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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秀州华亭县顾亭林法云寺重修大殿记 北宋 · 释灵鉴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一、《蒐古汇编》卷五二
功与德故自有优劣,祀事故自有丰约。社与稷得通天下,祀其佐享□□□□□□□□□□□□□□乎然皆坛而无屋,岂若(缺)孔子、释迦殿设形容与弟子配坐,通天下(缺)孔子以王道既衰,诸侯竞霸,力扶忠孝,贯乎五常,尊王黜霸。释迦(缺)孝,使天下悉臣、悉子。一二圣之道,与日月长新,究论儒释,不谓之(缺)寺大殿者,即安(缺)释迦之形貌焉。其寺乃梁陈大儒顾君(缺)著书之(缺),三十年始(缺)以置之。奉祠部牒,为法云寺。天福年中,大水浸损,乃迁斯地。因感(缺)古今巨贤,无不游览称美。若今(缺)侍读学士唐公(缺)十咏以顾亭林为卷百(缺)京西转运(缺)为斯邑胜景,故亲题屋(缺)名儒高僧,歌诗留题,脍炙人口,不可悉数。端拱二年,邑人胡彦(缺)岁月陈久,瓦木蠹损,图像几灭。今主殿沙门元秀者,乃议重修,与徒弟自舍长财,重(缺)佛相(缺)陈承(缺)其事乃(缺)舆人总十万金,重换梁桷、曲栏、雨㭼,易瓦砌地,供具庄严,以毕其福(缺)。事亦废,诸弟子尚欲随波如。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仲尼曰:「子爱其羊,我爱其礼(缺)」。兴已矣之言,今(缺)圣宋垂衣,崇奉儒释,二圣殿宇,天下兴祀,师严道(缺)无为而化(缺),何幸得尽忠孝,共乐于太平之时(缺)。鉴早入空门,无生为(缺)嘉祐六年龙集辛丑腊月望日记。寺主沙门(缺)绍彬(缺)李元书(缺)陶(缺)勾当殿主沙门元秀,徒弟虚(缺)青用(缺)将仕郎、守秀州华亭县尉兼河(缺)王(缺)世安(缺)朝奉郎、守太子中舍知县事(缺),管勾煎□盐货河塘(缺)公事武骑尉(缺。)。
宜州乙酉家乘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二七、《豫章先生遗文》卷一二
四年春正月庚午朔。元明自永州与唐次公俱来,居四日矣。是日,州司理管及时当来谒元明,饮屠苏。
二日辛未,小雨。遣永州脚夫四人回寄糟蟹、虾朐、梨、蠓子、大烛、草豆蔻、蜡,作未酉亥腪肫。元明、次公会食罢,步出小南门,西过龙水县,道遇崇宁道人文庆。
三日壬申,阴,微寒。食罢,元明、次公对棋,予独步至安化门,得黄雀数十。
四日癸酉,微阴。区叔时与元明、次公同饭,为元明作花吉贝背子。与叔时棋,叔时再胜而三败。
五日甲戌,晴。郡守而下,来谒元明,得柘姑。
六日乙亥。四山起云而朝见日,大热,才裌衣。始迁书药入新居。
七日丙子,阴。辰巳,大雨。入新居,大寒。
八日丁丑,晴。发张载熙兄弟、冯当时、周惟深书。得大含笑一枝。叔时来棋,人胜一筹,叔时三胜而四败。
九日戊寅,晴。从元明步至管时当莫疏亭。
十日己卯,晴。步至三角市。食罢,从元明步自小南门,绕城观四面皆山,而无林木。历西门、北门、东门、正南门,复由旧路而还。得曹醇老书,寄二酒、乾笋菌、生熟栗、黄甘、山蓣。
十一日庚辰,阴。从元明步出小南门,西入慈恩寺,又西入香社寺,乃折而东,入植福寺,略龙水乡而归。
十二日辛巳。朝雨霢霂,巳、午晴。
十三日壬午,立春,晴又阴。从元明步出小南门,访崇宁道人文庆,卧于庆公之室。紫堂山人王渐、僧惠宗实同行。
十四日癸未,晴又阴。夜从元明步出东门,上高寺,入天庆观,乃至崇宁寺。僧崇广自融州回。
十五日甲申,晴。得嗣文书,送五缣,报嗣深自光山罢归,得先民辟通行交子司勾当。兄弟仕同郡而不阂法,可庆也。报知命长女与其婿张钧及其姑之乳媪来留半月。
十六日乙酉,晴。夜从元明步至崇宁寺。
十七日丙戌,晴。从元明浴于小南门石桥上民家浴室。与叔时棋,叔时三北。太医朱激馈双鹅。
十八日丁亥,晴。大热,不可裌衣。
十九日戊子,又阴,小冷,可重裌衣。得华阴细辛于王紫堂,初见楝实,与□产不异。
二十日己丑,阴。大寒,可重茧。得永州平安书,并得南丰无恙书,知李倩、女睦家音问,云欲遣人至宜。元明得李磁州及女姻书。相书报张子发出自讼斋,会蒋子人、邹得久、棁于高山寺。借马从元明游南山及沙子岭,要叔时同行。入集真洞,蛇行一里馀,秉烛上下,处处钟乳蟠结,皆成物象。时有润壑,行步差危耳。出洞顷之,得张贵州书,传致范德孺、晁无咎书。夜中急雨,寒甚。
二十一日庚寅,阴。夜从元明过王紫堂。中夜大雨达旦。
二十二日辛卯,雨不已。
二十三日壬辰,晓雨乃晴。遣武阳寨书、象州书、贵州书。入夜小雨彻明。
二十四日癸巳,雨不已。得曹醇老书,以元明至宜,予暂开肉,故寄一羊及子鱼、虾朐、蛤蜊酱、蟹螯、腊蟹酱、金橘三百,并为督到王溉逋钱九十千。
二十五日甲午,晴。袁安国对棋,且胜且败,而安国负七局。
二十六日乙未,晴,不见日。崇宁道人来速元明及予同饭。
二十七日丙申,阴不雨。
