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君学古以博，操洁以方。直亮端悫，肃如秋霜。知公者荐，辞溢于章。忌公者诋，恶其欲亡。虽以是名，亦以是伤。顷在宣和，稍复进用。屹然郎曹，声闻汹涌。谓当越迁，日践华宠。旋丐外除，持节关陇。绣衣櫑具，草木震恐。潭潭大府，婉画是资。虎帐夜谈，奋髯吐词。持满在前，执戈在墀。公语益抗，了不自疑。彼意不满，我遄其归。羁孤万里，竟坐颠跻。召公复还，冀有誉处。卒佩左鱼，俾守婺女。吴侬闻风，载笑载语。千里之泽，閟弗克予。朅来是邦，屡阅寒暑。间关百为，臲卼龃龉。公蕴良富，罔究厥施。平居笑言，中甚坦夷。我官于兹，葭莩是依。奉公周旋，庞然雪眉。目未及瞬，而公我遗。寒风朔雪，旅榇繐帷。𣂏酒在爵，雪涕在衣。我歌载谣，以写其悲。呜呼公乎，其或闻之。尚享！

维绍兴三年岁次癸丑八月癸酉朔，越五日丁亥，汝郡周某谨以时果清醑之奠，遥酌于亡友詹侯伯尹之灵。呜呼！人之有生，伊谁不死！我友云亡，使我潸焉出涕以悲。君之不幸者盖有四也。公之种学，孰知其纪。发为词章，温丽粹美。谓当雄飞，一息万里。而乃颠顿，困踬蹭蹬。中年数举于礼部不第，此其可悲者一也。见知当路，谓可器使。荐名于朝，以有禄仕。晚官三衢，甘心委吏。酿瓮糟丘，酒浆薰渍。计较羡馀，争能驵侩。而道家蓬山，北扉青琐，有足可至。呜呼天乎！忍使巧匠旁观缩手，眦睨而不得其志，此可悲者二也。君之器能，雄健俊伟，身纡綟绶而勇吞百蛮，家在草野而志存黼扆。未尝一饭而忘君，是以宸廷奏书，慷慨论事。傥燕然之可勒，顾鼎镬其奚避？庶几乎平定中原，剪攘夷裔，以返河阳之狩，而雪会稽之耻。奈何盗起邻壤，奋髯自励。奇祸一作，骑中流矢，困于匹夫之手，使子含愤就毙。司勋弗赏，史官弗记，徒使夫勇士忠臣怒目而饮气，此其可悲者三也。人之有生，上寿百岁，孰谓君之享年四十有三而止耶！君之云亡，母老而子稚，号呼咿嘤，痛极骨髓，行路之人有弗忍。视君之平生，孝友岂弟，黄发在堂，旨甘弗继，君亦岂忍弃之而逝乎！此其可悲者四也。嗟我与君，草木臭味。义重友生，而情均昆季。仲夏之交，与君分袂。月明露坐，夜分不寐。临别之言，相属以义。嗣音三来，到官未几。长篇巨轴，烂然满纸。作为歌词，清润可喜。君之在官，事事云尔。朝趋府公，牒函亹亹。青灯晶荧，考订经史。铺陈三家，鲁史同异。疏以谓余，此出余意。我阅君书，赧然内愧。喜君之心，益壮而锐。书以酬之，眷言乐只。子其勉旃，老夫耄矣。谓天相之，位莫可既。君乎何为，而止于此。闻君讣音，有泪如水。淮山丛丛，江水㳽㳽。南望悠然，举觞一酹。呜呼君乎，尚能饮此酒如平生乎？亦足以慰吾千里念君之情，且以知君之灵其有意于吾人者益惓惓而弗替也。呜呼哀哉，尚享！

