」。
又曰:「岷山之阳至于衡山,过九江,至于敷浅原」。
此皆《禹贡》之文也。
古今读者皆以为是既出于圣人之手,则固不容复有讹谬,万世之下,但当尊信诵习,传之无穷,亦无以覈其事实是否为也。
是以为之说者不过随文解义,以就章句。
如说九江则曰,江过寻阳,派别为九。
或曰有小江九,北来注之。
彭蠡则曰,汉水所汇,而江水亦往会焉。
北江中江则曰,汉既汇而出为北江,江既会而出为中江也。
九江则但指今日江州治所以当之,说敷浅原则但以为历陵县之传易山,在今日为江州德安县而已。
如是而言,姑为诵说则可矣,若以山川形势之实考之,吾恐其说有所不通而不能使人无所疑也。
若曰派别为九,则江流上下,洲渚不一。
今所计以为九者,若必首尾短长均布若一,则横断一节,纵别为九,一水之间当有一洲,九江之间,沙水相间,乃为十有七道,于地将无所容。
若曰参差取之,不必齐一,则又不知断自何许而数其九也。
况洲渚出没,其势不常。
江陵有九十九洲,后乃复生一洲,是岂可以为地理之定名乎?
此不可通之妄说也。
若曰旁计横入小江之数,则自岷山以东至入海处,不知其当为几十百江矣,此又不可通之妄说也。
且经又言「九江孔殷」,正以见其吐吞壮盛、浩无津涯之势,决非寻常分派小江之可当。
又继此而后,及夫沱潜云梦,则又见其决非今日江州甚远之下流。
此又可以證前二说者为不可通之妄说也。
若曰汉水汇为彭蠡而江水亦往会焉,则彭蠡之为泽也,实在大江之南,自今江州湖口县南跨南康军饶州之境以接于隆兴府之北,瀰漫数十百里。
其源则东自饶、徽、信州建昌军,南自赣州、南安军,西自袁、筠以至隆兴分宁诸邑,方数千里之水,皆会而归焉。
北过南康,扬澜左里,则两岸渐迫山麓而湖面稍狭,遂东北流以趋湖口而入于江矣。
然以地势北高而南下,故其入于江也,反为江水所遏而不得遂,因郤而自猪,以为是瀰漫数十百里之大泽。
是则彭蠡之所以为彭蠡者,初非有所仰于江汉之汇而后成也。
不唯无所仰于江汉,而众流之积日遏日高,势亦不复容江汉之来入矣。
又况汉水汉阳军大别山南流入江,则其水与江混而为一,至此已七百馀里矣。
今谓其至此而后,一一后以入于彭蠡,既汇之后,又复循次而出,以为二江,则其入也,何以识其为昔日之汉水而先行,何以识其为昔日之江水而后会?
其出也,何以识其为昔日之汉水而今分以之北,何以识其为昔日之江水而今分以居中耶?
且以方言之,则宜曰南会而不应曰北会。
以实计之,则湖口之东,今但见其为一江,而不见其分流。
然则所谓汉水汇为彭泽而江水亦往会焉者,亦不可通之妄说也。
此数说者,既无一之不穷,于是味别、洲别之论出焉,而终亦不免于穷也。
盖曰味别,则不知凡禹之所为过门不入、胼手胝足而不以为病者,为欲大济天下昏垫之民,使得平土而居,以衣且食而遂其生耶?
抑如陆羽张又新辈,但欲较计毫分于齿颊间,以为茗饮一时之快也?
呜呼!
彼以是而为说者,亦可谓童騃不思之甚矣。
且河之所会,漆、沮、泾、渭、伊、洛、瀍、涧,支川尤多,而初无味别之说。
济之所经,或潜或见,或止或流,其变不一而初无味别之说。
何独至此而辨之若是悉耶?
此又可见其为不通之妄说也。
若曰洲别,则又九江之凿,吾既辨于前矣。
若果如此,则汉水入江之后,便须常有一洲介于其间,以为江汉之别;
湖口入汇之处,又当各分为二,以为出入之辨而后可也。
今皆无之,而湖口横度之处予常过之,但见舟北为大江之浊流,舟南为彭蠡之清涨而已。
彭蠡之水虽限于江而不得泄,然及其既平,则亦因其可行之隙而又未尝不相持以东也。
恶睹所谓中江北江之别乎?
此又可见其为不通之妄说也。
若曰古之九江即今之江州,古之敷浅原即今之德安县,则九江郡本在江北,而今所谓江州者寔武昌郡柴桑县,后以江北之寻阳并柴桑而立郡,又自江北徙治江南,故江南得有寻阳之名。
后又因寻阳而改为江州,实非古九江地也。
又况经言过九江,至于东陵,而后会于彭蠡,则自今江州城下至湖口县才四十里,不知东陵的在何处?
何所表异,而其志之繁密促数乃如此?
又曰过九江,至于敷浅原,则已自江州顺流东下湖口,又复溯流南上彭蠡,百有馀里而后至焉,亦何说哉?
此又不可通之妄说也。
至于今之所谓敷浅原者,为山甚小而庳,不足以有所表见。
而其全体正脉遂起而为庐阜,则甚高且大,以尽乎大江彭蠡之交,而所以识夫衡山东过一支之所极者,唯是乃为宜耳。
今皆反之,则吾恐其山川之名古今或异,而传者未必得其真也。
凡此差舛,其类不一。
读而不思,思而不考者既昏愦卤莽而无足言矣,其间亦有心知其误而口不敢言,乃反为之迁就穿凿以盖其失者,则其巧愈甚而其谬愈彰,使有识之士读之愈疑而愈不敢信。
唯国初胡秘监旦、近世晁詹事说之皆以九江洞庭,则其援證皆极精博。
莆田郑樵渔仲独谓「东汇泽为彭蠡,东为北江,入于海」十三字为衍文,亦为得之
予既目睹彭蠡有原两江不分之实,又参之以此三说者,而深以事理情势求之,然后果得其所以误也。
盖洪水之患,唯河为甚,而兖州乃其中流,水曲而流缓,地平而土疏,故河之患于此为尤甚。
是以作治之功十有三载,然后同于诸州。
窃计当时唯此等处事急民困,势重役烦,禹乃亲涖而身督之,不可一日而舍去。
若梁、雍、荆、扬,地偏水急,不待疏凿固已通行,则分遣官属往而视之,其亦可也。
洞庭彭蠡之间,乃三苗氏之所居。
当是之时,水泽山林深昧不测,彼方负其险阻,顽不即工,则官属之往者,固未必遽敢深入其境。
是以但见彭蠡之为泽,而不知其源之甚远而且多;
但见洞庭下流之已为江,而不知其中流之常为泽而甚广也。
以此致误,宜无足怪。
若其用字之同异,则经之凡例,亦自可考,顾读者未深思耳。
今但删去东汇北江之衍字,而正以洞庭九江,更以经之凡例通之,则过九江至于东陵者,言导岷山之水,而是水之流横截乎洞庭之口,以至东陵也。
汉水过三澨之例也。
九江至于敷浅原者,言导岷阳之山,而导山之人至于衡山之麓,遂越洞庭之尾,东取山路以至乎敷浅原也。
是导岍、岐、荆山而逾于河,以尽常碣之例也。
以是观之,则经之文意不亦既明矣乎?
若更以它书考之,则《山海经》云:「庐江出三天子都(本注云:「一作鄣。」今按丹阳故为鄣郡,其得名盖以此,则作「鄣」为是。),入江,彭泽西(本注云:「彭泽,今彭蠡也,在鄱阳彭泽县。」)」。
《汉志》亦云:「庐江陵阳东南,北入江」。
陵阳者,丹阳之属县。
宁国府旌德县陵阳山,而三天子都乃在徽、饶之境,疑与陵阳腹背相直,故庐江者得出其东南,而西流北折以为鄱、馀二水,遂以会于彭蠡而入于江也。
及其入江,则庐山屹立乎其西南,而江之北岸即为郡之南境,疑江与山盖相因以得名,而郡境虽在江北,亦以其南直此江此山而名之也。
然则彭蠡安得为无原,而必待汉汇江会而成哉?
《汉志》豫章为郡,领县十八,其彭泽县下注云:「《禹贡》彭蠡泽在西」,其馀则言水入湖汉者八鄱阳鄱水馀汗馀水、艾脩水、淦淦水南城旴水、建成蜀水宜春南水、南壄彭水。),入大江者一赣豫章水。)
而湖汉一水,则又自雩都东至彭泽入江,行千九百八十里也。
按今地势,彭蠡既与江通,而豫章诸水不由彭蠡别无入江之路,则湖汉者即是彭蠡,而其所受众水之原又不止于庐江而已也。
以此而观,则《山海经》之言犹有未尽。
且其曰「入江,彭泽西」者,本谓径彭蠡县之西而入江耳,而语意不明,遂若析江与泽各为一水而一东一西以入江者,此亦其立言之疵也。
《汉志》又自不知湖汉之即为彭蠡而两言之,又不知入大江者亦必猪于彭蠡而别为一例,又不知湖汉之为湖,正以其泽名之,而复兼以汉称,则又承《禹贡》之误而弗深考也。
至于雩都之水,则但见其为一郡众流之最远者,而遂推为湖汉之源,以主其名,则又不知湖汉之名初非一水,必自隆兴以北,众水皆会,猪为大泽,然后可以名之,非雩都一水所可得而专也。
至如郑渔仲汉水文之说,固善矣。
而其下文「江水东迤,北会于汇,东为中江,入于海」之数言,似亦可疑,而彼犹未能尽正也。
呜呼!
《禹贡》所载者九州之山川,吾之足迹未能遍乎荆扬,而见其所可疑者已如此,不知耳目见闻之所不及,所可疑者又当几何?
