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迹观记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六、《成都文类》卷四○、《宋代蜀文辑存》卷六二
成都府二十里有道士观,本乾宁间桂州功曹杨素之故宅,《九幽拔罪经》云李真人尝居之。庆历间有白龙自西来,投入观之井,白雾三日,吐火珠如弹,浮水上,土人遂以「龙迹」名之。观基址起于进士牟諴等施之,为地十亩,为殿宇廊庑两序百楹;像设土木丹碧则道士杨庆隆唱之,小师桂悟真和之,而一观之体用具矣。按创观出唐乾宁,而龙见仅自吾宋庆历,观旧应有名,不应近取龙见之祥而为「龙迹」之名也,抑亦前未有名而漫尔世俗之名乎?大道无名,圣人无名,凡可以强名而见于有为者,皆非其真也。不得已因其变化至神,鼓舞妙象,曰道曰圣,寓人于龙,则观之取名为不陋矣。况夫肤寸之云而施蔽天之泽,三日之雨而为旱岁之利,扇风霆,走江海,则龙之功岂特岷峨一方惠而已乎!吾将属道士善护此井,以无忘龙所宫,则祈祷香火之集,永永为此观无穷常住,亦一助也。异时乐事君子与龙策勋闻上,俾拜敕书之赐,以侈龙之威灵,抑未迟否!又云时有小龙见观之近江水中,并书以纪异。
左右生图记(绍兴三十一年)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六、《成都文类》卷四五、《全蜀艺文志》卷四一、嘉庆《华阳县志》卷三九、《宋代蜀文辑存》卷六二
左右生图,汉石室故事也。文翁集蜀士教之,分左右两序,记其乡里姓名而字之,刻之石。左生若干,右生若干,典学从事以下若干,合若干人,其馀固有漫灭不可考者。然自有此学,即有此图,汉历世暨我皇宋,蜀学之盛,当牵连得书,以补晋、唐之阙文,寥寥亦复不可见。惟熙宁中弟子员至五百,时则蜀守蒋堂密学也。自三舍法罢,学之士益落,仅至百五十人,至张焘尚书增其员至三百,括隐田以廪之。然亦岁去岁来,凡春秋二补试,滥食而惰实业者未容尽去,学司藉,吏视为具文矣。蜀为鄙远,不得与东南士偕集成均,独有邻州随侍补入之法,而又以廪入为限,不能尽其来,可叹也。会科举前之一岁,士愿肄业者众,学官以岁有限员,为守请于两提举学事司,则愿补其廪入之不足,而无拒其来,由是听以岁补入,人数至八百馀员。学官择其通经有获者倡率,而严其日考月书之程。于是西蜀之士毕赴,相与自爱重,多名秀俊乂。相与分八斋,其乡曲姓名,以齿为小录,以请于学官,请如汉故事书之为《辛巳左右生图》。绍兴三十一年记。
果州相如县学记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二○
吏治不以学而文实遂分,岂惟今哉!文可喜而实不切,则能于吏者忽之不讲,非学之止于文,用意于其文者过也。古之为学,不必宫庙廪食之侈,而实之所在,首于四人。盖所谓作而行之者自有成说,使工农商贾不能为吾之所为,而后士可贵也。井田既坏,而一时迫急,尽举其实,丽以欲速,而文于无事。既学为浮,岂特管、商之罪!道裂于时,用之不近于进。今人之食于古人器,其实无以自力,乃于簿书期会,目吏以俗。彼未肯安乎俗而抵吾以文,则益病矣。儒惮于吏,则吏之俗宜胜。文实不分,表里缘饰,周、孔之所不尽言,未可与不知者言也。南充为州,区为天宝,民安于朴,不浮于文,诗书之习如河润然,有不源委?邑名相如,则长卿之旧游也。后周省巴郡之安汉,而县以来属。抑亦以文为可愿者,其俗亦华此名而多于儒。独学宫未称昔人名县之意。