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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故右中奉大夫秘阁致仕朱公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八七、《鸿庆居士文集》卷三四
国朝主计之臣,以转运使分隶诸道,而户部领其要。
异时廷议遣一使,自天子至二三大臣,旁咨久察,必得信厚敦敏、精练兼人之器,然后授节以出,故选任常重于他司。
然天下几道,使与贰凡几人,或张空最以衒虚名,或便文自营趣了目前,或急小利近功而害大体,其能以行治劳烈赫然著称一时、号为能臣者,盖一二数也。
有名使者朱公讳彦美字师实,智略辐辏,足以表万夫;
忠厚老成,足以首风俗。
仕四朝,在事五十年,五持使者节,皆有能名;
而漕京西,尤称于天下。
京西河南,总十八州,介居国右,守将类多显人,怙贵不奉法,至辇金币署别籍储之。
部使者造郡上谒,辞而去,无谁何者。
而大河之防,陵寝之奉,视他路为剧,往往丐请于朝,或移用他司钱佐其乏,而以负殿免者相属也。
公曰:「转运使操一路之赢而倒持之,吾不能喑哑以为生」。
即日乘传诣所属州,按簿书、穷株冗,得匿货匹百馀万,释逋负之在民者勿徵,量缓急轻重所宜为施舍费出之节,于是上下赡足,赀聚沛然。
岁竟,奏课为天下第一,锡名延阁,擢升三路,名动朝廷矣。
秀州华亭县朱氏,故左朝散大夫、知随州、赠少师伯虎之子,赠光禄大夫约之孙,赠太子少保讳承进之曾孙。
朱氏自宫保以气节盖里中,为豪长者。
少师,繇进士起,奉使典州,有名元祐绍圣间,遂大其家。
少师任子,授公太庙斋郎,调郴州司理参军,年尚少也,而据法持议,已能使老吏惮惊。
当是时,少师提点淮南刑狱,公以亲老在数千里外,不自克,移病去。
久之,丁母吴国夫人孙氏忧,又丁少师忧。
忧除,授杭州于潜县丞;
秩满,监磁州裕民监,不赴,监编估折钞香药局,积功次改承奉郎,充制置发运司干办公事
发运使庞寅孙被旨斲临平蔡氏墓,而寅孙以属公。
蔡京复相,罢送吏部
杭州仁和县,籍记凶恶,束缚奸吏,所禁无不改。
凡徵租不遣一吏,大署其门予之期,期至,人趋令如水赴壑,无一人后者。
岁满,监在杂买务,就除通判阶州
未行,改杭州
为数郡凑,西湖号天下绝境,守将领客出遨,相踵为故常,而委事于其副。
既得公,喜曰:「仁和遗诵,讴吟至今,吾事当属之子矣。
第留一诺,待我画也」。
公不辞,夜漏欲尽,起秉两炬,据案阅讼诉,数十百人立尽。
日出,从寮吏诣府白事,造请宾客,从容如平时,一府翕然称治。
代还,会宰相华原王郑公当国,方更置天下事,以复祖宗之故,而公陈便宜十馀条,多世务之要,华原称善,以公名闻。
徽宗召见,赐五品服,除措置河北路籴使,寻除江淮荆湖两浙路制置发运判官
祖宗时,据淮海走集之地置仓,号转般,受东南八十四州之发运使具千艘,岁漕六百万斛输之京师
蔡京用事,罢转般为直达,尽掊藏钱粟为羡馀以献,而六路漕船浮长江、绝淮溯汴,累数月而后至,吏卒冗食其中,度不能偿,则穴而沈之,以险为解,甚者至委空舟逃去。
户部校经数岁,亡十二三,而中都费且尽。
公受命已,华原召公丞相府,出御札趣公具所以救治施行之略。
曰:「京师无高山大河之限,聚重兵以为险,而太仓无旬月之储,此直达之误。
今转般仓法具载有司,第付臣推行,无使谗人兴诅诽其间,丰财裕国,岁月可俟也」。
公退而考故事,著科条,蒐狝脱遗,锄治乾没,得缗钱累百万。
曰:「可以有为矣」。
华原以忧去位,党复进,改除两浙路转运判官
未几,提点江州太平观,而直达如故,识者恨惜之,是岁政和八年
宣和二年,除京西路计度转运副使
诸郡漕钱送吏,率贸易取赢,久遂成俗。
比公至,而钱不输于库者八十万,往往惧罪自匿。
公饬钱所过州县,随所见存者受之,不幸而废于水火盗贼者,听吾命。
于是送吏欢呼,以手加额曰:「吾属背颊赖公复完」。
更相告语,奔走闾阎,徵逋贷之未偿,转宿贷之未售,居亡几,尽输所谓八十万者,无一金之负。
中贵人李彦更税为租,而妄言无行之徒纵恿以侥进。
有皇甫生者,建言伊阳天荒地亡虑数千顷,可属民肆耕其中,岁得钱以千计,可二百万。
朱勔方幸,主其言,已乃传诏属公。
公验之,皆硗瘠不毛之地,叹曰:「此伊阳背胁疽根也」。
奏斥其妄,事遂已。
奉先军士因刈,恃众而剽,有欧人至死者,捕系狱,连逮六十馀辈,狱具,当论死。
会公摄府事,曰:「可殚诛耶?
杀人者死,如律令」。
诛三人而释其馀,一府称其平。
五年,除陕府西路计度转运副使
未行,进直秘阁,再任。
六年,朝廷拜免大臣,易置诸路使者,公例罢为提点南京鸿庆宫。
靖康以还,天下多故,凡三请祠观,遂告老。
绍兴五年七月,守本官致仕,积官至右中奉大夫、职直秘阁,爵文安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十三年五月乙酉,感微疾,若将寐者,遂瞑。
享年八十。
心醇气和,浑浑不见圭角,而长于治剧,遇事奋发,勇不自恤。
吏牍盈前,迎见立解,拔根擿节,无所漏;
商功计利,不以一毫加赋于民,而明于开阖敛散之术,科别户分,有伦有要,可为后法。
以故尤为当世大人所器,擢于郡丞,进领六路,遂超其匹,议者不以为过。
建炎之乱,县官财屈,而民重困兵赋,最为当务之急,而公卷怀利器,缩守袖閒,旁观血指汗颜之斲,不复为世用,遂老于家,可为天下惜者也。
公娶孙氏,吴国夫人弟彦卿之女,尚书职方员外郎夷甫之孙,以公贵,封令人,有贤行,年七十二,绍兴八年十一月辛丑,以疾卒,葬于县之修竹乡福全村官山原上。
后六年,公没。
诸孤以遗令,奉公柩合葬于令人之墓,即其年八月丙午也。
三男子:曰宽,右从政郎临安府昌化县
曰宰,右迪功郎、监行在编估局
曰宲,右从事郎、监秀州都盐仓。
四女:适右朝奉大夫、知登州梁庆祖右从事郎莫㛐,右朝奉郎通判衡州陈祐进士邦直
其归莫氏者,再适右修职郎洪晔。
孙男五人:昌、世昌、寿昌、士昌、阜昌。
女三人:婿进士公望,馀尚幼。
华亭据江瞰海,富室大家、蛮商舶贾交错于水陆之道,为东南一大县。
马南渡,所过燔灭一空,而华亭独亡恙。
公归休十五年,除地舍东,筑一堂居之。
疏凿池沼,累石为岩阜,苍然,得林壑之胜。
幅巾藜杖,徜徉其中。
亲客过逢,击鲜置醴,吹竹弹丝,歌呼乐饮,穷日夜不厌。
不谈世事,不问家有无,怡怡如也。
友诸弟甚笃,遇郊祀恩,分荐弟侄,时公之子犹有未仕者。
馆嫠妹,拊孤甥,视遇宗族,交邻里乡党,恩敬甚备,不为翕翕然,久而加亲。
故属纩之日,󲦤绅士大夫、内外属人与常所往来哭之尽哀,无一人怨议。
觌视吴国为祖姑,公,令人之从子也。
为儿童时,立先大夫侧,听公谈,既壮,又从公周旋,至于今老矣!
宽等谓知公终始大节,宜莫如觌,来徵铭。
铭曰:
世远道散,士失职兮。
毁瓦画墁,志谋食兮。
吏钳纸尾,进刀笔兮。
曰此当署,莫致诘兮。
西秦东越,望两国兮。
孰瘠孰肥?
匪忻戚兮。
视荫以偷,不谋夕兮。
矫矫朱公,表独立兮。
奋髯抵几,吾党直兮。
栉风沐露,戴星出兮。
蹈河履薪,不焦溺兮。
老奸缩颈,吏屏息兮。
机张键闭,吁莫测兮。
抟风九万,我奚适兮?
止或尼之,道绝塞兮。
投袂而起,吾璧兮。
筑室反耕,老空寂兮。
一寐而蜕,反其宅兮。
凛然如生,尚不没兮。
铭以著之,此其躅兮。
辞免第二奏状1135年11月19日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一一、《梁溪集》卷七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右,臣今月十九日准御前金字牌降到尚书省劄子,以臣具奏辞免江南西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洪州恩命,十一月初十日三省同奉圣旨不允,令学士院降诏不得再有陈请,疾速前去赴任。
臣感戴天恩,涕泗横集。
伏念臣自国家多故以来,误蒙驱策,未尝辞难。
然臣学识迂疏,赋分浅薄,触事龃龉,自招悔尤。
一昨被命宣抚荆广,时以巨寇扰攘,不敢力请,扶疾就道。
既至本路,招捕盗贼,循拊流移,整缉军马,经理财用,策驽砺钝,庶以少副委任之意。
惟知竭力以向前,不虑烦言之在后。
凡造不根之谤,率皆可骇之辞。
自非上赖睿明,洞照诬枉,姑使罢免以归,则臣虽欲自便于江海寂寞之滨,不可得也。
今者蒙恩起废,付以江西一路兵民之重,边徼宁谧,无警急之虞,而宸衷鉴临,有近降亲笔褒谕之诏。
在臣愚分,岂不愿行,以图报万一?
实以疾病交攻,精力顿衰,忧患熏心,动多遗忘,深恐临事乖错,复致人言,有辜圣主终始保全之德,所以夙夜忧惧而不敢承。
臣闻行百里者半于九十,此言晚节末路之难也。
重念臣以蒲柳早凋之质,将暮之年,弱植易摇,惊魂未定,幸安閒散,庶或保全,岂可复冒宠荣,重为小人者之所指议哉!
不避再三之渎,敢沥血诚,控告君父。
伏望圣慈深察危恳,曲赐矜从,追寝成命,许臣依旧外任宫祠,使得养疴藏拙,待尽山林,则臣仰戴大恩,死当结草。
干冒天威,无任惶惧待罪之至。
乞遣兵策应岳飞奏状1136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一七、《梁溪集》卷九二
十一月十九日岳飞公文:今月十二日统制官寇成等四状申称:『自虢州获捷之后,再抚存虢、西京长水福昌永宁伊阳一带百姓了当。
十月二十七日探报,蕃伪贼马侵犯铁领关,其把隘乡兵统领申称贼马厚重,支吾不往。
成等所统人马不多,遂移寨前来横涧设伏堤备。
二十九日马军千馀疋前来,见阵掩击败走,杀死贼兵百馀人,夺马二十馀疋,内辨认得有蕃人三二十人。
至三十日,有马军二千馀骑再来冲突,成等鼓率官兵向前迎敌掩杀,贼徒退走,杀死数十人,活捉八人,内七人系蕃人,重伤,相继皆死,问不得蕃人头领姓名。
一名系刘豫人高收,通说得蕃人有一万五千馀人,马有三千馀疋,刘豫有二万馀人,马有二千馀疋,依旧系伪王太尉韩观察、傅安抚、成大尹等统率。
当时追赶间,其贼众埋伏数路,分头俵布前来,成等为见贼马势重,即时拽领军马于朱阳五里川择利下寨。
伏乞使司火急星夜差发军马前来救援』。
同日又据商州驻劄准备将贾彦十一月初一日申,番伪贼马一万馀人已犯商洛县
又据统制官王贵十一月初四日申:『何家寨伪五大王聚集蕃伪贼马重厚,亦有在旧唐州下寨,侵犯襄阳界分并镇汝军。
贼势重厚,见侵犯邓州界作过。
虽已遵依使司差到干办大夫备传指挥措置事宜,更乞疾速差发军马前来同共掩击』。
并于十一月十一日统制官崔邦弼今月初六日申:『贼马侵犯信阳军作过,遣发将官秦祐于长台镇杀散贼马,追赶至望明港大寨,为见贼马众多,却拽领军马回信阳军下寨,伏乞使司疾速添差军前来同共掩杀』。
契勘诸处申,贼马分路前来侵犯,意欲决图上流。
虽目疾未安,不免将带在寨军马过江措置外,申本司照会。
臣契勘虏伪并力侵犯襄、邓、信阳军等处,兵势厚重,谋虑非浅。
今来岳飞虽已前去措置掩击,缘荆湖接连江西一带地里阔远,窃虑孤军缓急难以捍禦。
伏望圣慈速降睿旨,令刘光世遣发军马前来策应,及命重臣统大兵屯驻九江督战,庶几上流重地不致疏虞。
再获大捷,天声益振,恢复之功,在此一举。
乞赐留神幸察。
宋故龙图阁直学士许公神道碑1134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六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元恺十六族,以明允笃诚,忠肃共懿,世济其美,不陨其名,举于虞舜之朝,而汉唐名臣,父子相济,令闻休显、光明于时者多矣。
或以勋业奋,或以行义称,或以文章显,或以经术名,盖不一途,非特爵位崇高、门阅光宠,如汉之,唐之崔、卢、李、郑而已。
本朝衣冠之盛,父子之懿,世不乏人。
文定许公,当仁庙嘉祐中,延对为天下第一,历事五朝,踰四十年,入位丞弼,出拥节旄,其勋业行义、经术文章皆备之,为当世之所瞻仰。
有子龙图阁直学士公能世其家声,以妙龄取高第、结主知,以壮年登侍从、典藩屏,文学政事,士林推服,殆所谓奕世载德、不忝前人者欤。
公讳份,字子大文定公第八子也。
曾祖讳某,祖讳某,皆赠太师、越国公,曾祖妣某氏,祖妣某氏,皆赠越国大夫人
文定公讳将,当上皇朝,自门下侍郎西洛,移镇北都,建奉国之节,再任,召还为祐神观使,薨于京师,亦赠太师、越国公,妣林氏赠越国夫人,合葬于开封府陈留县河口镇
许氏之先,出自姜姓,太岳之后,汉唐以来,代有显人。
公之高祖崇国公讳遂,五季时自光之固始徙居于闽,世以隐德,为乡闾所尊。
文定公魁多士,位执政,赫然光荣,许氏遂为闽之著姓。
公生而岐嶷不群,和粹靖庄,虽在幼稚,已有成人风。
及长,勤于子职,以其馀力,积学于文,蚤夜不倦,文定公钟爱之。
右承务郎,求监国子监书库,职事既简,因得与豪杰游,以博见闻。
一试礼部,不得意,即杜门谢绝人事,益务读书。
凡经史诸子百家之言,靡不究观,国朝典故,尤所谙练。
学日益进,渊源根柢,沛然莫之能禦。
上皇登极,覃恩转承务郎太常寺奉礼郎磨勘承事郎,遂中崇宁二年进士,擢甲科。
上皇亲览对策,称叹,有旨召对便殿。
文定公时在政府,固辞,上皇曰:「卿子以独对为嫌乎」?
即命甲科进士皆引对,前此未之有也。
上殿敷奏称旨,除秘书省校书郎
未几,除兼实录院检讨官,又兼国史编修官
不数月间,三被除命,皆文字职,士大夫歆艳。
公风度凝远,进止详华,议论该洽,上皇雅器重之,左史有阙,命以公补其职。
文定公引嫌辞于榻前,归以语公,且观其意,公具道所以不可者,愿坚辞免,陈义甚高。
文定公曰:「汝他日远到,未可量也」。
即上疏力辞不宜父子叨荣,取讥公议。
上皇虽勉从所奏,犹虚左史不除人者岁馀。
明年文定公保釐西都,公辞所领职,丐宫祠以便养亲,得主管凤翔府上清太平宫
上皇嘉其纯孝,特除直秘阁,转宣教郎,以修哲庙宝训。
进秩,转奉议郎
文定公镇北门,公以秩满至京师,复请宫祠,上皇特命迁直龙图阁,主管提点嵩山崇福宫
以八宝恩,转承议郎,加武骑尉,继除公鸿胪少卿
公以亲老恳辞切至,除主管亳州明道宫
文定公以祐神观使被召,复除公前职,加云骑尉
朝奉郎
未几,文定公寝疾,公侍奉,虽剧暑不解带,药饵皆亲尝然后进。
居丧哀毁骨立,结庐墓傍,手书佛经以报。
服除,拜宗正少卿
新玉牒殿,励国子向学,中第者至数十人。
公上疏请如汉唐故事录用宗室,上皇嘉纳。
未踰月,擢用二十馀人,自后乃有登禁从者,其乐成就人材如此。
朝散郎朝请郎
在卿寺七年,特除徽猷阁待制提举万寿观同修国史
出知邓州京西南路安抚使
朝奉大夫、特封闽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
在邓四年,政尚宽简,镇以清净,听讼务达下情,予决皆出己,黠吏无所容其奸。
居一年,民相戒不犯,庭无留事,一路狱空者八十馀县。
邻路岁饥,流移满野,有诏赈济。
公亲为处画,列舍屋,具器用,别旗物,鸣鼓而食之,每三日一亲临视,劳问病苦,给以医药。
如此凡十月,活饥民二万六千馀人。
上皇批谕褒称,以谓「古之良吏,无以过也」。
朝散大夫
邓有百花洲,州人岁时游赏之地,其西为太守蔬圃,公命拔蔬建堂,与民同乐,人情欣悦。
及罢郡赴阙,民遮道泣留,遂立祠于堂上,时谓无愧古人。
还朝,提举万寿观
上殿论时政得失,言颇激切,上皇称善,而用事者不喜,力排沮之。
上皇曰:「此许将子,文学政事能世其家,朕旧知之」。
谗乃不行。
时相犹私遣人谓公曰:「上以公南阳之政,欲再除要郡,宜自择」。
曰:「朝廷任使,何敢择地?
