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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昌裔南宋 1183 — 1240
九吟诗(实存八首) 九锁(《洞霄诗集》下有山字) 南宋 · 吴昌裔
七言绝句 押麻韵
上界神仙住九华,故留灵锁护烟霞。
云根欲断溪回处,流出常山几片花。
九吟诗(实存八首) 栖真(《洞霄诗集》下有洞字) 南宋 · 吴昌裔
七言绝句 押侵韵
凿破千年浑沌心,石楠当户洞愔愔。
诗臞犹怯春寒在,扪石梯云不敢深。
九吟诗(实存八首) 天柱(《洞霄诗集》下有山字) 南宋 · 吴昌裔
七言绝句 押元韵
柱天屹嶪断鳌根,卧草蒙茸伏虎痕。
想见山中明月夜,有人长啸抱昆崙。
九吟诗(实存八首) 石室(《洞霄诗集》作雪崖朱先生石室隐居) 南宋 · 吴昌裔
七言绝句 押东韵
竹几蒲团石室中,细书抱朴校参同。
寄声碧眼朱高士,何必携琴下阆风。
九吟诗(实存八首) 清音(《洞霄诗集》下有亭字) 南宋 · 吴昌裔
七言绝句 押先韵
山出涓寒一道泉,暗声落涧玉铮然。
辘轳引上泥丸顶,便是人间赤脚仙。
九吟诗(实存八首) 来贤(《洞霄诗集》下有岩字) 南宋 · 吴昌裔
七言绝句 押萧韵
杖挂松花酒一瓢,手挼柏子杂香烧。
山空露冷吟招隐,掉首诸贤不受招。
九吟诗(实存八首) 翠蛟(《洞霄诗集》下有亭字) 南宋 · 吴昌裔
七言绝句 押尤韵
苍松翠石束寒流,飞下长身(《洞霄诗集》作卷下空山)白玉虬。
吐出英云千尺雨,须臾雷霁水痕收(后二句《洞霄诗集》作乱壑无人烟雾集,一庭飞雨暮生秋)
九吟诗(实存八首) 飞玉(《洞霄诗集》下有亭字) 南宋 · 吴昌裔
七言绝句 押灰韵
谁擘岩扉石窦开,中流玉水漱苍苔。
有时卷雪从天下,端是源头蓄得来(《洞霄诗集》作谁凿岩扉石窦开,悬崖飞瀑转风雷,须臾白浪从天下,野客不知何处来。)
按:宋潜说友《咸淳临安志》卷二四
六事 南宋 · 吴昌裔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四、《历代名臣奏议》卷六一、民国《中江县志》卷二○、《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四
臣尝读《仪礼》「始见于君,执挚」,传曰:挚者,质己之诚,致己之悃愊也,故盟心以待对,积诚以告君。
在昔儒臣,率谨兹礼。
臣虽晚陋愚鄙,无所肖似,然于见君父之始,何敢不潜思积虑,输沥悃愊,求所以忠陛下之职分乎!
臣闻天下之理,有感必有应。
阴阳之屈信而冬必有春,日月之晦明而昼必有夜,寒暑之往来而雨必有旸,盈天地间,无一非感应之理也。
人君中天地而立,执感应之机,一悟而反风,一惧而销旱,一言善而星曜顺轨,一气清明而山川出云,其机曷如是速耶!
不寂未有能感,不虚未有能应,不诚未有能动者也。
动以天则物与无妄而皆诚,动以人则朋从尔思而为咎,天人證应之舒疾,顾人君所以感之者如何耳。
恭惟皇帝陛下天造神断,日跻圣功,负荷神器,袭四宗之缉熙,至孝也;
亲揽政机,制八枋之予夺,至刚也;
锐情经术,究百圣之精微,至明也。
以英睿不世之主,乘改纪更化之时,是宜已日乃孚,期年而变,风动丕应,惟上之从。
然人情玩愒,敝化未新,乾象推移,妖祲错起,月犯金宿,火入帝垣,太白经天,流星堕地,风雷雨雹之变,奉讳恶于太史者,无月不书,而四方逆贼之事,丽司马之法者,又无日而不有也。
不视其形而察其景,游声噂沓,私切惑之。
陛下试于蠖濩之居,清闲之燕,政事不干于思虑,嬖御不接于清明,此时此际,静观密察,究所以然之故,无乃澄源正本之地,天理有未纯欤?
立政造事之间,天德有未健欤?
诚身谨独之际,天命有未敕欤?
图事揆物之所,天工有未亮欤?
班朝表著,所以治天职者未公欤?
军伍府卫,所以奉天讨者未正欤?
天非昭昭之多也,非苍苍之谓也,此在陛下之心、百官之志、朝廷之政事、三军庶民之视听而已。
臣请区别其目,为陛下熟数之。
天地生物,各无不足之理,天理在人,常有不尽之分。
盖反身而诚则天理存,感物而动则天理灭,是以舜敕天叙之典,禹叙天锡之彝,汤绥帝降之衷,无日而不与天对也。
天尊地卑而君臣定,圣作明述而父子亲。
兄弟既翕而父母之心宁,夫妇有别而内外之位正。
所以维持宇宙,经纪国家,不大泯乱于民彝者,用此道也。
陛下圣心虚静,天理融明,大本大经,孰不精讲,然本末舛逆,经制抢攘,君命犯,主威夺,逆节奸萌,见间而起,倡声臆决,皆有轻朝廷之,此岂可求之陛下之身外哉!
袁丝无骄主之谏,张敞无就第之书,徐傅无暴罪之诏,盖经一世而君臣之纲不明。
子仲无命蔡之封,子安无列侯之爵,巢隐无改卜之典,盖历一纪而兄弟之伦不复。
承正统者不顾私亲,礼也,京师立庙,未央设幄,而本统之义不尊。
基王化者必本后妃,诗也,后庭数游,教坊盛选,而嫔嫱之御无节。
陛下毋谓执命之臣无关于王度,因心之友不与于邦常,并统二上,无嫌于宗社之灵,深宫闲居不显于邦家之化。
心术一形于此,而證兆著见于彼,捷于影响,甚可畏也。
陛下傥一旦赫然震怒,穆然深思,追一竦之谥以诛奸谀,录涪陵之孤以厚伦理,以奉秀园之典而抑顾复之恩,以戒张媛之言而防私诐之谒,则大纲正而等威尊,小宗法而本统重,鸰原有归而嗣息以蕃,鱼贯顺序而寿命以固,无非祈天永命、垂裕后昆之本也。
子盗父兵之语,人所难言;
蒙犯雾露之谏,非所宜道。
然人臣一言而主听随悟,盖触其天理油然之机耳。
今言及权臣者不过欲明纲常,而陛下谓之捃摭;
言及济嗣者不过欲笃恩纪,而陛下谓之轻议;
言及王邸戚藩者不过欲辨等物,而陛下必为之愀然不乐,见于色辞。
遂令天地之隐于人心者,举朝相告,以为世之大戒,岂所以立人纪而范来世乎!
此臣辄议陛下天理之未纯也。
一日而一周天者,天行之运;
一息而无非天者,人君之德。
天德不运则化育之功闭,君德不强则物欲之私行。
是以帝德之广运,汤德之日日新,文德之纯亦不已,皆与天为一也!
威福玉食则曰辟,赏庆刑威则曰君,礼乐征伐之所自出曰天子,典礼命讨之所以行曰天王,凡经理万微,宰制群动,纳民庶于轨物者,此天德也。
陛下夙兴视朝,大昕听政,位于天德,罔不清明
然励精之志虽勤,致理之效逾邈,更化志操,衰于始初,言来而多疑,事至而少决,盱豫有悔,已开群邪窥伺之端,此岂可不求其故也?
盖系累于物欲之多则天德不健,牵制于文义之细则天德不健,黯阍于私昵之请求则天德不健,回互于旧恩之除授则天德不健,壅阏听候于𥊍御之人则天德不健,猜贰仁贤于谗慝之口则天德不健。
陛下盍不思,左右便辟非伐德之斧乎?
姻娅膴仕非累德之疢乎?
保阿女巫非溺德之渊乎?
壬人谗说非损德之阱乎?
陛下傥体《乾》之健德而闲阴邪,用《洪范》之刚德而克偏诐,行《中庸》之勇德而经纶天下之大经,使政事必归于中书宫府必统于冢宰,纪纲必一于台省,选举必本于天官,则以之式我王度岂不清?
正我朝纲岂不肃?
