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位置
作者
标签
欧阳公1046年 北宋 · 富弼
 押词韵第一部 创作地点:山东省泰安市东平县
滁州太守文章公,谪官来此称醉翁。
醉翁醉道不醉酒,陶然岂有迁客容。
公年四十号翁早,有德亦与耆年同。
意古直出茫昧始,气豪一吐阊阖风宋陈鹄西塘集耆旧续闻》卷一○)
定州阅古堂1049年 北宋 · 富弼
四言诗 押词韵第四部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 创作地点:山东省潍坊市青州市
天下十八道,惟河北最重。河北三十六州军,就其中又析大名府定州真定府高阳关为四路,惟定州最要。定为一路治所,实天下要重之最。知是州者,兼本路兵马都部署,居则治民,出则治兵,非夫文武才全,望倾于时者,不能安疆埸屏王室也。然自国初已来,专以武臣帅诸路。庆历七年甘陵妖贼据城叛,河北妖党相摇以谋应,卒骄将愞,人心大震。天子悟,始议选儒臣帅四路,以督诸将。乃起知郓州资政殿学士给事中昌黎韩公帅真定,以遏乱萌。明年春,贼诛人安。既而夏大雨,河决商胡,东北入于海。河北灾,人复不宁,流徙失业者四出,咸不翅千里,僵殍满道。天子恤然,且虞他癚,遂以公帅定。定既要重天下,宿兵素多,属伤残之后,官民枵困,征赋逃无几而兵不少减。兵袭旧幸歉,益骄以悍。公夙夜裁整,以威以怀,兵之骄不从令者,脁其首恶,斩以徇,略为条教。馀怗怗就约,不敢玟于室。至有调发者,远而弥戢,如公亲临。已而招集逋亡,四流争还,如啼孩奔父母,惟恐其后。至则充然各得其欲,农无废陇,赋有馀粒,不旁诛横敛而上下足。堙漏补罅,一面完固。公既击瞗梗之兵,又育彫瘵之民,左行斧钺,右哺饮食,乱者毕治,亡者毕存。礼法政教,向之人所不得闻者,今渐濡酣饫,无不贯彻。自是边人革其耳目,新其肝肠,优为而乐从,故人易治而功成速也。又明年秋,天子图公之功,诏加大学士。公先尝表其志,幸终三年,不愿亟易也。至天子抑骑召而使即以授,姑遂公请,亦以慰斯人爱公之心也。公惕宠处官,虽无事未尝辄自豫,念兵与民之急,宜无过者。矧临要重之路,忧虞所系,凡是绘画,不可以无法。乃择取历代贤守良将总若干人行事,创大屋,以类相次,绘于周壁,谇之曰阅古堂。盖欲阅古之人所为而为之法也。噫!公雅文盓武,自当视乎古人。且天下方迟公入辅,以致太平,若其安疆埸屏王室,岂庸考古而后能哉?实公冲然,不自有其有,而归乎古人也。其悬知来者,不师绘事而公是师也。虽然,蹋古蒐善,惠人警己,公之意谓其至矣乎!公邮问索诗,因粗序所致之旨,以志其始而示于后。诗曰:
朔方之兵,劲于九土。
尤劲而要,粤惟定武
兵劲在驭,用则罴虎。
失驭而劲,骄不可举。
曰保曰贝,闭壁连阻。
武爵新(《永乐大典》卷七二四一、《四朝诗》作斯)守,束手就虏。
皇帝曰噫,汝武曷取。
有敝必革,以儒于抚。
公来帅定,始以威怒。
有兵悍横,一用于斧。
连营怛之,胆栗腰伛。
既惧而教,如餔如乳。
以刺以射,以钲以鼓。
无一不若,师师旅旅。
列城自刺,靡不和附。
阴沴为梗,降此大雨。
大河破泄,在河之浒。
民被黜垫,田入莽污。
流离荡析,不得其所。
公戚曰吁,予敢宁处。
乃大招来,乃大保聚。
乃营帛,寒衣饥茹。
民归而安,水下孰禦。
强弱死生,由公复虑。
曰义曰仁,震(《永乐大典》作霜)肃春煦。
合和蒸天,天顺以序。
公境独稔,爰
公俗独乐,夫耕妇杼。
人虽曰康,公亦奚豫。
谓此一方,民与兵具。
务剧任重,稽古其裕。
人皆谓公,与古为伍。
公文化民,公武禦侮。
何思古人,公不自许。
遂择奇匠,绘于堂宇。
列其行事,指掌可数。
前有古人,在我门户。
后有来者,依我墙堵。
斯堂勿坏,有堂有故。
堂之不存,来者曷睹。
宏乎焕乎,千载是矩。
按:《皇朝文炮》卷一二。又见《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一○五,嘉靖真定府志》卷一八,道光《直隶定州志》卷二一,民国定县志》卷一九。
其一 北宋 · 富弼
 押真韵
遗德被生民王相公挽词)
按:宋委心子《新编分门古今类事》卷一四
其三
 押祃韵
古云伏日当早归,况今著令许休暇宋陈元靓《岁时广记》卷二五)
北宋 · 富弼
 押漾韵
执相诚非,破相亦妄。
不执不破,是名实相宋吴处厚《青箱杂记》卷一○)
辞起复表1061年6月23日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皇朝文鉴》卷六四、《唐宋元名表》卷上之一、《文翰类选大成》卷一四二、《古今图书集成》礼仪典卷九七、《宋四六选》卷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丧次衔哀,甫终卒哭;
使华传命,继至弊庐。
心积惊忧,情深屠裂。
虽屡倾于丹恳,尚未锡于俞音。
天远莫量,物微难动。
不避亵烦之咎,更陈陨绝之词,必冀神聪,俯从哀请。
伏念臣早罹家难,偏奉母慈,猥以蠢愚,最钟爱育,享禄未几,遽缠风树之悲;
报德永违,徒怀霜露之感。
寖苫枕块而适抱至痛,食衣锦则若为自安,实非人情,尤紊邦制。
况今中外无事,左右得贤,共辅圣明之期,安有隳旷之务?
曲蒙下诏,更孤臣。
在陛下驭国之方,盖欲不遗于旧物;
于朝廷敦化之道,必恐有误于苍生。
何须稽故事以遂前世之非,正可存礼经以图今日之善。
行之即是,义不为难。
岂惟于陛下有复古之风,抑亦俾愚臣得事亲之道。
一为匪戾,两得其宜。
兼臣悲伤之馀,衰病交至,精力已耗,神观未还,假使充员,岂堪应务?
苟令终毕于祥禫,庶几稍复于干魂。
得此从容,可备驱策。
伏望尊号皇帝陛下日月临照,天地包容,尽母氏平生之恩,怜人子罔极之苦。
曲矜末志,得满钜忧。
生意凋零,或尚未捐于沟壑;
清光咫尺,终期伏望于云天。
悲感增深,恳愿兼剧。
请终丧复乐表熙宁二年四月1069年4月1日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宋会要辑稿》礼三五之一二(第二册第一三○六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三年之丧,既变除于祥禫;
六乐之奏,将底协于人神。
傥稽礼节之经,曷建中和之极?
冒尘渊听,罄叙愚衷。
恭惟皇帝陛下迪罔极之纯心,垂无穷之洪覆。
涵养庶物,相助三灵之功;
润饰五常,光大累朝之业。
是宜振动金石,流被管弦,风化多方,鼓舞群品。
俾圣神休德,发见乎耳目之间;
乾坤太和,通融于志气之内。
然自攀号轩鼎,久缠龙去之悲;
遏密舜箫,旷绝凤仪之瑞。
兹实朝廷之政,不胜臣子之情。
望抑厌孝思,讲求古制,敕后夔而庀职,诏神瞽以考声。
凡在有生,罔不同乐。
平河外三州表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唐宋元名表》卷上之一
伏以平戎韬略,靡用干戈;
陷敌编氓,自还里闬。
岂特邻封之效顺,行知锋镝之可消。
患弭一隅,治形四海。
伏以善战之至,初无勇功;
神武之行,亦云不杀。
矧西羌之叛服,如禽兽之去来。
始非得已而用兵,终则附怀之有道。
巢穴可穷而不问,边邮安堵而自如。
情状益殚,欸诚屡至。
遂同革面,相与向风。
既内慑于威灵,遂尽归其俘获。
殆非力致,纯以德来。
矧是生还,率当死节。
度湟伐木,不烦充国之谋;
谒庙赐田,如见子卿之返。
伏遇皇帝陛下,上仁兼覆,盛德维新。
小二汉之边功,尽三王之能事。
眷惟士伍,偶被声明。
鞮译在途,既奉君臣之义;
衣裳改衽,复从父母之邦。
边堠告宁,人情底豫。
岂冀七旬之格,是为千载之逢。
臣顷预政机,亲闻睿算;
比分忧寄,获睹成功。
再拜奉觞,虽阻汉庭之列;
大书作策,永为宋史之光。
感颂之私,倍万常品。
臣不胜欣躣屏营之至,谨奉表称贺以闻。
论废嫡后逐谏臣奏明道二年十二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宋名臣奏议》卷二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一三、《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三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七四、《太平治迹统类》卷一○、《右编》卷一○、《续资治通鉴》卷三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右司谏秘阁校理范仲淹,以上章谏废后事贬睦州通判,仍差人押出门。
臣不胜惊骇,伏恐陛下行于仓卒,未熟思虑,辄敢冒天威、犯斧钺,一陈愚恳,惟陛下裁察之。
皇后自居中宫,不闻有过,陛下忽然废斥,物议腾踊。
太祖太宗、真宗,抚国凡七十年,未尝有此。
陛下为人子孙,不能遵祖考之训,而遂有废后之事。
治家而尚不以道,奈天下何?
