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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弼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一、《历代名贤确论》卷八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光弼平安、史,有大功于社稷,古之名将无以加之,然非纯臣也。
何以明之?
广德初吐蕃京师,诏发兵赴难,光弼与中人程元振、鱼朝恩不协,迁延不至,此不忠也。
十月代宗幸陕避寇,实倚光弼为外援,乃除东都留守,以观去就。
光弼辞以久待诏敕不至,乃归徐州,欲取江淮租赋以自给,此有二志也。
光弼母在河中,诏屡存问,又令郭子仪舆其母以归京师,以弟光进为渭北节度光弼,终以鱼、程之故不入朝,而死于徐州,大不孝也。
吐蕃寇于京师,天子出居于外,当此之时,若以天下为忧,不以一身之祸为虑,奔赴行在,扫清国难,然后密疏于上,请诛二竖,不为难也。
若度二竖不可遽除,则功成之后,退归私第,以养老母。
代宗宽仁,必察曲直,未必遂有不测之祸。
何至疑惑,不以忠节自全,坐视国难,仍拒朝命,遂为自安之计哉?
忠嗣曰:「假如明主见责,岂失一金吾、羽林而归宿卫,其次岂失一黔中上佐」!
鱼朝恩遣人发郭子仪父墓,子仪入朝,中外甚忧,子仪乃入言:「臣久在军中,不禁兵士残人坟墓多矣。
此臣不忠不孝所致」。
朝廷乃安。
以忠嗣、子仪而观光弼,则光弼之议浅矣。
昔贯泽之会,威公有忧天下之心,不召而至者数国;
葵丘之会,骄而自矜,叛者九国。
惜乎光弼无忧天下之心也,其后部曲皆不奉约束,此由己致之也。
若乃代宗猜忌,有所屈辱,愚恐光弼唐臣也。
宽仁之主,尚使不萌跋扈之节,光弼之幸也。
德宗责御史段平仲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一、《历代名贤确论》卷八三、《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德宗以雄才英气,慕汉中宗为治,专总威福,临制中外,宰臣备员,承受章奏,而天下之政,多所壅隔。
监察御史段平仲,磊落忠义,常言曰:「若得一召见,必大有开悟」。
后与陈归奉使回,奏事毕,欲有所建白,上知其意,问之,声色俱厉,杂以他语。
平仲错愕不得言,因误称名,上叱出之,坐是废七年。
噫,德宗于此乎失君人之体矣!
夫君人之威,踰于雷霆,重于万钧;
臣子之命,微如鸿毛,轻如一缕。
君人者优柔以容之,温怡以接之,虑其畏惧而不敢言,嫌疑而不尽情,而况临之以严厉之色,责之以丛杂之言,而欲来直言、通下情,其可得哉!
胡不少假以颜色,试听所奏,而能明社稷之安危,究邦家之兴替,悉生民之利病,审刑政之得失,一言兴邦,转祸为福,奈何震威以惧之哉?
以是知兴元之阨,兴元之幸,亦由上下之情不通,而有以召之也。
程名振奏事,词色不屈,文皇帝曰:「房乔在朕左右,见朕嗔人,未尝不失色。
名振敢如此,亦奇士也」。
乃优而任之。
德宗之量,岂不愧于文皇哉?
《礼》曰:「声色之化民,末也」。
《诗》曰:「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
恭惟艺祖,优宠直言,未尝抑挫。
太宗诏内外臣僚,忽欲面对,便御閤门司引见。
真宗之时,有比为桀、纣者,辅臣请罪其指斥,真宗曰:「但问事之曲直,不须责此」。
仁宗即位已来,其台谏之臣,侍从之列,嘉谋谠论,日夕陈之于前,未尝不温颜访问,故能四十年天下太平,夷夏安靖。
前视德宗之器,一何隘哉!
王翃朱泚之乱论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一、《历代名贤确论》卷八三、《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德宗建中四年,诏泾原节度姚令言率兵五万讨希烈京兆尹王翃犒军,唯以粝食菜馔,军士皆怒,曰:「吾辈弃父母妻子,将为国家死于患难,不能得一顿饱食。
国家琼林、大盈府库,宝货堆积,不取之,如何为活」?
遂倒戈入京师
德宗惶恐,幸兴元
世之议者,但以朱泚之叛,而不知召也。
且朝廷大臣及后妃权势之家,将相台阁之臣,其皂隶臧获,非有毛发之功,彼皆厌膏粱而曳纨绮。
彼三军之士,暑不得就清凉之荫,寒不得附暖燠之所,戈被甲,出入行阵,当无事之际,亦须以恩信而责以功效,况当扰攘之际?
