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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治陈绎罪奏熙宁九年十月 北宋 · 邓润甫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七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八
伏见御史周尹论列开封府陈绎张谔请求,故纵司农吏死罪,诏付有司根治。
中外闻之,皆以怀挟奸邪,附丽权势,为日已久,陛下以天地之量,容而未发。
一旦窥见情伪,赫然付之狱官,此陛下威断之明也。
然臣窃闻有司案治,已见底里,證佐明甚,而骜慢不服,报答制使,无人臣恐惧之意,第诡言都不记忆,欲以𧫩谰欺天,末减罪恶。
此而不治,谓疏者何!
范子奇李南公兴役开河情涉侮玩奏元祐元年四月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九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七四
向者知澶州王令图辄有论奏,欲于迎阳埽开浚旧河,使水东注;
及乞于孙村地分金堤置约,使河流径归故道。
河北转运司并不计审利害,继有论奏,欲朝廷先委王令图相度,自迎阳埽以下许令一面经画,才候正月放水入旧河;
仍于大吴北岸修进锯牙,约束水势归复故道。
朝廷差李常、冯宗道相视,未至本处,而转运司范子奇李南公自知欺诞,不敢掩慝,乃于正月十八日论奏,又移谍李常,称迎阳、孙村两处回河委是不便。
及常等相度,俱称不可,已罢其役。
按河流回覆,自古及今,最为中国之大事,今令图所言,遽欲兴役,开旧塞新;
及朝廷遣使按视,具见其实,则方露底里,以为难成。
同异两端,情涉侮玩。
愿付有司劾治子奇南公之罪,以戒欺慢。
朝请大夫邛州常君墓志铭元祐二年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二、《净德集》卷二二、民国《华阳县志》卷三○ 创作地点:四川省广安市
元丰七年七月初六日朝请大夫、知邛州事常君卒于官,享年六十一。
其孤卜以元祐二年某月葬于华阳县某乡某里,以君之行状来求铭。
予与君同郡,而家世往还最旧。
庆历中天下兴学,君为石室生,予亦肄业其间,始与君相从。
及宦游四方,多与君接,今四十年,知君可谓详矣,敢不铭。
按君之先居长安,六代祖有任唐安掾者,卒葬江原,子孙寓焉。
曾祖延昱,以气节自任,所与游皆一时豪侠,然于财未尝茍得也。
方是时,宣徽使雷公入平寇,思得奇特不羁之士,以备其用,得见甚喜,凡捍禦术略,多从之谋。
既而雷公守成都,以书招致,遂为成都人
祖思齐,性孝友,能竭力事亲,虽乱离不失其乐。
考禧,好事喜儒,善择师友以教子。
故君起家入仕,生有荣养,没有宠贲,赠至中大夫,封母袁氏华阳县太君,卒成其志也。
君讳珙,字君璧
性颖悟,初,就学诵书,虽数百言,一阅遂记。
稍长,泛观群籍,好《周官》、戴氏《礼》,凡先儒注释,异同微显,错出互见,悉能通之。
尤精于名数制度,以致圭币、冠服、车符、乐舞、牢鼎、齐尊之类,用于礼者,其规范之巨狭,容色之丹黝,先后之序,繁简之差,皆能条别指数,听其言,如视诸图。
作为声律,曲折中度。
庆历六年,南宫试进士孙文懿公梦得与今少保张公安道司文柄,以「狝日祀祊」为题,君之辞章详实华润,考为第一,二公于是勉君以远到,士人始知君力学而文。
既擢第,调合州军事推官,徙华州节度掌书记,用荐者言,改秘书省著作佐郎、知江陵府公安县
秘书丞,移福州之闽,以亲年高乞便官,得洋州西乡,未行,丁中大夫忧。
服除,转太常博士、知三泉县,历尚书屯田、都官职方员外郎,赐五品服,通判忻州
遭太夫人丧,终制,又通判汉、遂二州,为屯田、都官郎中,移知资州
官制行,易朝散大夫、知果州,又迁朝请、知邛州
君敏于吏治,济以彊力,事不择巨细,必究极底里,然后行之,人多以为宜。
公安,承废紊之政,民苦无聊,凡赋徭讼诉,处决以平,遂号无事。
会岁歉,释圭田之租,以赈流殍。
三泉邑陋俗野,初不知学,君治之有馀裕,乃作庠序,择吏民子弟可教者,躬为课试,人用向儒,君之力也。
怀安军三江堰以侵竞致讼,历四十年不能已,君时在汉州,两蜀使者委之按治,君钩索本末,得其情,归所侵田,而复其堰,溉润之利,凡四千顷。
果州濒嘉陵,岁岁水患,君审视形势,为长堤,捍其冲,民得不鱼,至今赖之。
君襟度疏简,不竞矜式,见善必褒爱,作意引汲;
见不善辄暴扬,挫折若仇怨。
然交游视此或少之,徐就其中,无他也。
呜呼!
君少励学,博览彊记,为文字,就科举,一试礼部,遂能先众人,声华翕然。
茍有攀援凭藉,将之缘饰,则仕可以显已。
而汲汲吏检,老于郡,不失为良二千石,盖无愧也。
娶孟氏,封永安县君
子三人:景修宣德郎
景仁昌州大足县
景儒,举进士
三女:适怀州武陟县主簿刘舜臣管勾成都路帐司文字袁平,简州阳安县尉何宗师。
孙男六人,女三人。
铭曰:
少也务学,求以发身。
壮而从政,思以与民。
六品之位,其志亦伸。
三郡之治,有厥闻。
墓崇于冈,铭坚于珉。
告其子孙,敢忘其亲。
请坚壁清野奏(一 元祐七年二月 北宋 · 章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五
元祐七年正月三十日枢密院劄子章楶奏,检会枢密院元祐六年十二月二十四日降下劄子,付逐路帅臣处置边防机要画一事件数内,有与臣到本路后行下约束条目,大意虽同,而其间措置小异,合具奏禀。
臣窃谓西贼狡狯,未敢专执施行。
伏乞朝廷详酌指挥
枢密院勘会,昨降下御前劄子,大概令诸路遇贼并兵入寇,坚壁清野,俟贼气惰,觅便掩击。
今来所奏,本路已行约束事件,除系随机应变,自系帅臣处画施行外,看详西贼既举大兵入寇,即本地分汉兵自是众寡不敌。
若令将寨官分领人马据险观望,窃虑西贼探知底里,先遣轻兵散行持劫,诱致官军向前接战,别发重兵并力拒敌,或扼截元驻兵高险归路。
万一官军势力不加,又节制不得入城,未审令出战兵马如何退避?
或相持累日,贼势未散,不悉兵食,如何廪给?
如此是与不是坚壁之计?
兼一路帅府去边面地里各有远近,若放令贼兵粘缀直至帅府城下会合重兵,则恐将官使臣等承此节制之后,遇贼入寇,观望避事,不肯向前,惟务退却至帅府会合,不惟被寇地分阙人出战,兼使近里篱落必遭残害。
又有去帅府相远地分将副,可与不可亦令至帅府会合,劄付臣更切详审前项事理,从长讲说,十全利便,措置施行。
仍具已施行事,将入急递以闻。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七〇。
开府仪同三司司徒检校太师武宁军节度徐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徐州大都督府长史致仕上柱国韩国公食邑一万二千七百户食实封四千九百户富公行状元丰六年七月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六、《范忠宣公集》卷一七
曾祖处谦,故内黄,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邓国公
曾祖母刘氏,赠鲁国太夫人
荀,故商州马步使,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韩国公
祖母赵氏,赠韩国太夫人
父言,故都官员外郎,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秦国公
母韩氏,封秦国太夫人
公讳弼,字彦国,其先出于周大夫富辰之后。
高祖讳璘,因五代之乱,自齐徙居于汴,仕京兆少尹
邓公,始迁于,今为河南人
初,秦国太夫人梦有天赦,旌幡鹤雁,降盈其家,觉而生公
才数岁,方戏于庭,忽大雷震,同戏儿皆奔走,公独神意自若,人以此异之。
少笃学自刻,寓于僧舍,不就寝榻。
冬夜以冰雪沃面,邻居僧有持苦行者,犹服公之勤。
后应举京师,我先君文正公方居文馆,见公而奇之,与语终日,曰:「真王佐才也」!