愿得邻郡,以便归老」。
及除公蔡州,公亦不辞而行。
进封开国伯,加食邑二百户
蔡人狃于习俗,嚚讼无赖,因椎剽为盗。
衣冠子弟亦冒法。
至郡,痛锄治之,群盗尽奔,阖境以宁,风俗大变。
尝有欲为不轨者,揭榜于道,人情摇动,公召捕盗官指授方略,不数日党与悉擒,人以为神明,上皇优诏奖谕。
中奉大夫
是时维扬帅臣相继以劾罢,州事不治,上皇念无以易公者,除知扬州淮南东路兵马钤辖中大夫,加食邑二百户
过阙,请对,条上时政得失二十事,上皇面奖其学有家法,且叹息文定公尝召还而薨谢之遽,不得一见也。
公感咽称谢。
又问兄弟几人,皆官何地,公具以对。
有旨除公徽猷阁直学士,弟偲直秘阁,仔、任皆寺监丞
公固辞不获,因奏请曰:「陛下不以臣不肖,使待罪维扬,付以一路重寄。
臣闻本路士民之居,凡有花木竹石皆为应奉司封记,人情骚然,愿罢之」。
又言扬为东南一都会,唯有江都、天长两县,不足以给经费,愿以泰之泰兴复为属。
又近年经赋之外,增上供九万四千馀石,民不堪命,愿如政和三年旧额。
上皇皆可其奏。
陛辞日,宣谕文定公首预定册之功,因赐御书墓表曰「两朝弼亮翊赞良臣文定许将之墓」,且指「翊赞良臣」四字曰:「此不易以与人」。
公泣谢而退。
大中大夫
初,文定公学士帅维扬,年四十五;
及公来帅,年职相若,缙绅荣之。
渊圣内禅,覃恩转通议大夫
金人犯阙,上皇南幸,达于维扬,仓卒中,一切躬自料理,以州治为行宫。
供帐什物,种种毕备,不扰而办。
设幕次于行宫之傍以宿卫,上皇嘉之,命公弹压行宫一行军马。
及议欲渡江,公力言不可,顾归安天下之养,以慰嗣圣孝思,副中外之望。
上皇乃留后妃、亲王帝姬,委公护卫,一幸镇江而还。
渊圣知之,降诏褒谕,除公龙图阁直学士,再任。
其冬金人再入寇,公檄一路兵入援,解亳州之围。
漕粮以给东道总管司,千里不绝。
时诸路勤王之师坌集,所过州郡多不听入城,独公启城闉,听其自便,且躬加抚劳,人人悦服,及闻二圣北狩,号绝仆地,移时始苏。
大元帅府檄书,谓僚属曰:「此真主也」。
即上表劝进。
上即位于南都,表请移跸维扬,优诏不允,覃恩转通奉大夫,进文安郡开国侯,加食邑二百户食实封一百户。
有旨召赴行在,公以遭时艰虞,积忧成疾,力请宫祠,遂提举亳州明道宫,由浙江以归闽中
谓子弟曰:「先公平日常使子孙异日无忘乡里,今得从先志,幸矣」。
率子弟上蒙,见耆旧父老,尽乡党之礼。
日与里中士大夫游,每有庆吊,不问远迩戚疏,必从乡人之后。
于外氏恩意尤笃。
朝廷所赐东山大乘寺,名刹也,极林泉幽胜,延致高僧居之,与为方外友,萧然安于閒静,不复有仕进意。
秩满,再请宫祠,转正议大夫,加食邑三百户
疾作,上章告老,转正奉大夫致仕,未被命而公薨于城东僧舍,享年五十有五,实绍兴三年十月二十有八日也。
讣闻,天子嗟悼,赠金紫光禄大夫
公娶三衢赵氏,少师清献公抃之孙、太仆卿㞦之女,淑惠有贤操,相待如宾,先公百馀日终。
公笃于伉俪,所以送终者无所不用其至,已而公亦相继捐馆,人尤哀之。
男六人,长曰沆,任通直郎主管江州太平观;
次曰沛;
次曰泳,任承事郎、监潭州南岳庙
次曰汶,曰汴,曰注,皆承务郎
沛、汶、汴、注皆早卒。
女六人,长夭;
次适迪功郎宣州宣城县主簿王子泽,亦先公卒;
次适承事郎江南西路安抚大使司主管机宜文字叶程
次适修职郎黄濛;
二人在室。
孙七人:柄、栋皆登仕郎,棣、杆皆承务郎早卒,椐尚幼。
孙女五人。
初,文定公翰林学士知贡举,有告贡院事非所干预者,文定公以身芘之,不复自辨。
出知蕲州,既而公生,文定公喜见颜间,曰:「吾以芘人而获谴,庆钟是子,其能世吾家乎」!
为人恺悌乐易,纯明端恪,遇事待物,一以至诚。
其在南阳,湍河溢水暴至,冒城郭。
公登城焚香,投文水中,俄报河复道。
淮西岁杪无雪,斋祈备至,梦有告之曰:「雪降」。
家人之梦亦然。
及开户,雪已积矣。
每雨旸愆期,躬祷神祠,应响如答,未尝不易盖而归也。
典三大藩,所至吏畏民爱,去必思之。
与人交久而益恭,虽祁寒隆暑,未尝见惰容。
仆使之贱,亦皆拊以恩意。
气貌温然,出语未尝伤人。
至论天下事,鲠亮不屈,亹亹可听。
性倜傥,喜赒人之急,遇宾客曲尽情礼。
在维扬,舟车络绎,公帑不给,则以家庖私橐继之,不少靳也。
资产礼,坐此常窘。
自兵火以来,江北田宅荡尽,而公燕閒山林,食客未尝不满坐。
薨谢之日,家无馀资,其轻财重义类如此。
文定公尝以任子恩两奏族人之家,皆不及禄。
遇郊礼,复奏其子,且勉使成人。
族女有未嫁者,必为之经营,使得所归。
乡闾间无贵贱老少,待之如一,皆得其欢心。
迨襄事,至空井邑送之,人人为流涕,可谓笃行君子矣。
初,崇宁间,用事者变祖宗法度,文定公力持之,使不得逞,因出之于外。
其后上皇悔悟,召还欲复用,不果,有意于公,又为权臣沮抑,卒不克有所施设,以尽其才,有识者尤所深惜也。
有文集四十卷藏于家。
诸孤卜葬,得地于怀安县感应乡钦德里,山川气象,深秀雄伟,以四年十一月甲子淑人合葬。
葬之日,久雨为霁,人以为积德之报。
子孙之兴,殆未艾也。
大观中识公于京师宣和末复相遇于维扬。
迨靖康,自枢庭乞郡,实与公为代,然犹未款也。
绍兴初来寓长乐,遂得与公游从,陪杖屦山林间,从容燕笑,情好甚笃,常窃叹其真天下长者。
临其丧,哭之为恸。
诸孤状公行事,乞文于碑以告神道,不得辞。
且系之以铭,曰:
白屋起家,奋身孤寒。
困而后达,未足为难。
世富贵,自强学问。
力取巍科,以跻禁近。
少长乡曲,谦恭逊悌。
闾里推称,未足为美。
贵还乡,与俗浮沉。
无小无大,得其欢心。
文定公,被遇五朝。
公克绍之,德音孔昭
风度粹夷,襟怀旷达。
温温君子,既明且哲。
受知圣主,谠言屡对。
有嫉之者,卒摈于外。
遇事接物,一以诚纯。
虽亵必貌,既久弥敦。
邓、蔡之政,宽猛异宜。
吏畏民爱,服其设施。
帅于维扬,值时艰棘。
不扰而办,尽瘁事国。
安分知足,退閒林坰。
萧然自得,遗此宠荣。
宜享遐龄,尚膺显报。
遽反其真,缙绅是悼。
庆流有,子孙诜诜。
嗣有典者,复大其门。
勒铭丰碑,昭告隧道。
百世之下,斯文可考(《梁溪集》卷一六六。)
治:道光本无,据傅校补。
湖州安吉县新建东岳天齐仁圣帝行宫碑 北宋 · 彭修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九、《吴兴金石记》卷八、《两浙金石志》卷七、同治《湖州府志》卷五五、同治《安吉县志》卷一四
五方皆有名山以作镇,其东曰泰山,穹窿巀嵲,嶵隆岪郁,睥日睨月,轶云带霓,岌然拔立,以倾拭天下之心目。
又曰天孙,为天帝之孙。
又曰岱宗,言东方万物始交代之处。
其上有金匮玉策,知人寿命短长。
威神所被,震爚有耀,宗长群岳,会朝百灵。
夫居杳默冥漠之间,察天下善恶之萌蘖而祸福之,是必其聪明正直,有以运精神之妙,参造化之几,故能旋转乾坤,开辟宇宙,指挥风云,呼吸雨旸,潜行密移,变化莫测。
《传》曰:「山川有能润百里者,天子秩而祭之」。
触石而出,肤寸而合,不崇朝而雨遍天下者,其唯泰山乎!
自古圣王莫不光昭祀事,史称封禅之君七十有二。
秦、汉以降,穷宠极崇。
于赫我宋,诞膺显命。
艺祖太宗圣文神武,不假戈革,混一区宇。
民脱五季之毒螫,复见三代之风流。
真宗缵承鸿绪,用底丕平,封泰山之高以报天,禅梁甫之趾以报地,剖天神符,合地灵契,卜年有永,卜世无疆。
圣圣绳绳,炳炳炜炜。
今皇帝禀睿圣之资,丁熙洽之运。
以孝事神考,而绍丕显之谟;
以弟事哲宗,而述丕承之烈。
欢交三神,道越百王。
上暨日月星辰,下至山川草木,幽及鬼神,微逮虫鱼,罔不用乂
内自九州,外薄四海,延颈企踵,以承教化。
生民以来,太平之盛,未之闻也。
惟天祚我国家,昌明隆熙,沕潏曼羡,故其昭报,虔恭寅肃,唯恐或后。
于时山川之载在祀典者,泰山为最尊贵,名号视上帝,且天下咸得祀之。
虽穷山幽谷,要荒不毛之地,皆饰祠严奉。
湖之安吉,群峰回环,嵱嵷崨嶪,长溪萦带,靡迤溶漫,地富丝枲,人用饶益。
豪商杰贾,万里辐辏,为东南大邑
宜其架构凌敲,多侈宫室,绣楹云栭,蟺蜎蠖濩,以妥安神明。
而曾无赤寸之地,仍岁聚集浮薄,为社送迎而已,顾琐陋不称。
跨溪而南,有金仙氏之居曰等慈,民尝立嘉应侯以祀之。
后更塑岳帝之像,祈答蚃曶,如谷应声。
川航陆乘,肩摩足叠,寺僧戒遇启思以佛祠,非岳帝之所宜居,乃施寺西之地,俾经营之。
民大和会,相与锄治,凿山构基。
始得圆石,背隆而窟,浑然天成,不见痕迹,上有七星,列若斗柄,其次二星,如相先后而拱于上,其次四星,两两相比。
考之传记,星陨于地,化而为石,实天以启于民衷,非人能惎厥谋。
地不爱宝,发现于外,以表休祥。
贵贱耸观,远近戄听。
贫者施力,工者荐巧,靡由号召,莫不毕至。
崇宁丙戌夏六月,洪水暴涨,是用不溃于成,因废为荆棘瓦砾之场,虹梁彫棼,丹髹浸剥,华墀扣砌,圮缺斯,楣颠棂仆,垣倾墄夷。
岁时水旱疾疫,县官与邑之士民,凡有祷请,必造其下。
载瞻神灵居处不虔,乃相与而言,曰:「生人何依?
惟神是恃。
福我寿我,衣我食我。
夫夫妇妇,父父子子,兄兄弟弟,神之所以庇祐生人者既已厚矣。
而我报不虔,神虽莫我悔咎,我宁不愧负厥心」?
于是相率复踵前功。
凡为三门两庑,中大殿一,寝殿一,旁小殿二;
为坛一,为池一。
高下相望,如翚斯飞。
涂金间碧,璘珣璀璨。
绘画鬼神,罗列四壁,焜熀潚□,若视若言。
贪愚险狠,顾瞻詟慄。
天旄星旃,夭矫配藜。
耽耽渠渠,翼翼严严。
过者下,登者拜,明明岳帝,如在上下,如在左右。
于是祝史跪而告于令曰:「惟令在公尽忠,教民以孝,忠孝之诚,格于上下,故时和岁丰,民康物阜。
伊宫之成,惟民之力,实令之德」。
承事郎刘望以语修曰:「是宫建于元符庚辰十二月己酉通直郎龚群经其始,成于政和壬辰十一月壬申落其终。
董役办事者,施晔、范守琼、俞仲宁、范天式、施徽等。
庚辰迄于壬辰,春秋凡十有三。
比年以来,时和岁丰,神之佑于我国家也。
民康物阜,上之所以敷赐厥庶民也。
祝史不知,乃归德,甚无为,何德以堪之!
尝询作宫之意于民,咸曰:『将祈福于神,以报于上,俾盘石之基不拔,日日新又日新,于万斯年,为天下主』。
惟《天保》之诗曰:『天保,下报上也。
君能下下以成其政,臣能归美以报其上』。
不肖,获见民能报上,比隆成周,实与荣焉」。
于是相与率宾僚,斋心洁诚,诹日之良,造于宫庭,大合乐以落之。
金石丝竹,铿鍧锵洋,牲腯酒馨,神其醉饱。
祥氛郁郁,以显帝灵。
飞廉敛□,屏翳肃驭,乾端坤倪,清明泬寥。
神斯盻蚃,人心载欣。
修沿檄来兹,亦更三时,聿观厥成,获与在列,谨拜手稽首而叙之。
既叙之,又为之词,以遗邑人,使岁时荐献,歌以祝帝。
词曰:
穆皇帝,绍休七圣兮。
垂拱南面,庶政清净兮。
仁洽道丰,品物涵咏兮。
百神受职,四方无竞兮。
鄣山苍苍,苕溪沄沄兮。
中建灵宫,揭虔妥灵兮。
风马云车,帝狩于庭兮。
凤盖棼离,龙旂峥嵘兮。
帝佑皇帝,永主神器兮。
以臣以妾,罄天亘地兮。
珍符灵祥,日升川至兮。
授策泰元,寿万万岁兮。
帝惠我民,时和岁丰兮。
十雨五风兮。
稍魖柣狂,荡穰灾凶兮。
孕皋生夔,跻世熙隆兮。
荡荡下土,帝司其职兮。
蚩蚩之氓,孰知帝力兮。
明明岳帝,聪明正直兮。
钦我民祀,与宋无极兮。
政和三年岁次癸巳,壬寅朔建。
承事郎、知湖州安吉县、管勾学事、兼管内劝农公事刘望立石。
杭州助教范天□施财。
住持、管勾:御前赐紫道士辅真
表白:赐紫戴尹方。
大周西明寺故大德圆测法师佛舍利塔铭 北宋 · 宋复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四五、《金石萃编》卷一四六
法师讳文雅字圆测新罗国王之孙也。
三岁出家,十五请业。
初于常辩二法师听论,天聪警越,虽数千万言,一历其耳,不忘于心。
贞观中太宗文皇帝度为僧,住京元法寺,乃览《毗云》、《成实》、《俱舍》、《婆沙》等论,暨古今章疏,无不闲晓,名声蔼著。
三藏法师奘公自天竺将还,法师预梦婆罗门授果满怀,其所證应胜因夙会。
及奘公一见,契合莫逆,即命付《瑜伽》、《成唯识》等论、兼所翻大小乘经论,皎若生知。
后被名为西明寺大德,撰《成唯识论疏》十卷,解《深密经疏》十卷、《仁王经疏》三卷、《金刚般若观所缘论》、《般若心经》、《无量义经》等疏,羽翼秘典,耳目时人,所以赞佐奘公,使佛法东流,大兴无穷之教者也。
法师乐山水,往依终南云际寺,又去寺三十馀里辟居一所,静志八年。
西明寺僧徒邀屈还寺,讲《成唯识论》。
时有中天竺三藏地婆诃罗至京,奉敕简召大德五人,令与译《密严》等法师即居其首。
后又召入东都,讲译《新华严经》。
卷轴未终,迁化于佛授记寺,实万岁通天元年七月二十二日也,春秋八十有四。
其月二十五日,燔于龙门香山寺北谷,便立白塔
在京学徒西明寺主慈善法师大荐福寺德胜庄法师等,当时已患礼奉无依,遂于香山葬所分骸一节,盛以宝函石椁,别葬于终南山丰德寺东岭上法师尝昔往游之地。
墓上起塔,塔基内安舍利四十九粒。
今其路几不通矣,峭壁崭绝,茂林郁闭,险僻藏疾,人迹罕到,埋光蔽德,徒有岁年,孰知归仰?
由是同州龙兴寺王院广越法师勤成至愿,以大宋政和五年四月八日,乃就丰德分供养,并诸佛舍利,又葬于兴教寺奘公塔之左,创起新塔,规范基公之塔,一体无异,并基公之塔即旧而新之。
金轮宝铎,层构双耸,矗如幻成。
其下各环以广庑神像,崇邃左右,以祔奘公焉。
俾至者景慕起信,不知何时而已也。
及于塔之前创修献殿六楹。
落成庆赞之日,不暇求能文者,丐余直序其事,系之以铭。
铭曰:
贝叶西来兮其功大,教流中区兮斯永赖。
法匠有凭兮诚际会,香山迢遥兮閟幽宫。
丰德峻阻兮藏灵踪,后人依归兮何适从!