故宜先以重赏,以死其心;
又以重罚,以尽其力。
惜一饭之费,流四海之祸,卒使狂荡窃发,污辱庙社,渎乱神器,腥秽天地,祸害生灵,非召之,而孰召之耶?
弦高犒师,而郑国除患;
鲁人酒薄,而邯郸致围。
以茧栗之质,不知国家致远之道,而惜毫毛之利,岂能知此哉!
崔善正论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一、《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四、《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浙西布衣崔善正上封事,言李锜反。
德宗械善正以赐,俾坑杀。
噫!
善正一布衣也,茹藜藿则有八珍之甘,处蓬荜则有藻棁之乐,非食国家之禄,有忧国家之心,盖以虑肉食者失于庙堂,而黎民抱骸于草莽,故越数千里至京师一言者,言之叛。
为德宗计者,宜念古人之戒,欲入泽者问牧童,欲入水者问渔师,以其知之审也。
宜先遣一诏使巡行江浙,察之志,有无叛上之谋;
察善正之言审与不审,然后以善正付法,未为晚也。
何至闭聪遏明,械之以赐,使忠义之士死于无辜,以钳天下直臣之口哉?
之计者,己既有不臣之迹,致善正谏言,朝廷释然不以为信,则宜翻然悔过,纳土归朝,亦不失一节度使
彼善正者,虽发己之恶,宜宽而恕之,上章于朝,请德宗任用之,以来天下直言之士,则可谓善补过矣。
德宗既褊急,而以善正赐之;
李锜又不悔过,从而杀之。
至宪宗之初果叛,则善正不为狂妄,宜下诏旌赏,爵其子孙可也;
而天子与公卿大夫,卒不议及于此。
善正可谓生死无一人知者,可哀也哉!
陆长源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一、《历代名贤确论》卷八五、《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尝观韩子汴州乱》诗及白氏《哀二良》文,言陆长源人之望也,以直道受祸。
今睹其临事之迹,则长源乃自贻伊戚也。
始,朝廷徙董晋宣武军节度使长源汝州刺史行军司马,然资性轻佻,言语骄傲,务酷其刑,以威骄兵。
死,而长源为留后。
藩镇旧例。
凡有大变,皆厚赏三军,或以此论之,长源曰:「我不同河北贼,以钱物买健儿旌节」。
又不给布帛,但高其盐直以折之,兵士人得盐一二斤而已。
从事杨仪、孟叔度浮薄不检,常戏入军营,玩弄妇女,自称孟郎
三军怨怒,遂执长源并杨、孟杀之。
噫,是不知机也。
譬之良医治疾也,病有万变,药亦万变;
若病变而药不变,则寿民者皆为殇子矣。
故贤智之士,见机以成天下之务,通变以立天下之功,故身亦全,名亦立,国家之事亦济。
长源徒执匹夫介讦之节,非有通变之才,不知适道,论有不合权,不能委顺其辞,卒陷屠戮,所谓病变而药不变矣。
孟子曰:盆成括「小有才,而不知君子之大道」,卒死于齐。
赵政曰:「大雅先人,福之所聚
小智自私,藏怨之府」。
长源者,其亦小智自私之谓乎。
穆宗复失河北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二、《历代名贤确论》卷八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穆宗时范阳节度刘总入朝,请分所献之地,以幽、营、涿为一道,请张弘靖处之;
瀛、汉为一道,卢士政主之;
平、妫、檀为一道,薛苹主之。
又籍军中裨校宿将如朱克融辈,荐之阙下,冀朝廷擢用,以激厉燕蓟之俗。
宰臣崔植、杜元颖无经国谋略,不从其请,惟瀛、汉置观察使,馀皆俾弘靖统领之。
朱克融辈日诣中书,求官不能得,日夕丐食于人。
克融弘靖归镇,既怨朝廷不用,又弘靖制驭无术,克融遂因弘靖王庭凑连衡为叛。
既诏遣将出征,又每军置中官监军,选骁勇以自卫,遣羸弱以禦敌。
王师十五万,不能当克融等一万,皆由左右牵制所致也。
宪宗任用才智,宵衣旰食,焦劳十数年,方得河朔地
刘总又纳地归国,是贤人君子有为之时也,宜用策,及任克融辈以视藩镇,然后选用英才,经营天下,澄世之所不能澄,裁世之所不能裁。
而乃硁硁自固,因循茍且,优游岁月,幸须臾之安,而不为久远计,复稔天下之祸,谁使然哉?