是固不可得而知矣。
至于经之凡例,本自明白,而诸儒乃有过为新奇之说以乱之者。
若论导山而逾于河,而以为导岍、岐、荆山之脉,使之度河,以为壶口诸山之类,则亦不待闻见之及而知其谬矣。
夫禹之治水,随山刊木,其所表识诸山之名,必其高大可以辨疆域,广博可以奠民居,故谨而书之,以见其施功之次第,初非有意推其脉络之所自来,若今论葬法者之所言也。
若必寔以山脉言之,则亦自有可言,而尤足以见其说之谬者。
河北诸山,本根脊脉皆自代北寰、武、岚、宪诸州乘高而来,其脊以西之水,则西流以入龙门西河之上流;
其脊以东之水,则东流而为桑乾,道幽、冀以入于海。
其西一支为壶口、太岳
次一支包汾、晋之源而南出,以为析城、王屋,而又西折,以为雷首;
又次一支乃为太行
又次一支乃为常山
其间各隔沁、潞诸川,不相连属,岂自岍、岐跨河东度而反为是诸山哉?
若过九江至于敷浅原,亦有袭其谬者,以为衡山之脉东度而来,则以见闻所及而知其必不然也。
岷山之脉,其一支为衡山者,已尽于九江之西;
其一支又南而东度桂岭者,则包湘原而北,径潭、袁之境以尽于庐阜
其一支又南而东度大庾者,则包彭蠡之原以北至建康
其一支则又东包浙江之原而北其首以尽于会稽,南其尾以尽乎闽、越也。
衡山之脉能度九江,而其度也又直为敷浅原而已哉?
又有欲以扬州三江即为荆州中江北江,而犹病其阙一,乃顾彭蠡之馀波适未有号,则姑使之潜冒南江之名以足之。
且又自谓圣经书法之妙,非它人之所及,是亦极巧而且新矣。
然自湖口而下,江本无二,安得有三?
且于下文之震泽,又悬隔辽夐而不相属也,则又安能曲说而彊附之哉?
问诸吴人,震泽下流实有三江以入于海,彼既以目验之,恐其说之必可信而于今尚可考也。
因并论之,以俟来者有以质焉。
彭夫人墓志绍兴三十一年十一月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六、《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五
夫人彭氏,世为吉之庐陵人
曾祖爽,赠朝议大夫
祖醇,朝奉大夫南安军太守
考瑺,迪功郎,卒南安军大庾主簿
夫人年二十有三归从兄国学首解进士釱,绰有妇德。
生六男子,在者一,曰维宁。
孙男五人,长曰柯,次曰柲,次曰桷,馀尚未名。
孙女适进士同郡任日就。
维宁八岁而孤,及冠,头角崭然,尝两偕计,微夫人之教不及此。
夫人享年六十有六,绍兴辛巳八月甲寅终于家。
其年十一月癸酉于县之儒行乡马冈原。
夫人之弟乡贡进士嘏昔与某同呫哔,敦尚里好,且维宁请志窀穸岁月,义不可辞,故书。
濂溪先生事实记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二
先生世家道州营道濂溪之上,姓周氏名惇实字茂叔
后避英宗旧名,改惇颐。
用舅氏龙图阁学士郑公向奏,授洪州分宁主簿
县有狱久不决,先生至,一讯立辨,众口交称之。
部使者荐以为南安军司理参军,移郴及桂阳
用荐者改大理寺丞
洪州南昌县事,签书合州判官事、通判虔州事,改永州权发遣邵州事。
熙宁初,用赵清献公吕正献公荐,为广南东路转运判官,改提点刑狱公事。
未几而病,亦会水齧其先墓,遂求南康军以归。
既葬,上其印绶,分司南京
赵公再尹成都,复奏起先生,朝命及门而先生卒矣。
熙宁六年六月七日也,年五十有七。
江州德化县清泉社。
先生博学力行,闻道甚蚤,遇事刚果,有古人风。
为政精密严恕,务尽道理。
尝作《太极图》、《易说》、《易通》数十篇。
南安时,年少,不为守所知。
人程公珦摄通守事,视其气貌非常人,与语,知其为学知道也,因与为友,且使二子往受学焉。
及为郎,故事当举代,每一迁授,辄以先生名闻。
在郴时,郡守李公初平知其贤,与之语而叹曰:「吾欲读书,何如」?
先生曰:「公老无及矣,某也请得为公言之」。
于是初平日听先生语,二年果有得,而程公二子即所谓河南二先生也。
南安狱有囚,法不当死,转运使王逵欲深治之。
苛刻,吏无敢相可否。
先生独力争之,不听,则置手板,归取告身委之而去,曰:「如此尚可仕乎?
杀人以媚人,吾不为也」。
亦感悟,囚得不死。
郴、桂阳,皆有治绩。
南昌,县人迎喜曰:「是能辨分宁狱者,吾属得所诉矣」。
于是更相告语莫违教命。
盖不唯以抵罪为忧,实以污善政为耻也。
合州,事不经先生手,吏不敢决。
苟下之,民不肯从。
蜀之贤人君子皆喜称之。
赵公时使者,人或谗先生赵公临之甚威,而先生处之超然。
赵公疑终不释,及守虔,先生适佐州事,赵公熟视其所为,乃寤,执其手曰:「几失君矣。
今日乃知周茂叔也」。
邵州新学校以教其人,及使岭表,不惮出入之勤,瘴毒之侵,虽荒崖绝岛,人迹所不至者,必缓视徐按,务以洗冤泽物为己任。
施设措置未及尽其所为而病以归矣。
少信古好义,以名节自砥砺。
奉己甚约,俸禄尽以周宗族、奉宾友,家或无百钱之储。
李初平卒,子幼,护其丧归葬之。
又往来经纪其家,终始不懈。
分司而归,妻子𩜾粥或不给,而亦旷然不以为意也。
襟怀飘洒,雅有高趣,尤乐佳山水,遇适意处,或徜徉终日。
庐山之麓有溪焉,发源于莲华峰下,洁清绀寒,下合于湓江
先生濯缨而乐之,因寓以「濂溪」之号,而筑书堂于其上。
豫章黄太史庭坚诗而序之曰:「茂叔人品甚高、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知德者亦深有取其言云。
淳熙六年六月乙巳,后学朱熹谨记(《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八。又见《性理群书句解》卷七、二○,《周濂溪集》卷一、一○,嘉靖《九江府志》卷一六,《楚纪》卷一九,《周子抄释》卷二、附录,《庐山纪事》卷九,《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四八,《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五五,雍正湖广通志》卷五一,《濂溪志》卷首,同治《大庾县志》卷二○,同治《赣州府志》卷六五,《庐山志》卷一○,《周子年谱》卷一,《南宋文范》卷六四,《太常周氏宗谱》。)
此篇宋浙本在卷七十八。
再论虔州平盗赏申省劄子绍兴三年1122年9月29日 宋 · 岳飞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四○、《金佗稡编》卷一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镇南军承宣使、神武后军统制、充江南西路蕲州制置使岳飞劄子:契勘今年讨捕虔、吉州界盗贼,山寨计数百馀座。
其吉盗如彭铁大、李动天两寨,结连肆毒,其徒多至数万,侵犯江西、湖南,及以次首领号为十大王,桀黠为甚。
虔盗如陈颙、罗闲十等四百馀党,自为头首,各成寨栅。
其徒十馀万众,结为表里,拒敌官军,尤为猖獗。
恃赖山险,侵犯数路,广东则循、、潮、惠、英、韶、南雄,以至广州江西虔州、南安雩都江东建昌军福建汀州邵武等,皆为所攻劫,纵横往来者数年。
顷奉圣旨,提兵讨之,虽正当盛夏,炎瘴交侵,而一时将士奋不顾身,争先用命,以获平荡。
首领虽众,并就生擒,一无遗类。
向非赏罚明均,何以使人尽力如此。
伏望朝廷特赐详酌,将今来功赏,依去年韩开府收捉福建范汝为恩例施行,庶使有以激劝兵将,缓急可以倚仗。
谨具申尚书省枢密院,伏候指挥
〔小贴子〕契勘近蒙朝廷褒擢,累具辞免,不蒙俞允。
即非欲夸大微劳,以谋身计,盖恐朝廷将来别有使唤,庶得将士尽力。
区区之愚,毕尽于此,伏乞钧慈特赐详察。
大庾庚辰 现当代 · 莫仲予
七言绝句 押麻韵 出处:莫仲予集卷一
南雄古道树梅花大庾关前祇有他。
此后托根通两岸,春来行发岭南芽。
章贡台嘉祐七年六月 北宋 · 赵抃
 出处:全宋文卷八八八、《赵清献公集》卷五、嘉靖《赣州志》卷一一、《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九二三、雍正《江西通志》卷四二、一二三、乾隆《赣州府志》卷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赣州市章贡台
江右遐陬,南康古郡。
水分二派,来数百里。
贡源新乐,章出大庾,合流城郭,于文为赣。
奇峰怪岩,环视万状。
嘉祐六年夏四月,以言出守;
仲冬,始至视事。
属岁穰盗息,渝剧成简,英僚佳宾,间为观游。
望阙、郁孤,轩豁于前;
皂盖、白鹊,瞰临左右。
然是四者,于郡佳山水所得,似或未备。
披图访古,治西北隅有野景亭,旧址隳圮。
于是斸剪蔓,复屋其上。
前所谓二水为赣,离合气象,左右拥抱,一举目无毫发遗处。
既而命俦举觞,援笔为记,以新其名为章贡台云,盖不失实也。
明年六月二十三日记。
论毁邵宏渊隆兴二年六月 宋 · 周操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七九、《宋会要辑稿》礼二○之四六(第一册第七八七页)、嘉靖《惟扬志》卷三二
圣王之遇臣下,其功与过两不相干,未尝以罪没人之功,亦未尝以功而贳人之过。
窃闻邵宏渊绍兴辛巳逆亮南侵之际,以孤军邀虏于真州境,接战连日,遂使扬州居民得免伤残之害,所以真、扬两州各为立庙。
出于众人之公愿,宏渊岂能以声音笑貌致之?