我方阅书，夜久人寂。有笑于外，其声㗲㗲。或喧以呼，或悄以默。或附吾窗，或撼吾壁。开户视之，云暗月黑。有火而青，倏起倏没。即而求之，恍兮无物。主人谓余，是鬼之场。郁其滞魄，凭其强阳。时出而游，以为祟殃。曰此馁魂，是谓不祥。举酒一酹，告以其良。嗟嗟尔曹，伊谁云伤。岂死于兵，抑殂于商？岂困于役，抑逋而亡？岂毒于药，抑伤斧戕？岂魔于梦，抑沈酒浆？归舍真宅，魂羁异乡。固有不幸，亦其勿臧。不得其死，以其强梁。怀奸孕毒，自有肺肠。嗜利贪荣，冥行伥伥。尔颜亦厚，尔德甚凉。孰掩尔骼，暴于康庄？人之为善，乌可不蘉？坠兹幽涂，以失厥常。使我攓蓬，以效庄狂。饫以饛簋，沃以巨觞。以醉以饱，乐南面王。毋呈尔丑，以自盖藏。尚享！

唐王无功性嗜酒，日为醉乡之游，盖得酒中三昧者。既作《五斗先生传》，又撰《醉乡记》，至于为杜康立祠，岁时祀之，独无文以告其神。岂固无有耶？抑亦有之而史失其传邪？乃为代作此篇，以见绩之有得于酒盖如此云：

唐大乐丞王绩谨以清酌嘉羞之奠，敬祭于故杜公先生之祠。皇天降命，以惠斯民。授以美禄，俾全其真。猗嗟先生，维天是因。实肇兹始，俾饮其醇。取彼矩秠，杂以芳辛。曾不崇朝，黄流在樽。贻法于前，万古是尊。逸士饮流，是为高人。糟丘卜筑，醉乡策勋。曲生侍坐，欢伯叩阍。相视而笑，其乐忻忻。我有嘉趣，或谓彼昏。尚友千载，茂世伯伦。皆受公赐，同师共门。为公作祠，祀以鸡豚。祭以报本，唯舌是闻。酌言酬之，侑以斯文。尚飨！

嗟嗟君乎，何遽罹此！人之有生，所不可知者数，而所可知者理也。至于仁者或夭，不仁者或寿，则数固不可知，而理亦有不可推者矣。呜呼！理也，数乎？数也，理乎？事有适然，理有或尔，均一梦于须臾，何夭寿之愠喜？仲春之月，被檄九江。君来告别，我病在床。何踌蹰而不去，忧暮齿之羸尪。曾日月之几何，抱旅琐之疾伤。连贻我以四书，告剂饮之未良。辞谆谆而益勤，情毣毣而不忘。何华箦之遽易，仅一见于闱房。呜呼！壮者逝而老或留，安者萎而病乃强。信矣乎，数之不可知而理之或不常也。君有息女，亦既及笄。疾之既革，我趣婚期。婿之云良，秀出等夷。长江滔滔，孀稚累累。慰君之魂，奠厥攸归。我来日边，官天一涯。只影无佽，期君是依。失君中流，泪下沾颐。忍𣂏一觞，以与君违。呜呼哀哉，尚享！

呜呼君乎！佞人谫谫，厚德简夷。利口喋喋，吉人寡辞。君子所是，小人所嗤。宁群而嘲，勿诡以随。君之内行，矜谨自持。发为词章，清润而奇。与君周旋，亦既以期。皎皎玉德，竟莫可玼。其在我者，我力行之。其在天者，有不可为。君勉厥修，天屯其施。天耶人耶，固不可知。唯仁而寿，契若蓍龟。用即长涂，以瘗修眉。在君无恨，人实可悲。痛此善人，天不慭遗。尚飨！