二十八日丁酉,晴。从元明游北山,由下洞升上洞,洞中嵌空,多结成物状。又有泉水清彻,胜南山也。
二十九日戊戌,晴。
三十日己亥,阴不雨,气候差温。叔时来棋,且胜且败,而叔时负三局。为元明作平气丸成。乐善寨黄远送雪菌䐳。酉后冻雨,夜雨达旦。
二月庚子朔,雨不已,小寒。带溪文颀刲羊见馈,继以建溪北果又以万钱为寿,是张子发之媦婿也。
二日辛丑,雨甚,可复近火。
三日壬寅,要秦禹锡、区叔时同酌,元明与叔时棋,叔时负三局。
四日癸卯,雨。
五日甲辰,晴又雨。诸人置酒饯元明于崇宁,并召予,予亦宿崇宁寺。
六日乙巳,晴,天极温,才可裌衣。与诸人饮饯元明于十八里津。
七日丙午,晴,似都下四月气候也。象州人回,得才叔书,报松柏市之縡已达。得李仲牖书,寄建溪叶刚四十銙、婆娄香四两、蜀笺四轴、鲎桶赤鱼鳔五十。并得少伊书。
八日丁未,晓寒甚,已而小雨,又晴。
九日戊申,阴寒不雨。步到崇宁采荠作羹。叔时来对棋。
十日己酉,雨,不甚寒。得元明丙午柳城书,报周通叟作象州教授,要来苏舟,为邹至虚乞正书两纸。唐次公自柳州来,送菖蒲酒四器。是日午后雨止。
十一日庚戌,晴。唐次公来,共蔬饭。
十二日辛亥,雨,又霁,夜中冻雨。
十三日壬子,雨。作素包子,召次公不至。得元明书。
十四日癸丑,晴,又雨。柳州僧禅进送才叔上元日书。遣高德修书。
十五日甲寅,雨。发元明甲子书。下重酝酒。
十六日乙卯,晴。答禅进书。夜中月明。
十七日丙辰,晴。叶筠元礼来约相见。
十八日丁巳,晴又阴,而不雨,天小寒。唐叟元老寄书,并送崖香八两。
十九日戊午,阴不雨。得元明十二日师塘铺书。
二十日己未,雨。崇宁道人同宗广二僧、王紫堂来啖素包子。累日苦心悸,合定志小丸成。
二十一日庚申,晴初见日。发元明乙丑寄书。午雨,晚晴,夜雨。
二十二日辛酉,雨不已。崇宁庆公来,遂率至寺中食包子。僧崇广之全州。
二十三日壬戌,雨。
二十四日癸亥,雨止,气微温。小许送鸤鸠六,王沙监送溪鱼十五,皆班诸邻。得鞭笋二十馀,甚美。
二十五日甲子,晴,不可挟纩。蒋侃送蛮布坐荐四,絮以苇花、金铃子、雪菌,皆一篰。三鼓,马军营外火,焚十家。
二十六日乙丑,晴。得元明二月十四日丁卯书,寄书一篇、《青玉案》一篇、滑石压纸五枝。得相、棁正月二十八日平安书。得李德素洎李郎三十日、本月十七日书。蒋侃送山药(佳。),莫泂送雪菌。得天民正月书,报乡中事种种(新知县陈夬宣德二月上。)。得戴坤父正月五日书。
二十七日丙寅,晴。发元明丙寅书。
二十八日丁卯,微雨不寒。发相、棁书。
二十九日戊辰,社雨。得宾州王元道书,送丙椰子及来阳火箸。昼晴骤温,可单衣。
闰二月己巳朔,晴,中夜冻雨。
初二日庚午,晓晴,终日夜雨达旦。
初三日辛未,雨。王佺来求白鹇,得雌雄一双与之,此《尔雅》所谓雗雉也。
初四日壬申。过管时当西斋。
初五日癸酉。过西斋。终日夜大雷雨。
初六日甲戌。数日皆夜雨昼晴,是夕星月粲然。
初七日乙亥,晴。
初八日丙子,晴,夜雨达旦。
初九日丁丑,雨止。得元明戊辰书。冯孝叔寄书,并送所买药一篰。
初十日戊寅,雨。蒋侃、莫泂寄买崇宁倚卓钱四千,莫并寄橄榄百枚、笋数十头。德谨砦秦靖寄笋橛、山药。食罢,过管时当西斋。
十一日己卯,雨。
十二日庚辰,雨。
十三日辛巳,不雨。
十四日壬午,晴。德谨寨秦靖馈笋、山药、炭四笼。钻竹改火。
十五日癸未,晴。
十六日甲申,雨。
十七日乙酉,晴。
十八日丙戌,阴,辰、巳晴。崇宁道人出诸岩作佛事。
十九日丁亥,晴。沐浴于石桥之湢室。
二十日戊子,阴不雨。自南门步向东城,过望仙楼,复至小南门而归。
二十一日己丑,晴。与僧惠宗、了观浴于石桥。叔时来对棋,予败四局。
二十二日庚寅,晴,大热,不可裌衣。叔时来对棋,叔时再胜而三败。
二十三日辛卯,晴。观书于南楼。
二十四日壬辰,晴。卧于南楼终日。叔时来棋,三胜而再败。
二十五日癸巳,晴。天气似京师五月。
二十六日甲午,晴。接癸巳,夜涷雨,晨凉,辰巳间阴曀小冷。
二十七日乙未,晴,寒。
二十八日丙申,晴。发永州书。思立寨孙彦升子渐崇班送石菖蒲二桶、小菜桶四枚。
二十九日丁酉晦,晴,寒,时作数点雨,不沾湿。发元明丁卯书至长沙。
三月初一日戊戌朔,晴。
初二日己亥。丁酉、戊戌中夜皆澍雨。德谨寨寄大簟一床,又寄大苦笋数十头,甚珍,与蜀中苦笋相似,江南所无也。
初三日庚子,大雷雨。
初四日辛丑,晴。
初五日壬寅,晴。入夜星月粲然。
初六日癸卯,晴。郭戎送枇杷,甘甚(又送面两石。)。
初七日甲辰,晴。党君送含笑花两枝。
初八日乙巳,晴。党君送含笑花三枝。
初九日丙午,晴。党君送含笑花两枝。
初十日丁未,晴。党君送含笑花两枝。作顺气丸成。
十一日戊申,晴。暑气欲不可堪。得元明闰月十四日己巳书,并得相、棁书。
十二日己酉,晴。
十三日庚戌,晴。普义邵革送山药二篰。
十四日辛亥,晴。夜中大雷雨。
十五日壬子,晴。成都范寥来相访,好学之士也。得相、棁书。
十六日癸丑,晴。长沙僧去。发元明戊辰书。
十七日甲寅,晴。
十八日乙卯,大雷雨,沟浍皆盈。得张八十外甥须城正月书。
十九日丙辰,晴。武阳莫彦照送粟米。