自此深爱重之,亲怀其文以见丞相王沂公御史中丞晏元献公洎诸近侍,曰:「此人天下之奇才也,愿举于朝而用之」。
晏公世号知人,遂以女妻之。
仁宗再复制科,文正公谓公曰:「子之才非常流,宜应是诏」。
天圣八年,公遂以茂材异等中第,授将作监丞知河南府长水县
逾月,用丞相李文定公辟,签书河阳节度判官厅公事。
秦国公忧,服除,会文正公郭后不当废,左迁知睦州,公上疏曰:「废后非治世所宜,又以谏诤斥逐忠良,是一举而获二过于天下也。
矧忠良渐逐,则异日国家缓急,何由得忠臣之心、闻骨鲠之论哉」?
通判绛州
时天下久安,四方弛武备。
因东南岁凶,民多失职,或散为盗贼,公因上章言四事:一曰阅将,谓宜立武学、设科目,教养选求将帅之才,及不当禁孙、吴之书。
二曰聚兵,谓诏凶荒之郡,置营募兵,收其壮健,不止免为盗贼,兼可训练以为四方之备。
三曰救农,谓以流民弃地召饥者,贷以种食,而耕为屯田,上可以资仓储,下可以赈穷乏。
四曰弭寇,谓宜增邑尉、弓手之数,明其赏罚,以捕小盗;
巡检之冗员,明其兵力,以防大寇。
景德四年,召试馆职,公以不为词赋求免,仁宗特令试以策论。
太子中允直集贤院
自此登制科人,试馆职止用策论,由公始也。
丞相王沂公辟,通判郓州
宝元元年赵元昊河西,僭大号,遣使致书,且求割地、邀金帛。
时事起仓卒,朝廷施设用人,或失折冲制胜之术。
公上疏陈八事:一曰宜斩其使,则可以示国威、折奸谋。
二曰闻阅兵四方,驰使烦数,非所以示威重、安民心。
三曰兵兴财用至广,宜佐以内府金帛,不宜专责外计,必将侵刻人民,伤蠹国本。
四曰宜重赏战功,以劝死士。
五曰不宜以节旄王爵购募首恶,殆非示武明罚之道,徒可取轻夷狄。
六曰勿用夏守赟枢密使,以轻兵本、妨贤路。
七曰备边乏人,宜选择群臣,不限品格,各举其类,以收才能。
八曰每遣边臣,请赐对,观其敷奏,以察人才,抚以德音,俾竭死力。
书奏,中外服其切中时务。
二年,召还为开封府推官,赐五品服,改知谏院
时朝廷悉天下兵以防西北,而东南九道至乏守备,公上言:「宜于逐道,择其要郡,各募兵数千人,立帅训练,以备他虞」。
又茶盐之禁方密,利厚而法重,致贫民抵刑者众。
公上言:「愿省羸兵,节冗费,以佐国用,而弛其禁,以追王风」。
康定元年岁旦日食,公上言:「请罢其日锡宴,以答天谴。
虽戎使在馆,亦宜彻乐,就赐饮食」。
朝廷不从,公曰:「万一北虏行之,则贻朝廷羞矣」。
后使虏者还,云虏中果于此日罢宴,中外服公远识。
先是,仁宗推委执政,而执政者恶上闻其过失,因尝贬谏者,遂榜朝堂,禁臣僚越职言事。
公因日食,上疏曰:「惧灾修省之道,无若开通言路,纳谏无讳,使人人皆得尽言,陈上得失,择善而行,则万务皆修,不独可答天谴,亦将遂致太平。
矧庶政之多,岂一二台谏之臣,所能毕举?
必资众贤多士之助。
愿降诏求言,尽除越职之禁,俾狂夫瞽叟皆得献议,则可以下尽人情,上答天戒」。
寻下诏,许臣僚皆得言事。
公又言:「西陲用兵,臣僚奏封事甚多,乞选侍臣置局,详择可采,悉施行之」。
刘平战殁,中贵人黄德和逃归,诬以降贼,朝廷以兵卒禁守平家。
公上言曰:「臣闻受命之日,即时首路,志在忘家徇国,宁肯降贼?
德和自以败归,茍求脱免,而造此语。
兼闻遣内臣体量,深恐同类附会,误朝廷赏罚,请遣文武信臣以往」。
刘平果非降贼,德和坐要斩。
入内都知守忠除陜西兵马都钤辖,公上言曰:「有唐之衰,始疑将帅,遂以内臣监军,取败非一。
今命守忠都钤辖,乃监军之任也。
臣恐兵权遂移,边将无功,请罢遣」。
朝廷从之。
又言:「今边事系国安危,不当专委枢密,而相臣不预。
乞如国初,宰相兼枢密使」。
朝廷从之。
西夏首领吹同乞砂、吹同山乞各称伪将相,来降朝廷,补乞砂以奉职,山乞以借职,置于荆湖间。
公上言曰:「二人向化而来,宜厚加赏劳,探访贼情。
今乃置之远郡,俾被羁縻之苦。
矧其亲属,必已夷灭,使有悔顺之痛,将何以招怀来者?
请召还优待,以佐灭贼之计」。
又言:「朝廷取士路狭,天下必多遗佚。
两汉有贤良、孝廉、孝弟、明经秀才进士之科,在唐亦有制举五十馀科,本朝唯进士、学经二科,及近复制举,大概所取文士而已。
其他人材,悉皆弃遗。
愿以临难不顾、武勇绝伦,智足安边、才可将帅,谋虑宏远、可使绝域之类,多设科目,委逐路监司察访选举,以尽遗佚之才」。
朝廷从之。
明年,充三司盐铁判官,迁太常丞史馆修撰差使契丹
二年五月,改右正言知制诰纠察在京刑狱,赐三品服。
时有用伪祠部牒为僧者,事觉,牒乃堂吏为之,开封按馀人而不及堂吏
公遂白执政,请收堂吏付狱,执政指其坐曰:「他日公当居此,无事沽激」。
盖羞己不能戢吏,而以此诱公觊止其事。
公正色曰:「今以公事来白,何得以私意相诱?
必得吏正其罪乃止」。
由是执政者惭而憾之,差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
西鄙连年用兵,师老财匮,北虏乘我之弊。
庆历二年正月,聚其众于境上,遣其臣萧英、刘六符非时来聘,朝廷为之旰食。
预选报聘者,难其人,遂命中书遍择侍臣,率畏避免辞。
执政有忌公者,以事方危难,若俾公往,则觊其小失,因可害公,于是力荐公宜使契丹
仁宗召公,面谕之,公曰:「主忧臣辱,今北虏骄慢如此,臣焉敢爱死」?
遂先命公为接伴,以观其意。
英等入境,仁宗中使慰劳,英偃蹇托足疾不拜,公谓曰:「仆尝使北,病卧车中,尚闻命起拜。
今公岂得闻天子之命而不拜耶」?
英畏其言,遂使人掖而拜之。
前后接伴者,未尝敢与虏使语及他事。
时朝廷犹未测虏使所以来,及国书中意。
公欲知其情,遂开怀与之谈论,时动以息兵继好之意。
大名,宴劳,尹劝六符酒,公亦赞之,六符曰:「在途久荷庇护,今日功亏一篑矣」。
公曰:「九仞之功已大,岂当以一篑遽弃耶」?
六符笑而饮之,退谓公曰:「朝来九仞之言甚好,愿善承之」。
公曰:「敢不奉教」。
自是英等始肯渐贡其诚实。
他日,六符谓公曰:「国书中事,可从者从之,其不可从者,宜别思一策,以善言答之。
况王者爱养生民,旧好不可失也」。
又一日,英等与公从容语,请却左右。
公即为屏之。
英等曰:「此来盖因两国相疑,初闻南朝北朝借兵助元昊,而北朝南朝将违约袭幽燕」。
公曰:「北朝南朝欢好既久,纵有间言,南朝不疑也。
凡疑不可有,有则两情不通,而奸人得逞其离间之计。
若两朝洞达此理,自然无事」。
英等笑而称善,曰:「如此议论通透,夫复何疑」?