用之于私蹊邪径岂不杜?
用之于师律军政岂不严?
此则天德王者之政,非特如后世之励精综核而已。
司马光历事四朝,而所言不出仁明武之三德。
范祖禹进《帝学》一书,而其要不过谓法仁祖则可至天德
祖宗之所以为学,先正之所以告君,天德之外无他法也。
或者谓陛下有帝尧之神,而仅循孝元优游不断之迹,有汤文之勇,而微近文宗不能坚决之风,有可以法仁祖天德之资,而天运不息,未能尽如四十二年之治,其何以强庶政而作新民乎!
此臣辄议陛下天德之未健也。
敕天之命,惟时惟几。
时者事之宜,几者动之微也。
盖天命不已,流行于起居日用之间,时时整敕,则为吉,为永年,为无疆惟休;
一有不敕,则为凶,为不其延,为早坠厥命。
于一日二日之几,常有明徵定保之戒,此帝王君臣所共兢业也。
我国家积德深厚,受命灵长,陛下昭事小心,罔不祗肃,然天命不易,天位惟艰,灾祥之降靡常,休恤之几可畏。
必罔游于逸,罔淫于乐,而后可以敕天命;
必无敢戏豫,无敢驰驱,而后可以敕天命;
必其疾敬德其德之用,而后可以敕天命;
必知小人之依,知稼穑之艰难,而后可以敕天命。
湎于酒则天命不又,班伯号呼之戒不可以不思;
慆于色则天命多辟,南威靡曼之好不可以不远。
土木之崇非所以谨天戒,大宝琼台之箴不可不日陈于前;
忿兵之出非所以应天道,丹书造矛之铭不可不日省诸己。
夷夏大势隉杌而未定也,边方远民离散而未集也,塞外吏士反复而难养也,寇贼奸宄鸱义而难安也,天下愚夫愚妇之情怨詈而难保也。
臣愿陛下亟于此时,上下相敕,用司马光罢燕饮之戒以保太和,从王素出女口之谏以寿国脉,行王曾玉清昭应之疏以息民力,听富弼二十年不道用兵之语以阜安宇内。
深惟几康,克自抑畏,日谨一日,以迓续乃命于天,此今日最急务也。
若临朝接下,所奏皆常程文书,宫中宴处,所问多闾阎细事,而安危界分、利害机括,所以关系天运者,则不致深长之思,岂所以敕天命乎?
无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
治人者官,而代天者相也,道揆职任,当体造物为心。
抚五辰,顺四时,而后可以代天,一物失所则非天也。
镇四夷,附百姓,而后可以代天,一夫不获则非天也。
统百官,均四海,而后可以代天,一贤不得其职则非天也。
位育和同之妙,不过弥纶辅赞之间,代天工者,盍亦尽天分而已。
陛下上稽天运,下揆人情,祗遹先犹,并命二相,圣断先定,人望允孚,谓宜朝绅动色相庆,海宇延颈升平,而廷扬以来,将阅三月,未见勤彊夙夜,以行所欲为。
况今天下弊积事极,外有窥边之虎兕,内有起陆龙蛇,四方有败,日至庙堂,萧墙之忧,近在旦夕,气象凛凛如此,此岂亢章引去所能解纾耶?
此岂杜门谒告所能镇定耶?
此岂避权远谤所能茹纳耶?
唐朝宰相政事堂更旬秉笔,为员数猥多也;
国朝宰辅遇机速事,轮日当笔,为军务拥并也。
吏礼委延赏,刑罚委浑,军旅粮储委泌,德宗之责成至矣,而言复中悔;
张浚可专治军旅,胡松年专治战舰,财用可专委一大臣,我高宗之责任专矣,而事不果行。
宰相非他官比也,非可以一职名也,非可下行有司之事也。
天下机务当共平章,天下人才当共进退,朝廷事宜当共处分,边郡吏琐当共科条。
「同寅协恭,和衷哉」,是出于衷而后为和也,据亦同耳,焉得和是心乎,和者不必同也。
昔臣琦等论事如争,及至下殿,不失和气。
今于殿上唯唯可可,而退朝以后,人各有心,其不与先正之和异乎?
臣公著等日聚都堂,率与同列各尽所见。
今虽都堂会聚如昔,而人怀异见,不能自尽,其不与先正之和异乎?
该政事则问集贤,该典故文学则问东西厅,必事事公共商停,而后谓之和也。
欲知选事则问吏部,欲知财用则问户部,必人人博加诹访,而后谓之和也。
设或面从而心违,阳与而阴异,岂所谓忠臣不和之节乎?
臣愿陛下申敕二相,永肩一心,开诚布公,竭节励善,曰方今何事可忧,何人可任,何利可兴,何弊可革,何者为急务,何者为危机,爱惜分阴,力行好事,以杜、韩之公道自任,以马、吕之正学自期,以梁、贾之务崇私交、不笃义训为戒,如此何患乎经纶事业之专美于昔也?
挚与大防本同心耳,而吏额增损,乃启党论之争;
浚、鼎情分如兄弟也,而宾客往来,遂造谗说之间。
一隙不谨而小人乘之,迩臣不和,庶政皆惰,岂所以赞元工乎?
一世人才,所与治天职也,陛下更化以来,收召众正,白首耆艾之士、骨鲠硕大之儒,厄于柄臣、久郁民望者,悉皆录用,有位于朝,可谓治世之良瑞、邦家之景光也。
然贤者充庭而治不加昔,与乱同道,往往过之,是岂君子果无才耶?
善人果不能办事耶?
儒术果迂且腐无益人之国耶?
不蔽帝臣者乃所以事帝,弗共天位者非所以尊贤,盖知贤而不用,用之而不尽,则为弗敬厥职,弗克若天矣。
尊事黄耇,图任旧人,尚犹询兹黄发,此《诗》《书》之美事;
远耆德,播弃黎老,咈其耇长旧有位人,此商、周之衰形。
陛下召彼故老,凡耆寿俊乂罔不在厥服矣。
然典刑四朝、经理全蜀者,犹有未就予忌之叹;
十年躬耕、一介不取者,犹有亦不我力之疑。
彼其陈谟抗论不逊于诸儒也,服采错事不衰于晚学也,顾乃谓哲为愚,谓耄为谑,而佚之闲廪,何耶?
其惟吉士,其惟克用常人,惟成德之彦,乂我受民,此立政之根本。
勿以憸人,无以利口,无以巧言令色、便辟侧媚,此周官之法度。
陛下登崇俊良,凡庶常吉士咸布在台省矣。
然先事衡虑、力谏用兵者,常有曷予还归之兴;
竭节尽言、白发奸墨者,日有亦惟斯戾之忧。
彼其横身以抗群小,非为私也,出力以为国家,非要誉也,顾乃谓才胜德,谓利舍义,而洁其去志,何耶?
公卿大夫当用有经术、明大谊者,而唯诺供给、奉行文书之士,犹参错于其间,则得无疏粺杂糅之嫌?
法从近臣,岂无陈善道、广闻听者,而精锐销懦、莫敢尽言之人亦载尸于其列,则宁免珉瑜混淆之病?
「不懈于位,民之攸塈」,职当思其居也,自处官不亲所职,而怠事之弊生;
「靖共尔位,正直是与」,官必守其道也,自行事互观颜面,而徇情之弊生;
「鱼潜在渊,或在于渚」,谓下位不援于上也,自浮竞驱驰、计资商利而嗜进之弊生;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谓直声有于时也,自上下选懦、容头过身而循默之弊生。
陛下之所以治天职者三事大夫也,四辅疑丞也,台省长官与百执事也。
今上无乐与之诚,下无首公之节,良实者怨乎不任,尽忠者忧乎见疑,以身任事者惧于眷衰,以言犯颜者嫌于厌薄,周行之彦,未能一一极其妙选,而欲以补绽缺坏,支撑倾邪,求变化于期月之间,不亦难乎?
臣愿陛下谨好恶之偏,戒邪正之杂,保守初意,纯任诸贤,勿使在外失职之徒日夜窥伺,规求复用以动摇朝廷,则天职公而人心吁矣。
赏罚二枋,所以正天讨也,陛下奋发明断,总揽权纲,一纸而斥二凶,一疏而逐二帅,凡怀谖黩货之徒,次第屏斥于外,可谓得一怒之正,明五刑之公也。
然威令虽振而陟罚无章,妪柔豪强,渐用颓弛,边臣不禀于朝算,军吏不尊于王官,衙校偏裨不惮于主帅,此岂一日之故耶?