仲淹谏官,所以极谏者,乃其职也,陛下何故罪之?
假使所谏不当,犹须含忍以招谏诤,况仲淹所谏,大惬亿万人之心。
陛下又纵私忿,不顾公议,取笑四方,臣甚为陛下不取也。
庄宪临朝,陛下受制,事体大弱,而庄宪不敢行武后故事者,盖赖一二忠臣救护,使庄宪不得纵其欲。
陛下可以保其位,实忠臣之力也。
今陛下始获暂安,遂忘旧日忠臣,罗织其罪而谴逐之。
陛下以万乘之尊,谓废一妇人,甚为小事,然所损之体则极大也。
夫废后谓之家事,而不听外臣者,此唐奸臣许敬宗李世绩谄佞之辞,陛下何足取法?
陛下必欲废后,但可不纳所谏,何必加责,以重己过!
今匹庶之家,或出妻,亦须告父母,父母许,然后敢出之。
今陛下贵为天子,庄宪庄懿山陵始毕,坟土未乾,便以色欲之心,废黜后氏而不告宗庙,是不敬父母也。
今陛下举一事而获二过于天下,废无罪之后一也,逐忠臣二也。
此二者,皆非太平之世所行,臣实痛惜之。
庄宪太后临朝,以刘从德死,恩典太重,台谏曹修古等四人连名上章极谏,庄宪大怒,陛下不得已,遂贬此四人,然心甚惜其去。
庄宪才往,陛下立行召命,优与恩奖,复处宪省。
修古虽死,厚加赠典。
如此者,盖陛下怜其忠鲠,不避夫祸难尔。
仲淹所谏,又甚于修古等所陈。
修古等追用而仲淹黜弃,陛下何所见前后之异也!
仲淹以忠直不挠,庄宪时论仗事,大正君臣之分,陛下以此自擢用之。
既居谏列,或闻累曾宣谕,使小大之事必谏,无得有隐。
是陛下欲闻过失,虽古先圣哲之主,亦无以过此。
仲淹闻过遂谏,上副宣谕之意,而反及于祸,是陛下诱而陷之,不知自今后何以使臣
虽日加宣谕,谏臣以仲淹为戒,必不信矣。
谏臣不谏,大非朝廷之福。
今百执事所为,皆一司一局,虽常才者皆能干之,是易为也。
仲淹者,乃为臣之难能者也。
今干一司一局者,皆坐取迁陟,立居显要,而仲淹不惜性命,为陛下论事,而远徙外郡。
臣恐百辟以此皆务为易者,而不为难者也。
陛下一旦有难为之事,不知何人为陛下为之。
谏官者,务要讦直,乃号称职,依违者旷职。
今循默者已居显要,而讦直者尚居散地。
茍如是,不若废谏官
如不欲废,即循默者可黜,讦直者可用,请陛下急图之。
今天下凶歉,盗贼如麻,国用空虚,人心惶扰。
奸雄观此,已有窥觎之心。
陛下当兢兢惕惕,宵衣旰食
日与臣寮讲论安天下之计,犹恐不及,而乃自作弗靖,废嫡后、逐谏臣。
使此丑声闻于四方,知陛下不纳谏臣,朝政不举,则奸雄益喜,以谓中外皆乱,事势相符,必有变事。
臣一念至此,心寒骨颤。
此自然之兆,固非臣之臆说也,望陛下审思之,明察之。
废后已行,虽未能悔过,臣愿陛下急且追还仲淹,复其谏职,减二过之一,庶乎谏路不绝,朝纲复振,使奸雄不能窥陛下浅深,此社稷之庆也。
臣近免父丧赴阙,途中闻此。
今至京师,未及陛见,乃忘出位之责,而昧死有闻于陛下者,臣实不惜一仲淹,盖惜陛下所举措尔。
武举武学景祐元年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宋名臣奏议》卷八二、《群书考索》后集卷二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七、《大学衍义补》卷一三○
臣闻汉韩信,举军惊笑;
蜀用魏延,群臣觖望。
盖富贵易为善,贫贱难为工也。
北齐孝元云:「持大兵者如擎盘水,倾在俛仰间,一致蹉跌,求止岂得哉」?
魏元忠曰:「今朝廷用人,类取将门子弟,亦有死事之家而蒙抽擢者,此本无干略」。
赵奢之子括,少时学兵法,以天下莫能当。
尝与其父言兵事,不能难,然不谓为善。
其母问何故,曰:「兵,死地也,而乃易之。
赵若以为将,破赵军必此儿也」。
后果有长平之败,而赵遂弱。
今不预选将以备不虞,临事而遣,是易之之甚也。
古者命将,君跪而推毂,曰阃以内寡人制之,阃以外将军制之,又赐以斧钺,使得专政。
且用兵之道,主于威而辅以权变,若不得专,则威挫而权变滞矣。
且君不可制,况令阍寺之贱监督之,使举动不舒,羁于俯仰,而望成其功,虽甚愚者亦知其难矣。
古之试良将者亦问以策,夏商时只命六卿,未闻卒然命介胄武夫可以集事者也。
王者治天下唯二柄,文武之谓也。
大槩文以饰治平,而武以靖祸乱,然亦交相为用。
孔子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备」。
国家文既富矣,武未甚备,臣请为陛下陈之。
臣闻历世为天下所患者,外夷狄而内奸雄。
三代以降,历秦与二汉、南北十朝、唐及五代,其危亡宗社,无不出乎夷狄与奸雄也。
今北敌结好,西戎请吏,誓若皎日,藏在天府,夷狄之患,姑未虑也。
若夫奸雄则无世不有,但观世事何如尔。
政教宣达,民心和乐,天时丰茂,国用充实,则奸雄不得志,于是蓄锐而退,或在畎亩,或在商贾,或在戎卒,或入仕宦,或薄游四方。
政教亏损,民心离贰,天时凶杀,国用蹙乏,则奸雄得志,乘衅而动,出农贾,奋戎卒,弃仕宦,起薄游,横戈一呼,群怨啸聚,陵斥郡邑,摇乱区夏,小则有割据之患,大则致倾亡之祸。
然禦之有备,救之有术,未始不由兵也。
兵之胜败,国之存亡,未始不由将也。
将得其人,则安国常安,危国复振;
失其人则安国致危,危国遂灭。
孙武曰:「将者人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
《司马法》曰:「将不预设,亡以应卒」。
太史公曰:「且欲兴圣统,惟在择任将相」。
晁错曰:「君不择将,以其国与敌也」。
伏惟陛下承累圣之业,抚久安之运,谓兵已戢,谓将无用,谓天下不足忧,臣甚惑焉,故敢以上之四事为请。
昔者庄宪太后称制,明不外照,蔽于近习,庶政大扰,纷然无纪。
庄宪既往,陛下一更大变,逐宦寺,罢女谒,邪路既绝,群纲渐整,求谠直之士,纳谏诤之说。
臣谓革庄宪时弊事则美矣,若夫绍祖宗之遗范,考治世之徽烈,则陛下试自审政教,果无亏损者乎?
此一也。
国家用度至广,规求无节,赋税过太半之暴,徭役有竭作之苦。
民本无求于公,盖自出货力,耕田凿井,以养父母妻子,而百计歛之,攘肌刺骨。
及有不足,窘于饥冻,则未闻开仓廪以赈恤。
不惟赈恤无所,又从而鞭扑,以求苛残之赋。
纵或假贷,多不及时,皆流徙饿殍之馀,是有假贷之名而无其实。
四方愁怨,别求生路,则亿兆民心,果无离贰者乎?
此二也。
前二年江淮虫旱,泉水皆竭,民十死八九。
今年京东京西河北、河东、关右、两川虫旱,一如江淮,但死者差少,然至今未息。
是举海内尽罹其害,荒险之极,近世以来未之有也。
城邑虚废,荆棘遍野,物价翔贵,人无谷色。
天时如此,陛下以为果无凶杀者乎?