太守赵侯若拙万里远来,与民相安,不闲而治,明敏疏通,外吏中儒,不随俗靡。侯至之明年,蜀苦旱,条教不烦,民忘其荒。又于其暇大新三邑之学,出帑羡以市田,分给其廪,凡五千五百缗,而相如得一千五百缗有奇,为田若干亩。堂厦墙屏,民不知役,杰然更新。使士子一意以饫于学,此意甚美。学既成,邑簿赵泾合邑士之词走人资中,丐记于李石,欲以永侯赐。石固辞之,而泾力请,千里之往返不倦。泾学于石甚久,必非竞饰于所不满者,则又知侯之盛德不可不书也。虽然,司马长卿自欺于文,邑士之所当戒。靡丽不典,仅侪郑、卫。谕蜀之行,至用兴法,以其文侈蜀,而以实遗患者,可胜言哉!通夜郎、西僰,大发巴郡之卒,此邑预焉。今顾习其文而忘其实之为怨,长卿可以厚愧于地下矣。邑士继今无惟其文之可慕,尚勉其实,以洗长卿不没之愧,此赵侯所深望者。侯今政成将去,必以文实为一,则薄于用、已于刻者,其两瘳乎,一邑何私焉!乾道四年正月日记。
富顺监学记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二○
仰惟绍兴渡江,在所立太学,置博士弟子员,郡国皆立学官以廪士,所以作文治、恢再造、逮幽遐、陶士器也。主上绍尧作舜,驯用不改。中外学校增光有加,珍才辈出,辅成缉熙,功岂少哉!富顺为监,治地为川徼,三岁取士比列郡。而泮宫庳浅,制度未洽,善观礼者以为必有任此责矣。守臣李回至之三日有谒,且曰政无先于此,即议新之。土木丹青,盖因旧致用,事力不烦而神明恢拓,岂特轮奂耳目而已哉!横经之堂,肄业之室,升降有阶,食息有所,而监之学具矣。谨按富顺本泸之属邑,晋名富世,唐改富义,国朝又改富顺,而割泸之邑别为监治。初以牢盆取利,而富其名者,以世为义,以义为顺,凡三易其名,是必有训。且颜子、原宪箪瓢,为孔门高第,而陶朱、猗顿所取孰名?一州之士必知所择。矧夫侯之所以广吾君作成重意,而幸惠此邦者,士子将何以副上所令与侯之德哉!哦芹藻之章,以无忘侯之赐,而中和乐职,守臣得以藉口以旅庭实者,九万里,风斯在下。年月日记。
赐书楼记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三○、嘉庆《四川通志》卷六○、光绪《资州志》卷二九、咸丰《资阳县志》卷四七、《宋代蜀文辑存》卷六二
天下之书,公书也,或聚或散,惟其一而已。一者,所以权聚散而公天下之全。仰惟国家贲饰在御,奎躔有烂,斯文涵泳,累圣德泽,中外聚散,如出于一,可谓公矣。顷自渡江以来,颁诏旨,降总目,脱五阨之会,收四部之富,广广乎三馆所储,五学所蓄,既云盛矣。至于郡国多寡有无,自其全者而视,抑又可知。资之为州有书楼者,侈君赐也。起前宣和辛丑,魏侯润博请于朝,移他州之赐以益此州之赐。所可喜者,威仪之旧、典刑之遗,凛然异时太平气象,如韩宣子所见于二书之在鲁者,殊岌岌矣。岁月荒老,遗编散秩汗漫于所忌惮。其甚可喜者岂惟鼠穿鱼蠹,壑中之舟,夜半有力者负去,则谁与任公书之责!今太守宇文侯以儒者之治,事事物物,为此州起废,不惟其书。家之所传,人之所借,肆之所市,缀缉散逸,抄录残缺,比旧目凡增至七千馀卷。昔有楼,因之以从故葺新。成,既举其书为厨,髹之,庋于楼左右壁,突出如山,绝去于风雨尘埃者远矣哉!石闻之,昔之君子盖尝以聚书为耳目奇玩,如卫公所谓未见未闻新书册者。歉然饥渴不啻,不能必其全,既全矣不能必其一。一者何也?合天下之书,权以至公,虽其散者犹聚也。经史子集,府库之目,如涉烟海,东西南北无复涯矣,至于白首望洋者。