将明威以临有罪,谓之天罚;
奉王命以伐不仁,谓之天吏。
盖命讨皆以天论,一置私意于其间,则是我之赏罚,非天之赏罚矣。
籍贤家财,收冀财货,斥卖元载家产,藩货之家必录,此天也。
今夺民之产者辄贷,掊军之赋者辄略,盗库之金而有案、括京之镪而厚藏者,皆置不问,乃摘其近者一人姑惩之,适所以警馀党而为之计,此天讨之不正一也。
马谡,废商浩,系刘彦之,偾军之将必罚,此天也。
今弃师于汴洛者不斥,歼民于邳徐者不诛,救宿而委赍粮、攻唐而弃铠仗者,悉皆废法,不惟不明《春秋》责帅之谊,而其徒之轻儇屡败者亦贷之,此天讨之不正二也。
神策恃恩骄横,君子谓德宗之失刑;
禁军遮马告寒,英主叹庄宗之无法。
军法之行当自近始,天也。
今辇毂之下,咫尺天威,折箠啸呼,比屋汹惧,嗔目汰军则为之住拣,藉口罢教则为之赐缗,部辖严紧者以召怨而罢归,将领纵容者反以有劳等第行赏,此天讨之不正三也。
绛卒以无粮叛,子仪遂正行营之诛;
淮兵以防秋溃,李泌迄行军门之戮。
蟊贼内讧,法所不赦,天也。
今郡国之兵,动踰阶级,广寇以逋而佚罚,建卒以溃而稽诛。
丹徒水军,遣帐兵而始平
高沙戍卒,降黄榜而后下。
不惟疮残灰烬,未息民岩,而戎首厉阶,尚屈邦宪
此天讨之不正四也。
夫外寇未平,四支之病;
内政不理,心腹之忧。
宿卫喧谤不治,奸雄见而生心;
朝廷事柄不一,藩方归而益横。
天下之变,纷扰不齐,亦在为国者谨其政刑而已。
今政令垢玩,文法羁縻,罪以隐匿而不彰,功以嫌疑而不赏,天下大奸,犹有漏网,匹夫小人,犹敢争衡,为政如此,乱何由而已乎?
臣谓赃吏之不戢,非公也,得一李绛则人争输家财以代赋矣;
边臣之不戒,非断也,得一宋璟则人不敢求边功以希赏矣。
王驾鹤典禁卫,人惧为乱,而转移于坐语之间则一祐甫为之;
卢从史擅镇兵,或疑其变,而缚致于从容之顷则一裴垍为之。
朝廷有道,宰相明哲,天下事何有不可为耶?
臣愿陛下谨审政理,宣明典章,本常理之大公,绝姑息之私意,毋使朝廷政令一有蹉跌,而宿奸新蠹不得以遗育易种于明时,则天讨公而人心服矣。
臣之所言六事,非敢支离其辞也。
上天之载,流行者曰命,秩序者曰理,得于身者曰德,授于人者曰工,措诸事业者曰职,用诸刑罚者曰讨,目虽有六而本则一也。
一则公,二则私;
一则天理,二则人欲;
一则阳明胜而君子用,二则阴浊行而小人长。
《易》曰「天下之动,贞夫一」,《书》曰「善无常主,协于克一」,《中庸》曰「天下之大本达道,所以行之者一」。
一者何?
天是也。
天者何?
诚是也。
陛下日御经帷,缉熙圣学,清明在上,湛浊在下,不知尝存养此一乎?
明师在前,劝讲在后,不知亦讲贯此一乎?
臣每惜陛下有天地贞一之心,而攻取于血气物欲之私;
有圣人精一之学,而蒙杂于诸儒曼衍之说。
不惟后宫之左右嬖御有以乱其聪明,而细毡之间,毁誉是非,亦得以挠其纯一。
是以天理乍明而还晦,圣断方锐而复衰。
行一善也,而犹有小不忍牵于其中;
用一贤也,而或以小有才乘于其后。
端良之士虽好,而未能坏散险诐之聚;
安静之说虽入,而未能绝去喜功之根。
一日之中,二者交战,此岂陛下之本心乎?
辅拂之任,未有官,诵说之时,不过数刻,其于学之精蕴,未皇专一讲明,而心之危微,不免攻之者众。
众说淆乱而初意转移,此正程颐所谓讲读五人,率兼他职,乃无一员专职辅导,拳拳于元祐者,盖有味乎其言也。
陛下傥能采用臣之说,礼命脩博之儒,使之日亲便坐,以正君为职,或赐之内直,相与讲论经理,薰陶之习久而德性融,持养之志一而治功起,则学焉而为,德焉而为,多历年焉而为商为周,无非同此一理。
如臣所言六事,亦在其中矣。
始晋罔孚,浚常求深,臣则有罪,惟陛下财幸。
言国论朝纲疏 南宋 · 吴昌裔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四、《历代名臣奏议》卷六一、《宋史》卷四○八《吴昌裔传》、乾隆《中江县志》卷八、《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四
臣闻寿天下之脉者在国论,闲人心之邪者在朝纲。
国论之不立,脉病随之矣;
朝纲之不正,邪气乘之矣。
天道阴阳之界限,人才消长之枢机,世运治忽之萌象,昔之君子,每于此乎觇焉。
臣仰惟皇帝陛下临御海宇,几一周星,改纪政弦,亦再阅岁。
以斥远坏烂之天下,而希端平恢拓之治功,励精虽勤,责效逾邈。
作兴不逮于初意,运掉若乖于素期。
勍敌鸱张,军慝猬起,环视世务,事事不牢,犹幸拔擢风宪之官,开广忠直之路,御笔径下而外庭不知,国家真元,存此一发,或者以是知隆平之运尚可冀也。
臣一介疏远,廉靖自将,忽蒙误恩,获玷分察
若昔先正居是职者,曰此为何官,曰此官不比闲慢差遣
故有入台之次日而论社稷之大计,供职之三日而言治乱之本原。
臣虽妄庸,其于受命之始,敢不空臆尽言,以答陛下之亲擢哉!
臣窃惟国朝家法,治体宽厚,而宪度浚明
外戚避亲近之嫌,不敢与政;
阍寺供洒扫之职,不敢窃权;
近习畏清议之口,不敢辄奸国事。
军国大务则委二三大臣公议之,时政缺失则置五六台谏密察之,是以事归中书,责重言路,政令详审,朝廷尊严,定公是而销奸萌者此也。
景德之议论在战,庆历之议论在和,治平之议论在于镇定群疑,元祐之议论在于扶植众正。
议革弊者不牵于姑息,议变法者不狃于倦令,用君子则不参之以小人,主正论则不杂之以邪说。
上自人主,下至大臣,先事而谋,据义而守,此议论之所以纯一不二也。
今之国论,果何所择乎?
和战二议之衡决,邪正两途之并容。
议一楮币也,而乍收乍放之不齐;
议一督府也,而或罢或行之不一。
令出而还反,论定而数移。
有系随之牵累,而无介豫之坚决,无怪乎议论愈多而事愈不办哉!
欧阳脩以专胁而论夷简,蔡襄怀安而论晏殊唐介以灯笼锦而论彦博王陶以不押班而论韩琦韩绛以事寝不下而论富弼刘安世以除授多其亲旧而论公著、大防、纯仁
事苟有阙,虽公衮之贤有所不避。
或以濮园之议而劾执政,或以袖中之文而弹新参,或率同列以言升之之交结,或连九章以议方平之除拜,或以废格诏旨罪吴奎,或以不协物望排宗愈。
人苟有过,虽丞弼之贤有所不屈。
台谏明眸以言之,人主虚心以听之,大臣为法而受之,此国之纪纲所以凭藉而不替也。
今之朝纲果无所挠乎?