宏渊之功不可掩者也。
宣抚使按劾宏渊于临替之际,妄冒转补军中名目等事,责降于南安军安置,此宏渊之罪不可贳者也。
宏渊立功在前,得罪在后,两者各不相干。
今来臣僚为王方、魏俊战殁,乞立庙旌表,以激劝将来死事之人可也;
至于欲毁拆宏渊宇,臣窃以为不可。
若欲为王方等营一庙食之地,非有甚费,扬州岂不能办?
乃欲拆此以建彼,于激劝之道似亦未尽。
所有扬州旧庙,乞免拆毁。
其王方、魏俊庙,径令扬州别与建造。
三十首 其五 岭梅 元 · 冯子振
七言绝句 押先韵
谁种霜根大庾颠,地高天近得春先。
枝南枝北元同干,何事东风亦有偏。
无题 宋 · 田如鳌
七言绝句 押先韵
投晓凭高雾满天,直疑和气酿丰年。
殷勤北客还知否,不是南来有瘴烟(《舆地纪胜》卷三六《江南西路·南安军》)
寄上孙安抚书 北宋 · 李觏
 出处:全宋文卷八九四、《直讲李先生文集》卷二八
皇祐四年十一月十三日丁忧李觏,谨再拜奉书安抚密学谏议节下病卧草中,闻朝廷委节下一方之事,载惊载喜,已而泣下。
嗟乎!
自岭表有变,数千里间,火热汤沸,而未见有左右前后之臣,负大名于天下者一来镇抚
窃疑江湖之民,获罪上帝,不复得为周家草木,在《行苇》之诗矣。
今也传言节下当来,有如司命仙官将自天降。
荒陬士女,罕识贵人贤人,孰知所以来之旨?
愚心耿耿,实异于众。
辄缘漆室忧鲁之义,愿有以控告。
不幸酷罚在身,未经祥禫,请见则非礼,寄书则不恭,日夜惟思,罔知所措。
忽睹榜示令,实封赍来,何幸如之!
然而开设数路,许以酬赏,茍应募而言,是佣徒鬻卖之道,高洁之士得不唾其面哉?
退又念,古之人有杀身以成仁,安得避干赏之嫌,沮愿忠之意?
由此奋发,节下试听之。
嗟乎,今之天下何其少人哉!
人材高下,未敢轻量,若夫至公至忠,图国忘身者,诚不易得。
凡居位者,何异一曹司
但行文书,不责事实;
但求免罪,不问成功;
前后相推,上下相蔽。
事到今日,犹不知非。
西戎叛时,数年间,天下之民破骨出髓,而不能取元昊一块土。
今南蛮又叛,数月间,江湖之人拆衣卖絮,而智高方拥美女,在珠玉堆中坐耳。
何者?
十羊九牧,朝令夕改,作无益以害有益故也。
彼智高者,岂英雄哉?
持劫之尤者耳。
愚尝谓彼失于久,而我失于速。
彼若能速,广东非我有也。
我若能久,彼焉得跳梁若是哉?
何谓彼失于久?
当其自邕而来,所过诸郡,突如破竹。
若能因其仓库,抚其民人,分留同恶,合聚亡命以守之,避实攻虚,直趋英、韶、南雄以扼大庾,使江南之兵不得过,虽广西兵来,而东路之势已盛,则五羊孤城,仲子怯师,囊櫜中物耳。
舍此不为,而为持久之计。
岂有人作贼深入主国,无馈粮、无外援,而可顿于坚城之下,连月不去,以待王师之来哉?
此所谓彼失于久也。
何谓我失于速?
当贼在五羊城下时,王师幸得到英州,若能分兵屯守要害,坚壁清野以待之,彼将何如?
梁孝王天子母弟,周亚夫尚不可救,况广州仲简何足可惜?
彼求战则不听,欲走则无路,粮食当有限,宝货岂可餐?
越月踰时,自当乾死。
况蕃汉乌合,其心不一,力尽势穷,宁无疑贰?
购赏在其前,斧钺在其后,智高之首,何难可致?
不战而屈人之兵,古今一也。
岂有人为将,乘驿会师,与士卒未尝相识,昏至晨战,挺身入贼?
如此,虽豫让为军员,要离节级,有何恩义能使之用命也?
以侯伯富贵之身,落豺狼腥臭之手,远近闻之,莫知所由,皆以贼为鬼将神兵,非人可敌,故锋刃未交,而心胆已碎。
后败甚于前败,今日甚于昨日,徒使狂童谓天无网。
此所谓我失于速也。
自有事以来,江湖之间,诚宜设备,然所以备之,岂其道哉?
岂作无益以害有益者哉?
「居是邦,不非其大夫」,不得为节下尽言也。
嗟乎!
疾在四支,皆知护心腹矣,恐风气之内入也,而不知用药无节,则心腹自生疾。
敌在岭表,皆知备江湖矣,恐蛮寇之内攻也,而不知作事无术,则江湖自生变。
四支之于心腹,岭表之于江湖,其远近紧慢,以节下之明,固不待人言也。
嗟乎!
彼智高者,终何为哉?
历观自古,岂有如彼等人能成事也?
彼之所至,夺人财物,烧人室宇,食人老弱,妻人妇女,人之仇雠,无甚于彼者,安能成事哉?
但恐岭表未定,江湖日贫,而群盗起耳。
夫群盗者,初不足畏,或数人,或数十人,或数火,或数十火,然后以小合大,以近合远,遂成千人万人耳。
虽然,此等亦安能成事哉?
贼杀既已甚,天诛所未及,于是乎有长材大力,假忠借义,以讨贼为功,以要王爵,以归民望,如孙坚父子,渐不可制,此愚心之忧也。
嗟乎!
江淮而南,天府之国。
周世宗威武,我太祖之神圣,非一朝一夕而得,奈何因循,不以贤才守之?
今日之事,可谓急矣。
诚得左右前后之臣,负大名节下者数人,使居潭、洪、荆、升、扬、杭、福州,兼节制一路,属郡官吏,得自废置,然后可以言利害。
官不得人,虽言之,谁为行哉?
朝上千疏,暮降百敕,付之曹司,适烦扰耳。
如曰得人,请试言其略。
今之先务,莫若使甲兵不阙,盗贼不起,民不至无告,士不至失职。
如此者,凡十事。
一曰:诸州旧有宣毅百数,虽云不武,悉已南征。
昨者调乡弓手,将以为卫,纵今未罢,复何可凭?
且勿论其人勇怯,彼弓手之家,固不在城,安有尽室已落贼中,而肯一身更为官守?
鸟惊鱼骇,事灼然矣。
愚谓守城当须城中之人。
人生尚气,愚智皆同。
尝观角抵与竞渡之类,一坊一巷,互争胜负,千百为群,至相杀害,何者?
耻居人下故也。
官之使民,曾无激劝,点簿呼召,若牵牛羊,彼何兴味而为之哉?
今若为广场于邑居之中,先取有勇力为众服者宠异之,使率其党,以闲暇习诸兵仗,勿为名籍,各任去来,既不妨其业,又得以自由。
于是制为劝赏之法,凡若干日一试其艺。
有地税者常忧执役,试中,则与移下名;
有市利者唯患当行,试中,则与免一次。
胥徒以此差补,僧道以此披剃。
凡百施为,必先武力。
至于有罪,亦当原情,茍非害人,得以功赎。
如此,则人可以日添,艺可以日进,比屋之民,皆为甲士可也。
然后柬置帅长,潜加部勒,志定气刚,谁不可用?
况家赀在内,血属满眼,仓卒之时,必得死力。
二曰:昨者乡弓手,万家五百人,大县至一二千人,不谓不多。
然而驱之来就郡邑,废其耕耘,离其骨肉,负米担钱,阖门在路,是不便于私也。
手执戎器,心在闺门,藉此虚名,影其色役,是有累于公也。
今若于村落之中,每十数里为一教场,使其人员各以闲暇就便集之,既不妨农,且无所费。
当户差役,勿复与免,或其有故,则许兄弟子侄递代。
乃是一人在籍,数人习兵。
其馀户口及寺观童行,愿教者亦听,劝赏之法,一如城中。
如此,则保全乡里,捍禦疆界,求之人情,必可倚赖。
三曰:古之治民唯欲富庶,今之治民特恶豪右。
夫富豪者,智力或有以出众,财用亦足以使人。
将济艰难,岂无其效?
今之浮客,佃人之田,居人之地者,盖多于主户矣。
若许富人置为部曲,私自训练,凡几度试胜兵至若干人,或擒盗至若干火者,授以某官,仍寝进纳之令,以一其志。
凡人既得以兵自防,又得以官自进,茍有馀财,其谁不勉?
岁年之后,千夫长百夫长不难得矣。
《周礼》乡为一军,未闻反叛。
秦人功赏相长,何患豪强?
大有为者,宜无猜忌。
四曰:人之为贼,亦有其渐,始则黑面夜行,仅如狗鼠,或掠小家子,或劫独行客。
乡亭之吏,知而讳之,不告于公上。
故使长恶不悛,积小成大,蔓草难图,有自来矣。
乡亭之吏,讳之何也?
凡今贼发之地,必责以赏钱。
县尉未下马,耆壮已卖田,破人之家,前后不少。
为耆壮者惩其若此,须求被劫之人,愿陪所丧之物,与其赏一二百千,孰若陪一二十贯?
但知惜费,岂复畏罪哉!