克融本凶暴之馀,宜以好爵羁致之,若不用则当除去之。
奈何既不能用,又不能去,使其在京师则衣食不给,求食于人,彼岂无怨愤之心哉?
譬之养虎,当饱其肉食,剪其爪牙,则无咥人之患。
若使其有爪牙以自雄,复饿且饥,岂得不攫人而噬之哉?
故谓复失河朔,非克融遽能为之也,崔、杜二相失之也。
所谓规规守文之士,不能意外行事,其二相之谓乎。
以此知济天下者,须英豪伟杰之才尔,章句书生,谁能了国家事哉!
萧俛段文昌献消兵之议论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二、《历代名贤确论》卷八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兵者威武之目,圣人以是除天下之恶,兴天下之善,其不可去之者久矣。
宗承章武恢复之后,志在偃革,宰臣段文昌、萧因献消兵之术,密诏天下之兵,每百人限八人逃亡。
逃亡者入山林薮泽,聚为寇盗,蜂屯蚁聚,鹗飞隼搏,所至村落,悉遭毒螫,生民于是渐无憀矣。
朱克融、王庭凑之乱,其逃亡之兵多归之。
朝廷议讨二贼,召新兵,皆市井乌合,累为贼所败,而威沮气丧,不复有师伍之势。
于是河朔之地,复为贼所有。
噫!
章武以雄睿之姿,中兴唐室,驱驾豪英,选任将帅,区区然二十馀年,方定两河之寇,其勤劳宵旰,固已至矣。
而萧、段二子,谬于一言,遂复失之。
是时国家所费亿万之财,而不得河朔斗粟尺帛,可谓差之毫釐,而失之千里也。
夫二子者必欲去冗兵,省调度,则三代两汉已来,固有制度在方册,可考而行。
若未能及此,则可选其老耄疾病者俾之为农,其他骁锐勇敢、熟于战阵者,自可有养以备征伐,何必立为定制,百人限八人逃亡?
若以当时禁卫言之,有兵二十万,每百人限八人逃亡,是天下有一万六千人逃亡为寇矣,此岂不为天下患哉?
其后至宣宗已后,所在寇盗充斥,石顺起于湖南,毛约起于江南,康全起于歙州,至于恭定乾符之际,王、王仙芝、尚君长、毕鹞子、全缴山、一丈黑、李摩云、刘汉宏、李重霸之徒,侵陷岭、浙,骚绎青、徐,以至襄、汉,悉被其毒,其中多有逃亡之兵,为之声影,其祸皆胎于消兵之谋也。
张弘靖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二、《历代名贤确论》卷八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弘靖之帅范阳也,朝廷以其嘉贞之孙,延赏之子,三世为相,委以重柄。
譬如取婴儿而投之河,谓其父善泅也。
弘靖亦以世胄之贵,偃然自尊,以誇耀燕俗,不能与下同其甘苦。
复以安、史之乱,皆自范阳,欲革其俗,乃发禄山之墓,用毁辱燕人。
复纵从事韦雍、张宗厚辈酣肆夜饮,呵责士为「反虏」,尝曰:「天下无事,汝辈挽得两石弓,不如识一丁字」。
于是其下皆怨。
克融乘人心之二,遂囚弘靖,杀韦雍、张宗厚,又击杀义士张彻,皆弘靖为之也。
夫以狸而致鼠,不可致之,是不以致之之道致之也;
腥致蝇,而蝇毕至,以致之之道致之也。
弘靖欲革燕俗,则宜以仁厚革彼凶残,宜以纯约革彼奢僭,宜旌忠良革彼不轨,宜执礼法革彼踰轶。
然后又召燕之父老百姓及三军之士,告以朝廷恩信,为善者有赏,为恶者有罚。
其次劝之以孝悌,督之以耕战,谨身节用,务宁其人。
而先斲墓以求革风俗,岂革之之道哉?
彼克融者既在部伍,亦宜推赤心以置之腹中,与说利害祸福,曰:「汝能信顺,效忠朝廷,自有爵赏,他日无虑不富贵」。
彼非木石,其肯不顺信哉?
设自顾不能,则乞朝廷别除贤者,以安反侧。
弘靖曾不虑及于此,乃恣其僚属酣酩骂辱,彼焉得不相从而唱难哉?