若于其不一而欲其全,则必人自一家,学自一师,众说纷裂,在彼在此,倍费笼络,有不全矣。断自唐虞者缺黄帝之史,删去楚国者亡子革之诗。八索之果为八卦,又有三坟几《易》矣;九丘之果为九畴,又有五典几《书》矣。取义而补《白华》之亡,作记以名《冬官》之逸,以至臧文仲之言、史佚之志,应各有篇。鲁壁科斗、汲冢竹简,近自汉、晋,而亦不传焉,乌在其为全也哉!曾不若总天下之书,一之以圣人之道,取其不全者公以传之,使之如阴阳寒暑,类相感、气相应,以纳于中和之域,俾异端者不得作,邪说者不得肆。大小精粗,并包含贷,士气纯一,根本所学,教化渐被,若出一书,此其权必有所赖矣。诚使继典此州人能推广侯之用心,所体皇上丽文继照之意,学道爱人,雍容揖逊于俎豆帷幄之间,而鼓舞不杀之神,足以折冲压难于千里之外,敬佩大赐,寿此书之脉,世与斯民士共之,岂但誇示土木轮奂、矜然乎副墨洛诵而已哉!侯又模兖州孔子、颜子龛于楼之屏,重文治,增盛事也。侯名绍奕,字衮臣,以世学登丁丑年进士第。乾道七载十月初吉,李石记。
邓氏读书楼记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三○
士君子之所贵乎世者,以其有传也。传之久远,虽累数十世,人犹指为士君子故家,不减其先之所传者,兹可贵也。自尧、舜有世而不得以私其子,至于文、武、周公,出于一家,圣人事业,兄弟相世不绝如一人。是富贵果不足以久其传,而学之见于世者莫如吾子孙之久。此文、武、周公所以久其传如尧舜,天下后世喜于称道诵说、乐其世而不餍者,以其有传也。韩退之为大儒,其子不识金根车;陶渊明为高士,其后为市司。夫不识器用制度与流为俗人,皆无害其先者,而人皆笑之,以为退之、渊明莫大之辱。况今搢绅衣冠欲以富贵畀其世,使不至于贫贱,而不以其道,则其辱将有甚者。读书楼者,吾乡邓氏之先世也。邓氏世居水之南,而隐于罗泉之育材山。筑楼以「读书」名,今几世矣,至于吾友进道为几代孙,人不以为异其世者,以其传之久,不以为攘取贪得者,非独其楼也,以其名也,非独其名也,以读书之人之实也。千金之器以为货而陈于市,凡力可以具千金者皆可得之;若夫世传之名,虽陶朱、猗顿有不得窃目而视者。呜呼!吾乃今知为读书楼为传世之器,千金之货敌也。进道喜读书,自喜为有用之学。尝上书北阙,退见时相谈兵,时相以其可用,送大将,与商确用兵利害。大将广为重客,将官之,进道弃去,归育材山,得其先世所谓读书楼,倾囊金葺之,贮万卷其间以老焉。进道非独以侈其身,亦欲其子孙之久其传而不绝于读书之人也。石以博士得罪居乡,进道以书相诿为,且邀为楼上之游。呜呼!吾与进道同乡同岁,进道能决意老于读书楼,吾独吏州县而不决然去之。诚得挟册为楼上之客,亦可以盖平生不学之愧,亦将以勉吾世云。
合州苏氏北园记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五○
天下之外物亦多矣,君子之道足以充乎物用。物虽多,君子不以为泰且累而以为宜者,己之道足以乐之也。或曰:文王之囿与颜子陋巷孰乐?曰:颜子之安佚愈于文王之忧患。何也?颜子虽陋巷,郭内外田仅八十亩,乃有孔子者为之依归,故乐之。文王百里之国,广囿至四十里者,以羑里之畏为乐也。然则是皆未免役乎外物也。道苟有在,以物自忘,以忧为乐,于圣贤则均也。龙门苏氏父子兄弟以四世之学芘五亩之宫,不多也。其居曰北园者,游息脩藏之地,几砚诗书之林,可以世守之业也。父兄作之以厚其规摹,子弟述之以深其培壅,譬如农功,早夜以思,安能以莽卤之耕而望十分之穫于水旱之间哉!