赏所以得贼,亦所以失贼,讳之之谓也。
然非厚赏,则贼不可得矣,官不能备,必出于民,顾当改制耳。
愚谓莫若乡置赏,社计户等以歛之,命富人以掌之,用尽更歛,以此为常。
今夫大乡或二三千户,小者亦数百户,与其使耆壮三五人出泉,孰若使一乡千百户同力?
其数则少,其歛则缓,既免破家,谁肯纵贼?
五曰:茶盐之禁,本非便人,经费所须,盖不获已。
江岭之交,最多盐贼,起而为大害者,往往有之矣。
此本良民,但为衣食,与商贾何异哉?
惟其犯禁耳。
俗吏不明事体,武卒又贪赏钱,不料形势,多方伺捕。
彼自以其罪重,宁斗而死;
幸而不死,岂得复为平人哉?
求活草间,固其宜矣。
愚谓当少缓之。
百姓日用,不可使知。
姑以用度不足某事,某事权住给赏。
如此,则伺捕者宜其缩手,犯禁者得以安心。
茍能加以仁恩,亦可录为死士。
六曰:大抵东南土田美好,虽其饥馑之岁,亦有丰熟之地。
比来诸郡,各自为谋,纵有馀粮,不令出境。
昨见十程之内,或一斗米粜五六十价,或八九十,或一百二三十,或二百二三十价。
鸡犬之声相闻,而舟楫不许上下,是使贱处农不得钱,贵处人不得食,此非计也。
况于境内,又有禁焉,止民籴以待官籴是也。
且贾人在市,农人在野,籴之则米聚州县,不籴则谷留乡村,徒为日日修城池,而不算其中蓄积,亦可笑矣。
若曰官籴数足然后放民籴,俟河之清耳。
官籴价一定,民籴价渐高,难易如何哉?
愚谓当弛一切之禁,听民自便,仍为著令,以告后来。
七曰:古之贵者,舍征止其身耳。
今之品官及有荫子孙,当户差役例皆免之,何其优也!
承平滋久,仕宦寔繁,况朝臣之先,又在赠典,一人通籍,则旁及兄弟,下至曾孙之子,安坐而已。
比屋多是衣冠,素门方系繇役,日衰月少,朝替夕差,为今之民,盖亦难矣。
愚谓三丞上官正郎以上子孙,若赠官两省以上,自可且从旧制,其馀一例给使
如此,则农夫稍得息肩,世胄亦无自惰。
八曰:今之赋税,较古则轻,唯诸摊配,大为烦费。
夫摊配之物,皆受直于官,比之市价,不甚相远。
然而村民或去州县一二百里,既难裹足,且畏后期。
故有市井之人代干其事,官未得铢两,民已出斤钧,执耒者所以无聊,游手者所以专利。
愚谓莫若使诸县凡有求物,则选邑中富而好善者一人,委之集事,仍须令佐躬行检校,事毕之日,计其实所费钱,使民偿之。
如此,财用可以无枉,困穷可以更生。
九曰:今之卒伍,饩廪甚厚而人不愿为者,何也?
徒见其贫穷耳。
饩廪厚而贫穷者,患在兼并。
卒伍而可兼并者,亦势之然。
大凡从军,多是单独,初来营垒,未有妻孥,居则无屋,用则无器,于是兼并者得将养女召为赘婿。
今朝有室,明日上纲,在路日多,住家时少,故其一女可当数夫。
既以家口为名,即是衣粮入己。
尝见一家养十二三女,请五十馀分,而所养女日夜纺绩,与其家作婢耳。
饩廪归于他族,贫穷切于己身,不死则逃,非偶然也。
愚谓莫若使诸州凡招到人,官为昏娶,及置屋宇什物,使得成家,然后远役。
如此,则不唯存恤见兵,亦足招延来者。
十曰:今之发解、誊录、封弥,虽曰至公,谅非远虑。
识平侧者昂昂哂笑,谈王霸者往往退藏,冤苦之声,远近如一。
愚谓宜复祖宗之法,以求郡里之誉。
凡诸征镇,亦许辟除。
如此,则人望有归,学者知劝。
原夫之辈得之何补,跅弛之士失之可惜。
饥寒不如兵死,宁免生心;
英雄落我彀中,乃为上策。
嗟乎!
弱甚矣,忧至矣,非立大奇,不足以救。
愚言虽未奇,节下亦无忽。
勿与儒生言,儒生必罪我;
勿与俗士知,俗士且笑人。
管仲复生,商君不死,天下乃安矣。
庆历四年有《上枢密富谏议书》一首,俄闻富公出使河朔,未知其书达与不达。
庆历六年,又有《长江赋》一首,天险难升,无路通进。
今各写一本去,愿节下览之,足以知愚心之忧,非一日也。
嗟乎!
行年四十四矣。
结发脩学,自谓非常人,老大栖栖,便是常人耳。
然昔应制科,辱召第一。
今为试助教,虽云冗散,犹望朝廷以词学进之,必不于风尘之际,以游说徼幸。
节下明察,知其无意于酬赏也。
尝著《周礼致太平论》十卷,此乃愚心所自喜,可以备乙夜之观者。
节下幸问焉,当献其稿。
忉忉之怀,未尽于此,傥容白带以见,宜有面言。
不宣。
再拜。
薛徽言行状薛季宣笺) 宋 · 薛嘉言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七五
君讳徽言字德老,世为永嘉人
曾祖元礼,祖庠,皆不仕。
季宣谨按:朝散郎邹极撰我曾祖《墓志》曰:「其先世家河东汉平元始间,有曰丕者,渡江寓毗陵。后有辟地福唐长溪者,又徙永嘉,君其裔也。」《墓志》叙述先世,其阙略与谱谍同。而伯父待制《行状》云唐令之补阙后也,至公五世矣。谱称补阙后居长溪廉村,于永嘉房为伯祖,以相参验,似不祇五世。/父强立,少登科,礼部侍郎邹浩尝以学官荐之,历州县,所至有声,清正恬退,终金陵幕官。/先祖字成翁,历吴县主簿中都、宜黄二县令江宁府观察推官,累赠左光禄大夫。尝闻父兄长老言,光禄为人短小精悍,襮和里刚,宰剧有声,奉法不阿其上,号石莲长官。恬澹工诗,有《旧居》一篇:「花木萧疏一径深,门前绿柳更森森。旁人错比陶潜宅,澹泊仍无爱酒心。」先娶陈氏,鄂州使君诜之女,封永嘉郡太夫人。夫人四明大族。初昏,奁具华靡,察光禄有不豫色而问之故,光禄曰:「我儒家子,观卿调度,非若吾家妇者。」夫人曰:「有是哉!」其归遂能降志节约,居贫若傃。闺门肃睦,非亲无识面者,而乡人传以为法,训责女妇,必曰:「汝非薛七嫂乎!」七,光禄君辈行也。/从祖兄居实尝为季宣言,光禄宜黄时,有小人不获于母、去而远游者,已而母经死;比邻闻称冤呼子声,不知伤子之不在,共證其子实杀之。光禄阅母枕中,得县人称贷券帖,独疑其冤,阳按其子,使人阴以缢母领巾夜掷债家户下,微伺于旁。债家晨起然香,见巾,识之,唾曰:「冤家何以至此!」执问,即陈杀母,远近叹服,称神明。/君其季也。少孤,警颖。先令人即世时方在襁褓,比成童,先中奉捐馆舍。/中奉令人,先君葬时祖妣官封。/独与诸兄讲学,识虑已过人。既长,能自立,力学刻苦,穷昼夜弗懈,遂博通经。/先君从文定胡公安国学,有《上胡侍读咨目》三通,在《遗编别录》第一卷。/再举,登建炎二年进士第,解褐授南剑州司法。会车驾幸永嘉,君以书谒中司赵公,诋一时用事者。赵公大称赏,以国士期之。/时吕相颐柄国,赵相鼎为中丞。君贻以书,赵相立读,即卷而怀之曰:「公以谏臣望鼎,何辞焉!」于是促席欢语,如旧相识。赵相语及太上光尧寿圣皇帝好学,虽在戎马,常读《资治通鉴》,君曰:「《书》云:『知之非艰,行之惟艰。』诚能监古今成败而力行之,天下大幸!」赵相愕曰:「久矣,鼎之不闻是言也!」既而赵相弹劾吕相之欲臣敌、立御营使、责谏臣事,得太上褒语,赵相谢曰:「三者非臣所及,温士薛某为臣言之。」明日,缴上其书。见《遗编》第二卷。/俄移跸会稽赵迁枢相,力荐君,蒙召对,以强志勤政及君子小人为言,颇合旨,改左承奉郎,充枢密院计议官。/西府旧无计议,有干办官。朝廷将用先君,以干办冗名,非所以处天下士,遂易名计议,设官自君始。渡江之初,边障不立,君请建立方镇以固罗落,当时采纳,置镇抚使淮甸荆襄閒,疆埸始有藩篱之限,而江左之势成矣。后并两淮,分镇置宣抚使,君复请并上游以一其制。置镇、并上游置帅、强志勤政及论君子小人,其劄并见《遗编》第三卷。/踰年,前用事者复当国,君一以诚正待之,虽衔恨次骨,欲中伤之,终弗能也。绍兴二年议遣使,君以选,权监察御史,宣谕湖南。/吕相复入,怨君之尝议己也,未有以发。禁省须纸钱四千,浮费,君执奏获可。因上遣君行视明州湖田,反命,有诏选忠信不欺士循问风俗,遂复以君充选,实欲去之。