又曰:「此来国书大意,止欲复晋祖所与故地关南十县耳。
吾主深戒使臣,毋得先泄书意,今不免为公言之者,欲公先闻于天子,议其可不,思其所以答之耳,吾侪当为两朝共惜生民也」。
又言:「将来两朝遣使,必慎择其人,使通两主之意,以解其疑」。
其意盖喜公之明决忠信,不以戎狄外之,欲复得如公者以终其事也。
六符密谓公之介曰:「六符燕人,与南朝之臣本是一家,今所事者乃是非类,则于公敢不尽情?
彼方盛强,且与西夏世婚相党,南朝慎勿与之失欢也」。
因再三诅誓。
此皆非虏使所当言,亦由公至诚感动使然。
至都,公先以其言奏之,朝廷始尽得虏情,豫以待之。
公又请遣大臣就馆与议,若措置得宜,可使此虏息心;
万一乖失,不能揣见虏情,两疑不解,则为患不细。
仁宗御史中丞贾文元公馆伴,不许割地,而许以结婚,将以太宗亲孙允宁之女嫁其子梁王,或止增岁币。
公闻之,语所亲曰:「北虏无名肆慢朝廷,遽有许与,若增岁币犹可,如结婚其可哉」?
四月,拜公枢密直学士,公上章恳辞不受,寻假资政殿学士尚书户部侍郎、使契丹,英等闻之甚喜。
公至虏境,接伴者问公以书意,公即诘其求地之故,彼曰:「吾故地也」。
公曰:「且燕、蓟尚皆中国旧封,岂得关南却为北朝故地也?
又闻北朝来书,以晋阳为旧附之封,且晋阳自古未尝北属,此语尤不中理。
况彼此大国,岂当妄相加陵?
设有他国如此加陵,北朝岂能堪耶?
皇帝初闻,即欲厚有报复,徐思先朝欢好,又以久为兄弟,故且隐忍。
闻今来书中,但略辨北朝所疑而已」。
至虏帐,见其馆伴刘六符,曰:「公来,得非以向来贾中丞言结婚与岁遗事耶」?
公曰:「然」。
六符曰:「北朝皇帝不允此议,坚要割地。
南朝亦尝议及之乎」?
公曰:「北朝若论割地,此必是志在败盟,假此为名耳。
南朝亦必不从,当横戈相待而已」。
六符曰:「若两朝坚执,则事安得济」?
公曰:「北朝无故求地,南朝不即兴兵相拒,而遣使好辞更议。
公主益岁币,北朝犹不相从,乃是北朝坚执,非南朝执也」。
及见虏主,公曰:「两朝人主,父子继好,垂四十年。
一旦忽求割地,不知何故?
两主无由相见,故遣愚臣问其所以」。
虏主曰:「以南朝违约塞雁门,又河北展塘水、治城隍、点民兵,意将何为?
诸臣竞请兴兵,寡人谓不若遣使求关南故地,求而不得,兴兵未晚」。
公对曰:「雁门元昊,虑其潜有侵轶,故塞之,且塘水始于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十馀年,以地卑水聚,故滋广耳。
城隍皆完葺其旧,且非创有增立。
民兵亦皆旧有,久不补,将废,故按籍补之。
非违约也」。
虏主曰:「非卿言,寡人不知其详」。
又曰:「寡人欲得者,祖宗故地耳」。
公曰:「晋高祖卢龙一道赂契丹周世宗复取关南,皆异代事。
宋兴已九十年,岂得复理前代所取之地乎?
必欲各理异代旧疆,则岂北朝之利也」?
虏主无言,徐曰:「元昊称藩尚主,南朝加之以兵,独不先告我知乎」?
公曰:「北朝向伐高丽黑水,岂尝报南朝耶?
兼天子遣臣致意于陛下曰:『向也不知元昊与弟有姻,今元昊负恩作乱,故讨之。
而弟有烦言,今击之,则伤兄弟之情,不击则不忍坐视吏民之死,不知弟将何以处之』」?
虏主顾其臣,胡语良久,曰:「元昊为寇,岂有使南朝不击之理」?
他日,六符谓公曰:「昔南朝太宗皇帝既平河东,遂袭幽、燕。
今虽云西边用兵,无乃复欲谋燕、蓟乎」?
公曰:「其时北朝先遣拽刺梅里来聘,既而复出兵石岭关,以助河东
太宗怒其反覆,遂伐燕、蓟。
北朝有以召之,过不先在南朝,与今时异矣」。
六符又曰:「吾主耻受金帛,坚欲十县,何如」?
公曰:「南朝皇帝曾言:『朕为人子孙,岂敢妄以祖宗之地与人?
澶渊方以白刃相向,章圣尚不与昭圣关南故地,但约岁致金帛,岂今日而可求割地耶?
北朝今要十县,不过利其租赋耳。
今以金帛代之,亦足使坐资国用。
朕念两国生民,不欲使之肝脑涂地,故不爱金帛,屈己以徇北朝之意。
譬如人家,兄顺其弟,弟必亦当顺兄,则敦睦矣。
若兄既顺弟,弟不顺其兄,则必致争讼,他人亦共见其曲直矣。
北朝必欲得地,是志在背盟弃好也,朕独避用兵乎?
况澶渊之盟,天地神祇实鉴临之,今北朝先发兵端,朕不愧心,亦不愧天地矣。
天道助顺,人道助信,朕何忧不胜乎』」?
六符顾其介曰:「南朝皇帝存心如此,大善,即当共奏之,使两主意通」。
翌日,虏主召公同猎,引公并马,问公所欲言,公曰:「南朝唯欲欢好之久耳」。
虏主曰:「我得地,则欢好可久」。
公曰:「南朝皇帝遣臣闻于陛下:『北朝欲得祖宗故地,南朝岂肯失祖宗故地耶?
北朝既以得地为荣,则南朝以失地为辱矣。
既为兄弟之国,不可一荣一辱。
朕岂忘燕、蓟旧封,焉有可复之理耶?
此事政应彼此自喻耳』」。
退而六符谓公曰:「皇帝闻公荣辱之言,甚开悟。
然金帛必不欲取,唯结婚可议耳」。
公曰:「结婚易生衅隙,况夫妇情好难必,而复人命修短,存殁或异,则所托不坚,不若增金帛之便也」。
六符曰:「南朝皇帝必有女」?
公曰:「帝女才四岁,成婚须在十馀年。
虽允宁女,成婚亦在四五年后。
今欲解目前之疑,岂可待乎?
不若金帛之速也」。
公又知虏欲结婚,志在多得金帛,因曰:「南朝长公主常制,赍送不过十万缗耳」。
由是虏缓结婚之意。
虏主曰:「事皆多卿等口传,而书中不言,何也」?
公曰:「书之末有令臣口陈之语,斯可凭矣」。
虏朝示公以辞日,公曰:「议未决,安敢徒还?
愿留毕其议」。
虏主曰:「候卿再来,当择一事受之。
宜以誓书俱来,足明修好决矣」。
公乃还,奏其事,仁宗大悦,除公以吏部郎中枢密直学士,恳辞不受。
七月,复假前官,持二事以往,受书并口传之辞于政府
公既行,至乐寿县,忽思未尝见国书,其中或有与口传者小异,则何以示信折敌耶?
乃窃发书视之,果有不同,遂日夜驰驿,归至都,时欲晡矣。
径叩閤门閤门吏白公以常制:前夕进名,翌日方对。
公曰:「我以机事来,主上所急要闻也,迟之罪在尔曹」!
吏遂急奏,公得对,既而宿于漏舍,一夕,乃易书而往。
非公精虑善断,几败国事。
及至其国,虏主曰:「寡人熟思卿前言,结婚则夫妇难必谐和,徒使南朝嫁女异国,怀骨肉之思,诚不如金帛为便。
然受之无名,须于书中加一『献』字乃可」。
公曰:「『献』字乃下奉上、臣奉上之词,非可施于敌国也。
南朝为兄,岂有兄献于弟乎」?