言及亲故则为之留中,言及私昵则谓之讫了,事有窒碍则节帖而付出,情有嫌疑则调停而寝行。
今日而迁一人,曰存近臣之体;
明日而又迁一人,曰为远臣之地。
屈风宪之精采,而徇人情之去留,将恐士气销懦,下情壅滞,非所以纠正官邪而扶助国脉也。
虽然,国论者非一人之私也,天下之公是也;
朝纲者非台臣之利也,天下之公法也。
世之有容德者,常锐于慷慨愿治之初,必厌于玩习已安之后。
初则开导而易入,久则勉强而难平。
耳目之官,遂至孤立,甚可畏也。
臣愿陛下以公论责大臣而无爽其更化之初志,以公法责台谏而无替其导谏之初心,使君子有所恃而安,小人有所畏而慑,主本彊而客邪不入,脉理密而外寇潜消,则三院纪纲之地,自今皆微臣砥砺节行之日也。
之纲之纪,惟陛下谨守而力行之。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论蜀变四事状 南宋 · 吴昌裔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乾隆《中江县志》卷八、《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四
臣蜀人也,每恨三十年间,蜀有危證而远不得闻,闻亦不实。
今臣冒当言责,用敢痛哭流涕,为陛下悉言之。
议者皆曰蜀经三变,一败而失四堡者,董居谊之罪也;
二败而弃五州者,郑损之罪也;
三败而委三关者,桂如渊之罪也。
彼三人者,职为厉阶,固不胜诛矣。
前车已覆,后车不戒,徒知追咎于既往,不校变通于将来。
绸缪之牖不密而田甫田,洒埽之户不除而营分表。
北纳十三州之款,西结十八族之谋。
家计不牢,狄难已至。
于是掠成破凤,歼沔燬梁,金、洋、阶、文,悉为躏藉。
剑以外骸骨相枕,剑以内室家靡宁,居者荷担而立,仕者浮家而下,视昔日之变尤极其惨。
使非青原孤注缀虏之后,三泉重屯振虏之前,成都援兵应援于中,则横决溃流,蜀将莽为墟矣。
呜呼!
力疲者弛担,子乱者更局,今虏骑稍退之际,正吾圉用暇之时,所当紧作措置,密为堤备,其可因仍旧习,虚老岁时,而遂使蜀成不可疗之疾哉!
臣采之公言,揆之愚见,谨条四事,以裨一览。
其一曰立规模。
自昔蜀之所恃专在天险,昭烈敛众拒险而老瞒遁,王平实围守险而曹爽还,萧懿立栅据险而元英走。
中兴诸臣,率承此制,盖以敌骑我步,敌众我寡,平原旷野,易于冲突,高山峻谷,难于仰攻,顿兵于万全之地则胜,致敌于坦平之处则败。
且以近事言之,赵彦呐屯驻青野,曹友闻控扼大安,是据险而守要者也;
张庆败于河池,何璘退于北谷,是舍险而入者也。
今土地日蹙,事力日穷,秦、巩之交,不沮自止,莫若经理要害,收敛规模,分责武臣,画地而守。
绍兴间吴璘在沔,杨政在汉,郭浩在金,皆以戎司安抚使,有军市之租以自饶,有坊场之利以自富,或立家寨,或营屯田,或遣正兵以守重关,或调义士以防支径,不拘文法而责以事功。
其大安一屯,却令副戎分守,虏击东则汉军当之,击西则沔戎当之,东西受敌则以大安所屯应之,制阃尽护于益昌,土豪列置于五郡。
待其表里牢密,有备无患,迟以一二年后而复还承平旧规,未为失计也。
其二曰审功赏。
《兵法》曰:赏不踰时,所以砥励战士也,然赏不当功则下轻上爵。
臣每见李纲诸臣论崇观以来功赏,谓陨身锋镝之下而不蒙恤赠,窜名权要之门而反被优恩。
朱勔子婿未尝从军而受上赏,刘延庆帐下望风先溃而犒银绢,赏典太滥,臣窃叹之。
近闻蜀之第功亦有此弊,麻仲之殁十年而微赏方下,田燧之殒六载而幽恤未行,李冲李寔婴城死守而恩仅及于两阶,杨杞、呼延域力战陷阵而爵不踰于一级,甚至何进孤军之忠义,陈寅举家之忠节,精爽若存而恩荣未称,往往与弃城偾军者同科,人皆以是归咎朝廷报功之太迟,而不知端坐外阃上功之不实也。
大抵功赏之不实有四:以贿赂为重轻则不实,以亲故为高下则不实,以僚属先将领则不实,以厮役厕行伍则不实。
有此四失而又有徇情媢功之患焉。
鹘岭关之捷,或谓逐饥虏耳,而幕府上功,超升三级;
花石峡之战,实则三总管耳,而帐前大犒,普转七官。
军纪不章,何以示劝!
臣恐自兹退虏之赏、平贼之功,或以强亲爱将充之,则愈不得矣。
臣谓莫若密札副阃,详酌等差,有首功显著者即日保明来上,或轻重不同者,限半月审核以闻。
仍自朝廷之上,专置赏功一司,以时放行,计程递发,使有家者从官给付,无后者召亲属继绝,如此而军心不悦,天命不昭,未之有也。
其三曰讨军实。
蜀之军籍,消耗甚矣。
在璘、玠时,元以十万为额,逆牺一变而逃亡,仅馀八万,张莫再乱而消折,不满七万。
辛卯以后,战溃尤多。
东军最弱最先溃,摧踏最劲继亦溃,背嵬选锋,最守纪律,又创溃。
岂前日诸军利禦寇,而今乃利为寇耶?
茅檐苇屋,暑蒸寒冻,而兵寨穷;
糙米,沙杂水拌,而兵食穷;
破缯败絮,襟捉肘见,而兵衣穷。
平时口眷,无以为生,脱或临阵而责其效死,难矣哉!
诸葛亮曰:「臣到汉中期年矣,丧曲长屯将七十馀人,散骑武骑一千馀人」。
古人于军实,几若无日不讨其数而申儆之。
今兵籍之散者、亡者、伤夷者、诡冒者,臣不知其几矣,核实料简,莫易此时。
谓宜敕分阃之臣,与总戎之将查核正军见在之数,而以良家忠义足之,稍复七万人之额,拨为三大屯之备。
仍与时其廪给,优其衣赐,营其寨栅,还其老小,无使有饥寒内顾之忧。
万一狃旧,畏敌先奔,则用吴玠青溪之法,必诛无赦。
彼视前则知恩,顾后则知畏,自今蜀军谁有不用命者哉!
其四曰储帅材。
臣读国史,窃见孝宗皇帝尝诏:蜀去行都万里,人材豫当储蓄,以备缓急。
侍从台谏各举忠悫明敏之士周知蜀利害者为都转运使
继又因廷臣之请,谕宰执,令于从臣中择一二人可备制置使之用者为安抚使
盖蜀之帅阃实任六十州安危,或有疾病危急,必自朝廷除授,动经年岁,始克到官。
一去一来之间,至为利害之决。
孝宗所以留意都漕、路帅者,皆欲以为制使之储也。
矧今事会抢攘,人情震荡,如去年帅在原上,数月信息不通,或欲从中临遣,则以为缓不及事,或欲就近选差,则未能尽厌人言,迫不得已,至有众建便宜而漫差抚谕者。
帅才不储,其弊至此。
虽幸虏自退舍,帅已下原,然四年驱驰者,常抱玉关人老之叹,十连置副者,屡上金城乞骸之章。
若非宿储豫蓄,参错布置,求所以为轮代者,则仓猝临事,何以应手乎?
天生一世人才,自足供一世用,老成之彦固多,后来之俊亦不弱,盖有班近星履而风力著闻者,身到甘泉而志节慷慨者(王遂也。),旧镇荆州而得江湖心者,久帅静江而有牧禦才者,咸谓其人可当方面。
陛下倘仰法孝庙,宣谕大臣,遴选诸人,分遣使,除以三路连帅,或为大藩守臣
张浚召而卢法原自夔帅来,吴璘卒而汪应辰成都帅至,取之近地,用以颛征,其视万里之遥,至自一年之后者,盖有间矣。
凡臣所陈四事,虽无惊异可喜之论,并皆著实可行之言。
人未尝不言,而牵于私情,言之不尽;
朝廷未尝不行,而忽于疏远,行之不力。
臣恳恳款款,不厌于言者,盖以民生之不易,祸至之无日,不敢欺君上而负父母之邦也。
臣恐一己之智犹有未周,欲乞如淳熙典故,令蜀士之在朝者公共闻奏,毋以书问疏密而移其毁誉,毋以亲雠厚薄而岐其爱憎,破拘挛之说,撤私吝之见,各尽至公血诚,以救乡国。
仍乞陛下谕二三大臣,精择而力行之,则蜀虽剥烂之后,尚有复平之期也。
不然,衣袽未戒而哨骑再来,譬彼栖苴,将不知所寄矣。
臣不胜拳拳。
催王遂入蜀状 南宋 · 吴昌裔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乾隆《中江县志》卷八、《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四
臣近者辄上奏章,言蜀边事,首条四策,次论三人,并皆罄竭心思,参伍闻见,蓄之既久而后奏陈,不敢顾恤人情,欺罔天听。
伏蒙陛下特采臣言,命王遂以帅成都,除杨伯雨总饷事。
臣与蜀人闻之,感至欲泣。
何者?