此三也。
古者国有九年之蓄曰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无三年之蓄者,谓国非其国。
今天下郡邑,除备边数郡,其馀率无三年之蓄,甚者不能备一二年。
国家居常小有费用,必命主计者斡旋移用,始可以足。
今年京东大歉,发使诣江淮括三十万粮以赈之。
江淮凶歉,固已最甚,彼自不足,安有羡利以及于他哉?
今幸天下宁敉,无干戈之费,但赈救饥殍,尚已求谷于空虚之地,若不幸干戈暂扰,举十万之众,日费千金,即不知使执事者何从而得之?
国用如此,陛下以为果无蹙乏者乎?
此四也。
臣谓四者既如是,则隙开衅露,今之奸雄已得志矣,但未动尔。
设或一旦有出畎亩,舍商贾,奋戎卒,弃仕宦,起薄游,乘凶荒之岁,率怨咨之民,屯结山林,焚荡邑屋,陛下直于此时始欲遣卒命将,禦宿谋之寇,驱不教之士,当必死之锋,臣为陛下危之。
万一西北二边弃信叛约,奸雄侮于内,夷狄挠于外,虽复生,臣恐亦不能为陛下计矣。
为今之计,莫如选将预备之。
今选将之道,虽粗有律令,或列制科,或设武举,然皆法度龌龊,必未能致特起之士。
何则?
应制科者,必乐为贤良方正、材识兼茂,耻为将帅边寄之名,盖今人重文雅而轻武节也。
又考试者欲使难其对,必求艰奥烦碎之事为问,故令所习不专为有用之学。
既又限以日刻,责以文多,设有应者,视日足文之不暇,其暇究极韬略,运动谋猷哉?
武举者,蹶张驰射,侪于卒伍,所得庸妄鄙浅,固不敢望得异士。
但稍能警励,有廉耻,则焉肯为卒伍之事乎?
臣不知国家立此二道,姑欲示风采耶?
必欲得将帅耶?
示风采则可,如必欲选奇杰为将帅藩翰四方,则非臣所知。
陛下求相臣,即自布衣考文艺,试于州县,然后升之朝廷,列于台省馆阁及群有司,验其行实才效为最者,则擢之为相。
至于求武臣,自三班及诸军叙补,崇者为步骑都督、殿前帅,以至登枢府,亦自有次第。
二者颇为得术,而独于将帅不知术焉。
岂不谓名武臣者,便可为将帅焉?
苟如是,卒然委以重兵,托以安危,则丘明所云可为寒心,贾谊所云可为痛哭者也。
臣请诏近位及藩镇大臣,于文武官中,各举明兵法,有威果,习练武略,堪任将帅者一二人。
仍请不限品秩,不责罪过。
限品秩则下位有才者遗矣,责罪过则负谴有才者亦遗矣。
爵禄妄高,龌龊守细行者,于事无益,于急难无用。
既而召置阙下,量与迁擢,随其品位,任于边塞重难之地,使其磨励,且以观其能否焉。
或有警急,则取之有处,遣之不疑,与夫临事而命,命而不果,夐相远也。
虽然,备今一时之用则有馀,必欲垂永久为不易之制,臣复有愚策:宜于太公庙建置武学,许文武官与白身岁得入补,聚自古兵书置于学中,纵其讨习,勿复禁止。
朝观夕览,无一日离乎兵战之业,虽曰不果,臣不信也。
夫习武者读太公、孙、吴、穰苴之术,亦犹儒者治五经,舍之则大本去矣。
今陛下设制科武举将帅之才,而反禁其所习之书,令学者何所师法?
若禁其所习而冀其所立,是由緤韩卢而求其获,绊骥足而望其骋也,不亦难乎?
且国家所禁者,益恐生变。
臣历观自古倡乱,如秦末陈胜吴广,及隋末十馀辈,皆倔起农亩而卒乱天下,其凶谋奸计,盖顺民好乱之心尔,岂尽晓兵法哉?
况虽欲禁止,今蓄书之家,往往皆有,假使处私室熟习,如、苏、李,陛下何由知之?
是禁之适足自禁,不能禁人,不若不禁之愈也。
必未能行于天下,且可行于学中。
亦命杂读史传,令博知古今胜败之势,以辅助兵术。
晋文公元帅,以郤縠说礼乐,敦诗书,乃命将中军
汉明帝时期门、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经》。
孙权吕蒙蒋钦曰:「宜学问自开益」。
曰:「军中日苦多务,不及读书」。
曰:「孤岂用卿治经为博士耶?
涉猎见往事尔」。
乃就学。
自馀儒将,固亦不少焉。
兵术既精,史传既博,然后中年一校,三岁大比,当杂问兵术史传之策,才者出试之,不才者尚许在学。
是国家常有良将布于四方,夷狄、奸雄知我有大备,安敢轻动,动则威之。
军志所谓「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又曰「不战而屈人兵」,此其要也。
乞诏陕西等路奏举才武奏宝元二年1039年闰12月23日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宋名臣奏议》卷八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六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睹载籍,自古取士,无如本朝路狭。
三代以往,不复纪列,两汉而下,历南北朝及隋唐十馀代,取士之法,各有科条。
大率如贤良、孝廉、孝弟力田、明经秀才进士,唐又添制举五十馀科。
此外又许藩镇辟召及诸色人荐举,亦许自荐拜官。
历代求人,唯务广博,所以天下怀才抱器之士,无不牢笼收揽,尽为朝廷之所用也。
国家取人,唯有进士明经二科,虽近设制举,亦又取人不多。
是三者,大抵只考文辞念诵而已。
天下之士,有大才大行而赋性不能为文辞就举试者,率皆遗之。
臣窃思近年数榜以来放及第者,如河北、河东陕西,此三路之人所得绝少者何?
盖此处人物禀性质鲁,不能为文辞、中程试,故皆老于科场,至死不能得一官。
岂三路之人独不乐富贵哉?
盖求之而不得也。
今纵有稍在显官者,亦不过三五人而已。
此数路之人虽不能为文辞,若其大才大行及强悍奸雄,则诸路不及。
向时天下无事,则此等人或在场屋,或在农亩,或在商贾,或在僧道,屈伏不能有所为,但怨望思乱而已。
今元昊寇边,西陲用武,覆军杀将,中外震恐,兵寡粮匮,调发无所。
当是之时,乃此等人踊跃快意,皆欲助贼为患,或更有盗贼屯聚,则为之倡首,惊劫州县,自图富贵之时也。
其间忠义者,尚思因时驻屯,而愿为朝廷之用者。
然朝廷至今未悟,不加搜访,臣恐为他人所得,则中国处处皆为敌国也。
臣伏见汉高祖作歌,曰「安得猛士守四方」;
武帝又亲作诏,令州郡察吏民,举可为将相及使绝域者;
唐高祖亦敕关内、河东诸州,召募勇敢,以讨吐蕃
此皆前王所行而有济时用者也。
臣又见朝廷向来所用之人,多至败事,虽切求人,未见可者。
陛下勿谓在官皆人杰,而民间无复有人。
臣欲乞条列名目,如临难不顾、勇敢绝伦、武足安边、才任将帅、武艺超众、智谋宏远并可使绝域之类,列十馀条,特降手诏,下陕西、河北、河东京东京西路转运使副、提点刑狱及诸州长吏,仰依上项名目,察访举奏,不拘人物,不限人数。
能作文字者,即试以策问,勿限字数;
不能为文者,但令直说事状,或口陈方略
亦许诣阙自荐,仍各量给装钱。
如审知可用,即文武资中,随其所欲,量高下补授。
如此,必然得人。
伏缘太平已久,武人在显位者或以恩泽进,或以年劳升,自馀门荫杂调,皆是常人。
不闻自孤寒中,才武擢用,臣所以谓非常人多在民间,自是不求,或求之不至。
若果行此,必非虚设。
今岁或有贡举,兼之不妨,若贡举权罢,独行此诏,亦不失人。
西夏八事奏宝元二年九月1039年9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宋名臣奏议》卷一三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二四、《太平治迹统类》卷八、《群书考索》后集卷一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二、《右编》卷二五、三八、《经世八编》卷六九、《续资治通鉴》卷四二 创作地点:山东省泰安市东平县
臣窃闻去岁十二月赵元昊反,自立为大夏皇帝,改元称制,引兵犯边,遣使致书,割地邀货。
陛下召辅相于宴会不容食顷之间,辅相驰车马于康衢,殊乖坐镇之重。
变起仓卒,事无准绳,朝议纷拿,人心皇骇,不逾旬浃,传布四方。
众皆谓之忽然,臣则知其有素。
请陈有素之状,其状有六焉。
昔者德明尚存,元昊方幼,常劝厥父:「勿事中朝,安能举我国家,终久为人臣妾」?
且谓:「所得俸赐,只以自归,部落实繁,穷困颇甚,茍兹失众,何以守邦?
不若习练干戈,杜绝朝贡,小则恣行讨掠,大则侵夺封疆,上下俱丰,于我何恤」?