虏主曰:「今南朝以厚币遗寡人,是惧寡人矣,尚何『献』字之惜」?
公曰:「南朝皇帝承祖宗之土宇,继先皇之盟好,故以善意相承,致币帛以代干戈,岂惧北朝哉?
今陛下忽发此言,正欲绝弃旧好,以必不可事相邀耳。
南朝顾惜生灵,故曲为岁增金帛。
北朝见陵无已,则南朝亦不暇顾生灵矣」。
虏主曰:「改为『纳』字如何」?
公曰:「亦不可」。
虏主曰:「卿勿固执,恐败乃事。
我若拥兵南下,岂不为卿国之祸乎」?
公曰:「陛下出兵,能保其必胜哉」?
虏主曰:「不可保也」。
公曰:「既不保,安知其不败乎」?
虏主曰:「南朝既以厚币与我,『纳』字何惜
况自古有之」。
公曰:「自古唯唐高祖借兵于突厥,而臣事之。
当时遗赂,或称『献纳』,则不可知。
其后颉利为太宗所擒,岂复更有此礼」?
虏主默然,复见公辞色俱厉,知其志不可夺,乃曰:「我自当遣使,与南朝皇帝议之」。
公又尝谓虏宰相刘六符等曰:「北朝皇帝谓南朝北朝,此是以五代之际待南朝也。
自祖宗削平诸国,东至南海,西暨蜀汉,提封万馀里,精甲满天下,何邻国之惧乎」?
六符曰:「南朝岁增金帛二十万,尚何爱于一字」?
公曰:「金帛自前世固尝有之,至于『献纳』二字,实系国体。
金帛,南朝所轻;
国体,南朝所重,何可比也」?
公自至虏中,日与其君臣论难,或自日出争至晡时方罢,至指帐前高山曰:「此山可踰,若于『献纳』二字,则如天矣,不可得而升也。
使臣头可断,此议决不敢诺」。
于是虏留所许岁增金帛誓书,复遣耶律仁先刘六符赍其国誓书以来,仍求「纳」字。
公至都,上言曰:「契丹求『献纳』二字,臣既以死拒之矣。
愿朝廷严敕馆伴,力拒绝之。
彼察吾意稍缓,则必逞其志,然后归耳」。
时非公忠愤忘身,词辩如涌,几贻国辱。
公始受命,闻一女卒;
再受命,闻一男生。
皆亟行不顾,其徇公忘家如此。
寻迁翰林学士
公上章及面启仁宗曰:「朝廷专力西事,河北无备。
臣不敢以死争,实虑激起干戈,国家无以支吾。
遂奉朝廷之命,岁增金帛以缓其兵。
此岂得谓之有功,而遽受厚赏哉?
臣愿朝廷增修武备,俟衅而动,庶雪国耻」。
遂不拜。
仁宗益嘉公有功而能让。
三年三月,遂命公为枢密副使,公复上章曰:「臣昨奉使契丹,彼执政之官,汉使未尝见者,臣皆见之。
两朝使臣,昔所讳者,臣皆言之。
以是得详知其情状,愿朝廷勿以既和而忽之。
臣今受赏,彼一旦渝盟,臣不唯受朝廷斧钺之诛,天下公论,其谓臣何?
臣畏公论甚于斧钺,愿收新命,则中外之人必曰:使臣不受赏,是事未可知,则守备不敢懈弛。
非臣饰小廉,恐误国事也」。
亦不拜。
七月,再除前命,公直携纶诰纳于上前而罢。
逾月,复除枢密副使
元昊使辞,群臣班于紫宸殿门,仁宗俟缀枢密院班,方御殿,且命章丞相谕公曰:「是朝廷特命,不缘使虏之劳」。
公知不可辞,方拜受。
公既在枢府,自以遇主得位,于是进贤退不肖,兴利除害,知无不为,忤权要不为身谋。
杜祁公为相,先文正公参知政事韩魏公枢密副使,与之同心协力,期致太平。
仁宗龙图天章阁,命两府辅臣各陈天下大政之先,公条列十馀事上之,及《河北安边十三策》,又言乞择宗室之才者,使补外官,试以为政,渐增朝廷藩屏之固。
又奏以为安民在守宰得人,守宰难朝廷遍择,请令两府协心共议择诸路转运使,委转运使知州,令知州知县,则天下治矣。
元昊六宅使贺从赍书称「男兀卒曩霄上父皇帝」,公上言曰:「处事心当在初。
向闻西路待其使过厚,通判就驿置酒,及入见,赐与亦多,又听称其伪官,此适足长其骄慢无厌之心也。
今若许以不臣,则契丹尚臣属之,必曰:『彼既与南朝为敌国,则天下独我之尊』。
因此妄有邀求,如何可拒」?
由是朝廷却其使,卒令称臣。
四年七月契丹来告举兵讨元昊
十二月,朝廷册元昊夏国主。
使将行而止之,以俟虏使。
公上言:「今若虏使未至而行,则是事由我出;
使至而后行,则是恩归契丹
万一虏词不顺,岂可则却拒元昊而徇契丹
则为夷狄所笑」。
朝廷从之。
是年契丹发兵,会元昊讨呆儿族,路近河东境外,朝廷欲发兵调才为备。
会垂拱奏事,仁宗面谕曰:「虏主在云中受礼,恐遂袭我河东,今两府设备」。
公上章奏曰:「契丹必不入寇,其事有九:出兵无名,一也。
自称王师,不肯窃发,二也。
河北平坦,可以长驱;
河东险阻,易入难出,必不肯舍易就险,三也。
河北富贵,河东贫乏,不肯舍富就贫,四也。
河北无备,河东有备,不肯舍无备而攻有备,五也。
若欲入寇,当行诡道,不应先言云中受礼,六也。
契丹始与元昊约同困中国,今契丹背约,受中国益币,元昊屡出怨辞。
契丹元昊境,筑威塞州以备之,而呆族屡杀威塞役兵。
契丹元昊使之,遂发兵西伐,必无会合入寇之理,七也。
契丹惜燕地如腹心,若寇河东,岂不防我攻燕牵制,八也。
契丹自得燕、蓟,更不由河东入寇,九也。
臣以谓契丹异日作难,必在河朔,所以奏河北守禦之策也。
乞自守一要郡,躬行其事,庶将刷身羞国耻」。
其后契丹果不入寇。
公在西府,力刬久安之弊。
京邑局务,如皇城群牧司之类,有以亲近官领之,而十年不更代者,公为立三年之制,仍不许干求久任。
由是权倖之徒,多不便之。
会大臣亦有以飞语谗公者,仁宗不疑,而公恐惧不安,遂因保州贼平,求为河北路宣抚使,避之于外。
使将还,遂除资政殿学士、知郓州、兼京东西路安抚使
谗者不已,复罢公安抚使
后岁馀,谗者无验,加公给事中,移知青州、兼京东东路安抚使
河北大水,民流移入京东,至公部中者六十七万人。
公择属郡之丰稔者五州,劝民输粟,多者二石,少者五斗,得十五馀万斛,随其处而储之,仍佐以官廪,复于乡村。
城郭辟卢舍十馀万区,择官吏,至于前资待阙寓居者,皆给俸而遣,各即流民之所,选其羸病老幼不能自营食者籍名,授历而分领之。
均占居处,给粮假器,使便樵苏之利,而无远赴待给之劳。
至明年二麦既登,计其乡里远近,给以裹粮,俾归土著,活者五十万人。
及募其强壮,黥为军者万馀,得不为盗,且用衣粮活其妻子父母兄弟。
及弛其公私山林池泽之禁,恣其所取以自活者,复不可胜计。
其偶不幸者,即为葬埋,公自为文以祭之,谓其冢曰丛冢。
朝廷闻之,遣使奖劳,拜公礼部侍郎
公以赈恤乃安抚之职,恳辞不拜。
时王则据贝州乱,齐州禁卒千人,谋屠其城以应之。
有诣公告者,公以齐非属郡,且不可报以移文。
会有中使张从训衔命在青,公受檄,使往合齐人而捕之,至悉就擒,而上章自陈擅遣中使之罪。
向非公深谋果断,几速其变,齐人为鱼肉矣。
朝廷嘉之,再除礼部侍郎,公亦恳辞不拜。
俄加资政殿大学士
明堂礼毕,拜礼部侍郎
以秦国太夫人久违乡里,请京西一郡,徙知郑州,又徙蔡州,加观文殿学士、知河阳,迁户部侍郎
至和二年,拜宣徽南院使、判并州、兼河东路经略安抚使
六月,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与文潞公并命。
宣制之日,仁宗小黄门数辈密询于庙堂,闻士论翕然,或举手相贺。
后数日,翰林欧阳文忠公奏事垂拱殿仁宗曰:「近除文、富二相,士人相贺。
古者求相,得于梦卜。
今朕得于人情,则不待梦卜也」。
欧阳公顿首称贺。
嘉祐初仁宗弗豫,辅臣虽在政府,朝夕不得详知起居状。
公与文潞公惧有奸人矫妄之变,遂率辅臣求入侍疾,内侍之长止之曰:「未得诏旨」。
公叱之曰:「岂有宰相一日不见天子耶」?