思其所以为辍作而冀丰报也。虽然,苏氏子未即脱然于进取之累,其得失荣辱不免矣,而能寄意丘壑,若将隐焉者,以道之在,可以乐此而无忧也。洁俎豆之羞,埽堂户之尘,诸生童子,日敬其事,凡名胜搢绅过北园者,屦相蹑矣。疑义者有请,时事者有问,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日益其所未能,主人贤名与北园胜状日驰于国中。余昔尝游焉,大抵以逊堂者为主,翼以两斋如飞。有亭曰「月涌」,纹漪沦涟,濯金波以出堂之前,向东为蟾山是也。堂后凿池种藕,龟鱼得以自荫,而寒蛙鸣声,自相鼓吹,可欢也。池心为小舫,舫左右为桥跨池。又负西筑堂曰「悦亲」,以集园之城,内外之体具矣。燕怡䌽服、晨昏色养之敬治于内,升降进退、折节厚士之礼治于外,岂特崇无益之观以自媚为乐哉,以己之乐而达夫人之乐也。东西向背、不屋而径者,尚可十数,择景取胜,皆如人意,可坐可憩,可酌可吟,无适不宜。薙草芟棘于山之四隅,锄高增庳,广袤萦迂,以周一园之用,罅隙不遗矣。春物之最华者为海棠洞,轇轕茂密,长八九十步,可容丈席,如锦帐而行其中。酴醾如亭,四柱覆香雪而庥其下。溜乎其风者,松柏之作声;筛乎其日者,梅竹之斗清。茶先春而琼英,橘逢秋而金星。甲乙品目,四时递秀,变化不同,六气晦明,态度亦因以异。此意匠增损,人为能之。若夫平陂中突立一山,其上如砥,绕以涪水、大江,与小涧相参,出拱揖怀抱间。北瞰横琴山,泉音丝桐,入耳可喜。作台对之,如攫醳抑按状,于断崖立壁中,面目峭绝,引蔓垂华,非雕非锼,此则天巧,非人为也。园门北距龙多山三十里相直,二水并山,迤汇为龙渊,映带龙门山。圜泓如鉴,云雨风霆,神物灵气,光怪出没叵测也。地志云,旧有独柳大十围,龙升其上仙去,此岂其地哉?《传》曰「有道能兼物物」,又曰「惟德其物」,兹君子乐道役物之实,而不为物所累。书生得失荣辱,或去或来,不惑一说,在人所以自择者如何耳。裴晋公以绿野堂敌中书,李约以青山敌节度使小厅,而金谷、辋川皆粪土之交,浮秽之迹,此则其人也。若夫蟠渊升天,可卜苏氏父子兄弟一门他日文字之祥,盍亦勉诸!淳熙五年十一月日,朝请郎、主管成都府玉局观、赐绯李石撰并书。
自叙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七、《方舟集》卷一○
方舟子甫冠,筮《易》,得《需》之《夬》,曰:吉哉,吾事济矣!需有所待而孚其兆也,以夬为决,决无疑也;以姤为遇,遇小人也。《需》与《讼》对变,䷄(乾下坎上)《需》䷅《(坎下乾上)讼》;《需》与《姤》对变,䷪(乾下兑上)《夬》䷫《(巽下乾上)姤》。《需》、《讼》曰「涉大川」者,利涉与不利凡十有一,多以水为险,君子进退取焉。阴六六年,阳九九年,此进退也。《兑》泽《巽》木,舟楫之用,膏泽下民,如《需》、《夬》焉,可跬待也。于是筑书台,作方屋,为方舟。曰方舟子者,石隐名也,李姓,知几其字也。方舟子九岁举童子,幼逮老不一日不读书,病患寒暑不易。或稍废,日补之。第进士乙科,成都户掾,被召官太学,循迁博士。执政荐其文似黄庭坚而秀润过之,上皇曰:「朕知之,是读书至夜分者」。以多士鼓倡,从之。自试院论罢,执政导意欲留官近州,答以虎死不卧,负琴书,径登舟还蜀。太学之士数百扶送,争曰「阳城去国矣」。除成都学官,左右生至千二百员,诸司增给学廪,西边二三大将相与义助。倅彭州,知黎州,蕃蛮曰:「是天子学官来乎,眼色不可犯」。再被召官都官权,仇者每见,泚然面颜,好言如饴而险阱乘之,果再论罢,知合州,又罢知眉州。