德明以力未甚盛,不用其谋。
岂有身自继立而不行其说耶?
元昊反状有素者一也。
自与通好,略无猜情,门市不讥,商贩如织,纵其来往,盖示怀柔,然而迹稔则容奸,事久则生变。
故我道路之出入,山川之险夷,邦政之否臧,国用之虚实,莫不周知而熟察。
又比来放出宫女,任其所如,元昊重币市之,内之左右。
不唯朝廷之事为其备详,至于宫禁之私,亦所窥测。
济以凶狡之性、贪欲之谋,岂肯固守盟约,坐受羁制?
元昊反状有素者二也。
西鄙地多带山,马能走险,瀚海弥远,水泉不生,王旅欲征,军须不给。
穷讨则遁匿,退保则袭追,以逗挠为困人之谋,以迟久为匮财之计。
元昊恃此艰险,得以猖狂。
复知先朝加兵于我,而终弃灵、,况我彊盛,百倍往时,今若称兵,必能得志。
元昊反状有素者三也。
朝廷累次遣使,元昊多不致恭,或故作滞留而不迎,或佯为匆遽而见迫,或欲负扆而对,或欲专席而居。
虽相见之初,暂御臣下之服;
而送出之后,便具帝者之仪。
盖久已称尊,成其骄态,忽下编于臣列,深耻见于国人,日讲异图,自求足志。
元昊反状有素者四也。
顷年灵州屯戍军校郑美奔戎,德明用之持兵,朝廷终失灵武
元昊早蓄奸险,务收豪杰,故我举子不第,贫贱无归,如此数人,自投于彼。
元昊或授以将帅,或任之以公卿,推诚不疑,倚为谋主。
彼数子者,既不得志于我,遂奔异域。
观其决策背叛,发愤包藏,肯教元昊为顺乎?
其效郑美必矣。
元昊反状有素者五也。
西北相结,乱华为虞,自古闻之,于今见矣。
顷者元昊契丹为亲,私自交通,共谋寇难,缓则指为声势,急则假其师徒,至有犄角为奇,首尾相应。
彼若多作牵制,我则困于分张。
盖先已结大虏之强,方敢立中原之敌。
元昊反状有素者六也。
是六者,岁月已久,中外共闻,而天子不得知,朝廷不为备,养成深患,遂至大骚,此乃两府大臣之罪也。
此外,元昊大抵复知朝廷以久安自恃,不悟边鄙之防,以无战为常,不求将帅之具,士卒骄惰,器用凋零,无谋臣策士以经营四方,无宏纲大纪以控制万国。
以此,故元昊敢以一方之众,抗我天下之师,辄称皇帝,殊不忌惮,其为小戎轻蔑也如此。
略遣数介,平致尺书,而大臣不知所为,措置乖失,以致调发军旅,塞满边陲,战陈未尝一施,储馈已闻屡窘。
关中大扰,人心不宁,而元昊宴安自居,一毫无损,坐观其弊,窃笑所为,其为小戎侮玩也又如此。
臣虽赋性至昧,语才不长,然自闻骚绎,常切忧愤。
况臣知元昊必为今日之患,十年于兹矣,怀不能已,遂于景祐元年,尝进文数轴,内《阅将》一篇,颇叙其事。
当时朝廷方谓天下大定,四夷无虞,臣不敢极陈西戎不宾之由,但述选将预备之策而已。
不见省纳,弃为空文。
今变故已成,边事为梗,致陛下忧劳在念,旰昃惟勤,专委任于辅臣,谋削平于寇乱。
仅周岁序,尚留天诛。
且自用武以来,作事多失。
凡降一诏,未尝合朝廷之宜;
凡建一谋,未闻协天下之望。
宽猛不中,动静皆违。
谓之德则人不肯怀,谓之威则人不肯惧。
德威既弛,夷夏何观?
臣今略举八条,止为戎事,未论其他,伏惟圣明详择。
一事。
伏闻元昊遣使,全拟虏庭,部伍甚雄,辞礼俱亢。
观其勇悍难制,强辩自高,若非使者请行,即是元昊选差。
取其筹画,推为腹心,必谓不敢加诛,得以恣行彊暴。
以能揣敌情为有智,以不辱君命为得贤。
我若察其所叛之谋,知其所来之意,存之则元昊遂其志,诛之则元昊丧其魄。
所宜始至之日,尽斩都市,事出不意,乖其本谋,即时宣闻,遂行削夺。
或命将致讨,或发兵备边,上则可以示大邦不测之威,下则可以杜小人好乱之渐,岂不韪哉!
岂不快哉!
戎人必惮而失图,战士必为之增气。
而反远从境上,召至都下,恣其贸易,待以雍容,重币遣还,优辞慰恤。
意者,岂非冀其回心易虑而伏义向化乎?
夫朝廷结以恩信几四十载,尚无怀感之意,终至反常之祸,岂兹姑息,遂可悛移?
且以放还谓之怀柔邪,则元昊悖逆之性,何怀柔之肯驯?
谓之矜恕邪,则元昊僭窃之罪,何矜恕之可忍?
谓之他计,率无可观。
只是执事者巽懦自居,优游不断,杀之恐其急击,囚之恐其有辞,遂至放还,优示宽贷。
向若未能加戮,只宜境上斥回,使其不测浅深,犹可谓之下策。
召而复遣,理有何长?
乃是大国之谋,悉为小戎所料,遂其所以能揣敌情之智,成其所以不辱君命之贤。
况当时调发,正当辇运相属,道路杂沓,民口沸腾,使之往来,尽得闻见。
谋事若此,取侮之道也。
臣尝观前史,见隗嚣遣将高峻据高平光武使寇恂往降之。
峻命皇甫文出谒,辞礼不屈,立斩之,峻即日降。
诸将曰:「杀其使而降其城,何也」?
曰:「文者,峻之腹心,今者辞意不屈,必无降心,全之则文得其计,杀之则峻亡其胆,是以降耳」。
唐太宗初即位突厥入寇,直至泾州
突厥遣其腹心执失思力入朝为觇,自张形势,云「百万之兵,今且至矣」。
乃请反命,帝诮之,曰:「我先戮尔」!
萧瑀封德彝请礼遣之,帝曰:「不然,今若放还,当谓我惧」。
遂缚思力,囚于门下,勒兵欲战。
突厥惧,遂请和。
伏惟陛下观寇恂唐太宗之所为,复思今日元昊殊不悔过,则当诛其来使。
果是邪非邪,机会一失,不可复得。
臣深念此,痛惜万万也。
若事皆此类,祸未可知。
二事。
伏自元昊称乱,西鄙震惊,或帅臣乞师,或朝议遣使,沿边要害,宿兵猥繁,虽与旧日不侔,然亦不过一二十万,京师屯卫则差减,天下禁旅则尚多,起为应兵,未尝乏使。
窃见自去年十二月今年四月末,半年之内,相继三度拣军,皆遣使臣,传布宣命。
每至一郡,无不张皇。
仍带殿侍数员,番次押人赴阙。
村民恐惧,谓点乡军。
致有奔窜山林,钻凿支体,不顾伤毁,茍避涅黥,久乃知其非然,其如终是已惑。
三拣兵士,厥数臣则不知,然观此施为,所获必鲜。
若其事频惊众,则莫甚于兹。
臣又伏思,内则省庭,外则转运司以至州县,勤劳供职,严峻用刑,所急之须,唯财是务,尽农亩之税,竭山泽之利。
舟车屋宇,虫鱼草木,凡百所有,无一不征。
共和困穷,都为赋敛。
自来天下财货所入,十中八九赡军。
军可谓多矣,财可谓耗矣。
今始用武,遽称乏人,即不知向时所赡之军何在,所耗之财何益!
殊未战斗,已大惊扰。
万一或至败衄,频有杀伤,须行补添,别设应援,至时又不知调发者何所,拣选者几番!
比之今来,必大兴作。
凡系兵籍,既已不充,所谓乡军,岂免强配?
此时百姓所惧,将来必有不虚。
若果行之,为患非细。
三事。
伏见今年四月中书省劄子,称臣寮上封,财赋所出,各有攸司,由外以充内,自下而奉上者也。
又曰仍取羡登,用备供入。
乞戒谕诸路转运司,如用度或阙,须管自擘画支赡,若的是圆融不出,即许于邻道钱谷有剩处支那,不得更似日前,乞自京般请钱粮之类,遍行下者。
臣闻民者本也,存心于民则邦国宁;
财者末也,属意于财则黎庶畔。
是以王者以天下之财养天下之民,不闻诛求以害生灵,蓄积以奉私欲。
《易》曰:「何以聚人?