遂直入见上。
因以监视僧徒祈禳为名,奏乞留宿内殿。
自此宫中命令出纳,事无巨细,皆关白丞相而后行,内外帖然。
至末年,赖以为法。
公以民间常多疾苦,及横赋重役,朝廷有不知者,遂遣使分往诸路,宽恤民力,其所革弊事及省徭役甚众。
公又以仁宗春秋渐高,国本未立,遂与昭文文潞公、集贤刘公沆、参知政事王文安公同议,择宗室之贤者,建立储贰
王公素闻英宗贤圣,遂共以其名上之,仁宗曰:「朕志已定,卿等勿复疑也」。
诸公喜而退。
三年,加礼部尚书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
仁宗渊默垂拱,万机之政,皆仰成宰相府。
公选用贤俊,庶位得人,而野无遗才。
除榷茶之禁以省刑罚,至于民物丰阜,夷夏安宁,而天下不知辅相之权。
则公代天翊世之勋,不可胜言矣。
五年,丁秦国太夫人忧,仁宗为特罢春宴。
五遣中使诏起复,公上章恳求终丧,从之,仍给半俸。
英宗即位,服除,拜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迁户部尚书
逾年,以足疾求退,章二十上,方拜镇海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河阳封祁国公
今上即位,移镇武宁军,进郑国公
累求罢将相,上以公辅佐累朝,年耆德盛,为海内所重,人无间言,虚心待之。
尚书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召赴阙,公以足疾,未能拜,固辞。
诏以新官复判河阳
熙宁元年正月,移判汝州,且俾入觐,诏曰:「渴见仪容,愿闻风论」。
以公足疾,肩舆至崇政殿门,令男绍庭入殿扶持,仍不拜。
又以门距殿上远,上特为之御内东门小殿以见之。
恩礼优重,群臣莫及。
赐其子绯衣银鱼,召坐从容,日昃始退。
再对,上欲留为集禧观使,公恳辞。
之官,上欲召公为相,先遣中使谕旨曰:「卿今兹无得更辞,当力疾入辅,为宗社计」。
明年正月,召还京师
二月,除司空兼侍中昭文馆大学士,赐甲第一区,皆恳辞不受。
复拜左仆射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未陛见,闻有人于上前言「灾异皆是时数,不由人事」者,公遂上章曰:「《春秋》书灾异,所以警悟人君,使恐惧修省董仲舒所谓『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
孟子梁惠王:『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
王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
是皆不闻以灾凶归之于时数也。
在人之一身,则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
在一家,则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
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
一身一家,至小也;
馀庆、馀殃,尚因人之善恶而致;
宁有国家天下之灾祥,而反归之于天数?
而无事而致,亦未闻推之于天也。
陛下万一或时而信,则救灾恤患、答谢天谴之意有时而怠,亏损陛下之德,不为生灵之福,无甚于此」。
是时群臣上尊号及听乐,上以久旱,皆不受。
而群臣犹坚听乐之请,公上言:「故事有灾变皆撤乐,恐陛下以同天节契丹使者与群臣皆当上寿,故未止其奏。
臣以为陛下圣政惟新,四海属目,正宜彰盛德以示夷狄,愿并上寿罢之,益足见陛下严恭寅畏之美也」。
上从之。
即日而雨,公复上章曰:「陛下答谢天谴,不为不至;
上天报应陛下,不为不速。
矧令戎使目睹中国异事,更愿陛下未以今日雨泽为喜,当以累年灾变为惧,远斥奸佞,亲近忠良,恭畏上天,即太平可至」。
上即亲书答诏云:「义忠言亲,理正文直,茍非意在爱君,志存王室,何以臻此?
敢不置之枕席,铭诸肺腑,终老是戒!
更愿公不替今日之志,则天灾不难弭,太平可立俟也」。
公又上章,力陈「君子小人之情伪,系王道之消长,天下之安危。
望陛下深思,辨察用舍,小失则招致祸乱,为国大患」。
八月,以疾辞位,除判河南府,复得请判亳州,移武宁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四年,拜左仆射、判汝州,再上章以不谙近制,诏许归洛养疾。
其年冬,乞还政事,拜司空,复武宁节钺封韩国公致仕
元丰三年改官制,授开府仪同三司
又以王文安公之子同老陈嘉祐尝启建储旧勋,上以诸公未尝自言,深嗟异之,特拜司徒,仍以子绍京为閤门祗候
六年闰六月二十二日,薨于正寝,享年八十。
上闻讣震悼,为辍视朝,内赐祭文,遣入内供奉官勾当御药院梁从政致祭,赐赙慰恤其家甚厚。
士大夫识与不识,皆垂泣相吊。
公自还政,未尝一日忘爱君忧国之心,朝廷有大事,或降诏访问,必竭诚尽忠,纤悉以陈,略无顾忌。
安南用师,公复力言:「大兵远行,供饷皆出民力,虑将帅漕郡县之官,务逃己责,不恤百姓。
愿深加存抚,以安国本」。
晚年复上书,力裨时政。
临终犹以遗稿一封,付其子上之。
公为人端厚明粹,识度渊远,事无巨细,皆反覆熟虑,深极底里,必万全无失,然后行之。
凡受爵进位,未尝不辞让至六七,不得已,然后拜受。
接士以至诚,虽微官布衣,皆与之抗礼,笑语从容,送之及门。
人有所长,不啻在己,委曲采问,觊尽其能。
汎与人语,词气极温;
及其临大节,正色慷慨,莫之能屈。
深嫉邪恶,辟之尽力。
闻端人良士偶在忧患,必诚心轸恻,竭意劳护。
其处家虽纤悉之务,皆有规法。
四夷蛮貊,尽服其名,北虏使至,多问公所在及安否,如爱父兄。
至公为宰相王德用枢密使,谓馆伴者曰:「南朝用二公,何得人之盛耶」?