有越作缘兮神助力,双塔屹立兮基是式。
以祔奘公兮岂穷极,终南相高兮峻倚天。
盛德巍然兮铭石镌,来者瞻仰兮千万年。
重修奘公塔僧怀安监寺僧云江、维那僧普潮、住持管勾僧道胜、知库僧普演、典座僧道亮,发缘华州坛长僧德言,助缘僧洪俊、樊川信士刘闵等、鸣犊镇信士来士行等
寿昌刊。
创修殿塔同州龙兴寺王院讲经论僧广越。
大宋政和五年岁次乙未十一月丙寅朔十九日甲申立石。
按:国家图书馆藏拓片·章专一二九五。又见国家图书馆藏拓片·M五○五九,玄奘三藏师资料丛书下。
建炎笔录 其一 建炎三年己酉岁 宋 · 赵鼎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一二
正月,车驾在维扬。
是月末,金人侵宿、泗。
前一月,已有南侵之报,遣苗傅以所部兵扈卫隆祐太后杭州
二月,车驾在维扬。
初一日,急奏至,朝廷不以为然,上独忧之。
是日遣刘正彦以所部兵从皇子六宫往杭州是晚出门。
初二日皇子六宫渡江。
初三日,上御殿。
执政奏事未退,御前所遣探事小黄门驰骑告急,上即日出门渡江幸浙西。
十二日,车驾至
二十二日,某买舟泛钱塘江之衢。
是月,中书侍郎朱胜非右仆射翰林学士叶梦得尚书左丞御史中丞张澄尚书右丞宰相黄潜善汪伯彦并罢。
三月,车驾在杭。
是月初,叶梦得罢。
初五日苗傅刘正彦签书枢密院王渊,诛宦者,遂成明受之祸。
是日,某至衢,泊舟门外浮石渡。
初七日是夜明受赦过。
初十日,准尚书省劄子:二月某日奉圣旨,赵某召赴都堂审察,仍令閤门引见上殿。
初,车驾至杭,百官至者十无一二,有旨,都司侍从各荐二人,右司员外郎黄槩以应诏
十一日,准尚书省劄子,催赴行在所
二十八日,发衢州,趋行在所
四月,车驾在杭州
初二日,上复辟,隆祐太后垂帘同听政。
苗傅刘正彦皆建节,赐誓书铁券,充京西制置使,俾提兵而去。
是日,杭州门外,且闻勤王兵至,乃入门。
初三日苗傅刘正彦引兵拒韩世忠临平山下,世忠死战,二贼大败,是晚拔寨而遁。
初四日韩世忠刘光世张俊入见。
是日,隆祐太后卷帘。
初五日知枢密院事张浚签书枢密院事吕颐浩至。
初六日,宣制,吕颐浩右仆射
初,车驾渡江,命颐浩签书密院,充沿江制置使,控扼大江
又命中书侍郎朱胜非、礼部侍郎张浚平江,控扼海道胜非寻入相,独留。
洎明受之变,统制官张俊密计勤王。
议既定,以书招颐浩刘光世,既而韩世忠自淮扬至,遂举勤王之师。
先是,进士冯轓间道入杭,贻书执政,且诘二贼以明受之事,请以上为皇太弟总兵北伐,皇子为皇太侄监国
二贼始惧,乃命知枢密院事,趣令还阙供职,不至。
二贼请以兵诛,隆祐难之,遂谪散官安置,不奉命。
至是乃命颐浩作相,仍旧知枢密院
寻以翰林学士李邴参知政事御史中丞郑瑴签书枢密院
冯轓者,前此既预返正之议,自白衣一命奉议郎工部员外郎,仍赐绯鱼。
十三日奉恩除司勋员外郎
十九日,车驾幸建康,发杭州,百司扈从齐发。
遂遣韩世忠追捕苗傅刘正彦
是月末,又以翰林学士滕康同签书枢密院
五月初一日,车驾至无锡
初三日,车驾至镇江
始供职,百司水陆从便。
初十日建康
前一日车驾已至,以保宁寺为行宫。
十五日真州报:知枢密张浚高邮薛庆拘留。
镇江径渡往彼抚谕,欲邀厚赏,故胁留之三日,乃以兵卫之而出。
上初闻忧甚,遣统制官王𤫉提兵往平其事。
𤫉始渡江,已归矣。
十八日归。
初得真州报,有旨罢知枢密院,既归,仍旧。
六月,车驾在建康
初一日对。
先是,以黄槩荐,得旨上殿;
张浚至杭,又荐对。
至是,以郎官初除,合是三者,对于行宫。
初三日,有旨,以久雨多寒,召郎官以上赴都堂条具时政阙失,可以弭天变、收人心、召和气者。
是日,韩世忠生致苗、刘二贼,献于行在,并伏法。
十五日进呈入官属,上独留,欲除言事官。
是日有旨,赵某令上殿奏事。
先是,被命充川陕宣抚使,议以主管机宜文字,即始荐之意也。
二十日蒙恩除左司谏
先有旨奏事,未对间,有是命。
七月,车驾在建康
初一日对。
自是以言事数对,不复记。
初七日蒙恩除殿中侍御史
是月,皇子薨。
签书枢密院郑瑴薨于位,参知政事李邴资政殿学士王绹参知政事兵部尚书周望同签书枢密院
八月,车驾在建康
十三日执政率百官辞太后内东门
先是有旨,以百司闲慢细务、常程注授之类,并从太后洪州,谓之从卫三省枢密院
签书枢密院滕康资政殿学士,主行其事,吏部尚书刘珏资政殿学士副之,恩数并同二府
闰八月,车驾在建
初一日,有旨召百官赴都堂议巡幸岳、鄂、吴、越利害。
始,张浚入蜀,议定幸岳、鄂,庶几声援相接;
至是议者多以吴、越为便,遂改前议。
十三日,宣制,右仆射吕颐浩左仆射知枢密院事杜充右仆射
自在京留守,除知枢密院,召还。
上以委寄之重,恐其意未满,遂拜相。
十四日执政率百官迎太庙神主于清凉寺
十六日,天宁观辞太庙神御。
是日,有诏以二十六日幸浙西,留右仆射充镇守建康刘光世太平州韩世忠镇江王𤫉常州,并听节制。
是时刘、韩各提重兵,畏严峻,论说纷纷。
已而光世移屯江州世忠江阴常州境上,由是所统者王𤫉及其旧部曲陈淬岳飞数头项而已。
二十日御史中丞范宗尹到台供职。
二十一日,降旨,百司及六曹都司检正以二十二日先发至平江侍从台谏以二十三日先发至镇江以俟。
二十三日,某登舟解缆,是夜宿靖安港中。
二十八日,车驾至镇江
九月,车驾在镇江
初一日,上不御殿,百司守局,以司天奏当日蚀也。
是日某先发,宿冷口。
初二日,车驾发镇江
初六日,车驾至平江
十一日,御殿,百官始朝谒。
中司对,因及某自司谏除殿中之误。
上曰:「吕颐浩多历外官,不详典故」。
十二日,某蒙恩除侍御史
二十五日,降旨幸越。
二十八日,百司侍从先发。
是月,翰林学士张守同签书枢密院事
十月,车驾在平江
初一日,台谏发,大雨不可行。
次日出门。
初四日,车驾发平江
同签书枢密院周望充浙西宣抚使置司平江,留兵数项,委以控制。
初十日,车驾至
十五日,车驾渡钱塘江
十七日,某渡钱塘,出陆宿西兴,待舟不至。
十一月,车驾在越。
初三日冬至,是日颁巡幸赦。
初六日,报潭州军变。
十四日,报金人游骑至和州,又一项由陈、蔡趋蕲、黄。
十六日,报金人已渡大江,至兴国军
是日有旨,召从官赴都堂议。
十九日,出城奉迎万寿观神御,即真宗皇帝章惠皇后温成皇后也。
步军闾勍自京师奉迎至。
二十一日对,始至榻前,上即谓某曰:「隆祐太后此月初九日已离洪之虔州矣」。
二十二日给事中汪藻、中书舍人李正民献议,请车驾幸平江迎敌,缓急登海舟以避。
从之。
二十三日,黄榜幸浙西迎敌诏,士民读之,有流涕者。
二十五日,车驾进发,从官从后,节次赴行在。
是夜四更得报,金人犯广德,车驾复回。
杜充奏,二十日大战江上,王𤫉不策应,是致军败。
二十六日,车驾还
是夜范宗尹参知政事
二十八日,有旨巡幸四明
是日雨大作,车驾出门驻城外。
某同台谏泊曹娥堰下。
二十九日,御舟过曹娥堰,舟船拥并,留三日不能前,遂出陆。
十二月初一日,车驾在馀姚路中。
初四日,车驾至明州
初九日,参知至都堂问边报。
凌晨,闻卫士作闹,中军统制辛永宗以兵入卫,少顷即定。
先是,遣监察御史林之平使闽广发船运,至是米舟百只至岸,朝廷以为天赐此便。
兼闻敌骑已犯建昌,且遣人传檄邵武,遂有乘桴之计。
即下令每舟一只载卫士六十人,人不得过两口。
渠辈相谓曰:「我有父母」。
或曰:「我有二子,不知所以去留」。
诉于皇城司内侍陈宥,宥率众人同禀于朝。
是日宰执入奏事,至殿门,宥迎诸公言之。
卫士立砌下,人既众,陈诉纷纷,稍出不逊语,间有斥骂者。
殿帅李质挺身当立止遏之,诸公趋入殿门,遂止。
事出一时,非本谋为乱也。
初十日,某蒙恩除御史中丞,日下供职。
十二日,诛亲从四人为首者,馀皆分隶诸军。
明日又诛数人。
于是除衡门外卫士,尽废。
十四日,报杭州守贰而下皆遁,敌骑至城下,城中不知。
十五日,雨大作。
先是,某上言:「车驾仓皇迁避至明,已近旬日,未曾御殿,何以慰安中外?
乞依常礼见百官卫士,以解危疑之心」。
有旨,十五日御殿,依例望拜二帝。
至是,百官班未入,闻杭州之报,上擐甲坐小殿,排办出城。
士大夫去者有风涛之患,留者有兵火之虞,相别殿门外,皆面无人色。
是日上登舟。
十六日,御舟乘早潮发至定海
十七日,有旨,差某同汪藻明州商量军事。
前一日得报,敌遣人使入明州界,不欲令至行在,遂遣宗尹复回四明应接之,因令宗尹尽护诸将,且应报诸路文字。
宗尹请某同行,及欲汪掌制撰文字也。
十八日,回舟至明,奉使卢伸来自金军,云:七月同崔纵河北被留,伸随军前来。
初渡江,杜充战不利,差人下劄子议事,意欲投降者。
既至建康领兵而遁。
所遣使即破和州所得归朝官程晖,非其国人也。
宗尹商量,既非专使,恐不必见,遂不复见之。
伸所携国书语极不逊。
二十日,闻郭仲荀退遁嵊县
先是,车驾发越州,以仲荀浙东宣抚副使张俊浙东制置使
既勾回罢制使,复以李邺为之,仲荀遂退师。
是日李迨奏,仲荀所遣钱塘江把隘兵二千馀人焚劫萧山而去。
信州报,敌破抚州,掳知州王仲山洪州,需金银来赎。
乃以仲山之子为抚倅,使之括取抚州之物。
杜充所遣属官直徽猷阁陈起宗至,云金人昨在太平州界夹沙渡对岸下寨,我为备甚严,敌时以一二小舟渡江近岸,即杀退之,或沉其舟。
一日正昼对江拽阵而去,五军旗帜一一可数。
把隘兵相贺云敌退矣,不知其绐也。
是夜,用数十舟载马百馀匹横江直渡,支备不及,因致溃散。
其馀敌骑皆浮而济,以江水极浅故也。
充欲领众归行在,今既路阻,不能归矣。
是晚颐浩宗尹书云,杜在真州甚的。
又得信州报,敌犯吉州境,知州杨渊而下弃城而去。
二十二日,报敌骑于十八日巳时钱塘江,在鱼浦。
至十九日骑渡,绝不知其数。
是日得旨发回,晚复登舟。
二十三日,至定海,大风鼓浪,舟反侧不定,凡三日方止。
二十六日,出江口,泛海洋,趋昌国而去。
晚泊一山下,得富直柔报云:李邺报,贼使人招降越州,恐直趋四明,已定二十七日之天台矣。
二十七日早,至昌国,同宗尹入见舟中。
是日食时,御舟发昌国
先是,告报每闻御舟笛响,即诸舟起碇而发。
御舟以红丝缨为号,馀各以一字,如参政即以「参」字,枢密即以「枢」字之类,书之黄旗之上,插之舟尾。
二十八日,风不顺。
舟人云,每岁尽,海上即数日南风,谓之送年风。
答和议奏 宋 · 李弥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四八、《竹溪先生文集》卷二、《宋史》卷三八二《李弥逊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八
绍兴八年十一月十九日枢密院劄子,三省枢密院同奉圣旨:「大金遣使至境,朕以梓宫未还,母后在远,陵寝宫阙久稽汎扫,兄弟宗族未得会聚,南北军民十馀年间不得休息,意欲屈己就和。
在廷侍从、台谏之臣,其详思所宜,条奏来上,各限一日进入」。
右劄付臣准此。
臣近于今月四日陛对,尝具奏陈金人遣使请和事,当缓而图之,谋以致之,必底有成。
至于先事致屈,有大不可者。
伏蒙陛下听纳,以谓当然。
兹承温诏,明谕圣意,至于屈己就和。
臣仰体陛下孝慈哀痛,有不得已者,不知涕泗之下也。
陛下欲还梓宫,迎母后,修陵寝宗庙之奉,复兄弟宗族之欢,以与军民休息之期,诚臣子之深愿,天下之至望也。
然虏情险诈,奸谋诡计未易测度。
应之得其道,则不必致屈,而陛下之欲可得。
应之非其道,则虽屈己从之,求吾所欲,未必可得,而后日之患不可不虑也。
金人之扰中国,十有馀年,豺狼蜂虿不足喻其毒,残我人民,毁我城邑,贪婪凶暴,莫知穷极。
而一旦欲举土地宗族以与我,是大可疑也。
谓其众离势分,为款我之计,则彼既弱矣,尚何自屈之有哉?
谓其币重言甘,为诱我之策,则屈己从之,是堕其计中也。
或云来使之辞,以谓酋主厌兵,欲施大恩,以释前日之怨,狼子野心,万无是理。
设或有之,但当复我土地,归我宗族,休兵息民,不相侵伐而已。
何至先之以难从之礼,责我必从而后议哉?
陛下受其空言,未有一毫之得,乃欲轻祖宗之所付托,屈身委命,自同下国而尊奉之,是倒持太阿以授之柄也。
授人以柄,而危己之国,谓之和,可乎?
借使虏人姑从吾欲,假以目前之安,异时一有无厌之求、意外之欲,从之则害吾社稷之计,不从则衅端复开矣。
是今日徒有屈身之辱,而后患良未已也。
陛下痛念梓宫不返,母后未还,不顾一身之屈,求和异类。
彼乃先持割地之说,以邀陛下。
使真得之,陛下能与三军百执事共守之耶?
不过分兵遣将以疆理之尔,是未必为我大利已。
能致陛下之屈,则梓宫、母后、兄弟、宗族,相继以邀陛下,何所不至,必得其欲而后已,其可不预防之耶?
国家之祸,旷古罕闻,陛下冒犯险艰,取神器而有之,四海之内欣戴圣德,无有穷已者。
诚以祖宗流泽入人之深,天下皆知忠于君上为不易之大节。
今陛下率在廷之臣以君夷狄,后何以责其尽忠哉?
况三军之士,四海之众,视朝廷以为祈向,而强之以其所不欲,一夫不从,则有不可胜虑者矣。
是又大不可者。
臣所谓应之非其道,则吾之所欲未必可得,而后日之患不可不虑者,此也。
臣愚切料金人之失,在于疑粘罕而废刘豫
粘罕疑,则其国人之心离;
刘豫废,则中原之人不附,所以恐惧自疑,为求和之计。
而贼性诡诞变诈,欲以自盖,尚持强大之势以惑我耳。
愿陛下深谋远虑,缓而图之,不待屈己就和,而可以得圣心之所大欲。
苟内怀欲速之心,外示深畏之迹,实启其窥伺之意,事未易可成也。
为今日计者,莫若遣使境上,从其割地之约,俟其复我境土,归我宗族,则重币以报之。
必欲先屈我而后议其所以,是将欺我也明矣。
则谢其使,卑辞厚礼以遣之,勿绝也。
陛下纵未遽兴天讨,亦当申饬将帅,厉兵秣马,固守疆埸,俟衅而动。
然后修德布政,下至诚恻怛之诏,动人心,激士气,使皆有报雠强虏之志,则国威日振,戎事日修,彼将闻风震詟,求附之不暇。
陛下端拱南面,梓宫可返,母后可迎,宗族境土可得而保。
一举而二善成,不亦可乎?
臣所谓应之得其道,则不必致屈,而陛下之欲可得者,此也。
陛下圣孝懿恭,痛念宗社,若以谓必先屈己而后和议可成,则十年之间,陛下之屈亦甚矣,虏人所以报陛下者如何,尚复可以有加耶?
怀王绝齐以和秦,而商于之地终不可得;
太公、吕后之归,乃在项羽食尽少助之后,果在于致屈以求之耶?
此又往古之明监也。
安危存亡之机,实在于此,伏惟圣虑详择。
臣蒙被圣恩之厚,迫于爱君,敢竭其愚,冒犯天听。
伏望陛下廓天地之量,贷其万死,而取其一得焉,天下幸甚!
臣不胜惶惧忠愤、激切屏营之至。
谨录奏闻。
和州重开新河 宋 · 王之道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四、《相山集》卷二三
曲阜孔公纯老倅濡须之后年,以尝连摄郡事,无为及龙、舒二郡之民鼓舞政化,歌颂惠爱,故其治状闻于当路,诸司交荐。
未及终更而历阳阙守,天子用周汉进律增秩之典,俾往治之。
无为吾乡里也,命下之日,备见耄倪欢踊,万口称赞。
已而咨嗟太息,曰:「何为夺我贤别驾」?