余游江西，道过彭泽，将拜先生之像于其祠下，而祠在新邑，道远不得往，乃𣂏匏樽，酹山醪，立于道旁而祀焉。其词曰：

汉魏而下，晋宋之间。制作之辈，其出班班。曹刘鲍谢，岂不足观？文贵天成，不贵雕镌。异哉渊明，有此至言。百世之后，《归来》一篇。似美而淡，若枯而醇。醇固近道，淡固不群。《酒德》入怪，《离骚》近箴。如此词者，皆所未闻。先生之出，如山吐云。先生之归，如鸟入林。人见乃尔，我独何心。所以超绝，亘古一人。放而为词，妙不可论。律而为诗，是亦斯文。高风卓行，文章本根。彼捧心者，乃欲效颦。东涂西抹，而倚市门。刻画无盐，宁不厚颜。先生下世，五柳成村。犬吠深巷，鸡鸣桑颠。彷佛音容，而在斯焉。为赋《大招》，以吊公魂。尚飨！

繄楚汉之方兴兮，顾雌雄之未判。唯智者之见几兮，当方决而中断。始冠军之就戮兮，恨老增之见晚。悟使者之一言兮，遽投策而归汉。建王都于楚丘兮，俾故乡之改观。虽富贵之遂志兮，曾不戒夫盈满。威震主而不祥兮，宜避祸而远引。彼群㕙之穴空兮，韩卢烹而不免。致主意之见疑兮，功臣惧而交惋。视越醢而信禽兮，分死生于夜旦。上印绶而乞骸骨兮，追乔松而游汗漫。无尺籍之与寸兵兮，疑可释而冰泮。王料敌以如龟兮，何目眦之弗见？渡清淮而反田里兮，享寿康于安晏。盖无罪而杀大夫兮，士当去而不可缓。况勇冠于诸侯兮，复功高于既叛。何此理之不明兮，徒衔冤而永叹。

民罹凶死，至于疾痛以呼天；吏莫抚循，唯在祈禳而集福。敢倾微恳，上格高真。伏念臣某祇服国恩，偶当郡寄。速兹大罚，皆自己愆。始由一爝之遗，驯致燎原之祸。烟埃变灭，千里为之皆空；积累而成，百年有所不足。惊魂未集，烈煏犹温。登埤无及于救灾，奠玉尚期于请命。式陈净醮，虔按真科。冀下悯于冥顽，用潜消于灾沴。循五星之轨度，伏见以时；清四海之风尘，忧虞永殄。

孝子之事亲，莫不欲寿；皇天之鉴物，所飨惟诚。不资覆焘之恩，孰报劬劳之德。伏念臣某顷缘偏侍，两困沉疴。实罪戾之所贻，辄虔恭而有请。愿损微躬之数，以祈寿母之年。仰荷真慈，俯从卑恳。使蝼蚁之诚得以自效，在犬马之齿亦何足云。知鸿造之无私，虽庶言而亦听。岁华荏苒，尚躬药石之劳；忧悸危惶，敢避祷祠之渎。傥终调护，赐以清安。庶永侍于萱堂，誓投诚于琼馆。私心甚切，天听必从。

奸雄跋扈，方正常刑；神圣照临，力垂阴相。不假寸兵之利，坐收坚壁之师。凯奏既敷，民居攸奠。伏念臣某猥分微禄，久殿危邦。当风声鹤唳之馀，处蚁聚蜂屯之地。怀奸莫测，虞祸益深。匪托庇于神灵，孰保安于黎庶。不劳折箠，安用交绥。凶焰光沉，搀枪夜落；渠魁胆丧，蛇豕成擒。市不改肆而人安，兵无遗镞而战胜。岂独人情舍逆而取顺，益知天道福善而祸淫。用罄丹诚，敢陈净供。强藩悍将，愿无菹醢之凶；异域遐方，庶遂农桑之业。