/性明爽,虽筮仕未久,而疏通若素宦饱于更练者。既临遣,敷奏详明。/时宣谕五使皆给亲札御宝之历,使按举必书,又以太宗铭石之戒遍赐郡邑。将发,君上薛宣换县故事,视县剧易易置令长;请诏郡县,政事有失于诖误而未正于法者,财用有出于敷敛而未见于用者,刑狱有过于平允而陷于深重者,御史未至,并许自陈改正;恶心不悛,虽寘死地可勿恤。奏可。《御宝历序》在《遗编》第五卷;跋尾语尤鲠切,在第九卷;《换县宥过劄子》在第三卷。/入境,布宣德意,揭示教条,检覈吏奸,无不契事机、当人心者。/约束榜牒在《遗编》第五卷。/奏本路不便于民者十事,乞委宪司觉察违戾。/十事:一曰户口逃亡,不为开落;二曰产去税存,贫民受弊;三曰秋苗受纳,巧取多门;四曰高估官产,吏私其利;五曰人户避役,亲在其居;六曰乡村聚徒,教习律令;七曰差役愆期,科敷保正;八曰公吏溢额,作过多端;九曰人户陈状,科补助钱;十曰开剥死牛,邀求百出。印榜奏事在《遗编》第七卷。/且请岳飞绥定湖南及邻境,给韩京营田,免全州广西节制,乞选岳守与潭、鼎腹背制幺贼。/江西湖南接壤,盗贼出没其间,两路追讨之兵不相犄角,以盗出界为尽己职,故盗得视两界缓急,往来以骋。君奏岳飞御军严肃,请以两路盗贼并委之。江贼彭铁大就君请降,岳掩其懈击之,大获。君悦,表其功状,岳军得以展其智力,诸将所乡鼓行,盗用此戢。时全州湖南广西二路,潭州益阳县割入鼎州,君奏罢之。选岳守事见讨杨幺语中,乞委岳侯两路盗贼、给韩京营田奏在《遗编》第六卷,岳侯破彭铁大事、论全州奏在第八卷,益阳奏在第九卷。/论郴、道、永、桂阳丁米均,见存一丁至石馀者,并带籴之弊。/丁米前例口赋四斗均,以承平丁帐科于乱后,君既蠲其数,遂奏计口之赋,贫富一等,富者宽裕,贫者重困,均之田亩,则又偏苦上户,谓宜履亩分口算之半,以就均一,宽贫下带籴之米。湖南一路,旧有之名籴而未尝给钱,多或兼倍正赋,州县受纳,必先籴而后租,民不供命,但能充籴而已。常赋之入,至一县岁不迨三分者,良民偏受其弊,实无补于县。君初难遽除之,周询其详,始班其禁。又有和籴夫米,并受纳米样、斗斛纽耗仓例、把算抬斛斗面销钞之米,水程装纲縻费脚乘修笼夫米价钱、户帖及牛倒死、买醋钱、均敷黄曲曲引钱、䌷轻夏税帖纳钱、陈状补助钱等,其它名数尚不一。君奏州县受纳收耗与当远而近输者得收脚钱如条例,馀一切罢之。宪司纠违禁者丁米奏在《遗编》第七卷,带籴奏、约束榜在第八卷,放丁米罢受纳增收水脚钱榜在第九卷。/时田荒籴贵,命州县量城市远乡道里朝暮可及者,自近及远,区处赈粜。由是籴价顿平,济惠甚溥,戴上赐,不以遐遗也。且请存留漕司上供钱斛,赈济、道、桂阳三州,罢营缮等费。/诸州大饥,在兵荒之后,田莱不辟,米价翔踊,而二广帅司闭籴,且禁耕牛出境,一牛直钱百千。且漕臣李弼孺初起上供,帅司永州计置,材植缮成,府民不胜困。君留上供钱斛不遣,截支米二万石,裨常平义仓支济,及以封桩经制司银三千两分畀州县,仍借诸司钱籴广西米赈给,通那省米借贷,听四等下户十人为甲,州为给据,自至拨米州支请。牒止遏籴遏牛,营缮约饬诸县括荒閒田亩,劝课富家开垦,晓民生放种本收息,官为催理。又命上户粜米接济,给历稽其多寡,高者免役,其次免罪,籴平田垦,人不觉饥。《论遏籴遏牛请拨上供赈粜奏》在《遗编》第六卷,《劝课奏》在第七卷,存留上供、支米赈济、自劾三奏、《生放种本榜》在第八卷,《罢帅司营缮奏》、《谕民粜米榜》在第九卷。/荐本路宪吕祉、郴守赵不群、全倅刘延年、前衡倅赵伯牛统制官吴锡等,朝廷皆召用。/吕祉为宪,其治在衡州曹成寇迫州城毅然独立,指挥诸将防守,寇不能犯。它盗胡元奭等数千人,所在出没,韩京讨平之。为政激扬清浊,豪吏不敢为奸。赵不群初宰章丘,抗金虏数万之众。其守郴也,曹成攸县安仁间,执安抚使向子諲,径薄城下,郡人惊走殆尽,不群迎战,贼不敢前。后再至围城,不群拒守六昼夜,出奇应变,竟却之。岁旱,以马料赋民播种,身率僚吏减奉以济贫民,又省冗费犒军,因缮城垒,民不知役,楼壁屹然。君之支截上供,繇不群发之也。刘延年,元祐名臣放之从子。居乡以孝友闻,遭世艰难,携家族四十口转徙江湖,与共甘苦。敏于政,善应卒权。兴国军贼率李胜拥徒数千,称迎奉神御,拿舟直抵其垒,厄于延年而去。初,靖康中有旨召对未赴,既更世故,不复自言。赵伯牛通判衡州,当孔彦舟变,伯牛使人开谕,一郡免于焚爇。从平胡元奭,再拒曹成有功。又道倅郑安恭,元祐大臣雍之子。绍兴初曹成据州百馀日,杀略惨酷,十室九虚;安恭摄郡,能劳徕安辑之。明年,猺人大出,安恭率众讨捕,逼逐山谷,贼穷请命,至言乏食,非其本心,安恭戮当敌一人,馀无所问,诸峒稍知畏服。祁阳张登治最一路,继褚稹弊政之后,兵火之馀,安集流离,首与民约,如是而催科,如是而差役,善良者处以是道,强猾者治以是法,民始疑而易之,三月而信之,五月而安之。曹成受降而来,一邑震恐,从容措画,不扰而济。大兵之后,田政浑殽,刻意穷究,推割分明,吏畏其强,民怀其惠。提刑司检法官文浩先知宁远县,有循良称。安抚司统制官韩京,朴忠善战,破郴贼李冬至、虔贼钟超、胡元奭等,兵皆数万,如孔彦舟馀党及永兴土寇王盖天、游寇贺潮等,亦皆不减数千人。君初议营田率先请茶陵安仁二县荒田耕种。吴锡号吴野叉,威名甚著。猺人杨再兴反,攻围武冈军,出没八年,为所破,穷追数百里,焚其庐落甚众。君为录奏其事,皆功见一时者。荐吕祉章在《遗编》第六卷,韩京赵不群文浩郑安恭章在第七卷,刘延年赵伯牛章在第九卷,惟吴锡奏家亡其藁。按《使事录》,奏状以千文为号,不应遗落,必还朝所上章也。其破杨再兴事见第八卷。《请委岳飞绥定盗贼奏》中又有荐黎明事,别见。/初抵茶陵,县虑囚有以平人为劫盗者,片言折之,审知官吏冒赏之冤,立下吏痛治,为直之人称神明。/初,县人高大被劫戕死,其夕李方、陈一家亦被盗。巡尉捕未获,高大家人疑贺大、谭世绩等实杀高大。县尉何燮收辞所连逮上县,并以陈一、李方事鞫之,鍜炼成狱。贺大知不免,以陈九、张七雅有猜恨,枝辞入之。世绩等具以纵迹自明,狱司不为追。会君阅成案,洞见其冤,移狱安仁,遂直其事,活无罪九人。至安仁虑七杀三人狱,以痕伤在左、款辞在右,及前后异词为断。二奏在《遗编》第六卷。/论漕臣措置州县日纳移用等钱苛敛,且纵吏门下奸赃,请绳治。又按发知桂阳、邵三守、常宁等不法、祁阳等妄杀,按赃吏之尤者械送狱。/湖南赋役繁重,民有嫁老母不举子以规析户免进丁者。转运判官王淮赋钱移用系诸州日纳缗钱二千,县以大小,输钱十五千至十千。又、衡二州日出旗望酒钱二十千,实未尝得酒,州县于民,下自米面银纸,下至鬻豆腐者皆不免科掠。郡县去国既远,又当积乱之后,守宰贪纵,遂成风俗。郡守和璟其尤者,群下有五毒三谄之目。衡阳令王括、邵阳谢微祁阳褚稹皆专恣昏墨,民不堪命,号曰三阳。括先以赃败死,、稹有谢一褚二之称。陵令谭知柔先有召命,君留不遣,按治其奸,皆无所贳。平阳赃露亡去,因项属吏。知宁远县张雍懦不胜任,东安威远前坐罢软对移,清湘谭观光、耒阳李炜刚劲有守,晓习吏治,君请以观光易威远,仍不理遗阙。论王淮权运判赵志之罪,按和璟武冈权尉李端悫巡检刘清奏在《遗编》第九卷;靳谭知柔监税沈铨常宁监税王载平阳权令李发,并桂阳签判权监陈如埙对移奏在第七卷;永守黄升推官等并谢微、褚稹及其主簿严彻、常宁阮冠、衡阳杨祖尧、高摅奏在第八卷;衡州录参詹勉奏在第六卷;换县章在第九卷。/以论潭帅非其人,又其閒发擿稍多,行之且峻,不无忤权贵意。既还,权发遣兴国军,而它使皆进擢,识者为不平。/前此李纲为湖南大使,军民颇服其威信。李以言罢,折枢密彦质代之,帅司正兵财七千人,招降之乃二万众。