至挽留不能去。
公既至历阳,下车未几,已而其吏民安于清静不扰,且复服习二郡之先声,不烦告戒申令,自底于治。
乃恤民隐,乃访民病,苟可以为人除害兴利者,无不为之。
新河东西横截郡城而过,在郡治之南百步外,上彻麻湖,下彻当利河,濒河南北皆民居。
自更兵火,迨今三十年失浚治,瓦砾粪壤,日填月壅,几与岸平。
含山历阳竹木、薪刍、麦、菽,凡可以为民食用者,咸自麻湖入新河,直抵郡城。
新河既湮塞,舟止历湖门外数百步,人始知有般挈负担之劳。
而历湖南西北三面群山森罗,众水所潴,下流既阻新河之淤,积潦无所泄,并湖之田岁稍多雨,则成巨浸,民甚苦之。
公既受愬,暇日按视河浚,审度利害,得其要领。
绍兴二十九年冬十一月己亥,乘农之隙,用民力而浚之,千里之民,欣欣然而来。
隆冬冱寒,举锸成云,挥汗如雨,曾不踰月,土功告毕,而河流汤汤导麻湖而东之,害于焉除,利由以兴。
渔舠粲舸,辐凑阛阓,贾谣商讴,鼎沸市井。
濒河居民就涤濯,资灌溉,得爽垲之乐,去底滞之苦。
其耕于麻湖之滨者,自今以始,岁其有而无复水溢之患,岂曰小补之哉?
于是宾僚吏属、庠序之士、畎亩之民,填溢公门,愿纪实建碑,垂示无穷。
且谓予往者尝官历阳,熟知斯民利病,来丐予文以记其事。
予窃闻之,薛大鼎在唐为沧州刺史
先是无渠淤塞,大鼎浚而属之海,商贾流行,里民歌之曰:「新河得通舟楫利,直达沧海鱼盐至。
昔日徒行今骋驷,美哉薛公德滂被」。
今公之浚新河,殆与大鼎异世同功,而能使麻湖夏潦有所从泄,并湖数千百顷之田岁丰而无饥。
算课见效,则似过之。
然天下之理,有开斯有闭,有通斯有塞。
是河行于郡中,其阔不踰四丈,其深不满八寻,而居于其傍者苟于自便,投瓦砾、堆粪壤,日加益而人不知。
然则,后二十年积而至于闭塞,可以前料,开而通之,必有与公同志者焉。
赡军侄墓志淳熙三年十一月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五、《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四
淳熙乙未闰月二十五日晚,予诵书罢,方奕,忽得兵部侍郎周公报,云汝消息不佳,吾歛奕不胜悲。
或言虚实未可知。
俄收弟济报,果然,即以翌日成服。
曾大父讳恺,晦德弗辉。
妣张氏,以年百岁特封孺人
大父讳载,累赠中奉大夫
妣陈氏、张氏,皆累赠淑人
考所生母曾氏,亦累赠淑人大丞相太师魏国忠献公张公大书题其墓曰「有宋直臣胡铨所生母孺人曾氏之墓」,参政大资李公光赐之铭。
考讳锋,一名铸,从父通判靖州府讳份铭之详矣。
吾名汝曰潚,字曰几道
长以孝友闻,学作赋诗,尝偕计不偶,归益温故学。
乾道癸巳,吾时任敷文阁直学士,以南郊恩次当奏弟浃,浃曰:「有同堂兄某在」。
遂奏汝。
是年冬,孟弟泳之官金陵,澥之官会稽,吾送至江东,假馆秣陵驿,汝始受官来省,实淳熙改元夏六月也。
至秋八月乃去,泣曰:「明年当复来」。
明年夏四月伻来,言已抵行在所类试,试已即觐省。
吾喜甚,令扫室以待。
秋八月二十有九日,书忽来告疾,且云取道三衢以归,吾怅然惘然。
及闻讣,乃知卒于寿昌县之寓舍,实吾得告疾书之日也。
享年四十有三,同途女弟之夫迪功郎易君嘉谟实歛之。
呜呼哀哉!
汝病吾不知时,汝歛吾不知日,哭不得凭其棺,堋不得临其坎,事同退之,情分越之。
自今以往,教汝子待其成,长汝女需其嫁,亦不忘退之之誓。
呜呼,尚忍言之!
先是书来,言选授迪功郎、监潭州衡山县户部赡军酒库,待次三年。
近闻奏荐人未食禄而死,许改奏其子,当试图之。
娶同郡李氏,左奉议郎、知邵州邵阳县文度之女,丙申六月十二日亦以疾终,享年四十有四。
男二人,舣、栵,皆向学。
女四人尚幼。
济与其孤以其年十一月庚申附葬汝于吉水县中鹄乡毛塘之原所生母曾氏墓之左。
李氏以丙申八月壬寅附葬于汝墓之左而不同藏,是为铭。
杨遵道 南宋 · 陈渊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五、《默堂集》卷二一
维崇宁四年岁次乙酉十一月乙未朔十九日癸丑延平陈渊谨以果酒之奠,致祭于亡友兄遵道之灵。
呜呼遵道,学有师传,文以能名。
年甫半世,遽殒其身。
昔我始见,汴水之曲。
伟矣议论,温其如玉。
谓我朋友,许我以姻。
使获种德,先生之门。
三年契阔,相去万里。
南来一笑,宽我梦寐。
从以篮舆,由汴如荆。
歌诗赓酬,愈出愈新。
至则成昏,略去苛礼。
婉婉淑人,今则有子。
冲寒冒暑,或此致疾。
今其亡矣,匪报繄德。
秋闱较艺,谬处众先。
仲季三人,偕试春官
有怀奇才,通昔拭泪。
临行一觞,酹此微意。
令职事官等各举所知充监司守令诏绍兴五年三月四日丁丑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八七、《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八七
职事官监察御史侍从馆职正字已上,及在外侍从监司帅守,各举所知充监司守令,限半月具奏,馀依元年十一月壬子荐举诏赏罚施行。
祭墓文 其三 南宋 · 林光朝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五八、《永乐大典》卷一四○五○
绍兴二十有九年十一月既望越三日丁酉,某诸孤敢以鱼菽之奠,昭告于考君承事、妣太孺人墓下。
呜呼!
十年无害,视此灵丘
瞻望父母,曷其有极!
尚享。
海录碎事后序绍兴十九年十一月 南宋 · 傅自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七六、《皕宋楼志》卷五九
予幼学为诗,尝从先生长者质问为诗之利病。
或告之曰:诗当博当专,能专能博,未有不造其妙者也。
韩退之张旭善草书,不治他技,喜怒窘穷,忧悲愉佚,怨恨慕思,酣醉无聊,有动于心,必于草书发之,故其书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
谓诗为当专者之论如此。
夫诗之为用,所以摹状四时之造化,陶写平生喜怒哀乐之性灵。
前辈言凡天下之书,虽山经地志,花谱药录,小说细碎,当无所不观。
古今之诗虽岩栖谷隐,漏篇缺句,当无所不讲。
谓诗为当博者之论又如此。
予深然其言。
曩时为高沄者作送行序,私窃识焉,曲折累数千百字,其说甚备。
独恨后学之士或能专而不能博,或能博而不能专,而予于斯二者皆不能致力焉。
若今泉州太守、前兵部郎中翠岩叶嗣忠,其可谓兼之者乎!
予尝得见侯所谓《海录》者凡十数大册,皆亲书蝇头细字惟谨,盖亡虑十馀万事,大抵皆诗材也。
侯因自言:游宦四十馀年,未尝一日不作诗,食以饴口,怠以为枕,无非此书之力为多。
其博与专乃如此,以是其诗老而益工。
如《题琴泉轩》云「不是妙音生妙指,只缘流水似流泉」;
《无名木》云「人休清樾摩挲认,鸟泊高枝睥睨看」。
置于唐人诗集中,殆不能辨。
至其《和钱起江行百诗》,用事精当,寓意清高,与起诗甚类,士大夫间多传录之。
吏部员外郎朱侯乔年与予雅游厚善,乔年有能诗声,议论高甚,少许可,顾常喜称侯诗。
暨侯来守泉南,而予实客寓此郡,声闻豫熟,既见欢如平生。
虽月率不过一二还往,然见辄论诗,无它谈。
凡一岁间,相与更酬迭唱,甚乐。
间一日,侯诵所作《郡舍罗汉堂》诗示予,其断章言「几多雁鹜行间吏,衙退频来礼释迦」。
予曰:「韦苏州诗云:『今朝郡斋闲,欲问楞伽字』。
某每读至此,未尝不废卷太息,想像应物之风流酝藉,而有以知苏台当时之无事也。
泉为剧郡,侯能镇之以静而不扰,使吏辈优游如此,抑亦可以见大府办治而侯之风度矣」。
侯忻然以予为会心之友。
未几,予来佐临漳郡事,侯送之以诗,有「戍兵数有流星递,元白诗筒幸寄将」之句,予益知侯专于诗,未尝顷刻忘也。
虽然,使侯平昔不能博极群书,撮其机要,广录而储用之,虽能专如此,吾恐发而为诗,事不足以副才,枯而不腴,华而不实,未必能如是之工也。
然则所谓《海录》者,其可谓之小补云乎哉!
侯既自序此书,登载门类卷帙之目详矣,又以书谒予文,乃为具道少时所以闻于先生长者之说及属者与侯酬唱论议之益,著于篇之首。
夫《春秋》美君子乐道人之善,况于会心之知乎?
此则予之意也,览观者其自知之。
绍兴十有九年冬十一月十九日河阳傅自得安道叙。
按:《海录碎事》卷末,四库全书本。
巫伋召命劄子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二六
臣准中书门下省送到录黄一道,十一月十八日奉圣旨,巫伋陈俊卿吕广问王时升并召赴行在。
臣伏见春秋之时,诸侯互相争战,其觇国者不论其地之大小、兵之强弱,惟视其人材如何。
故朝多君子则敌不敢伐,兹已然之明验也。
巫伋者,才学识见、政事操履,略无一长,徒以谄事秦桧,为之鹰犬,故能躐取大官
今废退十年,议者不以为屈。
寄寓无锡县,专以私酤为生,裒聚无赖,为害一邑。
方多事之际,虽贩缯屠狗之人果有所长,亦不应弃;
若其无用,何所取材?
虽云尝为执政,有此虚称,初无时望,品其人物,谁不过之?
召节一驰,取笑中外。
秦桧残党如汪勃章复宋朴之徒,与初无优劣,近因言者夺其三人复职。
收召,则之流人皆冀其复用矣。
伏望圣慈,特赐鉴察。
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行。
取进止(《盘洲文集》卷四七。)
题下原有注云:「十一月十九日上。
即日御笔依奏,封付洪某」。
重修正显庙记 南宋 · 王端朝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九六、《金石萃编》卷一四九、光绪《溧水县志》卷一七、《江宁金石记》卷五
溧水东门之侧有庙曰正显,盖城隍神白府君也。
君讳季康,唐元和间人,为官清白通济,凡作四县令,而终于溧水
虽归葬下邽,然溧民尸而祝之,数百年不忘,即县治为祠,水旱疾疠必祷焉。
五代乱离,未有封爵,皇宋一天下,而兹邑望京师馀千里,亦不暇上闻。
天子省方东南,屡幸建康,光晖所炤,百里而近,神之受职,厥有显报。
绍兴十年,故户部侍郎李公朝正实宰溧水,有祈必获,以闻于朝,锡庙额曰「显」,始以阴功受帝命书,后进封广惠侯,绲章信圭,列于五等。
神既嘉享,民皆具依,桑蚕不愆,岁得大稔,鳏寡有养,奸宄灭息,民德之益深,率以府君名其祠
邑人钱雱、朱抃等以庙宇朽敝,遍走大家,傍及喜舍,寸积铢累,日盈月溢,增新广旧,不陋不华,为外门三楹,中门如之,正殿三楹,后寝亦如之,挟以副宇,缭以周廊,献殿处中,露台高峙。
丹青绘事,舆卫悉备,炳焕光彩,标冠一时最,屋五十间。
四月十有八日,邑人记侯诞节,竞为侯寿,铙歌鼓吹,旌纛节斧,森乎其前。
驱仙释威仪,倡优技巧,骈然而次进,侯临之如生,邑人荣之。
窃尝以谓幽显一涂,神人同道,生而廉正,没则必仙,否亦为神,积功储行,列于上清,如府君是已。
少傅乐天为叔,其家法可知也。
丞相敏中为子,其义方可知也。
丞相出入将相垂三十年,府君在当时已赠至极品,而史不书。
端朝浮家南来,卜筑溧源,起居饮食皆神之庇。
邑人以纪事见属,夫其何辞?
词曰:
于惟府君,唐之良吏。
有德于民,宜百世祀。
伟哉庙貌,在城之东。
万石之虚,千柱之宫。
羽卫森严,丹青显设。
绲衣鷩冕,玉戚金节。
侯之涖止,风云肃然。
顾我溧民,拜祝惟虔。
侯之𩐿止,笳鼓争进。
顾我溧民,廑拳斯尽。
侯既醉止,气斯大和。
年丰俗乐,民饱而歌。
侯既归止,里闾咸仰。
尸而祝之,家有遗像。
少傅之叔,丞相之父。
中兴天子,典册斯举。
在唐有闻,在宋有光。
佑我溧民,亿岁无疆。
乾道元年冬十一月甲子左朝奉郎知县事李鱼立石。
刊者潘寿隆
抚州广寿禅院经藏记淳熙七年十一月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四二、《渭南文集》卷一八、雍正《浙江通志》卷一二五、同治《临川县志》卷一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临川区
淳熙己亥冬十二月,予使江西,治在抚州
其东是为广寿禅院,每出,辄过焉。
僧守璞方为轮藏。
予之始至也,才屹立十馀柱,其上未瓦,其下未甃,其旁未垣,经未匦𧥄,其止山立,其作雷动,神呵龙负,可怖可愕,丹垩金碧,殆无遗功
而守璞俨然燕坐,为其徒说出世间法,土木梓匠之问,不至丈室,若未尝有是役者。
明年冬十一月,予被命诣行在所,璞乃砻石乞予为记,予慨然语之曰:「子弃家为浮屠氏,祝发坏衣,徒跣行乞,无冠冕轩车府寺以为尊也,无官属胥吏徒隶以为奉也,无鞭笞刀锯囹圄桎梏与夫金钱粟帛、爵秩禄位以为刑且赏也,其举事宜若甚难。
今顾能不动声气,于期岁之间,成此奇伟壮丽百年累世之迹。
予切怪士大夫操尊权,席利势,假命令之重,耗府库之积,而玩岁愒日,事功弗昭,又遗患于后,其视子岂不重可愧哉」!
既诺其请,又具载语守璞者,以励吾党云。
是月十九日朝请郎提举江南西路常平茶盐公事、赐绯鱼袋陆某记。
泛舟游山录(三 起乾道丁亥十月,止是年十二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九
乾道丁亥十月乙未朔,早,自白沙入小路数里,游云光寺。
寺亦华焕,登阁望六山如围屏。
欲少留,而提举常平李察院领客将至,留二小诗戏之云:「来如负弩先,去为乘骢避。
江祖一片石,留伴幽人醉」。
又云:「作者正七人(宾主正七人。)饮中空八仙。
长斋讵容醉,晋也合逃禅」。
遂同赵生过江祖兴道院,主僧行馀置酒。
访李白祠堂,但有废碑在壁角。
令行馀导至石边,攀缘而下,得小舟同泛清溪(《图志》云清溪自此方成溪。)水正碧色。
下浅滩数里至玉镜潭,水自南来,触岸西折,弯环可喜,深才二三丈云。
李白诗云:「江祖一片石,青天扫画屏」。
又云:「溪水正南奔,回作玉镜潭」。
皆实录也。
途中占小诗云:「清溪水色胜于蓝,祖石移舟下镜潭。
妙绝画屏并碧玉,谪仙不见与谁谈」?