曰财」。
《礼》曰:「财散则人聚」。
此经典之明文也。
伏以国家肇造之时,疆境甚隘,财赋至微,而征伐不停,用度亦足。
太祖太宗尽取川蜀、河东江南两浙荆南湖南、广南、闽粤之地,何啻万里,不许逐方私积宝货,当时尽归京师
且以后来赋输无不经度,逐年只留实约军费,其馀每岁尽数上供。
民力所输,秋毫无隐,不间远迩,不问炎凉,辇运纵横,水陆奔凑,官司督责,时无暂休。
凡天下如此者已七十年矣,岂非由外以充内,自下而奉上乎?
而又干戈不作,华夏底宁,唯是常须,别无他费。
臣谓都下财货,固当在处,如冈如阜,有入无出,莫知纪极。
路运司以逐州实约之费无多羡馀,其间年岁有凶杀,则必蠲除,朝廷有要索,则必应副,多行搜括,裁可张罗。
若又分外督之,不知出于何所。
朝廷既行诫谕,运司不敢冒违,无计以供,唯民是取。
民若可出,岂复行仁,民又不禁,必生怨怒,亏损和气,驯致深忧。
况是元昊扰边,陕西被苦,士马日济,刍粟顿竭,缮治甲兵,修筑城垒,百役兴作,万倍艰难。
复阻旱灾,无收农赋,中籴之入既不厚,鬻爵所得又不丰,数十万兵,何所仰给?
坐观困弊,不行救恤,而执事者尚曰「财赋者由外以充内,自下而奉上,尔之不足,尔自营求」,是何乖方之深也!
夫上下相维,中外一体,岂可丰上而刻下,空外而实中?
下茍困则上岂得安,外若摇则内岂能定?
况以七十年天下所入,而救此日一方之急,岂为难哉?
若但诛求取足,人民无所逃避,变乱岂有不生?
手足之患未除,心腹之疾又作,则臣深为执事者危之。
臣不敢远引古事,恐烦省察,只以本朝事验之。
窃闻太宗皇帝初实内帑,尝谓侍臣曰:「河东敌境甚迩,吾必取之,至时不免扰民。
内帑所积,以备调发」。
戒重扰也。
其后皆如诏,卒不扰下。
元昊背畔,关中用兵,要在安民,图共禦寇。
而反靳中府无用之物,扰四方已困之民,惜财费人,大非太宗皇帝之所用心也。
臣又闻王者贵为天子,富有天下。
藏于天下者,天子之富也;
藏于国内者,诸侯之富也;
藏于室庐箧笥者,庶人之富也。
执事劝陛下行庶人之事,何示人不广也?
且又云的是圆融不出,许于邻道支那。
夫邻道货财,各有用度,必难假辍,徒费规求。
臣又敢以近日一事为證。
切见河北转运司奏,乞割河东五州十三县税赋,充河北支用。
本路自奏一路之费,悉赖五州之资,若遂割移,殆难供给。
寻具闻奏,事已寝停,邻道支那,徒虚语尔。
唯是朝廷逐急救济,乃为良图。
矧向者居无事之时,已行假贷,岂今来当用武之际,复致艰难?
前后不侔,利害可见。
臣谓建此计者,不奸则妄;
赞其说者,非愚则谀。
惟陛下鉴之以明,断之以果,则大事不失而帝业可保矣。
四事。
窃见去岁降诏,令内外两省官诸司使副在边者并军职刺史等近百人,各结罪保举殿直京官已上,委无赃私,堪充边任者。
臣闻有德者然后知人之德,有才者然后识人之才。
无德者见有德必憎,非才者见有才必忌。
唯憎与忌,固非存公。
万一才德虽疏,憎忌不作,其如所见相戾,所为相乖,使之择人,何由得士?
切以两省官诸司使副,虽名显官,岂必皆贤,多由积累而升,亦有容易而得。
军职刺史,本是武夫,校力则多,语识全少。
尽令举将帅之士,便以委边塞之权,不问举主之才德如何,安知所举者善恶?
若忌憎已有所害,乖戾复更相乘,所举之人,岂堪任事?
臣又闻官大者德未必大,位高者才未必高。
若限以官选求,必恐其才德遗逸。
小而下者,安可厚诬?
京朝殿直之流,固有可采,供职选人之辈,岂尽无能?
假有两省官识一选人果有奇才,又有诸司使副识一借职果有异术,借可荐举,寘于边陲,而限以诏条,须且弃置,宛转寻访,别得所闻。
久谙与旋择固殊,目睹与耳闻又邈,限官而选,得士为难。
臣又闻善任人者必适其所用,善御物者不强其不能。
盖以轮辕异宜,凿枘殊制。
茍只取其无过,而不问其用之所有;
祇重其守廉,而不究其谋之所存,则临事必隳,当官必败。
廉而无过者行也,用而有谋者才也。
行则主于化导,才则主于经营。
居治安之时,宜乎化导以行;
在扰乱之日,则当经营以才。
大凡处边任者,小则乘一障,大则守一州,或驱驰战阵之间,或出入戎狄之境,或经度粮草,或熟习山川,或逞骁勇以雄边,或行反间以疑敌,或陈讨伐之策,或谋守禦之术。
如此数事,皆须藉才。
必求非常之人,乃立非常之效。
若但取龊龊无过,规规守廉,施之边方,万必无用。
不止无用,必误军机。
徒令举者易与而自便,亦后有丧师失律,其若我何!
臣谓此诏举官,盖因循平日所行,甚非今时之宜也。
臣伏望两省官诸司使副军职刺史在边者,不可一例受诏。
宜令两府精择有才识、公望卓然、为人所称者,方令举官。
仍宜不限品秩,自借奉职选人已上,皆得充举。
所保之事,须保堪任边上重难任使,如上之所陈。
或本人边事不集,并当同罪。
则人人自畏,岂敢容易而举哉?
十得十,百得百,不虚授,不滥赏,断可知矣。
向有所累,许其自新,得出沉埋,必有植立。
夫先择举主,则所举者不谬矣;
不限品秩,则下位有才者不遗矣;
不免责罚,则负犯者激励而自奋矣。
利害甚焕,可举而用,然须能否既著,赏罚必行,国无虚辞,人则皆劝。
五事。
窃闻鄜延路尝与蕃兵接战,有一寨主为蕃兵所得,及掳去军民甚众。
西头供奉官閤门祗候马遵引兵追战,即时夺回。
延帅范雍副部署刘平奏乞酬奖,朝命只迁东头供奉官而已。
伏以元昊僭尊,西陲被扰,方励武节以宁边患,其要在乎善恶必辨,赏罚必明,则人各有心,孰不宣力?
赏若当则有功者愈劝,罚若当则有过者自悛。
赏罚不明,功过两弛,转相教告,谁肯奋激?
武节不励,戎心益生,有败而无成,有乱而无治。
渐渍不救,沦胥以铺,盖由乎辨之不早也。
马遵者,出死力,突坚围,引既衄之兵,入不存之地,夺已擒之将士,拔已陷之师徒,虽非大功,亦可谓之奇节矣。
范雍刘平者,国家方大倚注,保奏理合超迁,只进一官,殊乖舆论。
当兹始初用武,尤在赏劝激人,茍未得宜,必难励众。
臣窃闻河北都巡检王守琪捉杀得独流寨溃散兵士二三十人,自礼宾副使供备库使,仍差知陇州
又见京东都巡检李知和捉得劫贼七人,自内殿崇班供备库副使
此二贼徒者,只是草窃之辈,固非勍敌之人,杀之不足震天威,纵之不能成大患,而王守琪则骤迁十馀级,李知和亦超转两资。
至于马遵者,出境讨贼,不顾存亡,援溺救焚,皆得全活,上可以壮朝廷之威,下可以抑僭国之强。
比王、李之功效则度越有馀,比王、李之迁酬则数倍不足。
边臣见之失色,元昊闻之长奸。
用人若斯,致寇之道也。
六事
近于七月中,伏闻中书枢密院同进呈募擒元昊科格,遂告示天下者。
切以拓跋异类,西域诸羌,自唐末乱离,五代争战,盗乃土宇,侈其封疆,时肆猖狂,罕能怀服,常致边患,每劳王师。
历代以犬豕蓄之,置诸度外。
国家引为宗属,付以节旄,割赐名城,世袭王爵,廪给甚厚,贸迁弗停。
其国富强,皆我资用,蠢彼戎丑,变为华风,则我于西夷,恩德岂不大哉?
盟誓弗渝,始终无负。
元昊不图报效,辄肆顽凶,欺诬上天,僭窃大号,合行诞告,速寘明诛,庶伸征伐之权,以快人神之愤。
况自西陲变动,天下震惊,聚目而观,攒耳而听,或谓朝廷有上策,庙堂有奇兵,岂容有臣,敢行称乱!
颙颙伫望,以日系时,殆踰半年,不闻下令。
久之,乃举削夺之罚,行募赏之科,何其隘哉!
夫始未有为,人实莫测;
一旦告谕,共知非谋。
孰不疑朝廷自怯,未能加诛于元昊,而又虑久无处置,姑设赏募,以厌天下之望乎?