退居西都十馀年,深居罕出。
尝之老子,乘小轿,过天津桥,市人喜公之出,随而观之;
至徽安门,市为之空,其得民心也如此。
文潞公河南,择乡里年德诸公为耆英之会,公为之冠。
公平生达性命之理,临终安坐,奄然而逝。
未薨前旬日,有星坠于所居还政堂之后。
有文集六十卷。
夫人晏氏,封周国夫人
子三人:长曰绍庭,朝奉郎,少有才行;
次曰绍京,供备库副使,后公一月而卒;
次曰绍隆光禄寺丞,早卒。
女四人:长适观文殿大学士、知真定府冯京,早亡,追封某郡夫人
次为之继室,封某郡夫人
次适宣德郎范大琮;
次适霍丘县令范大圭
孙男三人:长曰直方,守秘书省校书郎
次曰直清,守将作监主簿
次曰直亮,假承务郎
孙女三人:长适试将作监主簿张辅,次未嫁,次尚幼。
其孤朝奉将以元丰六年十月甲子,葬公于河南府河南县金谷乡张里秦国公之墓次,某谨具公之家世历官行事,次为行状,将以求立言者铭于墓,纪于碑,及请谥于考功而书于国史。
谨状。
元丰六年七月,具位范某状。
河北漕臣论河事反覆元祐元年四月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六八、《忠肃集》卷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七四、《太平治迹统类》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七九
臣窃以天下至广,非朝廷视听之所能及,故分建监司以寄耳目,凡一方利害休戚,惟监司之言是听也。
使监司皆忠慎不欺,则其言可信,一有诞谩轻易邀功徇私之论,则朝廷将受其罔,而下将有受其祸者矣。
伏见河北转运司昨者妄建河议,欲为迎阳故道之役,以夺大吴、新河之势,乞许一面经画;
谓如此则新河下流数十州县尽免水患。
叙述果敢,其言蔼如也。
及闻朝廷遣使按视,而本司遽复变而为孙村之说,欲便施工,今春了毕。
既而使者到部,情见理得,于是李南公范子奇翻然又尽以前所议为非,其略曰:「故道堤岸尽已拆去,灵平颓岸,深占河身,上下扼束,必为大患」。
又曰:「迎阳下瞰京师,孙村水势不顺,两处回河事节,委实不便」。
臣按南公正月十八日状称「今来躬亲相视」,乃是前此累作奏请之时,都未尝亲至河上,而遽以非常之利害,不赀之劳费,辄尔上闻,欲以侥倖有成。
设使万一朝廷以监司之言为可信,而过听其计,岂不误大事欤!
夫臣子之分,建策进说,茍其志在陈献利便,则后遂有当否,固无足深咎者。
然如南公等身任职司,其言为朝廷所信,今日河事,又在所部咫尺之近,固宜考见底里,然后为言,而乃惯习欺罔,妄图功利,及见朝廷选遣近臣,知其必究事实,自以前议卤莽,恐得罪咎,故不待使者同行阅视之毕,本司已自奏陈。
公然反覆,轻侮君父,转大议是非如反掌,视一方安危如儿戏
夫事上之道,惟恭与诚,故书不足信,故人有忧其谴死,上书不实,敕律明坐以大罪。
南公等前之言,乃出于轻发妄作,非恭慎也;
后之奏乃欲以奸计求免,非忠实也。
不有显绌,何以申明典宪、少戒欺谩反覆奸伪之人?
伏望指挥,正南公等罪状,特赐窜谪,庶协群议。
谨具弹劾以闻,伏候敕旨。
〔贴黄〕自顷岁以来,天下官吏,习为奸欺,以图功赏。
如淤田、水利、浚川、回河及边鄙之事,皆罔上希进。
虽试之无效,虚为劳费,残民害物,然终不曾坐罪。
南公等尚习故态,无所忌惮,欲起不可为之大役于疮痍之地,而复自为反覆,侮玩朝廷,不可以不正其罪,庶几有所惩也。
乞罢陆师闵以究询川茶之害劄子元祐元年六月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八一
臣尝于去年论列川茶利害,乞遣使考察措置。
近蒙朝旨,已差户部郎中黄廉前去。
窃以川茶之害,臣于前奏略已详悉。
又闻言者继多,今不复再有陈说。
然事之首尾干涉者数路,从来提举榷茶马所行职事,他司皆不得与闻。
至于索取茶事公案文字,亦不许州县供报。
以此提举司官吏事权震灼,恣为不法,倚为名,兴贩百货,掊克苛细,夺民衣食。
其于患害,根株深牢,若非周咨博访,难见底里
今虽遣使者,而提举官陆师闵尚在本任,深恐上下吏民畏其权燄,不敢尽以疾苦告于使者,有所蔽隐,却致所闻灭裂。
兼虑师闵护匿其事,议论怀私,不肯协心公共措置,无以副圣明惠绥远方之意。
臣欲乞指挥,先罢陆师闵职任,所贵人情稍安,可以究询利害。
〔贴黄〕京东吴居厚等、福建王子京,皆先罢任,乃行体量。
今来陆师闵合依此例。
使者按察得本司别无违法害民之事,则师闵可却还本任。
论罢谏官梁焘事疏元祐二年五月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四、《国朝诸臣奏议》卷五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
臣伏自罢去言职、待罪都省以来,不复章疏论事,盖以谓职在执政,苟有所见,自当与同列佥议进对,显奏公论而行之。
不当私有密请,恐非所谓直道事上者也。
必料陛下亦已察臣之意在于如此而已。
今乃有不得已之事,须至一言,冀效万一。
十五日吕公著送下内降批旨,罢谏官梁焘等。
或稍迁,或移易,或免黜者,共十数人。
臣窃料陛下必以近日张舜民事,言者救解纷纷不已。
虽然,仁恕包涵,而又欲加弹压,故不行重责,但罢其言路。
此足以见圣度广大,爱惜数人之才,黾勉而为此也。
臣观舜民之论文彦博,止有「照管刘奉世」一言而已。
此一言小事也,奉世有才可用,方出入彦博门下,受其知遇而照管之,乃大臣所宜。
则于彦博何伤?
彦博自不以介意,而议者私忧过计,恐彦博有所不乐,致陛下为罢舜民
舜民之罢亦小事,无足道,而言事者若欲论之,一再言足矣,何至议论蜂起,相继并作,紊渎天听,至烦宣召申谕尚且不已。
诚有罪也!
舜民轻言以及元老,一失也。
议者欲慰悦大臣而罢御史,又一失也。
言者知救舜民以全言路,而不能体圣明优礼故老之意,又一失也。
今朝廷又从而移罢台谏,则恐不止于三失,而朝廷之失最处其大者也!
此臣所以夙夜傍徨,深为陛下惜之也。
古之贤君明主惟以广开耳目、优养直臣为甚盛之德,故曰主圣则臣直,惟及三代之盛王乃有其事。
而陛下今优游行之,自前岁以来,闻善若饥渴,从谏若转圜,台谏言茍可采,无不行者。
虽有失常,一切包纳。
故臣子无戮辱之惧,罔避权要,舒心展诚,知无不言,所以养就今日忠直之气。
上下奸邪摩牙切齿嫉恶台谏亦已久矣!
夫台谏以区区小官,上则触龙鳞而犯忌讳,下则结仇怨而取祸患,不知其何所利也?
盖恃陛下之主张,谨其官守,以尽事君之义尔。
一旦以小故摧沮罢去之,适足以快憎怨之气,开私枉之门,非朝廷福也。
若言者所私徇涉于倾陷、近于朋党,则不可不深责而痛治之。
乃若出于公议,则虽有强直乖忤之意,古之圣人一皆容之。
考之于传记,不可胜数。
今夫一言旁及大臣而罢之,则后来者不肯言大臣矣;
一言弹给事中而罢之,则后来者不肯言近侍矣;
以多言而去之,则后来者循默不言矣;
以刚劲而黜之,则后来者柔和取容矣。
人情不远,相与为戒,必然之理也。
深惟陛下恭默未言、太皇太后陛下帘闼行政之日,正宜大开聪明,以广万事之听。
而乃杜绝言路,是自蔽其耳目也。
言路一塞,何事不生?
天下之朋党,大吏之私邪,百官之罪恶,远方之利害,陛下何由一一知也?
今成命已行,臣不敢尽乞改正。
所以区区言之者,非独为数人,盖所惜者朝廷事体尔。
梁焘孙升外议皆以为责之太重,臣欲望圣慈详酌,宽此二人之责,还其职任,以救言路,以扶持忠臣之气。
且天下之广,莫知其详,但见台谏官连辞罢去,凡与前日之事不同,必疑谓朝廷厌倦言者,则奸谀者张目攘臂而动矣!
后来所用未必皆得如此数人,邪正既不可知,言路风采一变,岂不有损盛德之治!
臣天生愚直,孤立于朝。
受陛下异恩至深至厚,夙夜思报,惟有竭诚以主张公道,不敢雷同倡和。
茍有所见可以裨补,若不尽言于陛下,则将何所告诉也?
因此得罪,亦不敢辞。
伏望赦其狂愚,特赐详察开允。
〔贴黄〕梁焘清修劲直,临事不茍。
昨者诘责张问,虽在众坐,访闻似因戏谑,而坐客有不喜者,遂摇其言以为诟也。
盖是私居相语之言,而又别无论诉,止因孙升,罥挂及之,至闻达于朝廷,今遂如此行遣,群议皆以为未安也。
孙升久在台中,裨补不少。
张问止为老不任职,别无伤事之言。
兼前后台谏弹劾官吏,虽或不行,何尝一一加罪?