二十日丁巳,大雷雨,溪水溢入城濠,井泉皆达。王紫堂将诸雏入桂林。
二十一日戊午,雨。何浚、范寥同饭。
二十二日己未。得高德脩书。
二十三日庚申,晴。思立孙子渐送人参、芎。
二十四日辛酉,晴。普义邵革侍禁来。
二十五日壬戌,晴。普义送粟米二㪷。
二十六日癸亥,晴。
二十七日甲子,大雷雨。郡守杀鹅于城南之龙泓,于是三日矣。
二十八日乙丑,又雨,农夫以为庆。
二十九日丙寅,晴,又雨。
三十日丁卯,晴。
四月初一日戊辰,晴。城西南再火。
初二日己巳,晴。
初三日庚午,晴。冯孝叔送元明己巳书及相、棁书,寄纸药鞋袜及公衮书,送纸六轴,人参十两。朱彦明、徐靖国皆有书。邹德久及棁各寄诗来,皆可观。夜雨,震电。
初四日辛未,阴,欲雨。是日煨笋作藕菹、姜菹、茄菹。
初五日壬申,昼晴夜雨。
初六日癸酉,晴。崇宁僧法旻置饭,与范信中同之。
初七日甲戌,晴。与时当、信中剥粽子。
初八日乙亥,午风,未冻雨,少顷又晴。
初九日丙子,晴。
初十日丁丑,晴。
十一日戊寅,晴。
十二日己卯,晴。
十三日庚辰,晴。
十四日辛巳,晴。
十五日壬午,晴。予病暴下,不能兴。
十六日癸未,晴。
十七日甲申,晴。
十八日乙酉,晴。
十九日丙戌,晴。普义寨寄粟米、山蓣。
二十日丁亥,晴。沙监王稷寄朱砂及猿皮。
二十一日戊子,晴。思立寨寄竹床。
二十二日己丑,晴。德谨寨寄竹簟。
二十三日庚寅,晴。自丙子至庚寅,昼夜或急雨,檐溜沟水,行辄霁,问民间,未可以立苗也。食新莲实。
二十四日辛卯,晴。大腑始和,沐浴于城南民家。
二十五日壬辰,晴。崇宁道人来同粥。
二十六日癸巳,晴。
二十七日甲午,晴。市人始卖木等多改切子,皮殷红,肉甘酸,生者微涩,核猥大而肉少。余旧闻岭南木等子即药中山茱萸也。沙监王稷寄渠酒、历来,自去年十二月未请。
二十八日乙未,晴。
二十九日丙申。四鼓欲竟,大雷雨,至寅卯少止,农民遂有西成之庆。乙酉之夜,郡守斋宿,请雨于上帝。郭全甫置酒于南楼,与者四人,予及刘君赐、管时当、范信中。思立孙子渐寄糟姜、簟、凉床,秦禹锡送鲊。
五月初一日丁酉,雨。普义邵彦明寄木瓜及蜜,郭子仁送荷苞鲊。
初二日戊戌,雨。夏至。郭全甫、管时当、李元朴、范信中会于南楼。
初三日己亥,雨。得元明长沙三月书,南丰三月书,转附到睦三月书。
初四日庚子,雨,晚晴,夜见星月。
初五日辛丑,晴。郡中以令为安化蛮置酒。
初六日壬寅,雨。
初七日癸卯,雨。自此宿南楼,范信中同之。
初八日甲辰,雨。陶君送牛脯、雀鲊、蜜梅。
初九日乙巳,雨,夜中大雨。
初十日丙午,晴。邵彦明寄木瓜二十。
十一日丁未,晴。
十二日戊申,雨。
十三日己酉,雨。
十四日庚戌,雨。
十五日辛亥,晴。欧阳襄自柳州来。邵彦明来。
十六日壬子,雨。李元朴置酒郭全甫之东轩,与者向日华、邵革、管及、王彦臣、贾琪、刘焕、高权、范寥、欧阳襄,其一客则予也。彦明送粟五㪷。
十七日癸丑,晴。陶君送鲂鱼䱹十包。
十八日甲寅,晴。同范信中、欧阳佃夫浴于崇宁。与崇宁道人过徐常,步至石泉,泉甚清壮甘寒,但不渫不甃耳。邵普义送荷䱹。
十九日乙卯,晴。佃夫弄琴,作《清江引》、《贺若》、《风入松》□□米七㪷。
/(中缺)二十五日庚寅,雨。
二十六日辛卯,雨。
二十七日壬辰,雨。
二十八日癸巳,雨。
二十九日甲午,晴。
三十日乙未,雨。沐浴于崇宁。
七月初一日丙申,晴。郭全甫、幸子宜晚过南楼。
初二日丁酉,晴。步出城西。袁安国送梨,亦可啖。
初三日戊戌,晴。郭全甫携酒来,与李元朴、范信中、欧阳佃夫同饮。
初四日己亥,晴。甘祖奭来访,问得岩西寿圣院是计监院,又云其叔父表民第十三在岩西居。未申间,大雨。医黄宝全送安石榴。
初五日庚子,雨。冯才叔送八桂两壶。
初六日辛丑。同信中、佃夫浴于崇宁。
初七日壬寅,晴。
初八日癸卯,晴。吴彦成送焦子石栗。
初九日甲辰,晴。全甫送麦五石。
初十日乙巳,晴。佃夫闻其母夫人疾作,不俟晨饭而行。
十一日丙午,晴。与信中浴于崇宁。高允中来,卧南楼。
十二日丁未,晴。昌天河寄木瓜及瓷瓯十枚(昌惟贤字任之。)。全甫、元朴、允中、信中来会,酌于南楼下月明中。
十三日戊申,晴。将官许子温见过,弹《履霜》数章,又作《霜钟晓角》而去。陶君送面十斗,区君送梨及蕉子、紫水茄。全甫、允中、信中来,小酌月明中。
十四日己酉,晴。幸子宜家庄客还南丰,附元明己巳书。
十五日庚戌,晴。子温来,弄琴数曲。秦禹锡惠牂柯酒,殊可饮。全甫、允中、信中月下饮牂柯酒,尽一壶。
十六日辛亥,晴。三人者又同饮牂柯酒。
十七日壬子,晴。同信中浴于崇宁。
十八日癸丑,晴。得牂柯酒一尊于刘君。同信中步至秦禹锡家。明日,刘君又送牂柯酒二壶。
十九日甲寅,晴。自壬子至今,有风,甚凉。
二十日乙卯,晴。得任德公书(黄丕微仲携来。)。
二十一日丙辰,晴。同允中、信中浴于崇宁。
二十二日丁巳,晴。同允中、信中就全甫小饮。
二十三日戊午,晴。带溪文仪甫来送二簟、黄粱、鱼腊。前日黄微仲送沉香数块,殊佳,从以乌樠、花梨木界方、粉腊。天河昌任之送蜜。
二十四日己未,晴。闻郡官请雨。崇宁道人来,受粥而不受饮。
二十五日庚申,晴。同黄微仲、范信中浴于崇宁,崇宁道人置饮。