岁馀仍被旨召还,以母老恳辞,就除西漕。又论罢,家居七年,艰贞弥厉。会吾儿开丧亡,一恸曰:「天乎,吾岂私吾子乎」!开好学能为古文,长于楚词。讣闻,生徒所至恸哭之。老夫追缞,每每涕泪薰炷。无他度日,作《世系手记》三卷一百篇者,如汉人百两篇之义,出入六经,网罗百氏。学以《易》、《春秋》为本,盖尝统之曰:《易》者《春秋》之天,《春秋》者《易》之人,天人合统而皇极立矣。至于《诗》者,《春秋》之世,《书》者,《春秋》之事,二《礼》者,《春秋》之制,实则原于一也。或问二经之学,曰:以《易》而读《春秋》则严而理,以《春秋》而读《易》则洁而通。问师,曰心,又问,则曰:《易》则探象数于钓道先生,而出伊川之门人和靖先生尹焞。焞之门人范淑,自洛阳以经侍和靖入蜀。时《春秋》废于新学久矣,岌岌乎绝业之馀也。淑亦有《经枢》三卷行于世。先是,入官太学,胥问经业,曰《易》、《春秋》。矍然,又问,答如初。诸生曰:吾负笈十五年,今得师矣。呜呼!使吾生果穷槁死田亩,亦复不恨,俾尚有立于世,宋魋、鲁仓,今犹古也。天乎人乎,后之君子,吾有藉口者。乃为诗曰:惟吾之学,世先大夫。大夫之隐,邃于诗书。手抄经说,如哺小雏。雏饱而嬉,趋师于隅。其长维舟,舟众羽翼。谁弟谁兄,雁行其习。次参军君,孝弟以质。次郪兹君,有文甚力。小者谷弟,稚鸣嶷嶷。惟郪兹君,其学多通。大夫曰汝,维舟睦从。先秦古文,述其服膺。不蹈陈言,惟经是承。扣牛永歌,岂不律吕?流为狎说,呕哕粪土。人兄我师,十九踵武。有误孔艰,以文觅举。雕冰钑雪,有损无补。舟顾曰巢,歆向同异。《春秋》一经,父父子子。向出《公》、《谷》,歆出《左氏》。同为尊经,异不殊轨。人废我兴,睽车载鬼。众目何疑,从其师傅。舟诵所闻,元祐诸公。欧阳盟寒,苏、黄、晁、张。一齐众楚,舍我谁凭。孔孟以降,不颜则韩。圣训可稽,攻乎异端。𡺑嶪岋屼,忍挥我门。小舟一儿,自善一家。爱汝助予,《易》与《春秋》。仿予以驰,派别江西。有徒执经,斤斤其仪。小舟不幸,夭死莫追。云巢小舟,道不丧时。众子及孙,藩其闬闳。籯书未贫,诏我后人。
祀事私志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七、《方舟集》卷一八
郡国祀孔子用日出,礼也。是日有司行事,及未明犹闇祭也,欲废火不得,而烛燎不如古,执事者多陋。先日作篝,蒙以朱碧纸,内灯其中,置檐庑,上下荧荧,犹灯市戏也。往往州索诸县,县唯充事,则杂陈之,与前刍狗无异,学者耳目成熟,不复再问。是何蔑吾文物之代,轻先圣之礼,俾谓吾先圣不吐此而下食也哉!眉山苏公守遂宁,仲月上丁,先一日即学问礼,掌仪生主故常以对。公曰:「门外燎,门内烛,犹不知司烜火令乎?且薪蒸麻苇,官办此,待事无难,是敢以亵器渎神乎」?亟撤弃之。稍知礼者则驩于将事,且官无甚华费,易污为洁,变俚而雅,宁不使后生抉目中之昧而观礼之大全也欤!向公官春官,治神人,和上下,于礼为熟,皆一意讲饬,必合于古而有以默得于心。又尝隆太乙之祀,谓不当降列群祀。先是止以常僚初献,公毅然自降一等为初献,君子韪之。则公之素重于礼也,岂唯遂宁?窃谓礼尝责于其所知而略于其所不知,鄙夫执玉服帛而罔其名,圣人盖许其不知而不责其知;不幸而乱,则又与之经营覆匿,以归于礼乃已。若夫其所知者而必曰不知,是真乱也。其经营覆匿,谁复任之?商之季也,太师以乐祭器归于周;秦之季也,孔子之后以祭器归于张楚。夫此器也,而以去就为轻重,则天下之礼必有谨其微者。既感公之为,因嗟世之未喻者书之,命曰《私志》。虽然,岂其私!