今责外郡亦恐过重。
蔡硕一狱,非不畏强禦,谁能发之?
狱未断而已先责,之亲党布满上下,适足为仇人报怨耳!
见有文字论三省差除不当事,已蒙降出,此皆人人之所难言者。
伏望矜察,宽此二人之责。
若谓各人已除代者,即望别与在京差遣
稍加迁擢,以偿孤忠,以慰公论。
〔又贴黄〕昨台谏官都堂,宣谕圣旨既毕,公著与臣等因而再三开说。
指陈事理,其语气最为劲直。
今乃得罪最重,外议所以尤疑也。
〔又贴黄〕臣非谓自言路进,遂欲主张言路者。
盖以此事系朝廷,不敢过避形迹,故尽其底里以告于陛下。
若幸听臣之言,留此二人,足以救万一之失。
今虽已有成命,命犹未下,此事进告尚须一两日,伏望圣慈再三回虑,深思此事,早赐裁处,不误陛下举动。
〔又贴黄〕孔文仲端方该博,今为谏议大夫,可谓得人矣。
至如王岩叟,鲠亮敢言,补益国事,最为有功。
王觌韩川皆有器识,知大体,愿陛下圣念无忘此三人,早加进用,必不误任使。
〔又贴黄〕初罢舜民日,臣与吕大防曾于帘外开陈事理,其后臣又于都堂累曾讲议,多不以臣言为然。
今须至独入文字诉说于陛下,然亦别不敢回改已行之命,止乞留焘与升在朝廷。
如蒙省览,伏乞留中。
辞免门下侍郎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五、《忠肃集》卷一、《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三
劳能不闻,名品益进。
惧必投于颠仆,敢冒贡于诚情。
臣进德不强,造道甚近,逡巡尺寸之守,遭会圣神之知,久负丘山莫报之恩,初无丝毫可纪之善。
参大政,及今骤至于四迁;
升寘东台,所历遂周于三省。
益高股肱之任,况备喉舌之司。
爵视上公,邑增真食,傥罔功而滥处,实累国以起羞。
伏望皇帝陛下如日烛幽,体天成物,察臣底里之既尽,矜臣器量之已盈,特收误恩,以允清议。
乞外任表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六、《忠肃集》卷二、《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七
臣闻事君必尽其诚,故当无隐;
陈力有时而止,盖以不能。
辄倾底里之怀,仰渎高明之鉴。
伏念臣所学昧陋,禀生拙艰,敢希当世之功名,徒慕古人之节行。
逮四朝而窃仕,遭二圣之误知。
滥厕群材,遂预初政。
迁进历尘于三省,首尾已及于四年。
不系去来,无能轩轾。
匪惟智虑浅而已竭,加以忧患多而早衰,两目频昏,百骸多疾,迟徊恋宠,出入腼颜。
内招窃禄之灾,外坐妨贤之罪。
与其待人言而后去,上烦典刑;
不若揣己分以自陈,犹全出处。
辄倾孤恳,愿丐一州。
伏望皇帝陛下廓日月之明,广乾坤之度,矜此已疲之犬马,贷其无补于涓尘,特推从欲之仁,不惜分符之宠。
使有民社,宣惠泽而下流;
庶于桑榆,收微劳以自效。
乞致仕表 其二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六、《忠肃集》卷二
敢期睿眷,未赐俞音。
惧汗虽濡,危诚难止。
伏念臣材质极陋,迹援至孤,夤缘三圣之知,简拔众人之上,事功何有?
禄位过盈。
虽爱君之心,死然后已;
而从公之力,耄矣无能。
向被恩怜,许叨居守
厉衰残而振迅,不免旷官;
怀宠遇以留连,又将满岁。
灾衅乘时而或至,疾病攻老而日深。
形神之劳,两皆敝竭;
外内之敌,纷莫支持。
臣非不知圣明之治难逢,天地之恩未报,迫兹颓朽,无以勉强。
况今时不乏人,物皆遂性,自惟出处,无所重轻。
曲烦优诏之丁宁,益重孤忠之感涕。
伏望皇帝陛下测其底里,保以始终。
俾解组以去归,获全生而退养,逍遥漳浦之卧,休息茂陵之居。
既以免钟鸣不止之讥,又以脱器满则倾之祸,陶然歌圣,乐以终身。
则于君父之仁,岂特丘山之重。
刘诚夫江阴狱掾 北宋 · 韦骧
七言律诗 押庚韵
学老才优底里精,青衫今始掾江城。
高门积德功须倍,三尺持平道可行。
听决即能诚吏俗,名声安用势公卿。
相逢未几还相去,赠别非言岂慰情。
和朱尉首夏偶书见寄 北宋 · 韦骧
五言排律 押尤韵
蹭蹬瓜期失,山城独滞留。
驰驱更万态,寒暑过三周。
底里繇前固,堤崖懒外修。
仅能违吐茹,岂谓足阳秋。
所幸偷安佚,兹心在讨求。
门阑方事隙,园落见春休。
秀色孤花载,晴光隘叶浮。
池鱼行有队,林鸟语多羞。
芦笋青簪短(四库本作密)丁香翠幄稠。
藏身咍野茧,努(四库本作露)角笑蜗牛
庭拥芭蕉扇,墙披薜荔裘。
清风如远俗,危坐自忘忧。
目极山兼水,云飞越与瓯。
官曹虽鞅掌,野兴易牵钩。
缿绝侵疆讼,阍无覆刺投。
优閒为佐局,邂逅得吾流。
酒薄犹思共,诗成罔不酬。
肺怀非异致,议论讵相矛。
受代何辞晚,谋欢且自由。
他时遂暌阻,徒尔念英游。
谢举主陈少卿 北宋 · 韦骧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七一、《钱塘韦先生文集》卷一一
右。
某启:今月初九日,伏闻发奏,举某堪充县者。
洁己而进,终始或乖;
取人之艰,古今所病。
矧利禄之兼诱,则正邪之并驰。
廉隅易修,底里难辨。
仰惟著令,尤重举官,内责公卿,外凭牧守。
屡宜所荐,无三适之袖;
一失其人,有连坐之玷。
故居要者怠于汲善,胶荣者恬不顾卑。
所抑既多,彼求愈巧。
以至胁肩事谄,利舌献谗。
或仗势于权豪,或屈身如厮役,正期茍得,安耻屑为!
悠悠尽然,往往皆中。
是以伊优被用,端直见遗,辟书不及于寒门,膴仕悉归于华胄。
夫唯有志之士,岂或效尤于时,宁坐而穷,不徼而贵。
幸焉际于知遇,足以为之振明。
若某者,不才陋儒,勉力初宦,固以操守,拙于耦从。
狱讼尽心,未尝自愧,尘泥托迹,讵敢躁图。
虽知行谊之可依,常惧单微之难立,赖居轸下,少慰胸中。
逃责及年,抚躬甚庆,况于意望之外,复冒发扬之恩,旋省愚蒙,并增喜惧。
此盖伏遇知郡少卿廓精明之鉴,辟中正之途,报国不捐其所知,器人不责其必备。
曾是疏贱,亦逢挈持,上叩九重之深,使充百里之任。
所谓揉蟠木而荐万乘,歛微埃而增太山,可否未分,光荣已倍。
金石可败,肺腑不忘。
然奖饰既优,乌得议私诚之报;
唯忠勤以报,庶不贻公举之羞。
过兹以还,不识所措。
越帅沈公生祠堂记嘉祐七年八月 北宋 · 沈绅
 出处:全宋文卷八九一、《会稽掇英总集》卷一九
上在御之四十年,揆古监观,熙神无为,委成庶工,克慎付畀。
眷是会稽,大屏东部,整齐师纪,坐以抚安,宜得严诸侯。
嘉祐六年十二月己未,始命右正言知制诰吴兴沈公遘以府事。
公尝以文学相先天下,名重一时。
陟降外内,发舒辉光,众实伟之。
既至府,思将大起其政,以当上意。
甫留神明,洞见底里,所迎立剖,疾甚破竹。
乃占属僚,分董曹事;
乃简燕游,辑完疲羸。
有无赖三人,乡邑魁蠹,公拉而黥之,远迩肃观。
自尔户弛禁,横猾惴栗,一方风动,屹然岳立。
公方材育群士,遂大治学校,新其宫居而尊劝焉。
朝廷初以起居舍人进公。
公恳让者再,以纾父谴。
及是七年七月壬子,优诏褒加,迁于江都
凡邦之耆耋、荐绅、秀民、缁黄、列校,惜公之行,以谓撤大厦而暴之途,夺慈母而绝其乳,欢言呶呶,逮无攸依。
相与画公仪形,揭于永福佛寺,以虔慕詹;
从而铺其治行,属叙次,光明世闻。
迹公为政,本乎爱民,才六七月而人皆爱之不忘。
人知爱公,而不知朝廷迁公于迩,且将施之大政矣。
虽深其思,与古异矣。
若汉之中兴,郡国良政,增赐金爵,使民尚久其惠。
公卿缺,则选所表以进用。
今夫民得良政而朝夕去之,失其所安,宜乎?