二十六日辛酉,晴。全甫、允中来饮解酲酒。
二十七日壬戌,晓雨,又大晴。黄积微、文仪甫来,共蔬饭。同范信中过李元朴问疾。
二十八日癸亥。晓,大风而雨。
二十九日甲子,晴。同积微、信中浴于崇宁。
八月乙丑朔,晴。
初二日丙寅,晴。
初三日丁卯,晴。宜守党明远是日下世。
初四日戊辰,晴。
初五日己巳,晴。
初六日庚午,晴。
初七日辛未,晴。
初八日壬申,晴。
初九日癸酉,晴。
初十日甲戌,晴。宋子正送八桂十二壶。
十一日乙亥,晴。德谨寨送香橼子、芭蕉。
十二日丙子,晴。允中置饭于南楼,全甫不至,与积微、允中、信中同饭。
十三日丁丑,晴。
十四日戊寅,晴。
十五日己卯,晴。
十六日庚辰,晴。
十七日辛巳,晴。
十八日壬午,晴。
十九日癸未,晴。
二十日甲申,晴。
二十一日乙酉,晴。
二十二日丙戌,晴。
二十三日丁亥,晴。
二十四日戊子,晴。
二十五日己丑,晴。
二十六日庚寅,晴。小雨甚急,不能久。
二十七日辛卯,小雨,不能歛尘。
二十八日壬辰,小雨,颇清润。晚,大雨。积微致糯三担、八桂四壶。
二十九日癸巳,晴。
跋狄梁公传 北宋 · 释惠洪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九、《石门文字禅》卷二七
秦攻魏破之,杀魏王瑕,诛诸公子,而一公子不得,乃令魏国曰:「得公子者赐金千镒,匿之者罪至夷」。公子之乳母节乳之俱逃,而魏故臣有识乳母者,曰:「乳母无恙乎」?乳母曰:「嗟乎,吾奈公子何」!故臣曰:「今公子安在?吾闻秦令曰:『有能得公子者赐千金,匿之者夷』。乳母傥知其处,盍不言乎」?乳母曰:「吁,我不知公子处。借吾知之,终不可言」。故臣曰:「魏国正破亡,族已灭矣,尚谁为乎」?乳母吁而言曰:「夫见利而反上逆也,畏死而弃义乱也。恃逆乱以求利,吾不为也」。遂抱公子藏大泽中,故臣告秦军,秦军追见射之。乳母以身蔽矢,著身者数十,乃俱死。秦王闻而贵之,葬以卿礼。东汉李善,南阳李元奴也,家疫死,止孤儿续始生数旬,而赀以万数。奴婢共议谋杀续,分其产,善潜负续逃亡,隐山阳瑕丘界中。亲自哺养,乳为生湩。续虽在孩抱,奉之不异长者。有事辄跪请白,然后行之。续年十岁,善与归其邑,修理旧业。钟离意时为瑕丘令,上书荐之,光武诏善及续并为太子舍人。魏节乳母、汉李善,古之奴婢也,而其所为卓越如此。予闻虎生三日,其气食牛,駃騠七日,而超其母。盖其种性殊特,不幸而趣异类中耳。若二人者,殆功名富贵者事也,又可以品类拘之乎?唐则天皇后受夫顾托,而欲夺以自有,哥舒翰提兵三十万,而北面事贼,此真奴婢,岂实能功名富贵者乎?
延福寺钟铭(并序 政和四年五月) 北宋 · 释惠洪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五、《石门文字禅》卷二○、林间后录 创作地点:江西省宜春市宜丰县
梁武帝假宝公神力见地狱,相问何以救之。宝公曰:「众生定业,不可即灭。唯闻钟声,其苦暂息耳」。武帝于是诏天下佛庙,击钟当舒徐其声,欲以停苦也。宜丰李元与弟施延福院大钟,愿资延母夫人周氏寿祺,且雪夙障。余以谓李氏知所施矣。晋许逊白日仙去,天诏书曰:「赦汝不事先祖之罪,佳汝施药咒水之功」。夫施药咒水,脱人于苦者也。唐崔祐甫本贵且寿,以任情杀戮,囚系不释,遂不寿。囚系杀戮,置人于苦者也。呜呼,寿固无象,脱人之苦则增,置人于苦则损。夫钟之功利,博大昭著者也。以之为施,周氏之罪灭寿延,理有固然者矣。因为铭曰:
众生大梦营黑业,玲珑击钟与开睫。功德之大吾敢喋,愿移慈母离障结。如声度垣即超越,孝哉伯仲俱勇决。依仗佛力等痛切,如取寓物执券牒。愿寿慈母春在颊,如钟常撞无尽竭。政和甲午夏五月,谁为铭之甘露灭。
跋李伯时画李元通随虎图三首 其一 宋 · 葛胜仲
七言绝句 押虞韵
华严宝轴挂于菟,笑问翻经有地无。
引下福山三十里,不应老马独知涂。
跋李伯时画李元通随虎图三首 其二 宋 · 葛胜仲
七言绝句 押东韵
清樾寒潭土作宫,杨枝柏叶五年中。
论成永作将来眼,第一功归大小空。
跋李伯时画李元通随虎图三首 其三 宋 · 葛胜仲
七言绝句 押真韵
素幅工传长者真,龙眠端恐是前身。
只留散带经行影,不貌供斋两玉人。
论弭海贼奏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五、《北山文集》卷二四
海贼之患,今而不虑,恐为他日之害。晋孙恩初因报仇结聚,其后破州县,杀长吏,永嘉、东阳等八郡皆相应,遂至有众数万。虽刘牢之辈将兵转斗,而恩出没海上,吴会、闽广皆被其毒。恩没,卢循继之,刘裕因之以成事,可不戒哉!说者曰:「海上之盗,招之则无矣」。曾不知海盗非招安所能尽也。往年招朱聪矣,其徒聚而为刘广;后又招广矣,其徒聚而为李元。盖招致其魁,其徒必纵以归业;魁得官,其徒谓可取以为准也,什百啸聚,又作一头。凡其所略,纵而不杀,又厚以物予之,许其去而复来,无业者欣然附之。官兵弱则奋臂而为敌,官兵强则乘风绝洋而遁,又急则孤桨单下,变为客舟。官兵不能辨也,止能于濒岸浅海互相回避,驱入深洋,则巨浪之中,不能坐立,何暇议斗哉?臣以是知招安之不能尽,捕杀之不可及也。臣官永嘉,闻濒海诸郡各有土豪,习知乡道。凡海旁桀黠无赖之人,彼皆素得其情,盗之所向,豪皆知之。为今之计,莫若使诸郡以礼求访,使自为捍守,仍将海旁之民结为保伍。如其境上无盗贼侵扰,或自设方略而能格捕之者,朝廷第其劳而官之。容隐坐视者,待之有法。如是则朝廷不费官,官兵不费粮,而海盗可以渐息。如只以招安为术,制置司兵为用,常使江北无警则已,万一被兵,或饥馑仍岁,则孙恩、卢循之患,蔓难图也(《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九。又见《右编》卷二○。)。