蜀在万里之外,常有遐遗之忧,今乃眷西顾,如在畿邑,此圣人不泄迩、不忘远之盛心也。
但臣论事一劄几千百言,对證处方,乃救蜀之砭剂,而侧听累日,未见施行,岂陛下留中而未曾付出耶?
抑既付外而大臣不以衡虑耶?
遂既委以西事,即合亟令陛辞,趣其兼程前去,庶早到一日则有一日之备。
而巽函屡上,内引无期,臣恐夏潦一生,秋风一起,虏骑突至而戎车莫前,则是虽临遣帅臣而无益于事也。
总计既已改畀伯雨,即合下臣前章,俾令疾速之任,庶可点磨钱物,以备急缺支用。
伯雨既除而癸仲未闻显黜,臣恐旧者幸脱,新者控辞,过时失籴,军食乏兴,则其徒党必将诿责于易总之非计也。
臣窃详遂之迟迟其行者,必以专阃劳勚,或有易置之疑;
癸仲之悠悠议罚者,必以上下交结,曲为回护之地。
所以言者愈急而听者愈缓。
蜀民之痛,不啻顷刻千古,而朝廷所行,视为闲慢常程,臣窃惑焉。
臣近闻鞑虏破阶窥文,欲为干腹深入之计,又攻打蕃族,径为间道取蜀之谋。
奸计日深,人危不保。
制副丁黼书,云人所以助钱助粮者,只买一个不投拜。
又成都宪张起良书,云西州助军钱百以上万,绢十馀万,且为一路人请命。
观此事势,直可寒心。
若或顾惜颜情,互持意见,以将危将亡之疾證,而作不紧不切之治疗,将恐夤断膂绝,神离本僵,蜀之命脉不至大毙不止也。
臣忧切家国,用敢重渎聪明,欲望圣慈特纾忧顾,亟将臣所陈四事宣示二三大臣,或行下帅阃,令作紧措置,早赐遂以内引,促其入蜀之期,并付伯雨以点磨,亟求裕之策。
所有癸仲乞赐镌职罢黜,以慰公望
臣尽言及此,遑恤其他。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论今日病势六事 南宋 · 吴昌裔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乾隆《中江县志》卷八、《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四
臣尝端居深念,细察天下之脉,以为方今病势有积虚之證三,濒危之證二,垂亡之證一,若其他随部而换形者,难遍以疏举。
今之医者例曰脉细而气虚者补,脉大而形危者平,遂变證以治疗,而不穷本原以理之,至于沈顿促急,则诿曰无方药可为也,其不几于护晋侯之疾而却秦缓之医哉!
不信仁贤则国空虚,言国以贤者为精神也。
往者趣召故老,旁招时髦,云聚于朝,咸谓必成雨矣。
阅时未久,气数复离,有甫参政路而以殄瘁告者,有仅班资殿而以乡郡归者,有不拜从橐而奉祠还里者,有不受美官而引疾卧家者,甚至海滨忠清之老,屡诏而不来,台省挺直之彦,相继而引去,更化所召,其留几何?
纵有一二留者,又皆愁病沮抑,而各有遐心,既不能退,又不能遂,此何等气象而见于盛时耶!
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言国以资实为根本也。
往者三京之役,边储一空,收楮之令,帑金尽耗。
已事遄往,不可复追,若能省穑而用之,尚可息补也。
奈何事变错出,征费无穷,督视之行缗以七百万计,襄梱之犒赏以五百万计,沿江命帅以三百万计,诸将招军以二百万计,蜀中抚谕亦以一百万计,一兵之遣,一镪之支,皆仰朝廷,不可枚数。
而况三总经费,科降非时,诸路和籴,子本不继,行赍居送,在在枵然,脱有方千里之旱,又何以供馈乎?
兵不精利,与空手同,甲不坚密,与袒裼同,古人无日不讨军实而申儆之也。
今士马物故,符籍单虚,戍淮之兵歼于战,防江之兵死于叛,荆楚壮士十丧七八,山西劲卒额仅三万,所招新军,率皆乌合,而倚为捍卫者,一皆狼子野心。
加以器甲朽,戈矛钝,蒙冲海鳅,旧制不存,蒺藜拒马,古法不讲,锐首击刺之不利,克敌年力之不强,凡中国长技,恬不之习,是不几于以卒予敌乎?
此臣所谓积虚之證三也。
鞑寇深入,譬之外邪,先侵蜀道,九郡丘墟,继犯京湖,十州疲敝,焚燬我室,虔刘我民,野无炊烟,路有冤骨。
甚者河南投拜之户,秦巩羁穷之酋,皆假其名,交闯吾圉。
敌来而不知备,敌去而不知袭,方且泛泛条具,悠悠岁时,议恢拓则信喜功之人,谋敛戍则靠求成之士,蹙国者无所承而退,开疆者无所禀而行,持散漫不决之谋,而欲当飘忽难制之虏,臣恐今年所忧又有重于去年矣。
蟊贼内讧,比之恶疢。
蜀口四戎司之兵,遇敌辄溃;
京西五州之叛,见间窃起。
摧锋踏白,向利禦寇,而今乃为寇;
克敌忠卫,昔为王民,而今乃残民。
近者浙江盐寇又见告矣,长蛇封豕,荐食四陲,而饥虎馁狼,乃为萧墙之祸如此。
招抚以柔之则长乱,剪伐以威之则蹶本。
若夫往来不问而纵其横行,至以国家储卫之官而加叛服不常之将,岂所以慑天下哉?
此臣所谓濒危之證二也。
然而外患虽危,内寇虽迫,有民与守,则危可安也,迫可舒也。
今内外诸事,一切受病,惟有民气,缕息尚存。
然数年以来,斲而丧之者亦多矣。
六月征伐而困两淮之民,连年科调而困四川之民,两州归附而困京西之民,十乘征行而困沿江之民,舟船结雇而困沿海之民,濠梁浚筑而困荆湖之民,税亩折纳而困江湖闽浙之民。
朝廷政令不详审以遽行,州县奸贪又夤缘以为利,故有朘民之膏以进羡,剥下之肤以觊迁,苞苴之禁渐宽,宠赂之风复炽,自是牧养无良吏,而田里皆疲氓矣。
呜呼!
国事益急,民心愈危,今又以贪吏行暴令而速之,将恐瓦解之祸立至,不特阽危而已。
此臣所谓垂亡之證一也。
臣尝读国史,窃见靖康初李纲以时望居省府杨时以旧学居谏垣许翰以耆德为中司胡安国以经术为右掖,崔鶠李光余应求以直道为台谏,种师道刘韐宗泽以威重为将帅,一时人才不可谓之不聚。
京师兵十馀万,诸道兵二十万,河南北兵二十九万,河东北保甲三十五万,延丰仓积粟四十万硕,天驷监战马二万匹,宣梱造车千馀两,京师弃炮五百座,衲袄棕衫之属,一一皆有桩管,则兵储不可谓之不丰。
然常胜、义胜举军迎降,宗维、宗杰分道入寇,河冰一渡,而中土横溃,遂不可支。
是岂强邻叛卒果善战耶?
盖自花石纲之扰而江淮之民怨,造作局之置而二浙之民怨,输燕山米而两河之民怨,科免夫钱而诸路之民怨,本实先拨,人摇不宁,其所由来非一日之故矣。
今陛下更化愿治,将有意乎元祐之盛,而天下事变胶轕,不幸而近类宣、靖之,安危乐亡,直可凛凛。
臣谓药不瞑眩不足以起沈痼,医不仓、扁不足以弭外邪,欲望陛下去谗远色以扶植人才,克己节用以爱养邦本,罢营缮土木之费,专以修车备器为事,省闲慢文书之务,一以备边禦寇为急,而又君臣上下,兢兢业业,日以小民祈天永命为心,凡中外蠹国害民之政一切寝罢,如此则可以回天怒而销狄祲矣。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臣窃见履亩之令,朝廷不得已而行之,使行之而有益于楮,犹可为也。
今令行已久,而楮价不增,则是救弊果何益乎?