然则克融非囚弘靖,乃弘靖自囚也。
而尚不蒙显戮,贬守抚州穆宗真有恩于弘靖也!
朋党论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二、《历代名贤确论》卷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文宗李宗闵宰相宗闵牛僧孺知政事,尽逐去李德裕之党。
德裕再相,出宗闵以为兴元节度
宗闵驸马沈羲女学士宋若宪、枢密杨承和,而再求辅政。
会中人王守澄李训、郑注,而德裕恶其憸巧。
训、注居中用事,复相宗闵,而出德裕
是时朋党交炽,两相倾轧,绌逐朝士,无有虚日。
文宗尝叹曰:「去河北贼甚易,去此党实难」。
嗟乎!
文宗于此失政刑矣。
夫为天下之君,治乱兴亡,唯在择宰相而已。
宰相得其人,则天下受其赐;
宰相非其人,则天下受其祸。
进退任用,系于君上,察其贤不贤耳。
夫君子小人,各有朋党。
以君子者为宰相,则抱君子之道者,皆以党而进于朝矣;
以小人为宰相,则怀小人之才者,亦以党而进于朝矣。
君子进则国体重而纪纲正,小人进则国体轻而纪纲乱。
君人者欲知君子、小人之分,则察其器宇,观其议论,验其行事,审其措置。
茍有益于国家,有利于生民,不私于身,不贪其权,使内外百官各得其职,上下庶务各有其序,是可任以大臣之事也。
茍反于此,是不可任以大臣之事也。
今小人之党日夕进,见交乱于左右尚不能去之,而曰「去河北贼甚易」,此徒言耳。
尝谓文宗有嫉恶之志,而无嫉恶之断。
何以言之?
文宗尝自为诗曰:「辇路生春草,上林花满枝」。
此盖知小人浮艳者当路而滋蔓矣。
然终不能奋独见之明,刬除群妖,以彊国体,徒呜咽悒郁于禁中,此非有其志而无其断耶?
李德裕请任世家为要官论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二、《历代名贤确论》卷九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李德裕言朝廷要官,当任世家,以其知典故之故也。
噫!
德裕之言私于己可也,非天下之公言也。
伊尹起于耕夫,傅说起于胥靡,太公望起于渔钓,萧、曹起于刀笔,公孙弘牧豕菑丘,翟方进以孤童入京,率皆为时贤臣,岂尽出于世胄耶?
以唐之时而言,自房、杜已降,如马周、刘洎、狄仁杰、刘幽求、娄师德、郝处俊、裴行俭、刘仁轨、张说、姚崇、宋璟、陆贽、裴度之辈,又岂皆世家子弟耶?
德裕祖栖筠尝为御史大夫,父吉甫宰相,己又为宰相,其意又欲为其诸子之地,使异日列处显要,故先为此言,以为身后之计。
故曰私于己可也,非天下之公言也。
而后之人卒以此言为然,而孤寒之路益塞,诚可嗟也!
德裕若以天下公言,则宜曰「朝廷要官,宜择贤者,无限孤寒、世胄,惟才者任之」则可也,奈何以己三世宰辅,又欲为诸子之地,而以此言扼天下之寒士哉?
卢文纪曰:「越人善泅,生子方晬,乳母浮之水上,曰:『其父善泅,子必不溺』」。
德裕之言,其乳母浮子之谓耶?