落职宫观桂阳监居住谢表/积为大戾,罪动神明;姑示小惩,慈犹父母。念省修之已后,徒感涕以何追(中谢。)?伏念臣植根奇孤,振迹寒远。官箴初服,天眷荐温。坤维分寄称之权,政殿窃崇资之宠。曾微称塞,动辄妄迷。是宜过恶之滋,用致满盈之罚。扪心刻责,糜躯岂复可文;伏地震皇,擢发皆其自取。雷霆之上,斧钺犹轻。敢期圣度之私,曲付鸿恩之内。乾坤善贷,蝼蚁俱全。此盖皇帝陛下爱本尧仁,明齐舜哲。法同绳墨,示一世以无偏之平;惠比春阳,开万物以自新之路。再生之赐,过望若惊。臣敢不痛悟前非,恪遵古训?第惟晚节,莫知报答之辰;所假馀年,尽是省循之日。臣无任激切屏营之至。
送李元孟赴湖南漕属 宋 · 葛立方
五言律诗 押咸韵
君忽湘潭去,斜阳催马衔。
将无冲(光绪本作催)白发,正坐此青衫。
暑雨驱鱼婢,薰风入鲎帆。
南来衡岳雁,引领望书函。
又跋登瀛图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三九、《盘洲文集》卷六三
唐文皇既已罗群英入莫府,因命阎立本肖象,题其爵里名氏,曰「十八学士写真图」。予始传此画,所识姓名有与史氏不同及阙文者,因并存之。画云苏壹字世长,刘孝标字德祖,苏勖字谨行,薛庄字元敬,盖文达字文达,李元道字元易,李守素字仲筠,姚思廉字简之,虞世南字德施,颜相字时睿,房玄龄字乔松,蔡允恭字克逊。此画虽不可指为祖述阎本,要知非出近人所作。
故中大夫提举武夷山冲佑观祥符县开国男赵公墓志铭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后乐集》卷一八
本朝公族之盛,其在今日以儒自致者几半进士。盖自高庙渡江,旧京近属紫盖而南者,上每引对,必勉以学,人知向方。乾道初,有以宗英冠多士,孝庙宁亲东朝,喜见慈颜,玉音交贺。淳熙以来,贤才彬彬,由进士出矣。于是上始有用才不问戚疏之意,公卿庶士、州牧侯伯既拔其尤者略用之,又以遗后世子孙而使究其用。故司农卿赵公其一也。公讳善𢙄,字作肃,故名善仪,字麟之,宗正更今名。曾祖庆远军节度使、饶阳侯,讳仲沄,娶符氏,封永嘉郡夫人。祖武节郎、添差南剑州兵马钤辖,讳士崒,娶安氏、魏氏,皆封安人。父修武郎、累赠银青光禄大夫,讳不择,娶黄氏,累赠蕲春郡夫人。初,士崒居官昭武,乐其风土,因家焉。是生不择,能植立,无它嗜好,惟笃于教子。公居幼,独崭然早成。乾道二年取应中选,两调酒税,学益不废。银青语蕲春曰:「兴我家者,是子也」。八年,擢进士科,授左承务郎、吉之吉水丞。丁银青忧,再丞筠之上高,任湖北常平干属。丁蕲春忧,免丧,入湖南仓幕,知抚之乐安县,守浔州。今上御极,知邵州,除大理直,迁丞,为郎仓部,为右司。开禧初元,直焕章阁、帅静江,兼广右经略,改潭州,寻以直龙图阁镇江陵,除司农少卿,总领湖广军饷,摄荆湖宣抚、湖北安抚,兼鄂州。嘉定更化,上嘉其劳,就晋为卿。因任踰年,提举武夷山冲佑观,凡四奉祠。十年五月十有一日以疾卒,年七十。积阶至中大夫,爵祥符开国男,户三百,服三品。嗟夫,公独非两朝之所培育崇就,兼贤与材者耶!方其得百里,始近民也,乐安喜讼而尚斗,公曰以刑辟禁,末乃缮学校、先风教,申训戒而习以革。岁旱,祠于巅崖,躬履猿栈不惮。归未山半,雨随之。艮斋谢公谔位谏垣,闻而荐赏。俄守浔,郡遐土瘠,岁科民竹木,名修城,实它用。吏并缘侵扰,民不堪命。公悉罢去。又算赋繁重,有班白不敢巾者。公奏免之。暨移治邵阳,政如在浔时。狱卑渫,多疾死,公因囹空徙寘之,无复前患。溪峒种族逼处境外,曩时幸郡亡备,反侧易乱。公广威信,精简阅,军实内强,猺人相戒毋生事。部使者上其状,遂繇简擢尚登用矣。开禧权奸启边隙,公议不合,即补八桂。琼筦猺陈奴期久侵扰,未入平,僚佐有请兵深讨者。公曰:「是趣乱也」。止遣将佐盛屯兵,声言掩击,待其自溃,琼人父母之。长沙文物日殷,昔文定胡公父子遗规在焉。尝请于朝,创南岳书院。其治先后类如此。疆事未靖,苏政辈啸聚茶陵,人情摇摇。公密遣吏入贼,晓以逆顺。政感悟,率其众来。假以官秩,籍其尤剽悍者隶诸军,城邑晏然。岁饥,诸峒出寇掠,公赒恤调娱,而监司有异己者,公去而李元砺之变起矣。逆曦既授首,宣抚吴公猎将入蜀抚谕,奏乞公代荆,上从之。居无何,移武昌总饷事,仍兼吴公所领节。初,荆虽坚城,而兵遣戍者什七八。公登城,慨想昔人地谓连吴控蜀,奈何以单旅徒守。指冲要莫如三海,顾僚吏曰:「吾欲筑砦潴水,以备缓急,何如」?