晡时回至弄水亭,以五杯酌赵生,遍饮其从者。
晚闻赵守在九华楼上梁,就见之秋浦发源自江祖来,二水在池州城外及石埭、清溪、齐山之间,涨潦则合而为一。)
丙申,赴州会。
丁酉,时侯、李仓再醵会。
戊戌,欲解维,会大风雨。
汤侍郎之子新行在排岸文林君涛、江西运干承奉君灏相候。
侍郎辛未知举也。
己亥,大风雨,夜行甚险。
庚子,早起四望皆银山,初不知夜雪如此。
诸公访别,已撑舟数十步,而风大不能进,复泊亭下。
江州经过,诸公强欲同会,遂冲浪解去,薄暮仅至清溪口巡检寨前。
日本皆便风,但舟不可出溪,遂尔阻滞。
辛丑,雪晴。
早出江转至池口,即梁昭明太子所谓食贵池之鱼者。
有庙甚雅,而俗呼郭西九郎。
终日牵挽,夜泊戚家港。
壬寅,东南风大作。
辰后牵挽至李王河口,久之风定,抛过北岸,入长风夹而止,风色却转北。
此去皖公山百馀里,天色晴明,方见今为石龙山所隔。
癸卯,早至宣城洑抛江,午后入雁汊下口,遇二兄、十三弟、资上人,维舟置酒。
甲辰,为兄弟留一日,再置酒。
北风甚熟,溯流之帆如箭,予固应留也。
夜大风,极可畏。
乙巳,早与兄弟别。
北风粗可挂帆,才至上口遽止,牵挽过赵屯,望见皖公山。
夜泊汲阳洑,四无人烟,止可避东北风。
丙午,南风鼓浪,去留不可,迂二里入泊横峰港。
风益高,不徙则今夕殆哉。
丁未,早风静,抛江中流,望皖公山如狮象,戏作小诗云:「大婆岭独高秋浦,皖公山正望龙舒
端如牛女隔天汉,不似彭郎近小姑」。
夜泊望江夹。
戊申,早行数十里,日欲晡,至孙公湾止。
登岸半里有数居民,地名九铺冈,去望江县十五里。
米尽,潭州客舟张氏送数升,以果实答之。
己酉,昧明抛江,已而北风作,过马当、烽火矶、小孤,扬帆甚驶。
午后风益高,晡时至交石夹上口而止。
是日凡三抛江,最后摇荡骇人,终夜波涛拍枕。
庚戌,风益横,白浪如山,夜不安席,仆樯以杀其势。
既而徙寓民居,终夕不交睫。
辛亥,风正北,以舣泊未安,趠白浪至湖口县
县港仅能容舟,水稍落则不可泊。
主簿刘迪功绛、监税蔺成忠汉杰、权监鞠承节□、彭泽黄宣义炎、彭泽簿鲁迪功唐佐并相候。
黄丞,季文通判之子。
鲁簿,己卯年宣城解进士也。
渊明遗迹,云旧县有祠,去今县二十馀里。
唐末五代时徙今县,惟祠狄梁公,公亦尝彭泽故也。
登岸过上钟石,至崇寿院,有澄轩下临钟石,而为张巽县尉所占,约寺僧访之。
山久榛芜,张自云近稍芟治,岩洞间多熙、丰、崇、观以来士大夫题字,其中一石高四尺,扣之硿硿然,东坡所笑者此也。
江水北来而浊,湖水南出而清,合流仅五十里方混。
无为子杨次公一联云:「浊浪自分清浪影,真山徒作假山看」。
语殊中的。
盖山前数石绝奇,巧而宏壮,全类假山耳。
张生饷㓠剁酒一杯,不能饮。
命车登岳庙。
岿然山之上,前列五峰,殿宇数层,殆百间,高处可望淮南五祖、二祖山
次至下钟石、广福院,山路梗塞,攀缘而上。
亦有一石阔丈馀,可扣击,他石则否。
然则李渤所谓南声北音,亦未为无根。
向者齐山众石中独一石声,此磬石相应,东坡辨之详矣。
闻水涯尚有一响石,而线路临深潭,蔓草蔽之,予步往,几堕不测,当咋齿镌铭以为戒也。
山陬地稍平处,前临江湖,面对庐阜,左映井邑,右带淘河洲,若创一亭,当为湖口绝景。
江行望上下钟石皆截苍数十丈,及游其间,则岩穴亦有幽邃处。
晚留张巽饭,酬杯酒之惠。
壬子,风平而雨,扬帆掠大孤。
午后过长岭十馀里,遇盐船坏于岸,前日同至交石夹,商贾贪程,夜冒大风至此,遂触石,可为无厌之戒。
晡后次南康军,水殊未落,入泊寨中。
太守硕夫奉直签判赵无悔宣教及杨德起解元日新相候。
杨君,伯母尚夫人之从甥孙也。
终夜雨。
癸丑,欲游庐山,值大雨。
教授沈迪功元宪录参吕从政竣、吉甫曾孙。)司户迪功汝舟司理丁迪功惠乡、司法张迪功绍、星子文林镗、新武宁主簿陈迪功准及其子新上元矩、添差都监修武政、赵从义伯益监赡军酒库孟修武允武及其子孝纯并相候。
刘政处州人,尝为御龙直供殿伞,云在殿陛间识予。
晚赴军会。
甲寅,早,杨德起同其妇来,留食。
访星子京,观三不欺堂。
京,豫章盐铺子也。
二十登科,初任临川主簿
尝至民家,昼寝,梦若老媪祭己者。
既觉,则媪方祭亡子,视其貌与食品良是。
问媪子死之年月,正令生时。
此事盛传,而镗讳之,后询郡人,云果无此。
又过陈准主簿宅,登楼望庐山及星湾,有甲秀堂(用白乐天语。)对瀑布、香炉峰,其家藏黄太史绢写《金刚经》十七分。
乙卯,拂旦出西门,过开先路口数里,由别径入简寂观宋陆修静先生故居也(中道有栖隐观,乃梁昭明太子书堂,忘记询问。)
其傍有岳庙,守者云先生炼丹井也。
已过,回步访之,深三尺,在田间,酌讫乃至观中。
陈贤良《记》云:观在白云峰下,其间一峰独秀,曰紫霄。
其北又有屏风山(今日云气未收,不能细览。),其前一里有鸡笼山(今俗呼鸡笼峰。)
观门有朝真阁(今废。),殿前有先生醮石,亦名礼斗石(今有为石陛以登。)
道藏石刻、铜天尊像、石磬、白云楼兵火,今皆亡。)
西涧悬瀑落于庑前(佳甚,庑亡。)
甜苦笋间岁一生,相传先生手种者。
邂逅章缋,自称官人子平状元之曾孙,知予中外族亲甚详,岂诈妄乎?
与之同过度仙桥。
《记》云许坚𣉜衣石在涧中,问道士则云沙石堙埋久矣。
进观连理树(乃黄连树,甚大。又有一树,亦大根抱巨石,鼎足而分,傍附于石,与黄连树连理。),次至先天观(去官路里许,兵火后破屋数间而已。),次至祥符观
旧名灵溪,《记》云三武士尝栖溪侧,汉武赐名,齐朝修创,南唐重修。
今石衢甚广,而屋宇极不振。
自此数百步即归宗禅寺,枞老来迎,饭而后行(馀具三月《记》中。)
道中有三军别祠,即所谓三武士,其名曰唐建威、李德殳、宋云刁。
正庙自归宗登山才里馀。
又其上八里则紫霄峰,峰顶有铁浮图九级,藏舍利,远望如枯木,而晋梵僧邪舍亦有坟在其侧。
又三里有谢景先草堂,乃杏林故地。
天气未佳,且无乡导,不果遍游。
杏林者,后汉董奉治人疾不取赀,使愈者人植杏五株。
自有太乙观在山北,或曰杏林在此,而上升太乙观耳。
《记》又言归宗后峰半右石室中,有夏禹刻字,仅百馀,人无复至者。
过归宗,望紫霄峰亦有瀑布。
行官道约三里,入小路,访栗里,求醉石。
土人但云此去有陶公崖,无栗里。
屈曲行三里,遇数道人草庵,过庵背有崖占涧,醉石在焉。
仰视飞瀑披大石而下,甚为奇观。
石有坳处,俗云陶公枕痕也。
又指若虎迹者,其说尤荒唐。
尝记前人题诗云:「五字高吟酒一瓢,庐山千古想风标。
至今门外青青,不为东风肯折腰」。
惜乎不记其姓名
馀具《记》中。
久之,复出官道访谢康乐经台,或云地属皇甫道人,已樊之矣。
次至黄龙灵汤院,败落特甚,而汤泉固自若,或题东坡可遵绝句于壁间。
又十五里落路数百步至康王景德观
观对天柱峰,倚凌云峰,兵火后殊草创。
其西有四庵一院,相去不远,而《记》中无所取,故不往。
夜宿山月轩,下临大溪,帘水所注也。
终夜如大风雨声。
丙辰,会庆节。
烧香毕,早同道士乔太和渡溪入谷五里至旧观基(《记》云隋开皇徙。),今为菜圃。
又半里至龙泉院,破屋数间而已。
又十里至董氏茅屋,疏食毕,望帘而进,此陆羽经》第一水也,熙宁元年七月夏倚所记,信而有徵。
言过石磴路甚危,盖鸟道缘崖,其下即涧壑,又草木蒙密,须尽芟去乃能徐步尔。
所谓平石可坐数人者,正与帘对,过此则大石散乱不可行。
予跳跃其间,从者皆惊,逼帘溅沫噀人如雾雨,毛发凛然。
水初束于石峡,势犹未广,既而散布倾泻,虽冬深水缩犹为十馀派。
闻山后乃开先路,岂非与山半之瀑同源耶?
谷中若用两壮夫挟山轿则可代步,然屡涉溪流,春夏涨溢,亦未易进也。
今日予皆徒行,幸天气晴和,归路方有微雨。
回至山月轩,道士乔太和犹未饭,且言尝有雪霰谷中,不知也。
去观五里至荆林市,是为山北江州境,大风,人不能立。
晡时至侯溪市,入圆通崇胜禅院
古有侯氏,故以名溪。
长老不在,首座祖胜潼川人,可与语。
同过旻古佛塔,谒西堂修谊,故人惟讷之兄也。
东塔广福院相去二里,寒甚不果往。
至磨院,风益甚,或云寺前水中有风穴,故多风。
饭罢,登至乐亭(在法堂后。),观李后主昭惠后画像。
访清音亭,兵火后偶馀此亭,乃摧坏弗葺东坡诗云「梵音堂下月临泉」,不知即此亭否。询寺僧乃云无梵音堂。),惟石渠二百五十丈尚无恙。
夜宿寺中。
丁巳,早谒圆通殿(旧但樟木观音,今亡,乃设释迦、观音、文殊三像于中,而环以二十五圆通。),会食于东轩,殆因慎老与东坡兄弟唱和而建欤?
出门望马耳、石耳峰方出。
昨夜疑大雪,今天气乃稍开晴。
过甘泉市至七里冈,落路饭广福庵。
庵前水即石门涧也。
同主僧惠辨行百馀步访尊胜庵,下有大石高数丈,长如之,中若剸裁,可过二三人,谓之石门
相传古有僧诵尊胜咒而石开,遂以名庵。
庵对仙步峰。
又数十步至保宁庵,三面皆山,其南石柱峰在焉(此三庵皆沿石门涧激水嵦,资其利。记中石门恐非此涧源。)
次度桥上双龙庵,双龙谓锦绣涧及庵旁之小涧也。
过此直上天池凡十五里。
或云两旁通谓之锦绣谷,盖春时山花盛开,望之如锦绣云。
山路峻甚,每三四里辄为亭以憩,凡五亭
第一亭跨涧,颇雄伟。
行至半山,有处州道人草庵在锦绣峰下,指其旁以为竹林隐寺,游人或闻钟鼓声。
按《山记》云香像冈北名阿那卫,内有寺基,时闻钟梵,而寺隐不见。
其旁半里有罗汉岩,亦阿那寺之类,而近世误谓之竹林(山南有竹林。)
由道人庵而上路愈峻,每数十步即回视,江湖无遁形者。
过第四亭,有大石淩虚而出,可坐数十人,一目千里,略无蔽障(俗呼四望石,以《山记》考之,亦非是。),平视一峰,上有巧石(俗呼香炉峰,以《山记》考之,乃东林化成路。)
亭午天池禅院,虽凿二沼,其涸可待,所谓天池,今不可到,号曰龙潭
铁船峰下亦有黑龙潭,祈雨则至焉。
长老不在,同首座道彻登文殊亭,下视铁船峰、望石涧
自山委蛇而出,直达于江,然则尊胜庵之石门非水源矣。
院有崇宁间西天僧金总持像及贝多叶梵书数片并佛牙。
观毕,同道彻谒隆禅师塔,其旁即定心石也(《记》中一名望仙台。)
道彻指其前一峰为十八贤台,未知是否。
新罗岩草深路迷不能至。
归院日方斜,复度岭行二里许至主簿(顷有主簿于此遇文殊胜境,立石塔,遂以为名。今秋雷击其尖。),洞视空阔,又非第四亭而上可比。
东西二林历历在眼,而江州屋壁已可辨。
有九十九峰栉比磬折如城堵然,王韶观文葬其下,此登眺最佳处也。
稍前至佛手岩,雪花满树,庵门尚闭,乃知昨日大雪,今日骤霁。
南山云气犹未散,赋小诗云:「十日顽阴不见山,山中一夜雪封庵。
伊予的有寻山分,日照北山云在南」。
闻每岁自九月便有雪,至三四月乃消云。
岩石空洞不止容百人,下有泉水。
道彻云岩上五峰如指,故号佛手,近为野火焚裂矣。
缘岩后细路数百步,东望一峰即旧峰,顶院今废。
或云其间方是锦绣谷,达于平田。
又下视磐石,相传远公讲经台也。
佛手岩二三里度小溪,乃至大林寺,遭野火仅有基址。
其额为冯教鍊者徙寘坟庵,并令一僧据其田,人无知者,予按白乐天「诗心实慕之,物色乃能至」。
其旁小径即下山南栖贤路也,地在山顶而反平衍,谢灵运诗云「冬夏共霜雪」,其高可知。
予作《吊大林诗》云:「上尽诸峰地转平,天低云近日多阴。
古来南北通双径,此去东西启二林。
虞世南碑从泯没,白居易序合推寻。
匡庐第一金仙境,忍使如今遂陆沉」?
黄昏归至天池礼文殊,求灯闪烁合离,或在江南,或在近岭,高者天半,低者掠地,又赋小诗云:「代马腥膻暗五台,南方世界且徘徊。
一灯便是真知识,不用奔波学善财」。
是日云散日出,寒燠适中,甚惬素志。
山中薯蓣花全类蝴蝶,又有万年松、罗汉线、菩萨石,即《记》中所谓白石英也。
戊午,早,同道彻望罗汉岩即下山,山上微雪,山半乃为雨矣。
石门侧出官路,稍前即岳家市岳飞葬母于此,故为市。),自此可上化城
不惟足力有限,又《山记》止言石盆之美,而楼阁已非昔,遥睇而去。
回视文殊亭渺在峰顶,主簿塔仅如枯木,佛手岩屋仿佛可辨,始叹昨日登涉之不易也。
午时林口(谓二林之口。),过香谷慧永禅师义熙十年化。),入西林寺,即慧永道场也。
流水㶁㶁,循阶除赏玩不能去。
寺不经兵火,但不葺尔。
牛僧孺书寺额,佛像独被冠缨。
访水阁院,已废,但存浮屠七级。
次至东林晋慧远法师道场。
法师雁门人,于是寺前方兴雁门市,虎溪在寺门之外。
《山记》云清溪有亭(今废。)牛僧孺太和四年书神运之殿(今殿非其旧。)南唐元宗题神运木(今亡。)
流泉匝寺,下入虎溪(如故。)
殿后白莲池(如故。)、晋辇(或云政和间太守焚之。)、经藏院(经卷尚存,古经生所写。)白公草堂(《记》云非元和故基,今又焚毁,但存阶墄。前对两大流池,左对香炉峰,其侧则,鸡冠峰,右望天池,四旁多水。)、双玉涧(《记》云草堂半山二泉出石间,故曰双玉。寺僧无知者,予按记而得之。此处望见莲花峰双剑峰。)明皇铜像、(今作傅大士装饰,观其丰下,真明皇也。)唐壁画等(今亡。)
上方舍利塔(有南唐保大碑在门首。)颜鲁公题名(与古碑多在者。)
上方之北虎跑泉(深八九尺。)、五杉阁、(阁后作释迦入灭卧像,十大弟子环立。)甘露戒坛(今亡。)
其西石磴三百级岳飞拆砌母坟。)、滴翠亭(今亡。)殷仲堪聪明泉(在寺中。)、佛影台、(今亡。)晋朝(亦为岳飞取去。)
是寺最为古刹,而兵火中岿然独存,入门楼阁华焕,宛如仙宫。
长老本然,自号浑融师,宦族也。
共饭毕,同访远公塔,郭功甫作重修碑。
次至照觉佛海二塔。
归登五百罗汉阁望诸峰,阁下即内三门也。
由东林二里至广福院,本大明公庙保大五年陈元裕撰记。),靖国元年封靖明真人。
《记》云真人姓匡,名俗字君孝,出自殷周之际,居此山。
或云受道于仙人,共游此山。
人谓其所止为神仙之庐,因以名山。
或云匡俗汉人,汉初封越庐君,故曰庐山
次至太平兴国宫,街衢门阙,气象清华。
刘越石高三四尺,根植地中,在宫门之外,仙乡亭废矣。
宫倚圣治峰,正殿惟设采访使者像。
其后乃太上本命殿,两层,绘使者变相仪卫,次以五百灵官。
又其后有云无心堂,临流水,可爱。
道士皆星居,有刘烈者号虚谷先生,尝进《易解》云。
知宫留宿不果,新创钟楼而行。
名景阳,华丽殊甚。
日落,至清虚道人皇甫坦庵,饭罢馆焉。
被遇太上,结庵拨云峰下,自言兖州瑕丘人,久在川陕,尝遇朱桃椎,善布气,时时书字,决人祸福。
或云年七十二,山中道士言其颜貌已不逮二十年前矣,近损足,未能步。
茅山张椿龄亦被遇太上,今年亦得此疾,异哉!
庵侧有泉,太上题曰神泉,又为阁以藏御书及像设。
己未,早,皇甫道人再具饭。
饭讫,行数百步至云溪庵(即莲花洞也。侧近亦有数庵,闻不甚佳。)
自此若出官道,则过妙智院及蛇冈(即䢼亭湖分,风神化身之地也。)
予欲趋太乙宫,或谓小路差近,乃过击牛墩,皆峡峻岭,亦六七里方至真宗赐名大中祥符观。),即董奉上升之地。
大概二十一日已记之,其事出葛洪《神仙传》。
观在莲花峰下,不经兵火,有升元六年韩王知證记,是时犹谓之庙,保大十二年记则为观矣。
宣和二年升元真人
观中犹种杏前殿一株甚大,其后又有种轩,春时不妨宴游也。
道士萧惟亿,年七十馀,未尝出门,视其貌盖有所养者。
自观五里至禅智院(对双剑峰稍偏,正对山之外有小石榴峰。),以其为旧屋,故游焉。
《记》言院后有绿野亭,忘记询问。
进至双溪宝严禅院再饭,同长老世显步过云庆庵。
《记》言因流泉为池,多畜鲂鲤,今仅存坳洼耳。
世显之𩦺,令庵僧致康前导,过宝积庵,殊不葺治,但有程公辟师孟诗刻。
访白云亭,已为王秀才治冢,其上披荆棘。
寻所为磐石鸣泉,久之方见。
泉石诚佳,而又北望湓江,宜陈舜俞以为山北最佳之庵。
此去江州才二十馀里,山北之境尽矣。
跨𩦺五里上吴章岭,乱石聱牙,颇亦险峻。
岭脊分江东西两路界。
过界便见五老峰,是为山南。
岭下有小路至智林净慧院、昭德观。
会日斜仆疲,乃由官路过大富庄。
至相辞桥(俗云蔡、李二真人相别于此。)已昏黑,秉烛行至寻真铺,风大作。
入小路二三里敲观门,道士疑为盗,久之方出。
《真诰》言庐山元辰福地,而此观为第八咏真洞天,五老峰正在其后,而倚香炉峰
《记》言南北山各有香炉峰
庚申,登采访使者阁,望五老峰
《记》言汉武筑羽章馆于屏风叠,下临相思涧,今五老之峰垒石如屏障,盖其故址,自阁而望,相去若在百步间,庐阜之甲观也,为题其榜曰「云锦阁」,取李太白屏风九叠云锦张」之句云。
五老第二峰即狮子峰,与九叠屏相连,山无草木,晓日照之,殆如赤城,自廊庑望之,则奇姿巧势尤不可状。
龙潭在观后一里,水作琉璃色,其中数尺正黑,知观汤善翔云深数十丈,盖洞天之门云。
潭上有龙王祠,疑即《记》中所谓绿净亭也(神庙朝阳,庙额曰灵泽。)
巳初借善翔小驴,令四明徐道人前导过永福院,旧名云龙,煨烬之馀,方稍葺治。
次至垒石庵,盖近世僧德止所创德止徐稚山侍郎之弟。)
门外大石长数丈,复垒一石,前眺江湖宛如池,庵背即五老峰,乃几案间物,陈舜俞以未见,盖后来庵宇之绝景也(《记》中于谷源庵载路左叠石,然相去数里,未知是此石否。)
次度华严石桥,华严院今废。
次至折桂院,今名證寂,折桂因唐李逢吉得名。
《记》言山名幡竿源,而土人不知。
南唐济禅师石塔
有巢云轩,而《记》不载,不经兵火,气像便可爱。
前有僧房,可望湖而不见山。
次至解空院,其旁圣果院已废。
次至谷源庵,地形甚高,面对重湖
《记》言叠石奇伟,岂谓德止之庵耶?