或传将欲起赴行在,人情惴恐。君奏:「纲至数月稍见成效,至于彦质事未可知。夫以未可知之事,而易已试之效,臣窃惜之。」是时帅司军费不支,漕司艰于出纳,渐致猜阻。君请漕司济其军用。杨幺皇太子,凭藉湖水为乱,群盗散处山谷,土寇、游寇更出侵掠,如尹花八、张成、萧尚十、萧小四、田行者、陈道、王盈、邓装、彭铁大、贺聪、贺佐、李询、贺全、刘仕财之属,强者数万,弱者三二千人。君过江西,知岳侯忠略可任,奏请借以讨贼,必可肃清湖外。朝廷帅司贼事,君奏贼中乏食,必因涨水侵肆,已与帅臣彦质定议,兵要津,使其进不得掠,退无所给,一两月间,其势必穷;然后鼎州攻其前,本军制其后,计穷而来,不战可屈,此上策也。使贼不离平原,官军四合,其平已久。正以波涛浩渺,水势已涨,贼轻利,飘去焱来,初无定止,官舟不葺,又无水军,较彼己之短长,计时势之利害,私忧过计,愿无欲速。且请精择岳守量事应副,以张潭、鼎犄角,水势已落,可以必取。又奏比本路荆南兵援鼎州,师次城下,不给之粮,各引而归,实无所补,止付岳飞以贼,可保成功。朝廷已遣王𤫉之师,君知𤫉不知舟楫閒事,归对密请委𤫉荆襄备禦;又奏贼舟楫便利,善长钩贯泅没,与之从事于波涛间,恐非官军之便。𤫉竟以水战困于搭钩致败,卒用岳侯以陆道取之,它盗亦平,悉如君策。君之行也,上谕君访山林不仕贤者。长沙黎明字才翁,以孝友信义著称,其学问有渊源,自胡文定诸公所推重。尝从御史张昕学,遭乱托以母,及陷于贼,间关入贼取之。尝过郢州李允文京西提刑至郢,即还,曰:「招安之寇,允文凶恶,其来必与为乱,变在目中矣!」后一月而难作。君归,奏曰:「惟此可以克贼。」君去而卒,事不果行。吕相既思有以中君,君行未复,即以堂劄诮君移陈如埙为专擅。君归,又以其论帅臣军旅为诞,且以小臣不当荐举将相言之上前。时和璟所亲为户部侍郎,愬君请给军用,支截上供为不知体国爱费,君用此出。吕相意犹未惬,召君与谏官唐辉妇兄同见,明告君曰:「朝廷本欲相留,上令与公州郡。」已而唐谏果以质请表状弹击,上不直之,不报。旋命都司计五使手历,即课君殿,削焉。后张督军湖南,闻君将命有体,兴国未上,寻复召还。论易帅章在《遗编》第六卷,论帅漕支费及杨幺事宜在第九卷,请用岳侯讨贼奏在第八卷,论王𤫉杨幺二劄在第三卷,荐黎明奏劄在《遗编别录》第一卷。《遗编》自六卷至九卷皆湖南使事,号《使事录》,疏其大者于此。又有使回奏劄,在《遗编》并《别录》、《奏议》中。惟被命申请画一,盖五使合奏,已施行者详于榜牒,奏事、御宝、手历但抄写奏状语,故不录。/亡何,以比部郎官召。后虏骑次右军,车驾幸建康,扈从以行。仓卒进发,先驻跸平江,及春还临安。一时事宜、人情、敌势,知无不言,誉望弥著。/平江建康奏议劄目并在《遗编》第三、第四卷,《别录》第一卷。/改兵部,又改吏部左选,右司,改左司检正中书门下诸房文字,起居舍人。首以申严欧阳修王贽所请,令赐对臣寮少留殿门,候记注官出,面录圣语及亲奉德音,事干教化礼乐刑政为世典法者,并备录,关报记注官。士论美之。/君之为都司也,刑寺奏谳,父有夜盗子财,子不知而杀之者,当以夜入人家,时杀之勿论。君谓人子弑父,宁论曲直?且父子法不别籍,何谓人家?子富父贫,得非供养有阙?抵以不孝,识者然之。在后省也,论旧都省无杖省吏,有罪,大付棘寺,次不过罚直,人情难傅重议,是三尺法终不行于省吏也,小人何所畏惮?始置杖都省,以诘小过,奸利少戢,而省吏侧目思报矣。论记注奏劄在《遗编》第三卷,议刑置杖奏亡。/金使至,许还徽宗梓宫及母后河南地。时无故请和,且无邀索,有识詾詾,以为虑,朝士皆知不可而无以拒之。君位螭坳,朝夕忧瘁,直前面奏。及侍从同对,辩论尤切,因感疾。时方正旦,犹欲力疾侍立,家人苦谏,始在告。/赵相凡三入,君皆劝以事功难就,唐姚崇要说明皇十事可以为法,赵不能用。秦平江,过阙,望赵留己,而赵无留之之意。君间见曰:「公已许秦过阙,秦自意留,使之遂行,将恐觖望,而以媢嫉生怨矣!」赵顾不知君意所在,大不说曰:「秦居公里,于公厚乎?」由是稍疏君,而秦、赵之隙矣。初,赵相、群公议所以待敌,谓莫急于自治,用和战为适时之宜,未始持必战之说也。请和使至,虏情既不可测,秦复入,揣上皇有厌兵意,始决计和。群公虑患将,遂皆抗议不屈,辩说纷起,君独不深论。已而至上前,忠谏恳切,上垂涕曰:「朕屈意和,老母计尔。」君陈帝王之孝,至援汉高帝杯羹之说,又与秦廷争移晷,遂中寒疾以归。旧事,左、右史奏事直前,无所关白,自同时潘中书良贵向子諲议和后,人无继者,虽直前名存,奏事必先通奏,与请对从官等矣。议和奏议今多亡佚,所存画一亦亡,其首在《遗编》第三卷。议王伦使事白堂二劄在第四卷。其论梓宫事曰「万里梓宫,真伪孰辩」,以姚崇赵相禀目在《别录》第一卷。/疾寖革,语犹不忘国事。以绍兴九年正月壬辰卒,享年四十七。上闻之为悼惜,有旨赠帛百匹,与遗表恩泽。/故事,左、右史卒,官其家二人。渡江后,未有卒于位者。省吏以君置杖旧憾,且迎合时相,以省记沮格之。侍从有以中朝左右史姓名为言,复设辞拒解,左右史不得致仕恩泽,自兹始也。/娶胡氏,累封安人,贤淑和鸣,侍汤药尤谨,遂染疾,后君十三日亦卒。君虽晚而早达,锐意功名,君相眷注渥,人皆指日待其也,而竟止此,莫不伤惜之,为流涕云。生子男二人:长季随,次季宣。女四人。越明年九月十九日,葬郡城西太平山之原。君天性忠鲠,献替甚多。/君前后奏陈,多系体要,它人所难言者,在君为不足道。书奏存者已在《遗编》并《别录》中。/今皇帝即阼初,君以布衣上书言时政,曰国势,曰边防,曰刑赏,曰巡幸,曰财用,曰官吏,凡六事。/京城之围,大元帅起河北,中原梗,行者莫敢北乡。君仗策干元帅府,行不告家。会太上皇即位南京,更以书奏。书在《遗编》第一卷。/既于朝,首请择贤宗室立为皇嗣。/太上皇春秋富,君臣未有启择后议者。君首陈大计,以为:「太子天下本,本不立则干易摇,前代计不早定,致祸乱者不胜数。而立子以公,为法后世者,莫如仁宗皇帝。今戎狄侵陵,社稷缀旒,万万曩日。陛下仁圣,远追先烈,宗社大计,安知不已定于渊衷?须请而行耳。臣是以不顾死亡,申此愚直,愿陛下断自圣意,无惑群言,以幸天下。」太上虚纳。上虞娄寅亮继之,其封事言:「太祖子立弟,有天下者陛下一人而已。自谀臣进说,惟濮王子孙以为近属,馀皆谓之同姓,遂致昌陵之后,寂寥无闻。祀丰于昵,仰违天监,太祖在上,莫肯顾歆,此二圣所以未有回銮之期,中原所以未有息肩之日也。愿法章圣仁祖,于陛下子行中遴简太祖诸孙,视秩亲王,使牧九州。它日皇子诞生,退就藩服,不过添一节度使耳。」太上感说,赐寅亮对,敷奏剀切,大略以为本朝传国十世,大统三绝,太祖有命而太宗享之,天意人心,未必不为是也。语惬上意,面赐褒答,曰:「太祖舍其子而与其弟,朕之所师法也。」擢监察御史,立后之意始定。无几,事又中寝。君乃因星变上书论国本曰:「侧闻小臣娄寅亮建言,乞择宗室之子育之后宫,以待皇嗣之降。陛下不谋不卜,即日召对,所以宠录之甚厚,继有旨召子子英、子唐入侍。此命一出,万口称庆,谓即施行矣。而子子英一见而止,子唐未闻促召,士众失望,不晓所以。若谓姿非英物,不足以备拊育,则子唐者不应不与之进;若以所阅之子已足充选,则二子不应遣还。窃料小人无深谋远虑,独不能堪目前之情,荧惑陛下已成之志,则春秋鼎盛、子孙千亿之语必陈于前。愿陛下尚念祖宗基业之重,鉴仁祖克意之法,无徇宦官女子之情。且仁祖末年,天下宁谧,人心安固,设有非常,孰敢异论!今日之事,其势云何!此实有识所以寒心,不知所出也。」已而上意遂决。书别见,奏劄在《遗编》第三卷。