众难之。公力以自任,不日砦成。后屡废辄复,至今赖其利。先是,宣威治所环以兵卫,外示威重,内实怯懦。公曰:「多兵自防,非宣威意也」。命撤之。土豪柴俊、孟宗政备料义听节制,与金战,解襄阳、安陵围有功,诸将蔽不言,俊等怨望。公闻之,檄至,慰藉赏赉有差,俊等感悦。饷台储六路赋入,江汉之屯数十万,方益兵增戍,费浩莫支,前使者屡以为言。公调度从容,亦无乏兴。至于缮列壁,归流民,拯荐饥,蠲苛歛,皆其绩效彰彰者。公风仪秀整,器识夷远,好学博记,不妄言笑。以科第致身,从硕儒望士游,逾不懈,故能立朝不阿,临事有断,克著声称,以毋负累朝若此。其事亲孝,奉己约,处兄弟友睦。居閒十年,以琴书自娱,毓花疏沼,婆娑其间,遂老焉。十月壬午,葬于青云聚水之丘公所自卜寿藏。伍氏封令人,前二年卒。子汝例,从政郎、新建宁府观察推官。汝泷,迪功郎、衡阳县主簿,蚤亡。汝淏,从事郎、泉州司户。汝渲,迪功郎、信州贵溪县尉。公之叔兄无嗣,以汝渲继。女适进士谢宁孙,承直郎、宣州户掾邓友直。孙男六人,崇坚,登仕郎,崇珞、崇璅、崇健、崇均、崇达。孙女三人,尚幼。某与公先后守长沙,见公长嗣,蔚有家法。畀以京削,倦游东归,书来请曰:「愿志先人之墓」。既辞复请,乃铭之曰:
昔在中兴,思皇我宗。保合以文,蝉联登崇。乾道淳熙,两科有公。公不自伐,序更民庸。为郎开禧,不阿故去。秉旄宅南,上无南顾。三边多垒,假公尽护。宿饱江汉,长城荆楚。惟学斯忠,退不告劳。位虽卿士,声烈孔昭。
奏论州郡削弱之弊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四、《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一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九八、《南宋文范》卷二三
臣闻三代而下,经制不立,故天下之弊常伏于救弊之初。汉自吴楚之变,分封以弱侯国,而末年之弊乃起于同姓弱而外戚彊。唐自安史之乱,裂地以授诸将,而末年之弊乃起于藩镇强而王室弱。故善治者能先时而制其弊,其次则因时而救弊,其下则弊已著而后徐为之救,如此则亦何及矣!臣恭惟艺祖皇帝自大难未平,首创唐末五季之弊,外召藩镇以还京师,临遣廷绅以为牧守,天下莫不仰服威断之明。然而守边之臣则久其考任,假以事权,固不与内郡同也。未几而初意渐失,并、汾、闽、越之仅平,江淮诸郡已令毁城隍,销兵甲矣。淳化、咸平,距建隆不过四十年耳,盗发两川,惟陵、梓、眉、遂有城可守。濮盗作于近辅,如入无人之境。王禹偁自黄冈上疏,极陈江淮空虚之害,至谓名曰长吏,实同旅人;名为郡城,荡若平地。富弼论江、浙、荆、淮、湖、广诸道,亦谓处处无兵,城垒不修,或数十夫持锄耰白梃便可尽杀守令,开府库,谁复禦者?至宝元、康定以后,空内以事西边,则武备之削滋甚。五年间,盗杀巡尉至六十员,入城剽劫者四十州。王伦起沂,并淮渡江,历数千里,无一人禦之。张海等辈剽吏禦人于京、淮、湖、陕间,州郡莫敢孰何。金州盗作,速召州兵,仅有二十四人。以承平之久,郡国犹有不会之财,犹有留州之缗,可以为招兵缮城之费,可以为一方缓急之备,然犹凛凛若此。矧熙宁而降,括财利以弱州郡,则益不暇为国远虑。籍禁卒,罢招填,并军额,桩窾籍,分系将不系将,则尺籍虽阙,亦不暇补矣。方时晏安,犹未见其为大害也。崇宁以后,赋歛日增,军政日坏,郡益以削,一旦盗起东南,连跨州郡,震摇汴都,久而后殄。况当新造之金,非拱手死难,则望风弃城。盖自建炎四年以前,惟知歛兵避狄,未尝敢与之抗者。逮渡江航海,迫我不已,然后兵刃稍接,不数年而议和之使遣矣。绍兴之末,虏闯淮薄江,既迫而后应之,士气稍伸,然犹不敢尽用其胜。极于比岁承平日久,吴曦盈尺之纸,足以惊奔列雉。李元励乌合之众,足以震扰三道。张福千人之众,足以披靡群辟。虏闯梁、洋、三泉,如履平地,虏窥蕲、黄五关,如外虚邑。嗟夫,强干弱枝之弊,乃至此极,是焉得无以变通之乎?臣尝历观中兴诸臣,如李纲尝欲分长安、襄阳、建康为三都;胡舜陟尝欲拆三京关陕为四巨镇;张守尝欲以大河州郡仿唐藩镇,付之帅守;范宗尹尝欲分画诸镇,更不除代;李弥逊尝欲假帅守事权以销奸宄。虽多事之时,与今日平世事体稍异,然郡国削弱之弊,则百年间如一日也。况今所恃以为捍蔽者,莫重于四镇,曰江南、曰两淮、曰荆襄、曰四川。使三边不警,则尚可以纾岁月之安。而金夏蒙鞑局势浸异,残寇未殄,又生他寇,四镇之寄,益非昔比。自比年来,朝廷垂意乎此,责之专而任之久,若知所以重其事矣。然而其要又在于择人,苟匪其人,则责之专返以益其过,任之久返以厚其毒。既得人矣,则当假以遂事之权,听其所为,勿从中制。本道官吏惟其所辟置,要害之地,守令可以委任责成,则久其考任,而就加爵秩焉,省部皆毋拘以文法也。财赋得以专其出入,他司不得尚循旧比,以掣其肘也。军籍得以覈其虚实,戎司不得掩虚额以自丰也。屯田当复,民兵当核,忠义当招,皆可以随宜经理也。规摹既立,则如国初守边之臣,或十七八年,或十四五年,或八九年,无所改易可也。稽其劳效而即镇迁拜,自从臣以上,虽贵极公师可也。其旁近诸镇,又当豫蓄资望之人,以拟其乏。如是则受任之臣,事权专一,得以展布四体,责其成功,而人亦改视易听,不为朝不谋夕之计,可以虑终而知敝。三边隐然为国长城,缓急有恃矣。此艺祖皇帝久任边臣之成规,而中兴诸臣因时损益之遗意。傥蒙陛下不以臣言为非,即乞与大臣审议而速图之。臣冒黩圣聪,拱俟萧斧之诛。