后有幽泉,但屋敝无足观者。
自此而折,小僮指路迂枉,忽下峻岭,木叶被霜滑汰,几不能移步,至云台庵乃得平地。
庵后石岩如《记》中所载。
次至净妙院,《记》云古名青牛谷,即杨衡所谓随云步入者,俨然如造仙境。
门外数十步,回望五老及他山如图画。
凡此寺观庵宇,大抵环绕五老峰
每至一处,山色峰数辄不同,造物之无尽藏也。
狮子峰尤肖,今日但少云气饰之。
次至承天白鹤观唐混成先生刘元和故居,旧屋偶存,独无廊庑。
围二丈,在门内。
问东北木瓜岩,道士不知。
观前百馀步出官路,过三峡桥,遣从者先入栖贤,独与徐道人携二仆复由小路为卧龙之游。
初过中兴庵,即旧禅静院。
次宝庆庵,近各有一道人主之。
西涧即刘凝之庵,无知者。
既过涧,徐道人迷路,度岭踰栈阁,遇炭窑,方知路穷。
得一夫引至上偃台,即祖教院,亦无僧。
行至此,又盘一岭,至卧龙新庵,有江州蔡道人主之。
复行半里,过旧庵基,沿涧乃至其处。
苍崖之下,怒瀑淙击,高十馀丈,与九华上雪潭争为长雄。
陈舜俞所记一无夸词,今日不惮崎岖险阻,凡以为此。
未至而悔,既至则乐以忘劳焉。
旧庵隔溪,崖石层出,粲如百叠之云,中有流泉注于涧,亦一佳处也。
五老峰甚近,香积院在其下,业留从者于栖贤,遂问归路。
数里至幽邃庵,今为尼居,主者觉殊,郓人。
壁间旧刻冯京诗,盖尝读书于此。
庵前度溪至上塔,《记》所谓拭眼禅师,石像如生者。
屋甚整洁,大竹成林。
酌飞锡泉,登环翠阁,望五老峰背。
自此下山数里即栖贤,徽老不在。
藏主可升,眉州人,予与同庚(辛卯戊申丙辰。),出程子山诗、泉老颂,且求一语,为占两韵云:「我比同年百不能,只馀霜鬓愧师兄。
殷勤觅句无言说,共拨寒灰听水声」。
寺比今稍葺,但残僧四五辈,不称大刹。
饭罢,同可升上人过五老、玉渊二亭,山水不辜老眼,而足茧矣,遣人至军城招妻孥来早会此。
辛酉,拂晓,自寺后渡涧。
行里许,过百药滩,石崖坡陀,道人于此晒药。
陟小岭,度茅冈,约四五里,并五老峰至明真尼院(亦是惠济、拭眼二禅师道场,绍兴初尼居之。)
冰霜满履,扣门久之方开,盖旧屋也。
尼师凌霄岩
岩在平地,奇石如岩,古有僧坐禅其间。
绕洞别过石门,谓之喝石。
其前一石甚大,即《记》中所谓对五老如宾客者。
傍有石屏,亦可爱。
出门数十步,望宫亭湖横出,而扬澜、左里左右相对,落星仅如叶舟,惟军城为紫荆山所蔽耳。
回过百药滩,分路行三四里入楞伽院,亦古屋也。
正依朱砂峰,旧号白石佛殿,创于保大中释迦像与西林同。
李公择尚书藏书阁在东偏,元丰以后留题皆存。
有赵天启者历叙公择中丞蔡确,故改户书云云。
西庑有东坡所作山房碑,又刻南唐佛像。
野夫、公择黄鲁直皆有题字。
崇德墨竹高下三枝在钟阁,盖公择妹、鲁直母也。
寺门外即上天池、大林路,至为险峻。
老僧惠宝生于元丰八年,云自此别有捷径。
约一二里,过涧,入栖贤磨院,院在石人峰侧。
又里许遂至栖贤,骨肉方来,同观玉渊。
先是涧水奔冲,遇大石上侈下敛,悬瀑潨射,极其雄壮。
涛头瀵涌,散为玻璃色。
《记》言沙石万数,古今不塞,诚下通于海矣。
相对有寒泉亭,泉自山出。
又按《记》文访罗汉岩、宝陀岩于僧堂之后,皆无知者。
山上竹树间多崖石,其下有观音泉,疑自宝陀岩而出,稍加刜治必得之。
其南有小径,疑白云庵路也。
饭罢,徐道人乘驴归咏真,同骨肉再过三峡桥,徘徊久之,始知过桥之泉为陆子泉,其旁有沈锡大书「庐山」二字。
行小路,望五老峰了然,便道入高遥景德院,亦旧屋,有元丰间无为子题字。
老僧年八十,云李徵君书堂去院仅一里,今废,但刻其名衔于石,洗涤乃可见。
进至万杉院,上滴翠亭(馀具三月《记》中。),又二里入开先,登漱玉亭
度桥俯涧,涧中石含云母,如《记》所云。
天寒甚,太守适致馈,遍饮从者而行。
涧外招隐桥,近为寺僧徙数十步,而招隐泉无人知者。
物色久之,得于二百步外丛筱之后,石井依然,三酌而归。
路口有披云亭,稍前即古杨梅亭基,又稍前当四达之冲,即古四会亭,而俗子改曰屏翠矣。
回望山色奇甚,倒载而观之,紫霄峰剑立众峰之间,铁塔仅如一线。
将至军城一里,有承天院临溪湖,僧尝被盗杀三人,今不振。
入西门,日已暮,闻新成都漕郑少嘉察院相待移时,留书而去。
白乐天匡庐奇秀甲天下,诚非虚语。
陈氏《山记》北起江州,尽圆通,乃转山南,起康王观迄于吴章岭,其序如此。
予今自南而北,与之相反,故问津多误。
然《记》中指名奇特处十得六七,其馀当路者游,迂曲者略,异时再以旬日穷探极览,可使无遗蕴矣。
初,南唐元宗赐田给诸岩庵,故所至有产业。
中经李成焚荡,十存一二,又税重租薄,僧道往往逃移,寺观日以摧毁。
近虽稍修复,而废绝为多。
惟旧屋则气象终可爱。
舟中赋四韵云:「南北周庐阜,东西遍九华。
宴安无酖毒,痼疾有烟霞
淡泊村村酒,甘芳院院
驰驱君莫厌,此出胜居家」。
壬戌,五更雪打篷。
平明出,别郡官。
庐山已横白练,欲解去,而南风作。
章得象《游落星诗》云「来游未尽登临兴,且喜南风阻去船」,殆为予设。
饭罢,携家棹小船往焉。
寺去军城仅五里,水乾则路通,今岁尚深丈馀。
按图经石高五丈,周回百五十步。
九江记》云:寻阳湖内陨星化石上连彭蠡,下接寻阳,其石圆洁,不生草木,峭然孤峙,独出波际。
兴于唐景福天祐二年赐额福星龙安院,本朝祥符二年例改法安
南唐戊辰(即本朝开宝间。)宣义郎汤净撰记云:保大中寺僧修葺,元宗尝临幸。
僧齐己范文正公章郇公王介甫平甫程公辟蒋颖叔黄鲁直父子、郭功甫洪驹父皆尝留诗。
龙图阁学士吴仲庶中复酷爱西轩,更名曰「岚漪」。
鲁直诗云「龙阁老人来赋诗」,谓仲庶也。
山色满眼,湖光千里,真世间之绝景。
又尝有玉京轩,今皆废,但存清晖阁(或云保大中命名。),西对庐阜,如青天翠屏。
初至,白云英英起山腰,少焉散漫,俄复退歛,已而山披絮帽,变态不常。
举酒赏之,不觉径醉。
午后移坐佛屋之前,东南观巨浸,右为扬澜,左为左里,其中两山如门,是为鄱阳湖
由寺门而望,则东北直宫亭湖,西南轩窗对流,清山其胁,亦有湖汊,西北则军城也。
再举酒归。
晚自舟中望山色,不胜眷眷,再以小艇入西草湖
过东古山下,观钓鱼台,鸿雁鸥鹭遍野,见人惊飞。
转而之流清港,上流清庵,在凤凰山,古殿残毁,慨想承平之遗址。
回棹已曛黑,过落星,闻钟声,往复殆二十里。
癸亥,早发南康
北风微作,已而转南。
过左里、扬澜,泊珠溪,而北风复作。
军城八十里有巡检司及小市,登岸北望庐山
甲子,南风。
晡时行四十里至吴城山,谒庙毕,登望湖亭,犹见庐山也。
殿左有穴如井,异时湖中或损米舟,则见于穴中,谓之神仓云。
十一月乙丑朔,风顺,行百三十里,夜宿连前渡,雨。
丙寅,日南至,享考妣。
雨作而风顺,未后抵豫章,泊南浦亭
亭在洪乔门,《职方乘》云对岸即殷洪乔投书渚也,亦见《水经》。
沈持要、漕汪养原及府官相候报谒。
边倅维岳同登拄颊亭望西山,以阴雨不快心目。
又有可斋陆务观所立也。
宋晋裕来,知其叔嘉正今不禄。
丁卯,三倅、边朝请刘敷文尧佐、胡奉议俦。)转运司主管官汪朝散迈、帐干许承直可久、干办公事文林闳、黄吏部然及其叔季文李常安国司马总领倬、李靖州汉英王提举瀹、王南剑冈、向郎中汸并相候。
铁柱观
柱在小池中,高二三尺,状类假山。
道士云每岁池水溢则江涨,枯则江落,今岁反是。
旁有铭,绍兴五年胡世将为之。
张法师者年八十馀,健甚,弈极高。
晚易漕舟,置酒留孟周叔、宋晋裕、益师。
戊辰,安抚司机宜梁承事季琦仲谟之子。)司法王修职中复、新建丞诸葛从政、馀庆监税詹迪功华、蔡承事嶒及其弟嵘宋景融之婿。)并相候。
赴府会,登子城南楼,望江心小山。
己巳,赴漕司会观风堂
周将仕郎可,抚守󰒇之子,同其妇六娘来舟中(六娘,陈德夫妹。)
终日雨。
庚午,早留刘篯寿知县陈希鲁教授饭。
未后赴边倅会,登拄颊亭望西山,子夜方散。
家人招孟宅安婆来舟中。
辛未,上蓝长老了贤携素馔来,留孟周叔共享。
洪驹父《职方乘》载寺有蛟井事,以问贤老,具说无据。
前京西运判韩宣教子东,其高祖忠献王之兄弟。
久阴可厌,至是晴。
壬申,赴府会于滕王阁
天气晴爽,得西山之胜(《职方乘》引《水经》及《十道西蕃志》,云西山一名厌原山。)
癸酉,致政赵通直昌相候,同年也。
赴刘、胡二倅会。
胡倅送步障式,俗名画师,盖胡人饰以毡毬而画狮子形,故云尔,或云名挂罳。
甲戌,阴。
总管刘源相候,即金陵都统也。
出北门过天宁寺,同长老列岫亭,得西山之面。
又过大梵寺,登秋屏阁
《职方乘》云不知谁所立,但引曾子固云见西山正面如画者此阁耳。
又过荐福寺,观浅沙泉、马跑泉
寺有钟,光化三年节度使钟传造。
访黄超然,求观山谷遗墨,但有《枯木道士赋《、》寄老庵赋《、》煮茶赋》、《(埋地中,已漫。)薄薄酒诗》;
永州化光仁老画水石二轴,其一题云:「湖北山无地,湖南水接天。
云烟真富贵,翰墨小神仙」。
复有跋语,韩子苍各题一诗。
晡后至上蓝,寒甚,食于贤老之室,担拔道士来谈命。
次至观音院,即杜牧韦宙撰文,以石亭覆之,因号石亭者(有铁罗汉五百。)
是日既报谒,复游览终日,甚劳。
乙亥,阴。
修武郎使持节南丹州诸军州事、武骑尉莫延廪与兄弟争州来奔朝廷,寘之长沙,会亲兵欲挟延廪叛,故徙豫章
庐陵进士徐允武、前知柳州林奉直振并相候。
赴汪漕会于列岫亭,酌浅沙马跑泉
程公辟尝作双泉堂,潘兴嗣为记,其旁即清源真人祠,所谓灌口二郎也。
旧皆在城内,李伯纪绍兴初为帅,损城使可守,遂在城外,然其阔亦未易守也。
丙子,赴沈帅会于孺子亭,亭在东湖陈阜卿所创,四围皆也。
徐宅名见《水经》。
又有徐贤亭,《职方乘》详载。
丁丑,早别帅漕,人事扰扰,午时方能定,以小舟绝江为西山之游。
初至沙井口,按图志云在章江西岸石头之上,许旌阳谓吾升天后一千二百四十年,豫章江心忽生沙洲,掩过沙井口,是八百人得仙时也。
今相去者尚数十丈。
陆行二十五里至贞观院(旧名福林。),登阁观禅月罗汉摹本(真本在云堂。)
又五里入上蓝庄。
又五里至吴靖州伯思慎之坟庵。
又五里而远至鸾冈,三徐盖葬其旁。
三徐:卫尉卿延休骑省铉、内使锴也。
元祐八年张商英作祠堂记,今有画像。
或谓其基为耕者所坏,犹存齿发。
或云徐氏墓在博士墉,去此犹数里,而翠岩寺以鸾冈为案山,恐村民锄掘,托言徐墓,商英实之云。
稍前即翠岩也,栋宇深隐,气象闳壮。
南唐保大间澄源禅师无殷住此山,李主甚敬之
既死,祭以文,时本朝建隆元年也,韩熙载为之铭。
其后死心居此,而云峰晚亦悟道,故江西号为胜地
饭罢,同长老子坚步观洪崖,井深不可测,旧有桥跨其上,今废。
寺引水以给用,又汇其流激大轮为磨院。
数十步有奉圣宫,今曰紫清,徐铉为记,有唐肃宗像,道士仅数人。
归宿翠岩方丈,观李主赐无殷诏书,皆用澄心堂纸,每画日后即押字,印文如丝发。
近世自王汉之而下留题甚多,予亦题云:「李氏世敬桑门,其赐书遍江左诸刹,至于不失旧物如翠岩者鲜矣」。
又有郡人潘淳奉议以其祖侍读所藏太宗、真宗两朝御书墨本数十轴寄寺中,又有程公辟南禅师唱和,皆取而观之,惟所谓唐人写经则非也。
戊寅,早,乘小车循溪依岭行一二里,望所谓药臼者,在石涧湍流中,如石盆然。
次度牛栏岭、茶园岭。
最后度汤家岭,回望生米洲,乃至香城寺,榜曰「咸通香城兰若」,八年镇南节度使严景书。
东晋隆安中昙显肇居此山,尝与陆修静榷论,见北齐《高僧传》。
长老如晦,妙喜弟子也。
方丈侧婆罗树两株,叶皆下垂。
又有罗汉菜,尝以正月生。
饭罢,杖策登山。
初过榧林(或云有雌雄树。),其间一株最大者围丈五,号将军树,相传近千年矣。
程公辟诗云:「金锡云中若有声(寺记有罗汉四十九人持金锡见云中。)野僧同我上山行。
千年大婆娑在,老似将军拥万兵」。
次至旧院基。
次至砚石,长一丈四尺,阔六七尺。
程公辟诗云:「石头如砚贮寒泉,今古无烟水自闲。
待把万松烧作墨,大书长句满西山」。
次至灵观尊者坐禅石。
次至屋坛,高六尺,阔七尺,是为香城绝顶。
灵观者,隋开皇初罗沙弥也,为此坛行道求戒,寻偿夙仇而终。
自寺至此五里积雪犹未消,远眺章江,略见府城,山后即江东建昌县界。
周览移时,复至寺中读顺禅师碑、二苏诗刻、潘兴嗣记文、《慈顺塔记》。
遂还翠岩,日方晡矣。
同坚老登愈好亭,在寺后,前长老了因取《寒山颂》中「微风次幽松,静听声愈好」之句而为名,自作记,粗可观。
望寺场左右山环抱,而鸾冈正当水口,即三徐祠堂也。
方丈之右有半月轩(池如半月。)蒋颖叔有诗。
又有听松堂,熙宁间潘兴嗣尝作《寝堂记》。
澄源塔在寺右,大竹成林,围丈五六。
旁有齐王,即李主弟抚州景达也,亦署澄源,敕尝舍田入寺,故庙祀之。
法堂左阶花砖犹是南唐旧物,隐起之纹皆踏平,向来僧徒大集故也。
晚再同坚老及西堂三人过洪崖,俯视深潭,草木蒙蔽,埼峭绝,不容侧窥。
而水声湍洪,疑其有异,乃并涧十馀步披草而入,始见硖中石数十丈,飞流激浪,数节倾射。
而左悬瀑数道,相去三丈,妙绝不减栖贤之三峡
又其右多磐石可坐。
前此僧道皆不知,但窥井而已,若非再至,几成徒行。
僧善权巽中旧题诗云:「水发香城源,度涧随曲折。
奔流两崖腹,汹涌双石阙。
怒翻银汉浪,冷下太古雪。
跳波落丹井,势尽声自歇。
散漫归平川,与世濯烦热。
飞梁瞰灵碧,洞视竦毛发。
连峰翳层阴,老木森羽节。
洪崖古仙子,炼秀捣残月。
丹成已蝉蜕,井臼见遗烈。
我亦辞道山,浮杯爱清绝。
一舒啸,灵风被林樾。
尚想骑雪精,重来饮芳洁」。
亦佳作也。
前登云长老应通,庐陵人,过其寮饮汤。
己卯,拂旦游洪崖资禅院,去翠岩十里而近。
道中石涧湍流,淙激可爱。
度落马岭,乃至长老法遵单丁住持院,本白石道者智新所居。
殿宇甚小,法堂已摧,寝室窗外对梅岭如屏障。