唐论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二、《历代名贤确论》卷九五、《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太宗文皇既受内禅,孜孜求治,勤劳万机。
听纳谏诤,宽恤刑狱,平壹征赋,减省用度,驾驭中外,抚养生聚,不以大宝为贵,不以黄屋为心。
谦虚以接群臣,果断以决大事,恐惧丕业,务成太平之治。
内有房、杜以经纶庶政,外有英、卫以征讨四方。
有魏公、王圭之启沃,有马周、刘洎之议论,有无忌、士廉之保祐,有季辅、行成之正色,有文本、正伦之维持,有戴胄、伏伽之执法,有世南、百药之经术。
听政之暇,则引文学之士更直阁下,以商榷古今是非,咨访治道之得失。
此天下不得不治也。
高宗之初,承贞观之遗迹,耆儒硕臣,尚布中外,故永徽之初,亦克乂宁。
及夫无忌、遂良、韩瑗、来济、上官仪之徒继遭窜戮,忠义之士结舌避祸,诡诞之臣攘袂而进,而李义府、许敬宗之伦,倒持国柄,尤为巨蠹。
复有武媪悍妒,恣穷妖淫,僩然自得,不复愧耻。
此不得不乱尔。
中、睿之朝,武三思太平安乐公主倚恃城社,竞为狐鼠,号令刑政,棼然无纪,朝廷乃市道之薮,刑赏乃权倖之柄。
明皇帝跃于艰危之际,目击衰敝之政,即位之始,铲除污迹,一新王道,摈绌奸诡,登用贤俊,讲求治体,尊尚儒术。
姚崇、宋璟以忠正而用,张说、二苏以文雅而进,李元纮、卢怀慎以清俭而任,魏知古、源乾曜以吏术而升,张九龄、韩休以方正而选。
此不得不治尔。
及夫天宝之间,骄于承平,游心于神仙之妄,肆情于嬖倖之宠。
周子谅直言,而扑死于文陛;
李适之介讦,而贬死于宜春
内则杨、李紊坏国体,外则哥、牛邀求边功。
社稷已危而未悟,奸雄已萌而不知,遂使草鞠繁华之地,兵屯宫禁之下。
至于肃宗之时李辅国用事,而有南内之变。
代宗之世,鱼朝恩持权,而有陕州之幸。
德宗以雄略之才,欲刷多难,然而炎、杞以憸巧之才,取怨四方,以至泾原之兵,窃发辇下,匆遑奉天之狩,窘迫兴元之幸。
外臣由是倔彊,帝祚由是渐弱。
顺宗之朝,伾文、执谊之徒,凡所施设,尤可嗤笑。
宪宗中兴,欲洗宿愤,任用武元衡、杜黄裳、裴度、崔群、权德舆、韦处厚、裴洎等,取蜀、,平淮、蔡,收冀、郓,然望开元已邈然不及矣,况贞观乎!
穆宗、昭悯、文、武、宣、懿而下,忽治忽乱,忽得忽失。
注、训以小器而大谋,牛、李以私怨而公报,盗贼由是蜂起,藩镇由是跋扈,灾连祸踵,遂失天下。
每观其史,未尝不痛心疾首,以至泣下沾襟,而不能止也。
太宗玄宗驾驭群臣论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二、《历代名贤确论》卷九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尝观太宗文皇帝之时,其从征伐、取天下之臣,如李靖、李绩、裴寂、刘文静、唐俭、商峤、尉迟敬德、秦叔宝、程知节、张公瑾、侯君集、李大亮、薛万彻之徒,皆出入战阵,经营四方,其休功元勋,固已多矣。
文皇帝驾驭而任使之,有功者必赏,有罪者必诛。
其或引之便殿,伸以燕私,则固有之;
至于君臣上下之分,岂有渎乱者哉?
天宝中安禄山来朝,上特宠异之,乃于殿之西偏设鸡帐,使坐其下。
肃宗时太子,谏曰:「自古正殿无有人臣者,今宠之已过,必有骄心」。
上曰:「此胡有异相,故以此厌之」。
嗟乎!
明皇失驾驭之道矣。
卫青大将军,至尊重矣,而汉武帝踞厕而见之。
张飞、关侯,稠人广众,立侍终日,盖有堂陛之限尔。
禄山本夷狄种类,素不由仁义忠孝、诗书礼乐之训,一旦因缘际会,遂忝大位。
彼来朝也,当示以君臣上下之分,使知尊卑之礼,而反以家人之礼宴之于内,又不以人臣之礼待之于外,宜其自大而不轨矣。
且察此胡有异相,因其来朝,命一武士拉而杀之,足以灭天下之祸,奈何坐于殿上以厌胜之?
此非人君之道也。
文皇驾驭英雄之礼,一何异哉!
玄宗德宗不用张九龄姜公辅之言论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二、《历代名贤确论》卷九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天下之患,常起于不足忧,而致可忧。
故虑堤防之奔冲者,先窒蝼蚁之穴;
虑屋庐之燔爇者,先徙曲突之薪。
《书》曰「断在朕志」,又曰「惟克果断,乃罔后艰」。
茍失机会,则受制于人,而徒有后悔,亦何济耶?
明皇、德宗,俱失于此。
始,张九龄安禄山狼子野心,而有反相,请因张守圭所奏失律而诛之。
明皇曰:「汝以石勒待之耶」?
宠之愈厚。
其后幸蜀,始悔不用九龄之言。
德宗时,泾师倒戈,而翰林姜公辅朱泚失兵柄,心常怨愤,不如使人捕之,恐群凶取为戎首,其患不细。
德宗不能决。
翌日果然,始悔不用公辅之言。
设使二主不犹豫于行事,任刚健以为听,先除二凶,则岂有后悔耶?