宝章阁学士通议大夫致仕赠宣奉大夫曹公墓志铭(绍定六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九、《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七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公讳彦约,字简甫,南康军都昌人。嘉定九年,了翁与公分乘使传于蜀道,为忘年交。上践阼踰月,召公及真公德秀、邹公应龙,公以明年二月入见,又得同侍上左右。公尝经帷进读《三朝宝训》至太宗取士、章圣选官皆以德行为先,乃言曰:「古人以德行为才,十六才子自齐圣广渊、明允笃诚、忠肃恭懿、宣慈惠和,凡皆德行之所发见。后世以欺诈暴虐为才,如狄之酆舒、晋之知伯、齐之盆成括皆以才称,卒于败事,其实小人,本非才也」。了翁闻而叹曰:「义理之不明久矣,程子言才禀于气,气有清浊,禀其清者为贤,禀其浊者为愚。然后知无不善者性也,可为善者情也,苟无其才则徒善不能以有行。又尝以是观诸近世,如先正大老以诚心实德绥靖家邦者才也,以正学卓识统承洙泗者才也,以深醇尔雅丕变文弊者才也。若口道先王语而聚歛以剥下、深文以残民、开边以殄国如王、吕、章、蔡,而尚曰才之云,则吾曹公之所耻也」。公以孝友著于家,以忠信得乎朋友,以岂弟行诸郡国,以忠忱格于君父,呜呼!公之所谓才,非公不足以当之。公之先避唐末之乱,繇宣之南陵徙都昌之龟山。自龟山后十有二世,皆以经行称于乡。曾大父克,大父敦礼,皆不仕。父兴宗,故左从政郎、鄂州司理参军,累赠光禄大夫。妣黄氏,封太安人,赠齐安郡太夫人。公少迈爽,六岁而孤,知哀戚。年十八后,三与宾贡,擢淳熙八年进士第,授广德军建平尉。丁齐安忧,服除,调桂阳军录事参军,改辰溪令。未上,又辟司法参军,改宣教郎知饶州乐平县。秩满入都,会择边守,政府以公应诏,主管江西安抚司机宜文字。开禧元年,以前诏差知澧州,未及上。明年,端明殿学士薛公叔似以湖北宣谕升宣抚京西湖北,辟公主管机宜文字。其冬虏围襄、安,游骑至汉阳军,盗贼蔽野而军阙守,以公摄事。至军未几,虏大入枣阳、信阳,而襄阳将帅,内自相戕。公绝江见薛,勉以持重。搜土豪得许卨,俾总民兵;赵观,俾防水道;党仲升,俾将宣抚司军屯郡城。十一月乙未,虏兵重围安陆;辛丑,游骑闯汉川。公授观方略,俾渔者拒守南河。十二月丁未朔,虏骑至南河之北,观逆击,斩其先锋。虏造战舰,观火之。大军继进,自十二月辛未至三年正月丁丑朔,昼夜殊死战,北渡追击,虏自是不敢近汉阳。时安陆被兵已久,群盗蜂起,公命仲升、卨擒捕,皆骇散。三月,以守禦功进秩二等,即授汉阳。宇文公绍节代吴公猎为宣抚治鄂,兼领江陵,公言:「不筑枣阳不足以守随,守随而德安安矣;不筑信阳不足以守安,守安而黄安矣;不筑神马坡、樊城不足以守襄,守襄而光化安矣」。且言沿江师少,和不可恃。又谓:「京湖之势以鄂渚为腹心,以江陵、德安为两臂,其馀犹十指。襄州虽大,不过骈拇巨擘耳。今若顺腹心臂指之势,则宣阃不当兼江陵,若都统制在襄则副都统当在江陵」。所论皆切中事机。嘉定改元,诏求言,公上封指陈剀切。会绍节以公政绩闻,诏任满与监司差遣。八月,除荆湖北路提举常平茶盐,会鄂州与湖广总领财赋皆阙,以公摄事。首劾贪吏,罢厢官受讼,还富民桩籴之谷,劝以减价出粜,免荻场经量悉归诸民,蠲米谷薪炭之征,岁不下数万缗,代偿前官市物缗钱。以舟运败者千数,株连瘐死,公取开禧二年以前负者悉蠲之,馀各有差。先是,公初领常平事,每以湖北旱蝗为虑,亟言于朝,丐籴以备春旱,又乞假鄂帑官缗以贷下户种粮。明年旱,三月,公由鄂还治常德,下教列郡,选僚属二人兴发劝分,具有科条。澧州奉行不虔,逮吏鞫之,一道皆耸。十月,改提点刑狱。十二月,改湖南路转运判官。先是,开禧三年,盗起郴而桂阳吏不以实闻。桂阳当湖南、江西、广东三路之脊,山川险绝,盗窟其间。江西群不逞相挺而起,东践吉、南安,西逼郴、衡,南蹂韶、石,北抵攸,环数千里盗区,朝廷调江鄂军,降敕榜,捐官资、缗钱,名捕渠魁,累岁不得要领,而江西专以招安诲盗,诡降覆出,朝廷患之。公以壬午被命,甲申上道,三年正月庚寅朔领漕事于益阳。时贼已破安仁、茶陵、桂阳三邑,迫攸县,长沙汹惧,公亲至攸督运,人心乃定。会帅去,以公摄事,朝廷下江西招安之请于帅司,公谓犯众怒,损国威,持不可。三月,除直秘阁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公规置稍定,乃督诸将逼贼巢而屯,贼李新败死,李如松、钟安诚、李文杰稍稍出降。时郴盗李孟一谋攻桂阳,公趋屯命诸将分禦,贼知有备,乃间道突韶之乐平,公命守隘俟其归。