忍忠嘉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七、《方舟集》卷一八
忍忠嘉一名忍太平,云成都人。幼入华山,师陆修静,体生绿毛头面及胸腹间。见人自云贫子,客万里桥徐秀才家。余与苏季文同往谒之,起立云:「我合下你两个来,你两个都是八月生」。季文八月二日,余即八月二十三日。指季文云:「好门户,可惜胸次极窄」。指余云:「一片好心,来成都作官去」。余再三谢之,云:「此身可以与仙翁供薪水得否」?渠小碟中拈一枚栗子,云:「可吃此栗,你家中生子」。嚼开栗子,中有一圆药。后来累访范和仲家,就口赠和仲一诗云:「三个孩儿是你精,你身憔悴你儿荣。情知损坏元阳力,何不留来养你形」?余命之坐再三,师问之,就口赠余诗云:「揖我归位坐,礼数无乃过。长生久视术,看取炉中火」。又云:「还会得炉中火否」?又云:「无事盘龙坐,书来祇读破。蒙董作一块,聪明不如过」。又自指云:「我即蒙董官人,患聪明太多」。其人向在华山,猎人以之为野人异兽,作笼槛献之州府,而以烟火食饲之。至是其毛稍落,说累朝事,知人家父母先祖,自云曾见之。在华山日,冬月食一味木根柏叶,扫落蕊置之木树以下烧之,生出木根芽子,号为木䭔子。至是归成都,诸司争迎致师事之,寝卧在一火焙,止隔壁烧火,藉其暖气而已。每吃粥,饮少酒,细嚼饭咽之,云:「五谷精华,天以养人,须是细嚼过始得」。是年一百三十六岁矣。石到家乃丁巳,李圆生年,栗子中一圆药,如其言。
冯氏三鬼求葬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七、《方舟集》卷一八
言鬼近怪,必言之,以其可知也。孰曰可知?以其情也。有鬼自言甄舒仲,情至廋也,邹湛原其廋而知之。死而欲葬,鬼之情也;欲葬不得而巧自托以说其情,鬼之急也。湛知以意而释其字,曰「舍西土,瓦中人」,鬼之用情也。冯氏三丧不举,不记年,而举于吾友杨伯远之手,则鬼之用廋尤其巧者。且人之所甚信者莫若妻子,所听左右以入其言者莫如乳媪辈。一昨冯氏三鬼以梦自列于伯远之妻胡,云「必葬我」,则又怖撼伯远之儿,夜啼不止。乳媪辈盖若有睹三鬼也,畏而祝之,则又梦,梦觉两言之同,则以告。伯远儒者,不尚鬼,曰是儿女之疑也。胡与乳媪言益力,伯远曰:「曷明告我以骨或柩所在并姓氏,则信鬼巧也,而区区怵吾妇儿乎」?于是三鬼以梦告伯远如祝。既梦之黎明,有毋丘久道来谒,伯远心怪,与毋丘生言之,生惨然曰:「此故姊夫冯君讳某字某也,初娶某氏,再娶某氏,皆死不葬」。与伯远行觇三柩草棘间,宛然与昨梦合。伯远问其后,子息皆绝,悯其终无归,具衣衾如礼坎而窆焉,绍兴十六年十月某日也。墓在小溪县某乡某山下。伯远名深,遂宁人,从景陶浚卿学《春秋》。
蜀楮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七、《方舟集》卷一八
蜀楮,今之冷金笺是也。非善书者不敢使,败墨滑笔坚耐,山谷老人喜使之,真草多传。蜀中不贵粉笺小幅,可以结字,不耐收藏也。前辈亦时有一二小幅,往往招蠹坏凋落也。
长松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七、《方舟集》卷一八
长松,东坡所赋,盖出河东方书,以蜀瓦屋所出为上。今此所得,瓦屋真产也。长松四两,入檀芎、茯苓、甘草各一分,作汤,胜芎藭汤远甚,此仙方云。
大成井铭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八、《方舟集》卷一四、《成都文类》卷三○、《全蜀艺文志》卷三六、《蜀藻幽胜录》卷三、同治《成都县志》卷一三、《宋代蜀文辑存》卷六二
外学吏李石作二井于成都,先筮得巽揲之六䷸九而老之☵坎焉,曰井祥也。阳摇其精,阴开其明,木湛乎深,土溢乎津。顺所汲以免于险,吾井其济乎!乃阙甃三寻有咫,得食焉。分东西为亭,以大成名,据象辞也。岁大荒落,日清明,大馀一十二,小馀一千七百七十一。铭曰:
一奇而精,六偶而盈。此天地合,水所未形。我浚其源,如海之溟。派挹华滋,分注以清。我则不骤,待其渊渟。尔绠之修,此险之行。尔汲尔学,无败其成。