不能果断,徒有悔言,《诗》所谓「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唐藩镇论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二、《历代名贤确论》卷九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三
唐之治,由藩镇之未专地也;
唐之弱,由藩镇之彊盛也;
唐之亡,由藩镇之削灭也。
何以言之?
唐自安史之乱,天下之人耗减太半。
大历以后,干戈粗定,事贵姑息,权柄倒置,彊臣骄将,气焰赫然,而于是李正己有青、淄、齐、海、登、莱、沂、密、德、曹、濮、徐、兖、郓十五州之地,养兵十万;
李宝臣有常、易、深、赵、沧、冀、定九州之地,养兵五万;
田承嗣有魏、博、相、卫、洛、贝、澶七州之地,养兵五万;
梁崇义有襄、邓、均、房、复、郢六州之地,养兵二万。
诏增一城,必飞语怨刺。
二十年间,国家不敢兴拳石撮土。
代宗宽柔,一切容之。
德宗明察,先诛刘文喜,次欲尽除群盗,遂诏起关西兵以临关东,而泾兵倒戈,朱泚乘人心之离,遂肆不轨。
然而欲与李怀光合势,怀光不伏臣之,故李晟之徒得以乘而灭之。
李宝臣信妖人之言,谓有天分,而田承嗣玩以谶文,不与同恶,卒自暴死。
朱滔稔凶,欲臣山东诸侯,而王武俊曰:「我岂能舍九叶天子,而臣田舍汉」!
于是起兵攻
李希烈已僭大号,而诸侯异谋,刘稹坚据上党,而三镇离心。
以此观之,则唐之藩镇,各萌问鼎之心者多矣,然而卒不能遂其逆谋者,盖彼同则此异,左逆则右顺,轻重相制,大小相维,忽恭王命以效顺,忽矜兵势以相临,所以然也。
至于朱全忠遂墟唐祚者,非其才智过于安、史、朱之徒也,盖是时藩镇诸侯各已灭矣,时溥、朱瑄、秦宗权、罗绍威、王镕之徒各已亡矣,全忠视天下之大,不复有牵制之党,乃平揖神器,若固有之。
设使当全忠之时朱滔在冀,田悦在魏,王武俊李纳在齐,则全忠虽有曹、马之谋,亦安能披大裘而称制哉!
故曰:唐之亡,由藩镇之削灭也。
岂非治乱兴亡之鉴哉!
权柄论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二、《历代名贤确论》卷九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三
风雷震曜,天之权也;
刑赏号令,君之权也。
天之权不在于天,则天之道几乎息矣;
君之权不在于君,则君之道亦几乎息矣。
故君人者惜其权柄,而不以假人,以之制天下之命,以之服臣子之心。
动静重轻,皆在于上,明之如神。
茍失其所操持,轻其所付与,则天下之祸,繇是起矣。
高宗大帝以天下之权委于武氏,卒使阴逞其志,大肆所欲,其后遂夺庐陵之玺,造为周氏,斲丧宗室,毒螫海宇。
此虽由庐陵之不慧,亦大帝先以权柄授之也。
明皇晚年以天下为戏玩,刑赏号令,一委狂夫。
凡煞一大臣,非上之意也,权臣之意也;
凡任一大臣,非上之意也,权臣之意也。
至于设施更张,率不由于上。
禄山观朝廷之权不在于上;
而在于下矣,于是以范阳之小,而求兼河东节度
范阳少马,而求兼飞龙厩群牧使
而朝廷不复思虑,唯遂其所求,乃选群牧觔脚骏马送于范阳
兵彊马壮,沛然自大,遂图不轨。
此由权柄失于上,而下得窥其隙矣。
明皇二十年孜孜以致开元之治,一旦不顾,而一掷与奸佞之臣,致萌范阳之变,崎岖颠沛,老幸井络,以逃中原之难,兹可为万世龟鉴也!