臣访闻畿辅之间,中户尽数已纳,而大家往往幸免。
州县长吏不惟不能体朝廷之意,而反以旁缘为私,故有促辨催入而久不解者,又有那移他使而规自利者,于不得已之中为甚无已之政,此则污暴之责民,其何以堪乎?
臣愿陛下明降睿旨,截日住催,使六路之民户知德意。
其有守令占吝,不以实上者,各许本路监司觉察以闻。
庶几吏奸可戢,民气可伸,实非小补。
论朝廷重轻状 南宋 · 吴昌裔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乾隆《中江县志》卷八、《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四
臣闻朝廷者,天下之干也,朝廷重则天下治,朝廷轻则天下危。
天下之安危治忽不在乎他,在乎朝廷之轻重而已矣。
木之身正然后枝叶可附以立,人之表端然后支体可依以行,朝廷之干强然后郡县边鄙可恃以无恐。
表著宗仰之地,不先正固立事,而欲以运掉天下,难矣哉!
近世以来,则干弱本颠,而积轻甚矣。
蟊贼内讧,襄樊失据,封守之臣何所承王命而遁?
偏师出境,宿、永归疆,北伐之将何所禀朝算而行?
自山以南汉为重,为帅者以何而退屯?
汉东之国随为大,为守者以何而徙治?
帅守之轻朝廷也。
鄂州戎司节制于沿江旧矣,而怀异志者敢以公牍而数制臣之罪;
金陵骑帅共事于齐安久矣,而起攘心者至以文榜而声帅阃之非。
救襄虓将留以总戎,重事也,乃不俟命而归淮东
防海旧戎檄以赴关,厚恩也,乃不受令而趋海道
此边将之轻朝廷也。
以偾军而谪衡者乃造屋于武昌,以歼民而窜永者乃管军于荆渚,丹书未雪者已经营幕府之辟,弹墨未乾者或侥觊麾节之求,此官吏之轻朝廷也。
禁营之卒屡出谇语以撼都人,江上之军时肆欢言以哗府寺,兴沔战散之士以衣粮而罪状总所,文龙招收之兵以调遣而抗拒制司,此士卒之轻朝廷也。
甚至窥隙而争,见间而起,盗贼有轻王官之心;
战者自战,和者自和,夷狄有轻疆吏之心。
积此众轻,牢为一病,务相遵养,苟度岁时,此岂可不反其本哉!
朝有耆艾魁垒之士则威望重,有谏诤辅拂之臣则纪纲重,礼乐政刑自天子出则国体重,废置予夺以王柄驭则主势重。
令者国之重器,审重则君尊国安
兵者国之重权,居重则本大末小。
战守持重,不以轻试,则天下无残民;
名器谨重,不以轻授,则朝廷无倖位。
两河削地,直以裴度处置得宜;
三镇革心,专以德裕戒敕有体。
是朝政之重在辅相,否则朝廷无人,而为乱贼所轻矣。
汲黯面折廷诤而淮南畏,李勉不避弹劾而朝廷尊。
是国法之重在台谏,否则国家失士,而为天下所轻矣。
宿卫倡乱而朝廷不复穷治,故高欢还而结客。
政刑废弛,知非所以启奸萌!
藩臣造朝而朝廷事柄不一,故从谏归而益骄。
事权错出,知非所以滋乱象!
朝有变色之言,则下有争斗之患,号令数改则君命轻矣。
上有自专之士,则下有不逊之人,政事独运则主威夺矣。
上有克胜之佐,则下有伤害之心,佳兵弗已,则国危矣。
上有好利之臣,则下有盗窃之民,惟贿是闻,则民散矣。
臣窃谓朝廷者,先皇帝之朝廷也,若使下之奸上,小之加大,士卒之陵主帅,匹夫之轻量大臣,皆非所以慑天下而尊朝廷也。
陛下若能审于立国而戒臣之所谓六轻,强于为善而取臣之所谓八重,以此而责庙堂,以此而励台谏,又以此而儆内外远近之臣,有德必进,不任职必退,名器必谨,政刑必清,威权号令必肃,使狙诈有所惮而服,夷狄无所侮而动,则国家尊安,庙社深固,危于缀旒之天下将复重于九鼎大吕。
惟陛下暴臣此章于国中,而与二三大臣亟图之。
论救蜀四事疏 南宋 · 吴昌裔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右编》卷二二、乾隆《中江县志》卷八、《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四
臣窃惟蜀寇深矣,蜀祸惨矣。
艺祖荡平之境土,而今被天下莫强之寇;
高宗涵育之人民,而今遭振古所无之祸。
绍定辛卯,敌闯利、阆,利、阆以外,本实未尽拨也;
端平乙未,虏侵汉、沔,汉、沔以内,生聚未尽空也。
迨至去冬,其祸惨甚。
盖自越三关,破三泉,摧利捣阆,窥文挠巴,而利路虚矣;
燬潼、遂,残果、合,来道怀安,归击广安,而东州震矣;
成都,焚眉州,蹂践邛、蜀、彭、汉、简、池、永、康,而西州之人十丧七八矣;
重庆,下涪陵,扫荡忠、万、云、安、梁、山、开、达,而夔峡之郡县仅存四五矣。
又况虏所不到之地,悉遭讧溃之搅,民假为溃,溃假为鞑,而真鞑之兵,往往借我军之衣装旗号,愚民耳目而卒屠之。
盖虽荒郊绝岛之间,无一处而不被燎原沸鼎之毒也。
今幸虏兵自退,境土渐归,将士乘时,皆以捷至,然昔之通都大邑,今为瓦砾之场,昔之沃壤奥区,今为膏血之野,青烟弥路,白骨成丘,哀恫贯心,疮痏满目,譬如人之一身,命脉垂绝,形神俱离,仅存一缕之气息而已。
陛下乃眷西顾,不忘远民,首重枢臣,肇建宣阃,取一国之望而用之,可谓得其人矣。
然窃惟西事坏烂之极,尘氛未扑,江路未清,更置愆期,宣阃悠悠,未闻被受。
但得之亲友书问,咸谓三边虔刘,遗黎歼尽而几于无民;
诸郡残破,公私赤立而几于无财;
军伍逃亡,率皆为虏向导而至于无兵;
农业转徙,不得以时耕耨而至于无粮。
以荡然虚空之事力,而当倏然飘忽之虏寇,虽百亮复生,不能为蜀计矣。
若非朝廷速调援兵,多给军实,大明黜陟,通畅事情,如艺祖取蜀之规模、高宗保蜀之调度,趁急经理,以救颠危,则秋深路熟,哨骑再来,是亦坐待其毙而已。
臣猥以书生,不识时务,误蒙恩命,俾赞军筹,凡军旅之事不可豫度,经理综密当从其长而行,惟事关于朝廷而脉络相贯者,敢代臣𡌴为陛下告,谨具条列于后:
一、蜀兵旧以十万为额,尽皆关陕五路劲军,中兴诸将以抗金人而护蜀门者此也。
开禧之变,招填仅及八万,己卯之溃消折,不满七万,端平以后,战散尤多。
臣参以前年所闻,止有三万之数,迨今去冬虏骑深入,则赤籍散亡,愈不可考矣。
或望风退走而奔窜于巴山,或遇虏奔溃而冲突于内郡,有假敌装束而摽掠于民财,有为虏向导而焚燬于仕族,大率军心蠹坏,已非一日,不溃则叛,不叛则降,纪律荡然,而几不能军也。
呜呼!
国家百年竭蜀膏血以养兵,今也不能为国禦寇,而反资敌为寇,非所谓困民力以养乱耶?
窃观昔之帅蜀者,当军政败坏之后,则必取诸道之生兵,制一方之死命。
李德裕安定军来,温造以河中军来,高骈以天平军来,我之中权,力浑气盛,所以骄兵悍将莫不胆寒于心腹。
况今蜀之兵籍零落无几,而一二存者又皆习为凶回,则欲制此患,其可无本领以胜之乎?