/劝大臣和协济功,乞宰相不亲细务。又摭《陆宣公奏议》可酌取以救时者,如减兵之冗食、蠲法之挠人、省官之不急、去物之无用、罢事之非要五事。/白堂二劄见《遗编》第四卷,五事书在第二卷。/绍兴元年,诏以星变访阙失,乃上书言所当深忧者三:曰国本未立,曰佞倖未去,曰国论未定。且曰忧其所不足忧,而忘其所当深忧,此又大可忧者也。其言皆切中时宜。/当时连上二书,其第二书专谏营缮,并见《遗编》第一卷。营缮当时未见其害,后果甚云。/初闻徽宗讳,主上衔恤哀痛,时议国事,遽欲遵用以日易月除丧;君建议终制,上之美,识者韪之。/论国服劄子在《遗编》第四卷。/开府岳帅以议论不合弃,请终丧庐山,君遗书为陈大义劝谕,岳幡然感动,即日莅。其它建白弥缝,有补于时多此类。/遗岳侯书亡。/兄弼与君尤友善,时帅荆南方召用,力丐外,得请,安抚虔南,因以过家,为毕窀穸,以尽其谊,似非偶然者。/弼,待制伯父也。张端明阐为行状,其文多阙略。伯父行事,乡人喜言之,不无奇伟过实,摭其大而不诬者附左。其事书行状中,而未详者互见之,裨其阙。/伯父磊砢多权智,尚气节,不修小谨曲廉,人所甚难,谈笑处之,沛如也。自始为士,乡先生忠简许公景衡刘给事安上刘舍人安节等名一时忠敬士,皆许以帅才将略。年十六,试补郡学,即居其。同诸生京师,附花石纲舟溯汴,舟中杨梅盛熟,纲吏撷饷诸生,伯父独收所弃腐并核,以瓦缶储之,同舟莫知何谓。抵,有司以失罪纲吏,吏藉缶中所储證坏获免,始皆服其远见。教授杭州,沈待郎晦先以微累被斥,伯父为之湔祓延誉,遂立天下重名。代还,以余相元中荐对,为徽庙言:太祖使人赵普,见其读书,问知《论语》,大惊,曰:「《论语》夫子之言,皆足为天下法,有一言而人终身不能行者,况全书乎!」太祖曰:「其一言谓何?」曰:「节用而爱人。」徽宗亦曰:「治国之无它,节用爱人而已。」斧座即起,遂复去,为沧州教官。年饥,学粮赈粜,州将以为非制,止之。伯父曰:「有如荐饥,籴不能补,某当坐之。」来岁大稔,偿其旧而复赢。筦库左藏中人强横,既投劾致事,竟流王道之仆,后无敢哗者。辟亲征使参谋,都人群起拿杀内侍,侵及士夫,将校辄以奸细名之,将相环视,不知所为。伯父前曰:「是不难办。」下令杀内侍者赐帛,首乱者出,执斩数人而定。围中裨画甚众,京城迄赖以保全。提举辇运,不克赴,主管明道宫。居乡莆门,巡检土豪陈大指之奸,大指逃入于海州,将惧为乱,伯父曰:「处以巡检之地则受制矣。」从之,大指果出,徙家郡下,而患遂销。除湖南转运判官杨幺方炽,诏张相都督,岳侯为制置使讨之。贼便水战,楼船如大德、小德、望三州等高过十丈,其多不可计,二公亦作大舰当之。伯父知舟楫非我所长,不敢明告,因燕白曰:「适观儿戏,摸鱼而得一鲤。」呼吏立取盆鱼于前,损益盆水示之,鱼水宽则纵,逮去而鱼执也。岳侯睨旁微笑,自此不复言水战事矣。会天旱湖涸,阴以厚募招取贼舟,寇至则强弩据水当之,不与接刃。大造巨筏,断贼江路,又于上游乱投刍稿,贼舟挟轮,不可复运,酋豪势屈多降。岳以步骑直捣其营,贼因以溃败。王彦久不应召,伯父直徽猷阁主管荆南、归、峡州荆门公安军经略安抚,代之。督府计安出,所从兵卫几何。伯父曰:「皆中原金房精兵,劖其面曰『尽忠报国,誓杀金贼』,固难与为乱。朝廷必欲,非某书生所可及;但欲代,则湖南送吏足矣。」徊翔似不欲行者,久之乃进,迎吏不至,殊不为止。入境,遣亲兵七千人迎候,伯父即日罢遣湖南亲兵。湖南将请间欲有所陈,伯父大声谢曰:「已知盛意,不过欲相送至荆南耳。久苦将士,亦欲到任犒津遣。然某既帅荆渚,亲兵皆吾腹心之卫,又寘腹心于内,则非所以待之。」荆南亲兵闻之,无不大悦。其将本为伺伯父者,反以情告,且曰:「王太尉未有去意,公当袭而代之。」伯父曰:「吾以身任,太尉亦忠,安有是理!」竟驰入如其计。晨起未出,诸将列坐宾次,瞥见新帅入府,罗谒于庭乃大惊,遽出交政,起其众赴督府。军人不乐,谋因大阅乘旱以变。伯父先期临阅,竭帑犒赐,时雨亦降,乱心遂息。以伯父告无它志,还朝,得帅侍卫步军。于班列间,望见先君,以为伯父,叹曰:「薛直老又在此矣,何归之神!」知为先君,谢曰:「非贤兄保全,安有今日!」参谋京西湖北有王缺子者,(忘其名。)故杨幺贼中殿帅,岳侯用为水军统制,乘岳行边为乱。部勒已定,其母使僮告之。伯父密谕诸将为邂逅入王舟中索饮,伯父驰至江步,呼曰:「行府有军事,盍相从议之!」诸将强王登舟,即共缚之付吏,一军震詟,无敢动。它日岳还自边,列将贺舍人者白其妇与僧乱,岳即便座按其事,辞连一寺僧,无非诸将家也。岳引伯父视其牍曰:「出营中,至此略不问,则负诸将;欲如柳公绰故事,尽纳诸江,复不忍。奈何?」伯父曰:「妇私者但一贺将,众何与?知非谰辞分谤,小人之情邪?」岳意不解,伯父曰:「此曹类因乱离偶合,不以正者有之。今暴其私,人情念家者怨,耻过者忿,而公自谓无负,不摇三军之众乎?」岳曰:「请密之。」旋使夫人内集,视辞所污蔑类老矣,即已。贺妇狱决,贺即日恚死。岳谢伯父曰:「君一言,几得罪于诸公!」岳侯丁母忧去,张宪提举一行事务领军。病在告中,张侍郎宗元除书至,士籍籍,曰:「朝廷使张侍郎代公,公不复还矣!」张太尉以此辞疾,诸将往往或效之。伯父谕强出临勒诸军各营部,偶语者斩,谓群校曰:「我公心腹閒事,参谋独知之,欲知其详,问之可也。」伯父因某请问,谓曰:「张侍郎来,由公之请,汝辈岂不闻乎!公解军几何时,汝辈坏败军法如此,公闻之且不乐。今朝廷已遣敕使强公起复,张侍郎非久留者。」群校还白,曰:「吾为汝言参谋知公心腹閒事,果然!」军中遂安,岳侯闻亦大服。会先君遗书请岳,岳不自安,乃起。岳之诣阙,已具衣冠入对,伯父疏一机事教岳敷奏,岳意末之,伯父曰:「姑持以行,不问则已。」及见,不暇它语,上先及之。它日,请与伯父偕入奏事,岳出手疏,以储贰为言,冲风吹纸动摇,岳声战掉,读不能句,上视伯父色动。岳退,伯父进曰:「臣来在道,常怪岳飞习写细书,穷诘端倪,乃作此奏,虽其子弟无知者。臣尝规以大将不当预国家事,谓臣子一体,不当形迹之顾,欲臣同对,明臣独与闻之。」上色定,曰:「朕固疑之欲引卿对也。卿之言,将不之察!」改龙图阁经抚湖北。伍俊除抚州钤辖,不行,被命同提刑万俟卨图之,万俟惧不能致。伯父许俊不遣,旋委三州,自择所便授之。得州来谢,犹从卒士二百人。伯父伏甲见之,执诸座上,叱其从卒皆坐,伏兵殴之以出,收其积粟赡军荆、鼎二郡。后十五岁,季宣荆州时,用之始竭。初,已僇,伯父奏同万俟卨受命图,事归一,故臣得自诛之,由之始谋。万俟谓伯父自有其功,其初不能无望,闻奏之上,乃大感服,后万俟治岳侯狱,不以一辞见累。伯父论中原形势,常以关中为诸夏首荆州为吴蜀之脊,皆天下形势之地。其守荆南,即缮楼堞、治器械、具储峙,奏论:「孙吴谨守上游形势,故曹操不能;陈氏不以上游形势为国,故为杨坚所取。陛下驻跸东南,尺土未复,置形势于度外,谨守江淮,以固东南之圉,臣愚所未悟也。荆南西援巴蜀,东控吴会南通交广,北接襄汉,进可以取,退可以守,上游之形势也。异时指麾,号令中原,以图恢复,莫此为便,与夫出则建康、入则吴粤,其势相万也。臣之在治,驱豺狼,披荆藋,招集流散,务农赢粮以望幸久矣,惟陛下实重图之!」不纳。金人归河南地,朝廷将谋安定关陕,加秘阁修撰,充都转运使左司郎官。初,秦罢居永嘉,人鲜知其才者,伯父曰:「吾观秦论当世之务,多未闻于人者,此其不可掩,殆为时用必矣。」与之出处,得欢甚。将对,秦以户部侍郎,谕伯父以财利言曰:「此官可得也。」伯父不欲以风旨言利进,不用其语,秦稍不乐。因见论许忠简公行事,伯父亟称其贤,言许位侍从。时上尝盛怒汪、黄二相,目许如一语迎合,彼可取而代也。