近侍论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二、《历代名贤确论》卷九七、《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三
文皇帝励精治道,力致太平,制度牢密,纪纲齐整,刑赏号令,爵禄赐予,如布帛之有边幅,如丈尺之有长短,不可得而踰之矣。
公道大辟,私途尽塞,公卿臣妾,戚里皇族,不敢有侥倖之望。
高宗、中、睿以来,颇坏其法。
开元之盛,首革其弊;
天宝之后,仍蹈覆车。
顺宗时韦执谊、王伾、叔文辈专政,内结牛美人,以伺上动静,朝廷刑赏之柄,皆为所专。
章武英睿,综核名实,任用正人,一清王室。
昭悯以童年嗣位,怠于勤政,悦于近习,刑赏之柄,出于阉人宫姬之手,拾遗薛延老因入奏曰:「近日除拜,往往不由中书,总是内中宣出,恐纪纲渐坏」。
昭悯厉色不悦。
噫!
天下之大,万几之繁,以一人之寡,而四方夷夏尊而归之者,以其有制度在尔。
今以一人之私而塞天下之公,盖不知天下者非己之天下,亦天下之天下也,奈何不以公议而守之耶?
李珏曰:「太宗宰臣,天下事皆先平章,故曰平章事
若事不由中书,则焉用平章事耶」?
女谒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二、《历代名贤确论》卷九七、《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三
天下之祸,常起于衽席之上。
情爱既迁,嬖宠斯甚,大至倾国,小亦摄朝。
高宗不断,政出则天,斲丧王室,剪灭宗枝,李氏宗庙,不得血食。
孝和及武、韦氏司晨朝廷,政令尽由中馈,而郡国夫人陆氏、昭容上官氏、沛国夫人郑氏、尚宫柴氏、贺娄氏、女巫陇西夫人赵氏及太平公主、安乐公主、长宁公主宜城公主等,皆恃政挟宠,依窟城社,纳受贿赂,门若阛阓,鬻狱卖官,无有虚日。
常出斜封墨敕,补授官爵,以手掩其前,令上以笔书其后,上但笑而从之。
中外之官,数踰十倍,屠沽之辈,尽衣朱紫,仆隶之人,亦为卿监,皆无厅事可处,时人谓之「三无坐处官」,谓宰相御史员外也。
明皇之时,杨氏专宠,上方贡献,毕在私家。
公主驸马,尚辱于杨氏之奴,其馀卿士畏而附之者,即可知矣。
官品废置论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二、《历代名贤确论》卷九八、《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三
武德定文武官品,并踵开皇之制,天下郡县,多从省并。
至贞观九年文皇以官多则事烦,遂减内外文武官六百四十三员,而天下役省民安。
咸亨天授已后,务广员品,以收人情,大置试官以处之。
李峤吏部侍郎,欲收众誉,以取宰相之位,大置员外官二千馀员,又有特置同正员,又有检校、摄判之名。
于是官纪大坏,爵禄无准,贤愚为之一混,府库为之一空。
开元以来,始裁制度,尚书省以统会众务,门下省侍从献替,中书省以出纳制诰秘书省总领图书,御史台以肃清百寮,殿中丞以供修服膳,内侍省承旨奉引
又有九寺、五监分理群司,六军、十二卫以严武备,而官品有条矣。
又分天下为十道,以统领四方之政,然判司簿尉颇多矣。
代宗京兆府、长安各减丞一员,部二员,天下县各减一员。
元和中李吉甫奏并省吏员,当时天下翕然称治。
汉初学记治平二年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二、嘉庆《四川通志》卷七八、道光《新津县志》卷四○、《民国新修合川县志》卷五八、《民国新修武胜县志》卷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三
仁宗皇帝庆历中,尝以三代之盛,百工庶尹皆有经常法度之教,以揉治民奇邪之性,使趋于粹美。
此由其道素行于庠序,而后施于朝廷,故推有本源,而无末流之弊。
于是诏建学于天下,以觊淘治之污而使之洁清,铲道之驳而使之醇一。
当是之时,老辈晚生,相与勉慕,不荒不嬉,渐捐去僻丽之习,而薰灼乎彬郁之文。
未踰年,献议者以为法令之明,戎武之厉,吏事之干,此足以治天下,彼诗书礼乐但外为藻绘,非理世急务,于是弦诵之声,复寂寞而无闻。
是不知三者虽于治不可阙,然不可专用以治天下。
傥颛而行之,则尧舜之仁,不及商鞅之法;
汤禹之教,不及孙武之术;
孔子之道,不及李斯之智。
是用刀锯戈矛、簿书期会以待天下之士,此岂享国久远之谋哉?
盖虎视之君拔本障原、任己速亡之术也。
为郡县者,诚能兴之于已废之后,此岂不谓之适要哉!