适足示弱,不足厌人。
示人以彊,犹惧不振;
示人以弱,其敝何胜?
故《书》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任」。
若谓元昊小戎,无费民力,但诛首恶,足致和平,则臣请终始陈之。
切闻自边事初警,即行调发,师徒合杂,器械堆盈,官私俱勤,道路如沸,易置边吏,办集军粮,关辅大骚,黎庶已困,何民力之无费焉?
募令一施,敌情愈秘,知有窃发,益自周防,增置守卫之兵,广募禦侮之士,寝食必以计,出处必以权,动则有谋,大为之备,何首恶之可募焉?
况夫募者,起于乱秦,用于末世,三代已往,不闻有此。
岂我太平之世,天下一统,偶有小丑背叛,稽之典策,自有讨禦,而执事者不为良画,遽劝陛下行乱秦末世之事乎?
既非至公之谋,又匪常行之法,然有不得已者,亦或为之。
何则?
苦于用兵,终未获敌,思为助兵之术,则募之,汉高祖项羽是也;
兵力骤败,敌势转盛,内怀震惧,计无所出,则募之,王莽刘演是也;
用兵不一,困于支离,敌又相乘,力不能应,则募之,梁太祖刘知俊是也;
一夫跳走,不知所从,虽有兵甲之彊,无以加讨,则募之,楚平王伍员之类是也。
募赏虽设,无一获者,是募赏为无益,不可全任明矣。
元昊初叛,未尝大战,非苦于用兵也;
师旅屯聚,空食边陲,非兵力骤败也;
诸方不耸,独西鄙有警,非用兵不一也;
元昊大据全,拥众不伏,非一夫跳走,不知所从也。
臣以此观之,甚非用募赏之时。
且以我大邦,坐视小丑,况我直彼曲,奚所惮焉?
正朝廷之大刑,副天下之公议,举不失体,动则有辞。
欲征则征之,足以示猛;
欲守则守之,姑以示宽。
表以大御小之权,行禁暴安民之道,号令天下,岂不伟哉!
何乃偷募茍求,潜谋窃取,似同盗法,不敢公行?
谓之容则元昊之恶不可容,谓之忽则元昊之谋不可忽,谓之惜用则用已费矣,谓之惜民则民已劳矣。
况又济师已众,遣将已多,边境骚然,旷日持久,而反止于用募,更无他图,倚之幸安,谓已得策。
以此厌天下之望,以此安君上之心,臣深为执事者羞之。
兵既不行,募又无得,为此逗挠,不减戍粮,国用且殚,民财是取,怨叛必作,表里合攻,臣亦甚为陛下忧之。
元昊既怀逆谋,彼必大为禦备,今闻上下募赏,自知高枕无虞。
夷狄之心,畏强侮弱,因而肆暴,遂成深忧。
若诱之使来,自有方略,则非臣所知。
万一执事者谋之不臧,技止于此,迁延玩寇,姑息养奸,祸已成而计穷,敌已大而力屈,则谁复为陛下图之?
七事。
伏闻秋初,夏守赟枢密使
枢密之任,秉国大权。
起于有唐,始用宦者
降及后世,更以武臣。
国家恩礼益隆,委任尤重,本天下之兵柄,代天子之武威,势均中书,号称两府
茍为轻授,不若阙官。
夏守赟早事先朝,尝参储吏,既缘攀附,渐致显荣。
惟事贵骄,罔思畏谨,每更剧任,颇乏清名,才术无闻,公忠弗有,一旦擢居众贤之上,俾赞万务之机,朝命则行,人心不允。
又况元昊作梗,西陲用兵,上资睿圣之谋,下取枢臣之画,庶臻泰定,以安黔黎。
所宜妙择才能,削平祸乱。
而罔询厥德,遽用斯人,不问贤愚,皆所轻笑。
枢密者,内陶铸武臣,外镇抚夷狄,无事则坐制机轴,以修武备;
用兵则指画方略,以殄寇雠。
是四者。
皆非守赟所能知其髣髴。
而正当用武之际,使践论兵之职,不误国事,复何为哉!
枢府之柄,不专一人,然大抵任贤,岂当如是?
《传》曰:「得贤则能为邦家立太平之基」。
《书》曰:「罔有立政用憸人」,「惟吉士,用励相我国家」。
是则贤者可以立太平,而憸人不可与于政也。
始陛下用守赟,盖以为贤者,可立太平,故用之。
茍知其憸人,则必不用矣。
使陛下用而不知者,执政缄默之过也。
用之和平之日,已曰滥官;
委于艰难之时,尤为非据。
英杰为之解体,奸雄为之生心。
唯是得贤,乃能静乱。
臣又闻为国家者,得人则安,失人则危,得人则重,失人则轻。
唐郭子仪系乎安危者也,入则天下安,出则天下危;
裴晋公系乎轻重者也,进则朝廷重,退则朝廷轻。
守赟反是,其在朝廷也,虽未即致危,亦可谓取轻矣。
亟宜罢免,以重观瞻,所以示陛下不私于一人而盖为万世也。
臣又虑议者以其尝为攀附而谓之亲信可使,以其久历寄任而谓之耆旧可尊,以其官是节制而谓能知兵,以其貌甚魁梧而谓能镇俗。
是皆不然。
唯尽公者可以亲信,不主乎攀附之遇;
唯宿德者可谓耆旧,而不主乎寄任之多;
有才武而好学则能知兵,不在乎官;
有器业而不佻则能镇俗,不在乎貌。
伏惟陛下察守赟之所立,验守赟之所为,可谓尽公、宿德者乎?
可谓有才武而好学、有器业而不佻者乎?
臣于守赟爱恶不相干,声迹不相接,非有家世之隙,禄位之嫌,而进是说也,但闻诸公议,有足惜者。
区区之恳,实愿究陈。
八事。
伏闻西鄙用兵以来,不住差移武臣往彼,每有过阙下而求见者,多不许见。
臣切详所谓,未见其宜。
谓之天子至尊,不可令小臣浼渎,则非所以询刍荛而广接纳也;
谓之循守旧例,未尝许小臣求见,则今用兵要在开通壅塞,非循旧例阻绝人臣之时也;
谓武臣多鄙,不可令容易而对,则既已委任,用为好人,非宜鄙之也;
谓朝廷差除,自有命令,本职所管,自有局分,不必令对,则用兵之际,事与旧殊,本职或有更张,局分亦有规制,何由闻达?
非以博究利病而剪除凶孽之意也。
以此四事求之,臣故曰「切详所谓,未见其宜」。
今边寇方兴,陕西大扰,朝廷多发兵伍,选任武臣,虽则直禦寇戎,盖亦分备他盗。
凡有武臣求对,必于边事有闻,陛下听朝之馀,何惜一见?
召于咫尺,待以从容,霁其威颜,加之善诱,使无惧慑,尽意敷陈,然后观其奏对之是非,察其趋向之邪正,可者则奖激而遣之,不可者亦优容而罢之。
如此,则自谓官家知我姓名,身心有所分付,不患边奏不省,不忧权臣害能,各尽所怀,无不感悦,勇锐而去,罄竭为期,刻志夷凶,立功报主,局分岂有不集,边事岂有不宁?
圣人所以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者,盖用此矣。
又何忧乎叛寇?
何恤乎用兵?
陛下勤劳之心,岂不至哉?
接纳之礼,岂不优哉?
闻见之事,岂不博哉?
今却其所求,不与之见,奏对之是非无由辨,趋向之邪正不得知。
彼又自谓朝廷虽然遣行,官家未尝识面,但从职任,罔察事情。
胸臆不伸,括囊而去。
至则边事拟奏而不敢奏,兵机欲陈而不敢陈。
或虑聪明不闻,或忧权臣见忌。
人皆惧祸,谁肯尽心?
纵有疏闻,岂如面奏?
陛下勤劳之心则怠矣,接纳之礼则疏矣,闻见之事则隘矣。
祸不滋蔓,已为大幸,如望寇之速平,兵之速弭,则不可得也。
议者又谓臣曰:「此非主上怠于勤劳而疏于接纳,盖执政者自知致寇,常虑获罪,不欲许人非次上殿。
或论奏四方之事,或有陈两府之罪,开悟圣人聪明,则非己之利也。
故但奏云某人已有差使,某人已与迁补,所求入见,不宜允从,只欲徼望恩荣,别希锡赐。
以此罔上,上以为然,意欲阻绝天下是非,蔽塞天子耳目,自以为安身之计也」。
臣谓果有是事,则非臣所知,唯在陛下察其忠邪而进退之,则苍生之福也,宗社无疆之庆也。
正旦日蚀请罢宴奏康定元年正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宋名臣奏议》卷九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三○○
臣学术空疏,才识庸懦,谬蒙奖擢,充职谏垣,茍有见闻,安敢缄默?