诚斋铭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八、《方舟集》卷一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八四
子思子诚明,似二事为圣贤入道深浅之候,学者岂可躐至!如人饮食,量口腹所受,有不可强,而诚之浅深见矣。令狐大受以「诚」名斋,景浚卿为之记,资人李石作铭曰:
彼孰为物?执抟形似。彼孰为诚?于身则是。夫岂不知,是有四体。一指不伸,隐忧厥中。是中有诚,执抟则空。彼空非物,守以吾躬。躬之所基,忠信孝友。人且有疑,日用引久。岂无水旱,曰岁其有。父母师保,倚为辍作。试归此斋,举束高阁。敛之毫芒,散之山岳。何必读书,以身为学。
思诚堂铭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八、《方舟集》卷一四
学子勾龙复成作诚斋,求铭。惧其汰也,敬为益一字,曰「思诚」。其铭曰:
以指指空,空本未立。说空向人,信指所及。吾性如空,空中有诚。引性说诚,如指空名。水之方诸,火之阳燧。本诸日月,空则不匮。尔盍不思,诚厥有因。思以自导,渺乎尔身。马则思驰,鸿则思射。谁无父兄,贻我一室。圣门幽深,性天之师。为弟为子,渊冰其思。
著存堂铭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八、《方舟集》卷一四
古渝王令德作著存堂以思亲,取《礼记》「著存不忘乎心」之义,铭曰:
心极则思,目极则睹。心目两极,何恃何怙!始终惟一,永肩慈慕。感心泣目,滴滴后土。诚敬自中,觌焉笑语。岂不四时,迁变风雨。斋祭以孝,亲天芘汝。曷著曷存,燕此寝宇。
艺林铭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八、《方舟集》卷一四
艺犹技也,自道已降,技等尔。学其技,君子不可不择,作《艺林铭》曰:
学必有师,诚心所寓。心固有传,以学为聚。大小高下,靡不毕具。艺乎林乎,材以待取。
葛仙井铭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八、《方舟集》卷一四
仙犹蜕也。蝉以壳蜕,蛇以皮蜕,至于龙独以骨蜕者,得非江海灵物!储蓄既大,不为𧍒蠕小技以幸速化,显晦动静与元气合一,出入生死,唯气之存。其于形也,若将遗之,故能玩息古今,踔跃天地,翻波涛,走云雾,是气也而形从之。人因鍊形以仙者,犹龙乎?乃今执蜕以议仙,缚之故栖,索之环堵。尘滓之市,谓其陈迹在此,且仙者之形尚不可执,况其居处作止之细乎?是窥潭洞窍穴以求与龙戏也。天彭大智僧坊,昔谓葛瑰之宅,井故在焉。汲者甘此井,谓仙尝浴丹此水,疾者饮之平,疥者饮之清。或云,兹大药馀馥,伏龙眢井也。住持惠祖淘井,郡丞李石铭。铭曰:
仙栖千山,今葛瑰是也,而亦宅夫尘滓之市,有不为市人所洿者。泠泠乎仙人之泉,历梁、宋以来,劫灰变迁,井不改也,渺莫记其岁年。嗟夫!云霞独往,仙躅上天。彭民愈饮而愈有味者,兹非其鼎中之馀沥,而大药之九还者乎!
灵泉寺慈氏阁铭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八、《方舟集》卷一四
灵泉寺僧了缘始以绍兴己卯建慈氏阁,其徒觉普远来东南乞铭,李石合掌作礼,敬为铭曰:
昔有化人来,云是西方佛,提掖周天子。足蹑云雨上,恍若钧天居。俯视人宫殿,如累苏积块。化人云此幻,与王特神游。大哉佛一心,广大包四极。我以一心观,诸佛等虚空。谁令作宫殿,台榭如祇园。金碧丹砂青,庄严具五色。幻中益以幻,形容诸佛心。耳目所见闻,何者为国土。而况慈氏阁,空中楼一尘。佛身无边云,无数诸眷属。有几多罗树,八万千由旬。如何于一尘,便作见佛想。缘师老比丘,一念重山岳。辛苦成佛事,只以此心观。袈裟裹虚空,无一不是佛。云此毗卢舍,磊落古道场。权舆自唐人,父老斤斧迹。层云起杰观,绘出华严境。香火诸梵呗,隐隐钟磬声。一粒与一衣,檀度欢喜舍。穿井得甘脉,诚非一日事。以此布施力,报佛父母恩。梯级登上方,随方即见佛。我喜缘此事,隐忍如我心。头目及髓脑,一痛皆可舍。佛事倘可作,先以此心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