合州汉初旧无学舍,有破屋数间,以为孔子,地势卑下,岁尝有江水涨浸之患。
治平二年冬进士冯元崇率邑之儒衣冠者,各办材甓工役之费,易福源僧院之隙地,重建孔子及创学斋四十间,以为师生肆业之所。
县令王周卿实董其事,县尉冉和以俸给二十万为彩绘之用。
君子谓是役也,既为劝学尊道之要,又合仁宗庆历诏书之意,学者诚能日于其中讲究六经之旨,以及于九流百工,而求其治心正身、化民成俗之道,予将见汉初之俗齐鲁如也,岂徒土木之工,以市好事之名哉
范仲淹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二、《范文正公褒贤集》卷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三
范仲淹字希文苏州人武宁军掌书记、赠太师墉之子。
幼孤,母适朱氏,祥符八年登进士第,曰朱说者是也。
累迁大理寺丞上相府书,极陈天下之利害,当时皆以王佐许之。
宰相晏殊荐其文,召试秘阁校理
上欲以冬至率百僚上太后寿,抗疏言不可,遂罢出通判河中府
陈州
屡上疏言内降之弊,引韦后为戒。
章献厌世,擢为右司谏,言杨妃不当称太后郭后不当废,降知睦州
苏州,召为礼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
论事益切,执政忌之,命知开封府,欲处以烦剧,而不暇他议。
仲淹明敏通照,决事如神,京师谣曰:「朝廷无忧有范君京师无事有希文」。
每上殿奏事,多陈治乱,以开悟人主。
历诋人臣不法,言者以仲淹离间君臣,落职知饶州事。
司谏高若讷言贬黜太轻,欧阳脩上书责之,亦得罪;
余靖、尹洙皆坐朋党被黜。
蔡襄作《四贤一不肖诗》以详其事,不肖指若讷也。
宝元初,元昊叛,上知其才兼文武,复职,知永兴军,道授陕西都转运,迁龙图阁直学士
延安新被围,朝廷择帅,皆畏不行,仲淹奏请兼领延安军,以待寇至,上嘉而从之。
阅兵得万八千,选六将俾领之,日夕训练,号为精兵焉
贼闻之,第戒曰:「无以延州为意,今小范老子腹中自有数万兵甲,不比大范老子可欺」。
戎人呼知州为「老子」,大范谓范雍也。
城青涧,开营田,招属羌,及请戒诸路养兵蓄锐,不宜轻动。
贼诈以书请和,仲淹以元昊国之叛贼,不可俾朝廷报贼,乃自作书,与陈逆顺。
贼寻陷好水,仲淹益信报贼书为是,而执政以其擅报,当诛。
上以为阃外之事,专之不足罪,止移知耀州
寻起知庆州,兼经略招讨
未几,贼兵三万叩城,仲淹鏖兵血战,贼兵奔北,遂戒诸将无追奔,既而果有伏兵。
又夺贼马砦为大顺城,及筑细腰,复胡芦等砦。
招明珠、灭臧二彊族万馀人,及命环州种世衡招千馀人,自是属羌皆为用。
久之,王师再丧于定川仲淹昼夜领兵赴援。
初,关辅人心动摇,及见仲淹耀兵,号令严明,威震戎落,人心遂安,第相贺曰:「边上自有龙图公为长城,我属何忧」!
初,上闻定川之败,颇以关中为忧,曰:「若得仲淹出援,可无虑」。
及闻仲淹出师,甚喜。
时议黥乡军,仲淹惟令刺其手,及兵罢,环庆路皆复得为农。
上寻以四路都招讨委之,开府于泾。
仲淹韩琦协谋,必欲收复灵、横山之地,元昊大惧,称臣。
明年春,召为枢密副使,以郑戬代之。
秋,拜参知政事,乃上取士、课吏、减任子、更卫兵、择守宰、谨赦令、厚农桑之策,塞侥倖之涂,开公正之路,天下侧耳,以听太平。
凡所措置,十未行一,而权势者大恶之。
明年,契丹与元昊争银瓮,旋而麟府奏警,仲淹自请出为河东陕西宣抚,二虏闻之,皆不敢动。
恳以边事为请,以资政殿学士复总四路之师,开府邠州
以疾请邓州,移杭州青州,迁户部侍郎
又请汝阴,至徐州而薨,年六十四。
奏至,上嗟悼泣下,曰:「朕方将大用,不谓其早死」!
兵部尚书谥文正
子纯佑,有才识,以疾废于家;
次纯仁,登进士第,有父风,今为都官员外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