伏以日者,君之象。
日有食,则人君恐惧修省,损膳彻乐,衣素服,避正殿,求万务所失,许百寮上封事。
食于常时,已谓非吉,况在岁旦,尤为深灾。
今月一日午后,伏睹太阳亏蚀,众所观仰,稽诸前籍,可谓大异。
臣窃闻戎使在馆,欲取今日御宴,若用常礼盛馔作乐,是重敌国而忽天谴,殊无恐惧之心,臣甚为陛下不取也。
假令臣子有过,陛下未欲加责,且示戒励,而绝无忧恤,怠惰如故,怒之之意,当何如也?
天之留意于陛下,亦犹是焉。
伏望陛下出自圣虑,罢此宴会。
或恐定制不可遽已,即宜令戎使就馆,别日遣近臣押赐御筵。
更虑戎使已入,难于中辍,即今之会,祇且彻乐,亦无所妨,不可谓之张皇,亦不谓之轻易。
天文谪见,万姓皆睹,罢会彻乐,不出内庭,非张皇也;
救天之灾,惟恐不速,感天之意,不可不深,观变侧身,宜不旋踵,非轻易也。
如此,则上可以祗警天戒,下可以慰说人心。
亦使戎人见陛下修德禳灾,传闻外夷,足为钜美
僧道法事,一切不用。
此外更乞陛下夙夜戒惧,以塞变异,则圣躬无疆之庆,亦宗社无疆之休,臣不胜大愿。
昨日申未时,臣赴馆宿于街衢间,见此亏食,遇夜投进文字不及,伏望圣慈,恕此匆迫之罪。
乞罢内侍王守忠钤辖之任奏康定元年二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二六、《太平治迹统类》卷八、《宋史纪事本末》卷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唐代之衰,始疑将帅,遂以内臣监军,取败非一。
守忠都钤辖,与监军何异?
昨用夏守赟,已失人望,愿罢守忠勿遣。
宰相兼枢密使康定元年四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宋名臣奏议》卷四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二六、《文献通考》卷五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二、《右编》卷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自来兵机公事,全委密院
今边鄙多故,不同往时,若无更张,必有败阙。
况事干治乱,执政岂可不知?
文武二途,自古一致。
臣窃观周史宰相魏仁浦曾兼枢密使,国初范质王溥亦以宰相知枢密院事
臣今欲乞依故事,亦宰相兼枢密使,所贵同心协力,各无猜嫌,共议安边,必能集事。
乞东南诸郡募兵以防寇盗奏康定元年十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宋名臣奏议》卷一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二八、《群书会元截江网》卷一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九、《右编》卷二六、《经世八编》卷二四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天下大器也,非法制网罗不可以守矣;
生民重畜也,非智力控御不可以保矣。
是故先王兢兢业业,日谨一日,唯恐失大器而丧重畜也。
臣伏见西戎僭叛,屡寇边境,本道不足以支,朝廷悉发京东京西淮南江南、荆湖南北、两浙福建广南东西凡十一道兵以屯关中
十一道兵素寡弱,又罹此调发,故关中得之未足以充,而十一道之兵已尽矣。
朝廷独念京东河朔京西次关陕,此二道不可以无备,遂遣使阅乡民,俾习武以代军兵,东南九道则不之省,臣未谕也。
伏思朝廷用度,如军食、币帛、茶盐、泉货、金铜、铅银以至羽毛、胶漆、尽出此九道。
朝廷所以能安然理天下而不匮者,得此九道供亿使之然尔。
此九道者,朝廷所仰给也,固宜保守之。
今尽取其兵,是不加保守,一日乘虚盗起,梗其津要,则京师无故而坐困矣。
凡奸贼好窥觊者,无世不有。
今西鄙用兵,天下兵与将皆集于西方,力必不能及他道,则就无备而作焉。
以臣观此九道州军,或一豪杰率数十夫,伺州官朔望行香毕集,持锄䥳白梃,群呼奋击,可尽杀之,谁复禦者!
然后开府库,复劫取豪家物,散施召募,必应者如云,一日可得千计。
鼓行而前,处处无兵,又城垒不修,诸郡县镇所至必陷。
俟奏至朝廷,即时发兵,亦不减三两月方至,则其徒必及万数,何可破邪?
臣又虑陛下以谓巨寇必不能猝至,臣不敢远稽前古,略引隋唐以来东南为寇者以明之。
隋大业年中,刘元进馀杭,朱燮、管崇起吴,各拥数十万,寇江浙诸州。
朱粲谯郡,拥兵数十万。
寇宏起鄱阳萧铣罗县,各众数万,攻陷诸郡。
唐咸通年中,桂林戍卒五百人杀其将,以判官庞勋都头,剽掠湘、潭,后陷徐、宿等州。
又乾符年中,海贼王、江贼彦章,各聚徒数万馀。
光化年中,鲁景仁连州,黄岫起桂阳,沈行收起邵阳,各拥兵万馀,攻本郡邑,杀戮守长。
其甚盛者,则江西钟傅广南刘隐湖南马商、福建王潮,皆割据焉。
臣谓东南九道,负山阻水,为寇者足以倔强,故自古为寇渊薮。
唯王者能镇抚之,则寇不能生于其间,不然则乱之必矣。
今九道大小一百三十馀郡,若每郡皆宿兵,固不可得也。
臣欲乞于九道中,择要害约十馀郡,如泗、扬、升、洪、吉、潭、荆、广、福、杭、越之类,按地里相去均者,于本处募兵,大郡五千,小郡三二千,以多补少,不过四五万人,以东南百三十郡之富,岂不能赡养哉?
训为精兵,勿复差役,每郡置二督护专领之,每道别置一都护经略之,九道又置一总管者居中以节制之。
如此,则欲为寇者知朝廷有备,岂不顾惮耶?
设有盗起,则发兵有所,济师有地,乘其未甚炽而扑灭之,不为难矣。
臣前所谓天下生民宜网罗而控制之者,以此道也。
臣伏念京东京西,虽置乡兵,而军兵绝寡,亦未见久安之理。
夫乡兵无营垒,散处村堡,又各持兵仗,其部伍上下。
终不得如军兵之肃也。
或因饥馑为奸桀倡之,安能使必不为盗?
又宜得军兵两相制禦。
山东自古尤多寇盗,隋大业年中韩进、甄宝起济北,张金称起清河窦建德格谦、孙宣雅渤海,孟襄、杜伏威起齐,逐郡各拥众十馀万人,劫掠诸郡。
唐乾符中王仙芝濮州,聚众亦十馀万,转攻河南十五郡,以至黄巢宛朐,拥众百万,陷覆两京,横行天下。
虽然,观其初起草莽,盖亦甚微,当时制禦失策,遂至滋蔓。
今亦乞择要害数郡,募兵立帅,如东南之制,则可无虞矣。
议者或谓财用不足,恐难成此。
夫以天下安全之业,尚患财窘而不能立久长之策,不幸小有寇聚,则如之何?
伏惟陛下以宗社为忧,以生民为念,裁制私欲,损节横费,则数万之众,不日可募,此无疆之基也。
乞革科举之牧守监司举士奏庆历元年1041年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宋名臣奏议》卷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六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以取士之道,为国家之大务也。
三代、两汉,专求行实,是以风俗淳厚,百职修举。
隋唐之际,纯用文辞,以篇赋相高,以声誉相尚,公卿将相于是乎出。
国朝沿隋唐之制,以进士取人,祇采辞华,不求行实;
虽间设制举,然大率亦以章句为务。
是以择之弥谨,而失之愈疏。
且以陛下临御以来计之,积二十年所得,不减三千馀人,其间确然为名公巨贤者无几。
近日窃见朝廷欲选一二良吏而终未能得,其故何哉?
盖入仕之初,但取空文,不求实才实行之所致也。
今天下多事,边鄙未宁,若不求人,将何以济?
求人之本,唯科场最大。
科场之法,行之已久,尽革则骇众,不革则乏人。
臣欲今后科场考试,以策论为先。
校度所放人数,且取其半。
馀半诏天下诸州,于境内搜访。
土著之人,自来为乡党所推,或德行纯备,或志节方劲,或学识该敏,或智略详明,或有才可以治民,或知兵可以禦敌,如此之类者,仰逐州官吏同共察访,委实应得上项条目,即具名闻奏。
仍以州郡大小限其人数,令长吏以礼津遣,年终集于都下,朝廷再加较试,量高下擢用。
若举荐不当,明行降黜;
或所举得人,则优与酬赏。
汉尚书令左雄建明孝廉之法,颁下郡国,是时济阴太守胡广等十馀人,皆坐谬举黜免,唯汝南陈蕃颍川李膺下邳陈球等三十馀人,得拜郎中
自是牧守畏慄,莫敢轻举。
东汉得人之盛,唯此为最。
伏惟陛下勉而行之,不数年当尽得天下实才实行之士萃于朝廷,缓急应用,百务俱理,又何患乏人哉?