真宗尝御制歌诗四篇赐智新,有「明珠为戒曾无玷,拳石充粮永不饥」之句,谓其煮白石而食也。
其馀敕劄皆在。
又有小金龟重十一钱(背刻「司命帝圣祖宝」,腹刻「大中祥符神丹化铁」。),沉香刻三教像一龛,人物极小。
又佛像一龛,金字《法华经》七卷(后有唐大中八年比丘绍安记并抄写倪德言,未知便是元本或德言所抄。),银字《法华经》七卷(凡佛名卷名之类则金书。),《夹颂金刚经》一卷(间以金字。),菩提叶四片,文殊像(破碎不可舒卷。),罗汉十六轴,佛一轴,道者真冯极赞一轴,皆赐物也。
智新又尝住西京应天院。
归饭翠岩,同坚老及二三同游再过洪崖,芟草开道,坐岩石汲泉烹茶,纵观飞瀑而行。
坚老遂别。
三徐祠下至江头仅三十里,昨日盖误而迂也。
新昌周迪功承勋希稷留刺。
夜来大风,归舟犹未息。
晡后挂帆,汪养原运使飞盖崖边,不能留也。
行十六七里泊石州夹,李全持永和书来。
庚辰,五鼓雨雪交作。
乘风而行,辰时至生米镇一号西岭旌阳之仆许大遗米得名,见《十二真君传》。)
玉隆人轿未至,以小舟游至德观
观在洲上,四面皆水,相传施肩吾钓台,唐则天时胡慧超置观。
兵火后重造,尚未备,惟坛上一株甚大,云慧超所种也。
有轩临江,可观。
命二道士弈,谬甚,取酒饮之,并饮知观胡天常。
午未间玉隆人轿方至,不果行。
刘信自府中来。
辛巳,黎明携家登岸。
雨虽止,泥淖没骭,肩舆者甚劳。
约四十里乃至玉隆,是为道家逍遥山福地。
前有胡詹庙汉州二吏。),次度龙冈桥。
按玉隆在西山之南,初不见西山,惟此桥略见之。
而言西山则起于玉隆,终于吴城山,其间寺观约数日可周
又有天宝洞,在三十里间云。
次有龙冈亭,八月一日开观,则以七月二十八日于此设净坛醮。
知宫熊师古、副宫熊大正来迎,馆于逍遥阁下。
宫本金氏宅,许旌阳来得之,晋宁康二年八月一日受命,十五日上升。
初名游帷观徐铉篆额。
大中祥符间改为玉隆观。
政和二年封神功妙济真君六年加玉隆万寿宫之号,仍缮修之。
东为三清殿,次真君殿,次道馆,皆横列为屋数百楹。
真君殿前古柏围丈五尺(《十二真君传》云施真人手植。),其半已枯。
每岁八月开观时,四方之人纷至,采其叶以疗病。
左有丹井,已眢。
右有药臼、石函臼,亦裂矣。
又有修行钟,刻姓名甚多,止曰戊辰岁,疑本朝开宝初也。
宫门外有《大周洪崖洞真先生胡尊师碑》,司马贞(其文称名处曰利真。)
言尊师名超(即胡慧超。)长安三年葬旴母靖之西合里山。
道言靖,犹释氏精舍也。
今旴母靖在逍遥阁墙外,亦有巨柏围丈五而不枯。
旧有亭,今废(旴母盖超之母。)
此去筠州奉新皆六十里。
壬午,早,焚香毕,再周览而行。
宫西面百步有小观,榜曰太虚,周真人上升于此。
旧名宣诏府,有保大五年丁未岁陈元裕记。
治平四年赐今额,政和癸巳李山为之记。
龙冈相并有彩鸾冈,以吴彩鸾得名彩鸾遗迹在奉新县。)
未后复至生米镇。
监渡使臣下班祗应张宏者,河间人辛巳岁隶大汉军,李宝海道俘以来。
承议郎新指使张玠求附别舟,许之。
解维牵挽才十馀里,宿下石溪。
癸未,无风,行甚缓,晚泊市汊。
筠河自此出,人烟甚盛,号新义镇,闻岁有火灾。
甲申,无风。
晡后过抚州河口,夜宿丝湾。
乙酉,雨,粗可挂帆。
早至曲江镇,赵常熟无咎来迎,同至其所。
寓正悟寺,有板碑记寺兴于隋而葺于伪吴乾贞中
殿背两壁分画骊山华山图,云是郭熙笔。
临流有内观阁,程子山尝留诗。
无咎云对岸渔者近获古器,有双鱼洗,镂「石尤巧」三字,又有器刻「阳燧富贵」等字。
午时次丰城,李宰愿、冯察推师直千乘并相候。
南安深罢归,继至。
略登宝气亭。
夜留冯推饮,雷电作而雨。
丙戌,风顺,冒雨行四十里,厨船触大舟,几覆,与去岁遇风涛之地相迩也。
晚未至樟镇七八里宿。
丁亥,午后至临江军太守李仲权通判赵奉议伯濠录参迪功师益、司户章迪功子获、知清江县张宣义陶、丞赵承事彦礼主簿桂迪功随、主管玉隆观任朝奉子严、新知兴国军向朝奉澹伯海、新通判邵州向奉议伯元、军学教授唐迪功友闻、新吉州教授杨从政愿谨仲并相候。
唐、杨皆同年也。
访王元老寺丞之妻宋五娘家。
元老郑人,宋即先妣外家,其子坪权新州阳春,已死。
泊舟行衙,即贡院也。
戊子,早至军学观石刻,赴李守会。
军治据富寿冈,后圃有清江台阁皂山
山虽小,颇类匡庐,江心又有萧渚。
晚别任子严同游盘园,饮于喜归堂。
二鼓归,大吐。
己丑,军中以久雨祈晴。
赴向伯海兄弟会,芗林益葺。
归已日暮,移舟光孝寺下。
是日欲留两同年饮,客众不暇,以酒果遗之。
军治侧有中大夫曹戬家,因锄地得古墓,椁朽而棺如故,其中皆清水,遗骨具存,木梳犹在。
验塼志,云开宝年葬筠州某乡村,盖此地初隶筠,后方置临江,城郭迁徙如此。
江涨。
庚寅,早,移舟慧力寺下,携家往游,去岁至此亦是日也。
巳初解去,风稍顺,至石口亦暮夜,距清泥尚数里,离军才四十馀里耳。
终日对阁皂山,闻自永泰陆去可三十里,来岁当来游。
辛卯,风正。
巳时至新淦县,宰陈通直浃、临江判官张文林权立之、新吉州永丰谢迪功承休蔡秀才焕、字克明,郡人也,尝为宋景晋门客。)谢生铸、致政杨宣教扶图南并相候,馀客皆去岁相见者。
报谒过市中,谒陶母墓,有徐锴碑。
德夫侍其母及妇妹来舟中,具饭待之。
杨图南送所编《玉笥山宝箓》。
壬辰,庐陵胡从政思成经过相候。
辰后解舟,晚泊峡江滩下,非风力不能至也。
癸巳,早上峡江滩望玉笥,晚将至桐江宿。
十二月甲午朔午后,十四弟、平上人来迓,得邦衡梅字韵诗,答之。
过元潭,登崇玄观。
观有许旌阳剑,其长不盈尺,未必旧物也。
殿对大樟,或云旌阳手植。
其上数十步,江水盘涡,潭在其中,或云封蛟之穴也。
望山顶有石,相传旌阳试剑石也。
晚过元石滩,宿劳桥。
乙未,长道及永和相识皆来迎,同至吉水县少泊。
知县左奉议郎杨獬、太和主簿右迪功郎王正之监酒税陈承节邦杰、尉祝迪功邦基、万安主簿朱从政霖、新郢州长寿尉马之任、赵监善绎、承信郎彭思元并相候。
午后与长道、陈立夫小酌。
乘风解舟,晚泊梅林渡
丙申,早乘风至霁虹亭,守倅及郡官来迓,弟、侄、甥自永和来。
邸报:十一月四日行朝大雷电以雨,五日降诏责大臣。
九日宣麻,左相叶颙右相魏杞并以本官宫观陈俊卿参政刘珙同知
丁酉,雨,赴州会。
戊戌,腊,大雪
巳后至永和,归家饭讫,胡邦衡相候。
招季怀,以小舟置酒,同至值报谒。
二鼓,复饮三杯。
欲顺流归,以月黑而止。
己亥,早还舟中,具饭留长道七兄及乡人孙次山司法甫、蔡伯高兴伯
庚子,同老妻□至寺居,以经水柱朽,稍葺之。
辛丑,阴雨不已,七兄来舟中小酌。
连日遣数处投书,人颇劳。
壬寅,奠长冈。
赵从政彦侁自城中来,留饮。
癸卯,前宁都周通直绘、朱浒、朱岑兄弟并相候。
甲辰,马伯达相候,清之子也。
两日方晴霁,晚复雨。
乙巳午后迁入旧寓。
丙午,家集。
遣漕舟还豫章
戊申,早至长冈赴长道会。
晚雨寒,天气殊靳晴。
己酉,早留武次韦饭。
晚待陈平叔
庚戌,早令照老待隆庆达老,又待本觉僧本崇及青原行者祖稔。
崇将守罔极庵,稔干庄也。
晚饯七兄。
辛亥,早至江头送七兄及嫂如衡阳
具饭待长道及孙大同司户
壬子立春,举杯应节。
癸丑,晴,崇上人过罔极庵。
甲寅,早留德源饭。
午后小儿医范世事来,亦饭之。
乙卯(佚。)
丙辰,早微雪,旋霁。
长道饭,赵从义适至,同之。
午后头痛甚,以昨夜久坐感寒也。
丁巳(佚。)
戊午乐顺之自青原来,因招长道共饮。
武义十一月十六日书,闻未得代。
己未(佚。)
庚申,季怀以小诗送六出一枝。
自归今日方到西庵已烂缦。
辛酉,闻大兄为婺守劾不督财赋,恐得祠。
壬戌昆山徐兴至,闻外舅以十月二十六日葬。
癸亥黄昏雨霰,享外氏(《杂著述》卷七。)
基:右引作「暮」,属下读,当是。
思陵录上之二1188年2月30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三、《杂著述》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十一月戊戌朔,驾诣德寿宫烧香,群臣临如仪。
就进名奉慰讫,退。
内引洪迈,闻欲拟皇太后圣旨尊崇秀王事,退而自以语人,众皆愕然,寻讳之。
又拟皇太子参决诏,初议锁院,又恐张皇。
上只令拟指挥,而谓恐不能道居丧曲折,遂草四六以进。
上疑其文稍长,云不如此意不达。
其后又明言五日三日及稍定其制度之类。
己亥德寿宫大祥,车驾率群臣行礼,进名奉慰如仪。
皇后不至,太常揖移班,南向进名而退,大为非礼。
退即诘问,令改之。
群臣易素纱帽、襂布衫、裹带。
内降手诏付三省枢密院,令有司讨论皇太子参决庶务。
洪迈之文也。
上删去所拟日分等数语,止令有司讨论古今典礼以闻。
予令不用覆奏画可,恐翻黄播告四方,骇动观听,止如圣旨文字行黄而已。
已而侍从皆以为当,惟范仲艺怵、留枢以为非。
庚子德寿宫朝临毕,入局。
礼部及太常寺官堂白昨日降诏用贞观天禧事皆非所宜,外议甚汹汹。
又云皇太子詹事葛邲垂涕语以断不敢当之意,来早当就德寿宫恳辞。
辛丑德寿宫禫祭,上率群臣诣几筵前行礼奉慰如己亥,易常服黑带,从驾还内。
壬寅,诣德寿宫行四七之礼,群臣入临如仪。
从驾还内讫,诣文德殿拜第一表,请御正殿。
癸卯崇政殿东庑素幄奏事,呈礼官讨论皇太子参决庶务状。
上曰:「此指挥出,外议以为允否」?
众人唯唯,又奏礼官亦无可讨论。
上因及数事云:「卿等与东宫五日相见则太疏,间日如何?
诣宫又远,莫只就崇政殿后否」?
予奏殿里似未安。
上曰:「祥曦南庑有太子侍班处,只就此为当,并宰执相见礼数皆可详议。
如除授则贞观有五品上下之别,今当如何」?
众人奏待逐一付礼官条具。
又呈德寿宫月俸四万缗,皇太后一千五百缗,其他生日节序未曾详具。
上曰:「向来慈宁如何供送?
可具来参酌」。
众人称善。
听第一表不允批答,就拜第二表。
甲辰五更微雨,久无雨矣。
听第二表不允批答,就拜第三表。
上批付学士院云:「可自十八日内殿引辅臣及上殿班,俟过祔庙,勉从所请」。
乙巳,素幄奏事,呈皇太后月俸文字,因奏云:「月例初五以后便供进,此月户部已桩办而未敢供纳」。
上曰:「且供进,此月以后却商量,兼欲奏取太后圣旨」。
入堂集议太上皇帝谥号。
丙午,早赴文德殿听批答讫,入局。
丁未,旬休,雨。
戊申冬至节假。
崇政殿素幄奏事,呈集议太上谥号。
上涕泗不已,问孰从。
众人云礼部太常寺官所拟「圣神武文宪孝」,庙号高宗,盖备尧之四德。
予曰:「众人所议字相去不远,惟洪迈欲称世祖,众以光武非上承哀平,且东西两京事体不同。
亦有欲称世宗,但柴氏太近尔」。
上曰:「别有世宗否」?
予云:「汉武以来虽有之,但五代周与本朝相连为近尔」。
遂用礼官所定。
又呈礼官皇太子仪制,甚草草,上令留中。
同奏:「皇太子参决机务,昨日已降出谢表,今日必入谢,臣等只今欲一诣东宫」。
上可之。
即诣宫相见,四拜茶汤如常仪
内批差胡晋臣郑康孙贺金国生辰使副
己酉,节假。
早从驾过德寿宫太上皇帝五七,百官临于宫庭。
庚戌,节假。
辛亥冬至节,微雪。
从驾过德寿宫哭临奉慰如仪。
壬子,节假。
从驾过德寿宫哭临奉慰如仪,月望故也。
癸丑,节假。
上批问皇太子议事处,欲名资善堂,王相以为允,予语之云:「此乃仁宗幼年就傅,又有天禧之嫌,不若只作议事堂」。
甲寅,节假。
太史奏:「早日出晚日入皆有赤气」。
十月二十七日已如此。
乙卯,上初御延和,白纱四脚、白衫、黑带。
进呈懿节皇后改谥宪节,上曰:「祖宗后谥皆连一字乎」?
予奏:「自唐已如此,国初失于检照,仁宗朝方改定」。
又及攒宫费用,如修奉司乞逐料给降合同,于封桩库支,检照显仁旧例一项,止破五馀贯,今乃不写数目。
昨遍下诸处取索绍兴十二年二十九年两次攒宫实用钱米数,若知多寡,则可科降,乃都未报。
今欲降旨委都司取索。
上曰:「岂可不知数目」?
上因及:「皇太子参决处,正欲与卿等相近,资善之名亦不妨否(前日已批问。)」?
予奏:「外议终以为疑,莫若易之」。
上曰:「天禧四年,又有五年,又改乾兴
朕既不疑,何害」?
相云:「圣意既如此,况是仁宗就学之地」。
予曰:「只为是年初见辅臣,所以外议疑之,而太子辞免亦天禧事出非意。
予与王相云晋有宣猷堂,所以前日奏乞作议事堂,自我作古可也」。
上曰:「议事堂亦好」。
予曰:「内之朝堂、外之都堂,皆堂也」。
丙辰,五更雷声起西北。
早,上御延和(崇政东庑素幄已撤去。)宰执侍从閤门环卫等再拜起居如常仪
上复过祥曦,登辇从驾如德寿宫,太上六七也。
丁巳,旬休。
两浙运判郑汝谐独衔奏:「绍兴科扰,乞依绍兴二十九年例降黄榜约束」。
思陵录上之三1188年2月30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四、《杂著述》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淳熙十五年戊申正月丁酉朔,雨。
延和起居两拜讫,从驾过德寿宫临慰如仪即回。
留参入驿押宴。
戊戌,雨,元日假内不坐。
前月下旬,三省以太史局再拣到正月议事开堂,其间多值假,故上曰初二日成日可用,且略应日。
前晚予密入奏,谓虽是节假,乞陛下特御延和,宰执奏事毕,然后过议事堂,庶几新元发政协先后之序。
昨日果有旨。
今日内殿奏事,上宣谕:「待北使,外间无议论否」?
予奏:「陛下圣孝如此,其本既立,自然礼无违者」。
上曰:「皆由卿等处事精审。
朕前日亦语叶翥」。
奖劳久之。
又及东宫开堂议事,今日引秦煜、罗献能,若礼数商量未定,则且令纳劄子款曲未迟。
初在漏舍,予语诸公,若对展劄子恐有嫌,王相颇怀疑云:「不成只教某向前」?