旱暵为灾，天无定数；吁嗟求雨，古有常仪。势甚兢危，辞当迫切。敢陈恳悃，仰冒诛夷。伏念臣某寅奉制言，畀司郡寄。惟兹小国，僻在大江。千里之田，民尚耕于荆棘；一年之赋，吏已督于课租。少值凶荒，必皆流冗。顾人情之可悯，在吏责以何辞。况谷粟之将成，仅资一雨；则风云之易感，岂待崇朝？人欲可从，天心必格。如臣冗散，亦冀矜怜。上帝降康，力救蕴隆之苦；斯民安堵，敢忘覆护之恩。

曲突徙薪，后于防患；昆冈焚玉，几至为灾。荷上穹垂祐之恩，脱万室俱焚之祸。载凭羽众，仰叩璇霄。伏念臣某素禀下愚，久逃馀衅。偶纡郡绂，职本在于抚绥；驯致庖烟，遂稍成于惊悸。顾居家之不理，使斯民其谓何？展转回思，周章失措。唯有投诚而请罪，庶能反戾以成休。愿恢廓洪私，消攘宿谴。毕方收焰，岂但一家窃饱食之欢；黔首安居，庶几千里无燎原之恐。

定方中而营室，畚筑有时；鹊避岁以成巢，阴阳多忌。比缘兴于土木，恐有犯于方隅。退省愆尤，用伸恳祷。伏念臣某负乘而致寇，基薄而厚墉。悼艰蹇之百为，几飘○于半世。老稚八九口，未有寸田；风雨三十年，徒思片瓦。念无家而寄老，虽窃食以何为？有宅一区，偶如人意；去乡千里，皆藉神休。岂可复玷于冠裳，但冀少安于蓬荜。敢睎洪造，尽涤微疵。子子孙孙愿不失于常产，夫夫妇妇更永享于遐年。姑欲延鸡肋之躯，不敢效豚蹄之祝。

皇天荐祉，流虹垂有赫之光；上圣膺图，申观肇诞弥之庆。爰修竺典，用赞尧年。伏愿如日方中，与天行健。益茂徇齐之德，永隆震夙之宸。欢动六宫，问寝日朝于长乐；祚延百世，多男载祝于封人。

弥月肇祥，庆历年之有永；后天申颂，祈圣寿之无疆。用凭西竺之文，仰献南山之祝。伏愿德隆舜禹，俗阜成康。交邻永纳于梯航，偃武常櫜于弓矢。周人作雅，重歌《载夙》之诗；唐室奉觞，岁献《万斯》之曲。

德维善政，载元后以归仁；命有历年，格皇天而助顺。顾佛慈之无量，资睿算以何穷。皇帝陛下伏愿四海同风，一人有庆。如山如阜，宏开久大之基；乃圣乃神，永底休明之运。来梯航于万里，罄葵藿于一心。孝治格于神明，协长乐事亲之志；天寿及于平格，同周家报上之诗。

涂山朝禹，会群后以成趋；封国祝尧，格多方而来贺。当盛德在火之月，符炎运方昌之辰。是生圣人，出膺大宝；敢修妙果，仰赞遐龄。伏愿道合乾坤，明并日月。执干羽两阶之舞，归梯航万里之心。维圣主笃于好生，则下民莫不归美。云韶九奏，难逢千载之期；神岳三呼，来献万年之寿。

运符千载，方绕电以垂休；欢动四方，感望云而请祝。既虔修于竺典，宜永锡于帝龄。伏愿乘佛妙因，格天明命。握乾符而御极，位正六飞；嗣大历以承家，庆流百世。永锡和戎之福，用酬归美之心。召虎作诗，拜周宣之万寿；封人请祝，愿尧帝之多男。

岩廊垂拱，共欣千载之逢；海宇升平，宜奏《万斯》之曲。乃遵彝典，躬启梵筵。资最上之妙因，介无疆之圣寿。伏愿配天行健，如日方中。作之君而作之师，民怀其德；得其位而得其禄，天降之休。庆宝祚之弥长，知灵基之益固。闻九韶而兽舞，徒引睇于舜庭；祝万寿以山呼，且称觞于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