窃惟高宗之遣张浚宣抚川陕也,付以亲兵千五百人、骑三百及八字一军以从,而诸将如刘锡赵哲王彦皆在军。
时东南事势非不孔棘,而犹且那摘调遣者,盖以重上流之势。
陛下既以命浚之事而命𡌴矣,欲乞参稽典故,于江淮、荆鄂拨一万兵往援西蜀,以听宣阃节制,则威声耸动,胜气毕张,遗民必曰有天兵来,人心可恃以无恐矣,诸军必曰有外兵至,吾属不可以陆梁矣。
此最救蜀第一议,欲乞睿断施行。
一、蜀中财用之困,始于炎、兴。
赵开时,岁收三千三百四十二万,而所支之数乃多五十二万有奇;
李迨时,增收三千六百六十七万,而终岁所出又多一百六十二万。
自是而后,入少出多,调度转急。
臣尝以绍定一岁之数计之,所收二千四百九十二万馀缗,已减绍兴所入之一。
所支五千一十六万三千馀引,乃过绍兴增支之半。
前后总饷,卒坐乏兴,每以二千五百二十四万之数仰给朝廷科降,不啻如赤子之仰哺,此蜀赋本末也。
今自虏骑深入,根本尽竭,又非前日比矣。
制总两司之积荡于阆州,茗漕帅司之藏截于广郡,而公府之财帛空;
富家中产之金帛席卷于敌,都鄙郊邑之窖藏焚弃于盗,而私室之民力空。
最可痛者,沃野千里,荡然无民,离居四方,靡有定所,耕畴不辟,堰务不修,不得收,不得种,不知兵食将何时办,军费将于何取给耶?
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未有无人而有财用者也。
之所产者茶盐,今道殣相望,何有乎食用之家?
人所仰者酒税,今商旅不行,何有乎征榷之利?
经常调度无一可以指拟,而况经理残破去处,费用百出,欲以赤手取办,抑亦难矣。
赵鼎之为宣抚也,乞钱七百万缗、度牒二万道、师号二千五百道、金带二十条、绢三万疋、米二万石,当全蜀富实之时,而朝廷拨助宣司犹且优厚如此。
况今事势穷蹙,措手极难,若非朝廷于常年科降之外,检照绍兴旧比,特捐内帑金帛千万馀缗,以为臣𡌴建阃之费,并拨荆湖米数十万石,以为今年饷师之用,将恐财竭兵饥,米尽人散,而蜀事去矣。
此又救蜀急切之务,乞陛下谕二三大臣,速赐施行。
一、赏罚者,国之纲纪也。
蜀远朝廷,人心易堕,必资刑赏,兴起精神。
张浚宣抚川陕也,应有功绩合推恩赏,必关宣司审实给告。
胡世将之尽护蜀帅也,如遇黜陟,待报不及,许以一面便宜施行。
赏罚信而事权专,所以役使群动而讫济艰难者此也。
近年事体,与此相违,偾军弃城者以有赀而罚不加,仗节死义者以无力而功不录,猥充厮役者得以挂名而侥倖,亲冒矢石者反以覆实而沮格。
黜陟无纪,功过不分,所以虏骑一来,将士解体,少有为国用命者。
且以近事言之。
如耄帅之弃师丧地,凶童之挠政酷刑,狂士之行赇罔上,见于台谏所抨,其罪彰彰,有不容掩者,方且覆护,不加显黜,何以慰百万之生灵!
正戎之殁于劫寨,副戎之陨于守隘,制参之死于城郭封疆,见于诸处所报,其功俊伟,有不容泯者,方且迟疑,未行优恤,何以励三军之死士!
今蜀大乱之后,当以诛赏为先。
欲乞朝廷大明公道,望风退走者虽未尽诛,而众所怨归者,亦合先议谪罚;
陨身锋镝者虽未尽录,而死节之明著者,亦合亟用褒嘉。
命德讨罪,尽合天理,以收涣散之心。
或如李纲所请,置赏功一司,专令枢属兼领其事。
如冒赏不实,许告推治,遇敌不战,按法必诛,别立约束行下,则士未有不感奋者。
此亦转移蜀事之机括也。
一、邮传军中之耳目也。
蜀远万里,叫呼难闻,全藉置邮以通气脉。
吴玠宣抚川陕,置军期递,凡有警报,不过十八日可闻于朝廷。
丘崇制置成都,创摆铺递,凡有奏请,不过三十五日可彻于都下
所以军情达而民隐伸,壅蔽通而报应速也。
近年以来,旧规紊废。
军中之递不以报边警,而但为交贿之驿;
川中之递不以通脉络,而徒为寄书之邮。
甚至以游士为承受,以干仆为通进。
事势稍急则曲为覆护,而不使众闻;
私书未办则动多稽留,而不以时发。
知军事呼吸之间,有凶有危,朝廷应报之际,宜速宜急,岂可以军中之耳目而徇人情之私计哉!
然此特在外之邮传然也,御前金牌向者半月到川,今则往往岁月而不至夔门
密院雌黄牌向者两旬至蜀,今则往往三月而不达诸郡。
差除之所以壅滞,应报之所以稽迟,科降之所以愆期,功赏之所以沮难,上下痞隔而日月淹延,皆气脉之不通然也。
臣愿陛下留意西事,还邮传奏邸,而勿使私人得以执报发之柄,考邮置密院,而勿使诸吏得以愆报发之期。
又如淳熙间帅臣所请,欲以都司官知首尾者,专一人报应蜀事,凡申请辟差,并许画时拟行。
此亦通导血脉之枢要也。
右件四事,并皆至切至急之务,故臣昼夜思度,首进此说,而又有事之纲领在于德意志虑者,敢为陛下终言之。
自昔多难之后,必有诏令以凝聚人心。
张浚之遣行,既亲书诏,赐之便宜黜陟,又有诏赐川陕官吏军民。
胡世将之建阃,既以亲笔赐之者四,又有诏戒喻将士者二。
君臣之间,叙情闵劳,如父诏子,恩意无间,所以二臣感奋,三军鼓动,并谋合智,讫济中兴之功,盖有忱辞实意以感人也。
况今蜀变之馀,痛犹未定,授任之帅,担荷极难,所宜仰体绍兴德音,内出一纸,一喻蜀之子弟。
又宜仰遵高宗手诏,亲洒宸翰,以付宣阃之臣,蠲租薄赋,以业流徙,埋胔掩骼,以仁死丧,贷牛借种,以劝耕农,录善恤孤,以继绝世。
生聚教训,还定抚摩,少须过冬,敌不再至,则蜀虽蛊坏剥烂之极,尚有否倾复存之理也。
惟陛下与二三大臣亟图之。
〔贴黄〕臣窃见仁宗尝御迩英,谓讲官曰:「程琳心行不中」。
王洙侍读,闻之。
然上性宽厚,后竟至政府,盖仁宗无宿怒也。
又见孝宗御朝,尝指周必大曰:「此人反覆」。
时宰陈应诚进拟,闻之。
然圣度恢广,必大竟蒙柄用,盖孝宗能忘人之过也。
人臣事君,各尽职分,一时虽被震怒,而终至简眷不衰者,岂有他哉?
君譬则天也,譬则父也,为人为子虽有过误,在天与亲,不无谴责,然事定则止,理久则回,岂终于怒而不解释哉?
臣谓朝廷犯颜敢谏之臣,即他日仗节死义之臣也,更乞以天地父母为心,仁祖孝宗为法,培养扶持,以寿气脉,不胜幸甚。
宰相不当指台臣为朋比疏 南宋 · 吴昌裔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续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二、乾隆《中江县志》卷八、《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四
臣闻世之盛也,人主畅皇极之道以公天下;
世之变也,人臣借朋比之说以空善人。
远而汉、唐之祸,近则元祐之籍,皆因朋党,遂至阽危,厥鉴昭昭,甚可畏也。
臣来自远方,滥班朝列,簿正容台,盖踰一年,无左右以为之先容,无臣邻以为之延誉,素位而行,不愿乎外。
乃去夏孟飨,窃闻陛下宣谕宰执,问臣姓名,越三日除王府官
又谕宰相,谓臣可充此选。
臣一介疵贱,不知何以误蒙陛下简记耶!
臣于去冬传闻蜀边孔棘,三上祠请,竟閟俞音。
忽蒙御笔,除臣监察御史,不知陛下又何所取臣而有此除擢耶!
臣感激恩遇,欲报无所。
窃谓数十年来,台谏言人主者易,言大臣者难。
攻及上身者,犹能旷度有容;
议及宰相者,往往罪在不测。
所以朝廷阙政,不敢尽言。
臣于入台之次日,首言国朝台谏之弹击大臣。
次月轮事,又言二相之私用亲故。
宰执之非才备位如陈卓者,则劾而退之
宰士之庸人利口如余铸颜耆仲等,则击而去之。
是皆采之公论,一毫无所容心,惟知忠于陛下之职分而已。
近者窃见左丞相郑清之卧家不起,从驾不出,免牍屡陈,有曰激成朋比,又曰稔成朋比,殆似指及臣等,不知所谓朋比者,比何人耶?