越民思公,无复已时。
夫以僖公善鲁人,彼能请命于周,史克为之颂。
其声章章,不泯于兹。
今公之行,二者既不克获,使不得以鄙陋固避,奉纪盛烈,以慰邦人于万斯年。
是岁八月壬午尚书都官员外郎沈绅谨记。
梓州劄子(一 二十六日)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二○、《范太史集》卷五
臣近上表,乞特除臣知梓州一次,伏蒙圣恩,赐诏不允。
仰烦谟训,丁宁诲谕,震惧陨越,无所自容。
臣子之于君亲,义无隐情,故不敢避再渎之罪,辄复冒昧陈请。
臣以庸虚,久侍经席,积日累月,已涉七年。
陛下天纵圣神,日跻睿智,高明之度,非可管窥。
臣之所学,竭尽无馀,肺肝底里,皆可鉴照。
顾臣浅陋,中无所有,繁言复语,无裨圣学。
陛下方躬蹈,壸奥日深,宜得儒学之宗,道德之老,延之西序,执经于前,敷陈坟素,发明圣蕴,一辞开折,百虑洗然,乃可以益新辉光,奉承浚哲。
如臣之比,实非其人。
加之疾病连年,心力耗废,若不自揆,贪恋宠禄,失之一发,百发皆弃,差之毫釐,千里为谬。
陛下虽欲保全庇护,亦不可得。
伏望圣慈以其久在左右,特赐矜允,则臣之馀生,今日以往,皆陛下之所赐也。
臣无任惶惧恳切之至。
论人主务学在亲师友奏元祐四年五月 北宋 · 彭汝砺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九八、《国朝诸臣奏议》卷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二六、《永乐大典》卷一二○一七
臣闻治乱之几在于好恶,好恶之端在于谨其始。
其始正,无所为而不为正;
其始不正,虽有智力,不能善其后。
是以人主必务学,学莫大于近正人。
陛下盛德至行,得于天者甚厚,见于行事者甚善,此非臣下所能窥度深浅也。
近侍进读,儒臣劝讲,见闻可谓甚博;
耆艾在前,忠良在后,其辅翼可谓甚众。
夫学者,非从出于口耳之谓也。
闻乎其言,将见于其行,得乎其心,将见乎其外。
今臣下所诵说,陛下能昭然不疑乎?
能沛然有所得乎?
使诚无疑也,使诚有得也,固甚善;
若犹未也,则为名而已,是为观美而已。
今延英之对、迩英之讲,隔于内外,见有不得而久;
限于上下,言有不得而尽。
太皇仁圣,所以拥护启佑者甚至,然天性之爱,不可以责善久矣。
然则陛下退而与处者其谁欤?
其使令者其谁乎?
其妇人乎?
辅拂之人寡,顺从之人众;
学问之日少,安闲之日多;
善或莫之告,过或莫之谏。
臣甚惧所以辅成圣德者或未备也。
《记》曰:「三王四代惟其师」。
《诗序》曰:「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
然则师友不可无久矣。
然则如之何?
曰:尊有道者,择有德者,不使柔邪权谲之士间厕于其间,间宴与俱,言动使相接焉。
简上下之分势,尽君臣之底里
问以所疑而无隐,质之所欲而无间。
有善焉使必告,告焉而必从;
有过焉使必谏,谏焉而必改。
如是而不如者,未之有也。
惟陛下留意无忽。
奏弹曾布第二状 北宋 · 陈次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二、《谠论集》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
臣伏见右仆射曾布奸凶擅国,臣已具前疏。
退而思之,专辄移易台谏官一事,颇为寒心,夙夜不遑,须至再渎天听。
窃以御史中丞谏议大夫,天子耳目之官,朝廷委寄之权,最为亲切,选任除授,系国重轻。
祖宗以来每有差除,执政不得干预,岂敢专擅进退之者乎?
况君者,制命者也;
臣者,行君之命者也。
君倡臣和,则名分乃正;
臣强上陵,则主威不立。
之所忌则移之,之所亲则用之,去取惟己,不出圣意,进彼退此,易于反掌,作福作威,莫大乎是。
尚赖祖庙之威灵,陛下之神圣,照见底里,比因人言,即行改命。
犹偃然当国,不愧乎人,扬扬自若,曾匪引咎。
岂惟不足以仪刑百辟,表正四方,而凶悍之心已明,跋扈之萌可见。
今日不图于始,异日难制其终,国家安危之基,实在此举。
伏望圣慈断而行之,特正布罪,以儆有位,天下之幸。
取进止。
奏弹邓洵武第一状 北宋 · 陈次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二、《谠论集》卷三、《宋史》卷三二九《邓洵武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七六
臣伏闻秘书少监邓洵武同修正史,舆议未允者。
窃以「王言如丝,其出如纶;
王言如纶,其出如綍」,言命令一出而不可反也。
洵武前日史院留之,朝廷谓其不可,遂行寝罢。
今又有此差除,众议籍籍,以为命令反覆如此,何以明是非、别贤愚,而取信于天下乎?
洵武父绾昔为御史中丞,专事奸佞,求媚大臣,为安石求赐第,荐安石子雱及其婿蔡卞馆职
神宗皇帝察见底里,亲批圣语:「操心颇僻,赋性奸回,论事荐人,不循分守」。
洵武修史,岂能公心直笔,以发挥神考之盛德,而不能掩其父之恶乎?
洵武学问荒唐,众所共知。
前日蔡卞报绾之私恩,及欲褒饰妻父安石之美,故置洵武史院,以备检讨,士人莫不指笑。
今令同修正史,尤非所宜。
伏望圣慈断自宸衷,特赐寝罢,以允公议。
蔡京第一状 北宋 · 陈次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二、《谠论集》卷三、《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一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
臣伏见蔡京奸邪凶险,阴害善良,呼吸群小,交通内外,臣僚章疏累上,朝廷已罢京翰林承旨,舆论以为之过恶甚多,而交结近习之罪最大,安可以赦?
今犹宠之以端殿之职,委之以帅府之权,显是失刑,须至弹奏者。
谨按京职居翰长,身为从官,委蛇经幄,日侍清光,可谓贵臣矣。
而乃卑躬屈己,亲昵阉宦,或以货财相结,或以书劄往来,污辱搢绅,清议所鄙。
扬扬然有自得之色,原其设心,岂徒然哉?
实欲令其伺陛下之起居,漏宫禁之事,而又使之周旋庇盖。
前日与章惇蔡卞相济之恶,虚称其美,以侥倖进用。
陛下既察见底里,议罪如彼,其轻何足以厌天下之公议?
况宫禁之中,自古以来漏息之法极为严密,所以防奸人之窥伺,虑患生于不测。
交通如此,禁中之事必无不知,茍有奸谋,何所为而不可?
思患豫防,古人所戒。
伏望圣慈察之罪,重行贬黜,以警官邪,以清宫禁,以为国家社稷之福。
不胜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