秦笑吃吃不能已,伯父出,又笑而归,始有疏斥伯父意矣。湖北提刑向子忞,伯父湖南所按吏也。其在湖北,与伯父交论于朝,秦罢子忞,伯父因亦丐外,主管虔州管内。初,岳侯以列将拔起,时张俊韩世忠等已皆建立功效至大官,内不能平。伯父劝岳屈己下之,书凡三十七通,俱不之答。岳破贼,遣大将俘献楼船各一,卒徒战守之具毕备,韩始大说定交,而张忌之益甚。岳名日盛,幕中之轻脱者教岳勿苦降下,于是始隙。张谓伯父实主岳府谋议,百计倾岳,欲并中伯父。枢府简取虔卒,张以不应等格,急责其使,使即谰言虔帅占留精卒不,伯父因被劾罢。岳侯事起,张求伯父在虔通书尺簿有遗岳侯书处,指为反迹,秦徐擿其下文,曰:「此复有遗秦相书。」伯父用免,而张宪、岳云之狱,止以交关书问,并谋进退为反具云。踰年,伯父繇主管玉隆观再知虔州,蕃将程师回桀黠不受制,伯父按教奇兵,或坐或立,心知有异,传令皆坐,不坐者斩,以统领张涓所部,遂按军法斩之,师回吐舌大惊,始禀畏为用。诏归燕人于北,师回有亲从兵数百人惮不欲行,伯父善谕师回:「公从卒众多不可芘,诚能遂遣此属,朝廷必多公,芘不遣矣。」师回即日承命。朝符促师回就道,亦俛首告行。虔界江岭,其守长兼提举南雄州南安军甲兵盗贼。前提刑刘昉摄事,治尚宽恕,得盗多贳活之,贼中号「我爷佛」,与官军格,则曰:「我爷佛终不见杀,汝何为者!」为暴益甚。伯父再至,讨积年名贼俞三、古五官、朱关索、吴锦等,皆获之,无所置,贼徒加以「剥皮」之号,遁入它境,三州遂安。伯父终更,因罢虔州,进集英殿修撰福建。闽部八郡山贼,自建炎后磐据岩险,剧寇管天下、伍黑龙卓和尚何白旗、丘崇、廖七嫂、满山红之属数十百部,部数千至数十百人,泉、漳、汀、南剑邵武界咸被其毒,乡民多筑山砦自保,甚则残败县邑,州门昼闭。贼知伯父在虔威略,甚恐,或欲狙击邵武建昌道上。客劝伯父改途辟之,不应。迎卒已至,号令送兵还,娖队伍扬金鼓旗帜,分道并进,为若数千人行者,声言亲帅以虔兵将至矣。群盗屏迹,无敢近。路钤辖李贵讨管天下失利,为贼所生得,伯父知将兵不可用,而朝廷相次遣将张渊、富选、成闵刘宝措置福建盗贼,不受帅司节度,且半年一代,州县困于将迎。伯父创立奇兵,其初数百,未几数千人,以为殿前司左翼军,拔石城大姓陈敏于指使中,不数年为统制,充措置盗贼。弟犯令,伯父斩之,而不怨。事既专一,军费大省,群盗或招或获,而境内晏清矣。前次戍兵不听号令,秦靳于军赏,伯父临以恩信,故事无不集。伯父初计,欲使降贼取盗自赎,拔功多者为将,以励其馀。朝廷每闻贼降,必取以去,伯父于其降也,先激使之,比去,皆有劳绩,盗贼稍定。伯父下令山砦勿葺,销其固险之态,民无寇患,山砦亦空。在镇四年,平豪贼百七十部。汀贼李谷,故郡豪右,其兄子遐奴反,主为重,三日至三万人。伯父批诸将所上变书互送诸部,不再旬而败,虽幕府不知也。海寇陈小三列舰六十犯境,伯父遣水军统领郑广以三百人击之,期三日破贼。广请益兵,不许,居三日,贼舟阻风江浦,广帆舟断浦口,不血刃取之,尽虏其,鱼贯束之以献。广归问曰:「广以一击什,不自,公料功在三日,何也?」伯父曰:「弟从吾令,毋问何以知之!」提刑吴序宾媢伯父之能,数以功状不实愬于秦。有告土豪叶反者,秦以付,吴见伯父问计,且请兵,曰:「朝廷以属公,某何敢与?发兵唯命,但恐师兴而不可得耳。」吴不知为计,遂辞之。事下帅司,伯父处兵职,实系于,已乃召之。辞以母疾不至,伯父遣医劳问,且止其行。它日来,执斩纛下。伯父每平强寇,戮魁领,罢遣枝党,一无所问,怀服迁善。诛李谷也,吴疑贼首数辈,欲生之,伯父曰:「吾岂乐戕人命者,察此等非良善,舍之将复乱耳。」竟不得已而贳,后多获之满山红中。上功,初不见录。蜀士钟鼎客于张渊统领邵宏渊家,宏渊质直喜功,恶不用。宏渊常对诸将面折之,以宿愤杖宏渊百,斥入士伍。鼎上书秦相为辩曲直,秦怒创听读之名,放之福州,入赦原所不迨。鼎求依所亲于永福县,伯父听之,鼎复走行在所上书,有旨劾福州官吏。伯父自劾:「某寔鼎,官属何罪!」秦不说,例降一官。赵相女嫁福州,其女仆被笞,即自经死,或欲罪女,中当路意。伯父按验之。方事之初,伯母刘氏谏曰:「奈何按问赵相女子家事!」伯父曰:「我不傅以文法,教我者又将中我,岂不反为赵氏累乎!」或造安抚使印为人转资,吏薄其议,伯父判牍尾曰:「帅以印为权,以资为赏。盗窃权赏将,何所不至乎!」斩之以徇。经略广东也,秦相语执政曰:「薛直老福建,水陆以广东盗贼未平,更付此者。」韩京循梅州,弹压盗贼,秦难制,檄伯父取之。谒见南雄州,伯父即席谕丐罢,送之出岭,遣将驰入其戍代之。初讨贼闽广界中,与麾下诸将争功有隙,至是赖伯父免死,始大服其雅量。僧宗杲得罪,秦褫服加巾,窜岭表,南海,其徒从之者数百人。或欲以危法加之,用茹菜事魔告之,伯父曰:「得非僧宗杲者?皆佛之徒尔。」告者惭沮,不敢复言。伯父在闽,得目疾内障,至广加剧,使人读状乃判,覆诵如流。狱吏与囚为奸,纵抱成案,宵逸未之觉,伯父夜中传钥呼巡捕吏,直抵某处墙下搏之,下有神,无敢欺者。累章请祠,不许。有医夏侯裴为以金针抉目,明瞭如故。盗贼告定,始录前后功,加待制云。伯父居官,乡人有所欲见者皆有以答其意,终始无倦色。先君既以伯父而葬,所以收恤其孤者尤尽恩致,其详别见之。至今乡中论谋略气谊,推伯父为称首。/将葬,季随裒录遗藁,请状其生平行实,将求立言之君子为之表志,以示不朽云。兄左朝请郎、知台州军州事嘉言状。/嘉言,司封伯父也。性忠厚,行修整,好古学,再举贡。后母党蒋璿长溪,以其贫召之,为办路赍,伯父谢曰:「京师虽数千里远,然罄所有,亦足以供往来费。」入李幕,李救太原,次怀州不进,伯父谏之不听,遂弃其师。江阴田通奉钱月百万,伯父罢取不如令者,捐减居半。绍兴八年,有诏以亢旱许中外实封言事;伯父以尝召对不称罢,不敢强聒,拟杜牧罪言,作《听言论》。初,知温州苏起重伯父节行,就问政理,亟延伯父宴席。伯父因苏来会,辞曰:「某何为者,而府宴必与,无乃为盛德累乎!」苏瞿然晓曰:「以书还我,然自今毋我外,有可提诲,愿闻之。」当时相与乃如此。馀在待制伯父所为行状。/初,光禄大夫在贫约,收嫁族人孤女,诸父行谊皆有祖父风烈。司封孝衰于妻子,而人多厚妻族,惇笃本宗,每用其至,兄弟四人友爱如手足。待制司封最先达,遇之官,必合兄弟之舍,与从昆弟之遗孤以行。从父兄顾言卒,司封收录其子伯,教终身。待制长育从弟与言,既为纳室,又择名士林松伯高,以其妹归之;伯高终于东阳丞,复迎嫠嫁于叶氏。先君下世,将仕先兄又卒,待制季宣及诸姊孤露迎归,为嫁叔姊。迨季宣长,遂任以官,为之筑室求婚。然后引郊赉恩得任子,以通判伯父未任,舍其子而官之。黄氏从母遭乱贫寠,诸父迎居乡里,以便赒赡,事之如祖母然。通判伯父讳昌言,字韪明,潜曜不喜矜持,温然厚德君子也。待婺倅不赴,奉祠卒。以司封通判之和厚,待制之英伟,先君之方正,性德异,而雍睦无閒为甚难,足为兄弟法矣。上念祖父名义行业如此,以季宣之弗克负荷,家法沦替,遗风泯绝,会将流遁鬼蜮,言之有腼颜面。大惧年祀寖远,故老凋丧,一旦溘先朝露,而我先人之烈亡轶无传,以重忝祖之责,敬以见闻,仰笺先君遗行,祖父、伯父行事之遗落者因并见之,琐碎不书,为大者之存也。既将上之史官,而不肖者亦永有以自监。子思上记夫子而不失其意,虽不敏,愿学焉。诬国史以增饰私门之令猷,季宣岂敢!孤季宣谨泣血笺先大夫右史公行状如上。(《浪语集》卷三三,永嘉丛书本。)/四千:原作「四千千」,据文渊阁四库本《浪语集》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