予云:「固当互陈所见,但不敢对展尔」。
至是遂于上前奏陈,予急截其语,云对展有嫌,上以为不可,乃止。
予因奏:「陛下方当厉精,又以参决付之东宫
今百司事多因循,臣等固当益加勉励,少副圣意。
但恐智虑所不及,有不逮耳」。
上复称奖云:「卿等思虑无不至,正赖共振纲纪」。
予曰:「前此臣等有过,全赖陛下掩覆。
今若又不及,众论必不恕」。
上曰:「朕不至如前代帝王更有猜嫌」。
相云:「天下事自有正理,不必过虑」。
次赴议事堂,便欲系鞋相见。
予曰:「譬之礼上,恐当叙拜」。
众以为然,而行首司云堂甚窄狭,又设倚子,相对不容拜席,欲南北相对,予以为不可。
相云:「宾有礼,主则择」。
予不敢彊。
既而复自云:「想是御前定此礼数」。
盖疑予持之,其心术类此。
拜讫点茶毕,起立白事。
予曰:「文字若欲少留,乞候晚简付下准备,次早进呈」。
东宫以为然,且当用匣子封回
予又禀:「前蒙谯春坊传令旨要择一吏承受文字,缘省中分六房,若互遣小吏,恐不能遍知。
诸房首尾兼卑微,不足备使令,已议定差三省提点密院房承旨诣宫听约束,却令自谕诸房,庶几事有统一,不至漏泄」。
东宫甚好。
再坐点汤毕退。
东宫坐堂上,引前知德安府秦煜再拜而上,󲦤笏展读劄子讫,下堂再拜而退。
次引前知合州献能,亦如之。
己亥,雨,国忌,行香。
人使观潮。
庚子,雨,开基节假。
人使射弓于玉津园
辛丑,雨,免过宫,入局。
日本就驿赐宴,王相押伴。
北使力辞,从之。
壬寅,晴。
早上御垂拱后幄,先引送伴冯振武戴勋朝辞,次御东偏素幄,人使朝辞,赐茶授书,大略如初见之仪。
参知政事留正入驿押宴。
初定黄洽尚在病假,而施枢适丧女,式假未满,乃用绍兴末例一员押两宴无嫌,遂再取旨差
脩奉司郭棣霍汝弼渡江往绍兴
癸卯,晴,人日假。
内引贺金国生辰使副胡晋臣郑康孙辞于清华阁。
国书曰:「候协龙祥,适际五刚之旦;
节编凤纪,载禔万寿之期。
惟至德之诞昭,宜休符之滋介。
颛驰信使,肃奉庆函。
庸申饬于币仪,益导迎于嘉祉」。
初呈草本用「惟仁德之昭升」。
予遣人语洪迈,谓虏主尊号有「仁德」二字,得毋嫌乎?
改焉
甲辰,微雨。
人使行。
景灵宫烧香,归清华阁奏事。
奏会庆圣节诸路合进银绢,有司申请。
上曰:「恐有庆贺之嫌,免进以宽民力,如何」?
予奏:「此乃典故,不可废,况户部藉此充经费,岂容蠲放?
初非宫禁私用,特臣子不敢不以此享上尔」。
又奏:「今年大礼,莫只是明堂否」?
上曰:「绍兴间亦不诣景灵宫,不登楼肆赦」。
予奏:「合排办事多,所以欲先定。
如将来脩辂亦可免,支赐亦当如乾道初支三分之一」。
上曰:「然」。
又奏:「将来梓宫发引,陛下及皇太后皆当出德寿宫门奉辞。
或谓难设两幄次,须令礼官讨论。
万一窄隘,须拆动待漏院」。
上曰:「莫不须否」?
予奏:「恐大升舆高长」。
上曰:「不得已即拆动,且令礼官商量」。
乙巳,雨。
王相在告,予率施、留二公径诣太子待班阁叙揖,且略白今日当奏之事,遂以为例。
延和奏事,太子初侍立,驾坐,太子先起居两拜升殿次,宰执两拜升殿如常仪
予奏:「昨禀会庆节依格进银绢,合作三省奏请」。
上曰:「毕竟有庆贺之嫌」。
上乃令放免二年,俟终制令进。
众人仰赞圣德不已。
予曰:「略曾会计,诸路多寡不等,共约银十五万两,绢三万疋,皆入左帑
今欲拟指挥封桩库拨还」。
上曰:「内库亦可」。
予奏:「本是户部经常支用,不必动内库也」。
顾太子曰:「此事如何」?
太子以为甚当。
又呈广西漕司保明,知万安军杜孝恭非癃老疾病。
予奏:「此乃依指挥保明,合免奏事」。
因及守臣不可不择,兹乃为治之本。
顾太子曰:「茍非其人,不可轻放过」。
上见敷陈要务颇惬意,谓太子曰:「今后不必间日参决,自可每日侍立,只此便是参决」。
既退,遂指挥閤门,自今后内殿坐,并令太子侍立。
次引新浙西提举史弥正
弥正犹未受告而先上一劄,论太上未祔庙百日后,民庶未应开乐。
上批其后:「此说似有理,卿等拟指挥来」。
予拟云:「昨礼官条具典故,大行太上皇帝未祔庙前,临安府城内外合行禁乐,可令诸路州准此」。
寻付出施行。
丙午,旬休。
绍兴攒宫脩奉兴工。
丁未,以雨驾不出,入局。
戊申,国忌,行香。
己酉,国忌,行香。
庚戌上元节假。
辛亥早朝于延和,皇太子侍立,呈礼官申依典故将来梓宫发引皇太后及皇帝奉辞去处。
上初谓当送过江,遽曰:「太后年高,恐难远出」。
予奏:「前在清华已曾奏知,于德寿宫门外设幄次,与北方京师宣德合同,陛下奉辞非是出江下。
莫令礼官同几筵所相度否」?
上曰:「莫只就德寿宫」?
予奏:「外议政为将来钦奉几筵只就德寿宫,则太后须三年服满乃归大内,诸事皆未便。
此正机会,合预商量」。
王相亦云:「前御批宣示王信,云将来令甘昪脩盖慈宁宫今莫奏禀太后否」?
上曰:「此非半年不可成」。
予奏:「乞留中更商量」。
又呈郑汝谐乞免权绍兴府奏。
上曰:「闻与赵不流不协,恐担搁了事,可正差汝谐绍兴」。
予奏:「莫除职否」?
上初难之,众人云:「除帅不可无职」。
上曰:「敷文如何」?
众人云:「且秘阁可也」。
予奏:「不知何以为名」?
相云:「只作选用之意亦可」。
予又奏:「莫却除漕否?
显仁时三员」。
上曰:「记得是钱端礼,别添谁」?
予奏:「创差杨剡权」。
上曰:「专委一员,事未必不办」。
壬子,节假。
癸丑,延和奏事,呈脩奉司申明太上皇帝神穴丈尺,礼官元具故例,既而却云属阴阳家。
予奏:「此皆知土地浅薄,恐尺寸依格则有水,故便文自营尔。
今欲降指挥令议定,却乞宣谕用增卑培薄之法。
虽极崇高,正是山陵」。
上甚以为然。
又呈礼官乞置椁,众人皆谓不可阙。
予奏:「就身惟棺,棺外惟椁,此古今不易之理,其馀皆文具也」。
乃令有司脩制。
次诣议事堂,先引新知峡州崧卿,次引新知安丰军仲坚、新知施州朱起宗,王、朱皆武臣也。
初二日引秦煜及罗献能,其制如殿庭无异,侧立读劄子。
既毕,置之倚后,予深以为不然。
昨日密谕尤袤,教以设案于前,如州郡之礼。
深然之,密以劄子禀东宫
予又谕行首司卫瑮,今日参决时宜设横案,藉以紫褥,就其上展呈文字。
已而引守臣及议事并用之,虽东宫亦以为当然也。
甲寅太上皇帝百日,众人云:「今日不当奏事」。
缘先有驾出奏事指挥,遂入奏言之。
予曰:「别无事,惟房钱不可过今日」。
遂缴进。
既入至祥曦殿,上已遣御药邦宪来宣问此事,奏云:「已缴入矣」。
后殿门外,邦宪又来云:「放多少?
旧例如何?
专作太上百日降指挥」。
奏云:「已是如此降旨放半月」。
绍兴二十九年显仁服药时,放房钱、门税各半月。
去年十月失于照应,小民颇以为言。
昨日予奏欲因百日举行,上以为然。
又问多少,予奏或云一两月。
上曰:「从其多者」。
予奏:「莫须批出」?
上曰:「不必批出,一面拟指挥」。
既退,方知是半月。
从驾过宫哭临奉慰如仪。
乙卯,不坐,入局。
盱眙韦璞姜特立以十五日回入界,二十四日取接遗留使颜师鲁
内引宿直官洪迈见上服缞粗,因奏已过百日,当有所革。
上曰:「正欲与卿商量」。
初欲候祔庙。
云:「事当以渐,今当服黪袍,如臣庶墨衰之类,易布巾为绢或罗」。
上曰:「如此则服黪绢、凉衫、皂带」。
又具劄子奏饶州天申节进银之外贡金三百两,乞一例蠲免。
既退,上复遣中使问:「旧例引宿直官用背子,今如何」?
乞用黪绢为之,且以近所用禫服样进。
丙辰,旬休。
上批问:「太上百日后,朕于内殿见卿等衣服如何」?
予折柬王相:「此必因洪迈所言而有此问,当具以对」。
王相不听,止令太常寺供前时所议御殿服制而已。
丁巳,朝于延和,先奏事,呈郑汝谐辞免绍兴
上问:「何故」?
予奏:「汝谐缘乞敕榜之故,上下皆怒。
如修奉诸司络绎往来,其官员不受馈固无妨,至于吏卒辈皆相约勿受,其意非美」。
上曰:「如何」?
予奏:「若留汝谐使之获戾,一夫不足恤,恐误大事,乞别与一差遣」。
上不可。
予曰:「彼自乞祠,从之可也」。
上曰:「职名如何」?
予曰:「自不应与」。
上曰:「帅便要人」。
众人云:「延玺可权否」?
上曰:「望轻」。
予曰:「须就侍从中择一员往」。
上曰:「谁可」?
予曰:「莫如张枃,但令带权侍郎去」。
上曰:「除集撰」。
予曰:「祖宗时应付山陵亦曾令朝臣权转运使」。
上曰:「体面生」。
众人云:「莫待制否」?
上曰:「只集撰,将来事了,或召还或加职未晚」。
并令速去,不须对。
上果再问内殿冠服事。
予曰:「昨日所奏未详。
寻常士大夫家过百日,巾衫皆用细布,见客则以黪布」。
上曰:「洪迈乞用黪绢,如何」?
予曰:「其说难行」。
上曰:「当用细布。
晚间内引宿直官之类如何」?
予曰:「布巾背子以代常服」。
上极以为然。
从驾过德寿宫即回。
戊午,歇泊,不坐。
盱眙报金国吊祭使蒲察克忠、刘韦、读祭文官耶律履欲以二十七日过界。
众人商量入奏。
少间接伴内引乞面谕礼数,既而内引接伴使副宋之瑞、赵嗣祖
上遽宣谕云:「只依绍兴二十九年例,不必徒为纷纷」。
己未,延和奏事,呈林栗乞加太上谥庙号曰尧宗
上曰:「尧字入谥法否」?
予奏:「正谓谥法有『翼善传圣曰尧」』。
上曰:「今当如何」?
众人云:「已定矣」。
予曰:「若欲博尽群议,更付礼官如何」?
上曰:「令礼官议」。
予又奏:「已定二十六日告天,今须令别择日」。
上曰:「然」。
又呈迁奉之奏。
上问:「何谓也」?
予奏:「便是欲正太祖东向,前者陛下宣谕祫享是也。
古者七庙,太祖居中。
六世,三昭三穆。
唐开元增为九庙,缘古今庙室自别」。
上曰:「见《礼象图》所画庙制今不同」。
乃进呈讫,此本可已。
初以王相力拒马大同之说,后来既展一室,则今有嫌不可议矣。
又呈张枃辞职不允,又呈乞对。
上曰:「为应办,令速去」。
上于榻后付礼官理会虞祭文字云:「太后商量。
既几筵在德寿宫,即就宫行礼」。
予奏:「礼官更有一劄子说长乐无在外故事,当及反虞迎归大内
此事体重,少间缴入,乞陛下太后子细商量」。
上又及冠服之制云:「朕断然易以布,心然后安」。
指帽云:「已易之矣」。
予奏:「莫用昨日御笔行出否」?
上曰:「不须如此,待祔庙毕有司请改服时,就降旨云已如此行矣」。
庚申,延和奏事,东宫请假不侍立。
初向前,上忽指膝示予。
予初未晓,既而提衣袪云:「此已用布矣,不太细否」?
予奏:「陛下出于独断,行三年之丧,均是衣布,何细也?
且光尧初上仙,陛下便有此意,而群臣不能将顺,致烦圣虑。
所谓其臣莫及,足以垂训万世矣」。
又呈北使至当差馆伴。
上曰:「就差郑侨张国珍」。
又呈史弥正乞有司议受吊时群臣衣服。
上曰:「自有故事,似不须议」。
予奏:「正为陛下服缞粗,群臣不应顿异」。
上乃令讨论。
张枃再乞对。
上曰:「已令速去」。
予奏:「侍从出帅若不得对,无以增重事体」。
上曰:「来日又过宫」。
予奏:「莫可今日内引否」?
乃留其劄子。
内引新知绍兴张枃
知枢密院施师点大资政泉州,自请也。
辛酉,呈桥道顿递司理会将来太上皇梓宫出城方向道路。
上曰:「虽不动民居,却须拆城,合早理会」。
予奏:「闻大升舆之类比旧稍高长,且降指挥令同太史局打量丈尺,具图本申听指挥,庶免骚扰」。
又呈馆伴既就差郑侨张国珍则仍用前日所借之官。
上曰:「闻告哀使到,金主变服」。
又呈新知绍兴府张枃内库钱二十万缗。
上曰:「先已有二十万缗矣」。
众人云:「恐须应付」。
留参不以为然。
予奏:「昨朝廷止应付十万缗,馀令截拨,未知多少」。
上曰:「未知如何支破,须问之」。
予奏:「今莫若且应付十万缗,却令开具收支见在数目闻奏」。
上从之。
又呈刘确降两官,吏部申明欲于遥郡阶官分降。
上曰:「此人罪不可恕,可并降遥郡两官」。
予奏:「将来依旧叙复」?
上曰:「可于指挥中带说更不叙复」。
予奏:「更有管范辈却不带遥郡,不知如何」?
上曰:「官小不必问」。
上又顾太子曰:「医官不当带行遥郡,自不合放行」。
太子奏:「祖宗时无此」。
予奏:「遥郡旌武功,与和安大夫之类全不相涉矣」。
又奏:「此月四日,浙江私渡沉舟坏二三十人。
今梓宫一行舟船欲令临安府漕司措置阅试」。
上以为然。
赵不流闻之,亟奏劾西兴监渡刘兴行、浙江监渡王德文,并乞罢黜,批依。
从驾过宫即回。
壬戌,歇泊,不坐,入局。
癸亥,雨。
延和奏事,进呈礼官林栗所定太上庙号。
众以高宗为允,虽东宫亦然。
上曰:「太后武后之故深不欲用」。
众愕然。
留参欲称光宗。
上曰:「无谓」。
东宫亦曰:「不可用」。
上曰:「世祖光尧如何」?
予曰:「庙号无四字」。
上曰:「然则尧宗可用」。
留参曰:「尧是名」。
予曰:「《书》正义尝辨之。
上古名字谥号不一,尧自名放勋,且既入谥法,而唐高祖谥神尧」。
众人云:「宗字生」。
上曰:「久则熟矣」。
相云:「更令礼官议」。
上曰:「礼官必守其说,莫若卿等自商量」。
既退,招宰掾问之。
京镗云:「金主父名宗尧,奈何」?
众人曰:「此大可疑矣」。
张枃乞辟差绍兴通判一员。
予奏:「黄由状元及第,却可令来」。
上曰:「事毕又难遽罢」。
遂已。
甲子,晴。
黄洽知枢密院事萧燧参知政事
延和奏事,呈礼官林栗宗之说。
众人云:「金主父名宗尧,恐不可用」。
上曰:「宗与宗尧莫不相妨否?
昨日谢谔奏乞为圣宗,亦自好,盖可以对神宗」。
王相以台谏所主,力以为然。
予曰:「不若烈字,本《烈祖》之诗,可以形容中兴之功,又有祖意」。
留参亦赞之。
上谓:「次于圣字,似无易两者」。
予云:「莫更令议定否」?
上曰:「直写此两字令议」。
中使例赐萧参笏并马,并传旨云:「绣鞍、笏、头带,俟祔庙毕合服用时续赐」。
乙丑,延和奏事,呈礼官太后将来奉辞梓宫之仪,显仁时本就慈宁殿奉辞。
上曰:「果是如此,勿降指挥,止贴去,都莫说及」。
予因奏:「昨议太上庙号圣宗,退而契勘得契丹隆绪已尝用之。
至如烈宗,窃疑僭伪之主曾用,连夜看《晋载记》、《五代》、《九国志》,则刘聪慕容宝杨渥皆用之矣」。
已而抽回劄子,除去二字,只令别议。
上曰:「宗莫不妨否」?
众人云:「且俟众议,恐别有可用之字」。
萧参云:「本朝除太祖太宗之外,列圣庙号皆不可犯前代,则高宗诚不可用」。
内引告哀使韦璞姜特立,呈金国回书曰:「远驰信传,遽及讣音。
审色养之永违,谅孝思之罔极。
方敦亲好,深用恻伤。
尚勉节于哀情,庸善绥于冲履」。
又引直宿官宇文价,有奏劄,乞以光号为光宗谥宪孝为诚孝
上初谓庙号为成宗遂举「巍巍有成功」,「法始乎伏羲而成乎」。
丙寅,旬休。
二月丁卯朔,朝于延和,呈馆伴赵不黯借官。
上曰:「吊祭使副及读祭文官皆文臣,恐张国珍粗疏不能应对,是以改命」。
予奏:「不黯蕴藉,圣虑甚至」。
数年前不息误借开国县名,今日又拟常宁,予令改作天水县
呈浙东田渭乞令绍兴府用饥民脩海塘。
予奏:「张枃已欲用饥民助山陵之役,今乞令措置施行」。
上曰:「苏轼亦用此法」。
按: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