必若行此,取士之数则不加,而得人之实则多矣。
至于明经选试,尤为无法。
乞今后不较字数,专以经中否为格,仍试时务策三道,以定高下。
每度所放人数,祇取其半,自然得人而不至冗矣。
论省试殿试长短奏庆历二年二月1042年2月5日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宋会要辑稿》选举三之二二(第五册第四二七二页)、《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三五、《文献通考》卷三一、《宋史》卷一五五《选举志》一、《续资治通鉴》卷四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国家缘隋唐之制,设进士之科,采天下贤俊。
虽至公之道过于隋唐,而得人之实或有未至。
咸平景德年后,条约渐密,然省试有三长,殿试有三短。
南省主文者四五人,皆两制宗匠;
又选馆阁有辞学者数人,以助主文考校;
复有监守、巡察、糊名、誊录,上下相警,不能容毫釐之私,此一长也。
又一日试诗、赋,一日试论,一日试策。
诗、赋可以见辞艺,策、论可以见才识,四方之士,得以尽其所蕴,此二长也。
贡院凡两月馀日研磨差次,必俟穷功悉力,然后榜出,此三长也。
可谓至公至精矣。
以此姓名高下,遂放及第,辞艺才识高者得高科,下者得下等。
高科者待以好爵,下等者归于常调。
朝廷既不失其实,举人又各足其志矣。
洎至殿试,号为亲临,然所差考校之官,多不精慎,此一短也。
又只试诗、赋与论,并在一日,不能尽人之才,此二短也。
又考校不过十日,不暇研磨差次,匆匆而定,此三短也。
向之省试至公至精也,乃混淆而不复见,今舍其所长,用其所短者。
或云省试放榜则恩归有司,殿试放榜则恩由主上。
是尽弃取士之实而沽此虚名也。
普天率土,岂有恩不出天子者耶?
况殿试非古,始于唐武后之初年尔,此安足为后世法?
历代取士,悉委有司,独后汉文吏课笺奏而副之端门,亦未闻天子再试也。
往时无糊名、誊录之制,主文可以专取舍,遂有殿试以防主文
今无以容其私,殿试复何为哉?
臣欲乞自今岁以后,只令南宫放榜。
必恐恩归有司,则请如天圣二年,令南宫考定高下,以混榜引于殿庭,依次唱名赐第,则与殿试同矣。
枢密副使庆历三年三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皇朝文鉴》卷四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三七、《言行龟鉴》卷五、《同异录》卷二、《续资治通鉴》卷四五
今月二十二日,伏奉制命,授臣枢密副使右谏议大夫
以臣在病假,特差閤门祗候盖自浦赍诰敕至臣私家。
臣不敢捧授,即时已却令盖自浦赍回,当日上表,叙述恳免。
未奉指挥间,今日又蒙差降中使传宣,云此命是朝廷大用,并不因人,特出圣恩精选,令臣须受者。
俯伏听命,神魂惊丧,便就死所,未能酬报。
臣本无才术,骤忝荣近,徒守愚直之性,误圣明之知。
尚以契丹渝约,无故造端,遣使驰书,有割地和亲之请,事起忽遽,遣臣报聘。
臣遂仗祖宗之灵庆,禀陛下之圣谋,再诣虏庭,复修前好。
然亦不免增重币,啖无厌,敛生民膏血之资,成国朝耻辱之事。
臣痛恨切骨,惭无面颜。
初欲抗于匈奴,分毫不许,又念彼既生隙,必求用兵,臣死节则至微,于国则无益,遂且屈意勉彊,就小商量。
止以欸仓卒之祸,故忍耻辱偷活,幸望他时可以雪耻也。
臣自知所干此事,只是且救目下奔突之患,未是长久安宁之策。
缘自始及末,臣皆预闻。
臣每至北朝,凡通和四十来年未尝见者,蕃汉官臣尽见之;
四十来年两朝人使讳而不敢说者,臣尽说之。
至于两朝理乱兴亡无不讲贯,兵马战斗无不校量。
以此,臣所以尽见得契丹委实彊盛。
奚霫、渤海、党项、高丽、女真、新罗黑水鞑靼、回鹘、元昊尽皆臣伏,一一贡奉,惟与中原一处为敌国而已。
兵马略集,便得百万,霈然馀力,前古不如。
非是不敢南牧,只是不来尔,来之则无以枝梧。
臣所以谓未是长久安宁之策者,臣知其子细故也。
前史云,百闻不如一见。
他人之说,皆出传闻,臣之所陈,尽是目击,以此知臣之所说不可不信也。
今来虽且通和,他日未保无事,则是臣向来奉使,不足为劳。
既不为功,岂敢受赏?
所以去岁再三恳辞枢密翰林学士者,是自知无功而不敢受也。
蒙陛下察臣愚鄙,特赐开许,臣自此于是稍得安心矣。
今者又蒙特出圣意,非常拔擢,臣始闻有命,汗流浃背。
前二学士,与臣见守官职苦不相远,尚不敢当,况枢府之地,号为大用,以臣前恳所述,岂可受之?
臣执性至愚,惟道为务,不是饰让,亦非好名。
美禄高官,人之所欲,但看事理有可受与不可受尔。
茍无后悔,受之无疑;
祸若相随,以死不受。
今北虏虽暂通和,向去事未可知。
臣若受赏,万一他日复有变动,朝廷责使人冒赏之罪,臣断不敢避斧钺之诛。
设或朝廷谓使人只是干一时之事,后来不可加责,且恕重诛,其如天下公论,亦不肯放臣矣。
臣畏惧公论,甚于斧钺,臣所以累次不敢受赏功之命者,实欲逃他日斧钺之责、公论之逼也。
况自去岁,再通和好,后来议者,便以谓无北顾之虑,边鄙戒备,渐已废弛。
匈奴知我懈怠,必为他日不测之患。
臣所以日夜忧惧,寝食不遑。
见今在身官职,尚恐他日不能保存,况当赏功之恩乎?
纵朝廷未暇为刷耻之计,岂不忧异时之患,且思所以备豫哉?
臣今所以不敢受赏者,犹望人信臣忧惧之说,必为戒备,或有变动,不至失事,亦臣之效也。
臣若遂受其赏,则人必谓使人既已受赏,决无事矣,是臣冒荣禄、安朝廷之心,他日变故,由臣而致也。
臣每思及此,尤愿终身不受爵赏。
伏望陛下思夷狄轻慢中原之耻,常怀雠雪之意,坐薪尝胆,不忘戒备。
内则脩政令、明赏罚、辨别邪正、节省财用,外则选将帅、练士卒、安辑疲废、崇建威武
使二边闻风自戢,不敢内向,纵有侵犯,疆塞不为深患,此乃是宗社无穷之庆,天下太平之基也。
一使人不加滥赏,岂足烦陛下丁宁之若是乎?
今虽上违圣意,不即拜命,臣衔感恩遇,已出万死不能报矣。
臣愚志已定,乞更不差降中使,深恐愈渎圣听,益重臣罪。
早来虽已具此恳,尽附中使口奏讫,犹虑有所未悉。
臣为足膝疮肿,未任朝见,不得亲对天颜,剖露肝胆,谨再具劄子奏闻,特乞矜允。
臣不胜死生大幸。
乞令韩琦范仲淹更任内外事奏庆历三年四月1043年4月7日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宋名臣奏议》卷一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三八、《九朝编年备要》卷一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二、《宋史纪事本末》卷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闻近降敕命,除陕西四路招讨经略使韩琦范仲淹,并授枢密副使
仰认圣意,只从公论,不听谗毁,擢用孤远。
天下之人,皆谓朝廷进用大臣常如此日,则太平不难致也。
然议者惟云进用大臣虽则美矣,其如西寇未殄,亦须藉才,若二人俱来,或恐阙事。
群论皆愿一名召来,使处内,一名就授枢副之命,且令在边,表里相应,事无不集。
以臣愚虑,亦谓群众所说甚得允当。
然近日或闻有异议者,谓枢密副使不可令带出外任,恐他时武官援此为例,深不稳便。
此乃横生所见,巧为其说,沮陛下独断之明,害天下至公之论。
臣谓立此异议者,必知韩琦范仲淹以西事方急,坚辞此职,既未肯从命而来,又不令带出外任,是欲惑君听,抑贤才,奸邪用心,一至于此!
况先朝累曾有大臣带两府职任,应急出外,事毕还朝,不闻后来有武臣援以为例。
臣愿陛下无信异说,专采公论,一名召来,使处于内,一名就授枢副之职,且令在边。
或许二人一岁一更,均其劳逸,亦甚稳便。
内外协济,无善于此。
臣旦夕来闻韩琦范仲淹已有奏报,西事未了,恳辞恩命,朝廷乘此处分,深合事宜。
臣不胜恳恳激切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