夫朋比二字,乃善人之厉阶,非治世之美事也。
所贵乎宰臣者,正欲坚融善意以涣其群,翕受人言以平其施。
今乃自为朋比之说,以猜疑言事之臣。
盖缘清之始也轻于用兵而国威丧,终也折于从和而虏难滋,根本尽摇,智勇俱竭,朝夕凛凛,怀不自安,惟恐人之议己。
又缘臣范首论何炳而其亲朋惧,臣清叟连抨朋人而其乡党惧,臣继论刘克庄等而其宾客惧,故其徒倡为此说以动清之清之亦复持此说以惑陛下。
始于群小之自谋,成于累疏之自辨,故为形迹,激作挤排,不尽逐台谏不止也。
宰相虽尊,人臣也;
台谏虽卑,法官也。
今除吏尽由宰相,惟有台谏出于陛下亲擢,若宰相有阙失而禁台谏使不言,以一夫之私情,废天下之公法,臣恐自此威权倒植,耳目涂塞,陛下虽有八枋之专,而徒拥虚权于上矣,是岂总览之初意哉!
臣不避诛谴,辄敢效欧阳脩辨雪琦、弼、仲淹朋党之论,恳恳为陛下言之。
陛下若爱惜纪纲,以臣等之言为是,则乞将全台论列速赐施行,以消朋比之风。
若犹存体貌,以臣等之言为僭,亦乞将言事诸臣速赐处分,以全进退之节。
毋使庙堂之上与公论为敌,兆缙绅之祸而开危乱之萌,天下幸甚,宗社幸甚。
臣不胜拳拳。
乞留徐清叟 南宋 · 吴昌裔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五、《历代名臣奏义》卷一五○、乾隆《中江县志》卷八、《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四
臣等一介疏贱,分察台纲,与殿中侍御史徐清叟同事。
自供职以来,感激恩遇,知无不言,所上章奏,动关国体,每蒙陛下曲赐优容,臣等誓欲糜捐,以图报称。
今于二十九日,忽闻御笔徐清叟太常少卿,臣等恍然,莫测所谓。
岂因清叟近日三渐劄子,言及贵近,致激陛下之怒耶?
臣等窃见陛下自更政弦,广开言路,凡言二邸,言诸当路,言及小人复用,联篇累牍,语涉疏狂,虽在小臣,靡不容受。
清叟既居台贰,正色尽言,是亦职分之宜,不知其言之戆。
今陛下一旦出令,俾迁他官,此必有左右近臣怀谖挟私,以此移主意而陷善良者。
奉常清官,似不为小,清叟得去,亦所甘心。
然盛明之朝,乃使直臣以言事去职,不惟于台纲有损,布之天下,亦恐于圣德有亏。
一举两失,臣等深切惜之,用敢援祖宗朝台臣御史例,欲乞圣慈亟回成命,仍令清叟赴台供职,足以彰陛下改过不吝之美。
若以臣等之言为僭,欲乞并与清叟俱黜,庶几不辱此台,有辞于世。
谨录奏闻。
再乞留徐清叟 南宋 · 吴昌裔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乾隆《中江县志》卷八、《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四
臣等昨于二十九日,冒犯上疏,乞留徐清叟,仍任言职,自谓上触渝怒,必取谴呵,继闻省劄,俾权户部侍郎
臣等仰见陛下初心,不以直言为忤,再加异数,以示优恩,上意益昭,群疑咸释。
然臣等窃谓台谏出处,实关国家重轻,故殿中侍御史马遵罢而合台请留,殿中侍御史龚夬去而谏省同论,或至八奏,或至联名,此皆为治世之美事,亦足彰列圣之盛德。
臣等虽愚不肖,误蒙亲擢,不敢不以先正事祖宗者事陛下,故一再奏闻,非私清叟也,为陛下惜敢言之臣也,非比同列也,为陛下扶纪纲之地也。
陛下动成宪,容受谠言,未尝因事黜一言者。
今以清叟言及贵近而出,则自今不复有言贵近者矣,言及小人而去,则自今不复有言小人者矣,岂不杜塞正路而自启多门哉!
臣等谓迁之美官而使出,不若复以言责而使留。
欲乞陛下矜清叟之尽言,念臣等之惜体,不嫌反汗,特赐追还,如唐开元之制,令御史依旧视事,以昭圣明之德,以光祖宗之功。
臣等荐渎圣聪,甘俟显黜。
谨录奏闻。
以留徐清叟不果乞同罢言职疏 南宋 · 吴昌裔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四
臣比者为徐清叟言事去职,遂同杜范再疏留之,非惟事体相关,盖亦职分当尔,侧听累日,未蒙施行。
若以陛下为怒其言耶,则露朝敷奏,经筵宣谕,词旨甚温,未尝见天颜之含怒也。
以陛下为讳其直耶,则宣示二邸,戒敕诸珰,中外竦服,足以彰盛德之有容也。
然而供职三月,遽令出台,同列联章,曾不反汗,遂使盛世有讳直言之事,明主有出台谏之名。
陛下即位以来,未尝有此过举,臣之愚陋,深窃惑焉。
或谓顾复私亲交迫于内,左右近侍列拜于庭,故不得已而出之,宫禁事秘,非臣所得而知。
或谓清叟尝因造开兵端,论及廊庙,节帖奏疏,专攻宰臣,故欲借此以去之,庙谟密运,亦非臣所能测。
但见陛下和颜受谏,倏变而雷霆,清叟正色尽言,忽夺风宪,意者必有挟私交谮,乘间密移,触人主之威而重台臣之罪者,臣知非陛下之本心也。
方清叟被命之始,臣等不免固留,今闻已出城闉,何敢更有烦渎!
惟臣与清叟同被亲擢,同论宰相,三渐之疏,实尝闻之,清叟既翻然引去,而臣乃偃然独留,岂有面颜,复司分察
若非与之同出,将恐自此孤危,用敢陈情,仰干渊听。
欲望圣慈罢臣言职,畀以丛祠,俾得归守故庐,返修初服,以全进退之谊,实拜高厚之恩。
臣言不欺,有如皦日。
谨录奏闻。
论杨恭等疏 南宋 · 吴昌裔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四
臣窃惟国家用人之涂有二,资格所以待常才,特用所以拔奇士,法意兼取,号为得人
今有碌碌无奇而用不以次者,臣采之公论,得二人焉。
奉议郎干办行在诸司审计司杨恭,品格凡庸,资性贪刻,自登仕籍,不守官箴,为狱掾则以寡谨而劾,为邑宰则以多赃而罢。
待年叙用,自有宪章,今未填邑债而辟幕官,未赴州贰而升计府,去弹劾时仅二年耳。
人言籍籍,咸谓超觎。
儒林郎主管尚书户部架阁文字王龙荣,人品纤细,资质善柔,虽躐科名,未有扬历,初为州幕,甫踰一年,改辟帅属,又止数月,夤缘外梱,遂入中都,仓门之命甫颁,而阁库之除已峻,阅其官簿,盖未书三考也。
近者赵舆之狱,闻龙荣亦与其事,诡遇求进,士论耻之。
六院台省之储,掌故文儒之选,而以望轻资浅得簉其间,且进不以正,颇有鼫鼠之厉,此岂所以清表著乎!
欲望圣慈将恭、龙荣并赐罢黜,以为轻躁奔竞者之戒。
谨具觉察以闻。
〔贴黄论陈允迪等〕臣窃见陛下更化之初,于郡守监司最严其选。
近来除授,率多非人,有出使罔功而领藩符,治郡无状而持宪节,臣敢摘其尤者言之。
新知常德府陈允迪,贪人也,起身世家,鲜克由礼。
曩饷湖广,肆为奸赃,苞苴以奉权门,囊橐以丰己欲。
捆载入召,已玷台评,今闻里居,索无生意,而犹经营复用,出守桃源。
桃源旧总所隶也,不知允迪何以见湖北吏民乎!
江东提刑林杲,妄人也,通谱林妪,啧有烦言。
近守番阳,恣为暴政,奉行税亩之令,略无惜民之心,至追印纸以督县官,枷吏卒以吓闾里,旬日取办,民产荡然。
迨倚阁令颁,而输钱已足,遂为己有,不以实闻。
今乃侥倖恩除,使风一道。
番阳乃建台之地也,不知何以见江东父老乎!
臣参伍见闻。
知其贪虐甚著,欲望圣慈将允迪特罢新任,别选良吏以惠两路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