越三日,贼夜登百丈岭以遁,公移军蹙之,贼大溃。官军焚其栅,遁入顶头寨,又围之。渠率李元砺率众数千来援孟一。先是罗世传与元砺有隙,密请于公,乘其出穴而攻之。公录赏格以报而供其乏,世传果擒元砺以献。公以除夕还长沙,四年正月庚寅复出督战,二月戊午破顶头寨,生擒孟一,馀党悉平。世传恃功桀骜,池州都统制方深交之,欲委世传尽统前后洞,悉撤湖南、江西两路之戍。公固争不可,宰士不悦。九月,世传猖獗,如公所料。公白于朝,俾许国纠合前后洞丁讨平之。公以衡之水口、郴之青要、桂阳之上犹皆要地,而阔远不相应援,朝廷用其议,析茶陵、桂阳、郴县诸乡置酃、资与桂东三县,移潭、衡州禁军阙额衣粮以召募土丁,省冗员以选辟令佐,至今便之。以功进直龙图阁。五年春,以吏部郎官召,而谤书浸闻矣,六月上印还家。先是时相之弟守潭,兄子守吉,已而盗起,躏吉摇潭,遂以公与王公居安代二郡守。盗平第功,嫌不便于前人,故二守之赏不及而归,后反以烦言罢免,此于公奚损,而朝廷黜陟之权病矣。公庆元间由龟山徙居南康城下,既又得地数十亩于城东三里外,为圃曰「湖庄」,筑室读书,罕至城市。时宰语人曰:「人言曹长沙与人争功,二年无一字至庙堂,此岂竞进者耶」!七年,忽被命主管武夷山冲佑观。八年,以元职除利州路转运判官,兼知利州。明年关外艰食,公先以本司所储减价尽粜,又辍缗钱赈赡,劝分免役,通商蠲税,丐僧牒于朝,告籴于邻路以济。公忧蜀边,著《病夫议》以风,大抵谓制总节制三司,权分而议不一,知事者不敢任事,畏事者常至失事。领帅权者当近边境,当拥亲兵;有兵权者当领经费,当宽用度。其他如训忠义,覈间探,条理甚详。厥后四川制阃虽暂徙利州,而兵财异掌,卒莫能合。是岁秋,命董四川类省试,讫事以病求归。十年二月,差知宁国府,寻命守泸州,而公已出峡。八月,差知隆兴府、江南西路安抚。会江东西大旱,公入竟,罢吉、抚州糯米籴本盐钞,不以赋民,遣吏鬻之淮东,籴及时而民不病。十二年,蜀边被兵,朝论以《病夫议》善识时务,且因蜀人之思,五月乙未朔,除大理卿,壬寅除权户部侍郎。公力辞,未报,六月辛巳,除宝谟阁待制知成都府。公体朝廷选用,不敢礼辞,乞赴阙奏事,不报。再移书庙堂请对,权相惮其来,八月甲子朔,改知福州。公且行且辞,十月丙子,以集英殿修撰知潭州。公再上祠请,乃得提举亳州明道宫。十四年冬,提举常德府桃源万寿宫。明年正月朔,除焕章阁待制提举嵩山崇福宫。洎上访落,以公为兵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三辞不获命,谒告踰月。宝庆元年二月入对,首劝上讲学,防近习乘间;次言当以庆历、元祐听言为法,以绍圣、崇、观讳言为戒;卒言祖宗爱民之意上通于天,宜敕边吏,不当效尤丑虏,结怨吾民。上嘉劳再三。会下诏求言,公封章言:「给舍欲正君臣之分,而陛下宜自伸兄弟之恩」。时朝廷方以言为讳,故公及之。九月,兼侍讲。未半月,除礼部侍郎,兼职依旧。二年六月谢病,除宝谟阁直学士提举佑神观,兼侍读,公求去愈力。三年,除兵部尚书,力辞不拜。四月,除宝章阁学士知常德府,陛辞,劝上以修身讲学为要,献唐张蕴古、赵师民二箴,请图之坐右,且奏求言虽切而下情犹未通,爱民虽勤而横敛犹未革。上曰:「其病安在」?公曰:「台谏专论人主,不及时政,下情安得通?苞苴公行于都城,则州县横歛无可疑者」。时权相专忌,人以公言为难。公又奏夷狄盗贼之患,惟在处置得宜,一曰守道,二曰固本,三曰通财,四曰稽众,五曰爱民。上顾问五者何先,奏曰:「稽众为先」。是日经筵进读《高宗宝训》彻章,公辞锡赉,弗许;辞常德之命,又弗许。五月,再提举嵩山崇福宫。公还故居之上陇,贸赐金,会宗族。病弗已,自草遗表,其略云:「望陛下精勤务学,恭俭修身。屈己以求直言,不恶其讦;守信以禦外侮,不邀其功。塞炎荒迁谪之门,绝馈遗往来之路。疾奸贪以宽民力,进恬退以厚士风」。病革,遗令歛以布素,不含珠玉,不用巫觋、浮屠,三月而葬。又言自陈致仕,不可叙阀阅。绍定元年十二月己巳晦,卒于正寝,年七十有二。明年三月己丑,诸孤奉柩葬于都昌县汇泽乡枥田之原,公自卜也。卒官太中大夫,职宝章閤学士,爵都昌县开国子,食邑六百户,诏以华文阁学士、通议大夫致仕。遗表闻,诏赠宣奉大夫,官其后二人。公元配萧氏,国子祭酒、礼部侍郎之敏之女,先四十有五年卒,累赠淑人。继室黄氏,通判潮州瑰之女,封淑人。子男五人:士充,早卒;士况,宣教郎、新知岳州巴陵县事;士规,故儒林郎、宁国府太平县主簿,后公三日而卒;士兖,承务郎、新蕲州都大监辖蕲口镇仓库、兼烟火公事;士冕,承务郎。女三人:长适成忠郎、前监宁国府泾县酒税牛斗极,次适同郡陈畤,幼适湖口萧九式。长、次女皆先卒。孙男八人,女二人。公笃实爱民,出于天禀。其为政精密,务尽理道,所至救荒恤菑,蠲逋已责,宽酒搉,裁商征,察廪庾,谨储籴,茍利于民,如己渴饥。至议役法,尤切切注意,所为条教皆通疏缜密可为法。嘉泰都城灾,公上书时相,乞宽党禁,人所难言。公之行师专以胜残去杀为本,封章奏篇,必以杀平民、戮降附、张虚捷为拂天理,绝民望,失祖宗仁爱之德,非痛革此弊不可以祈天永命。自汉阳乘边,惟行此志。二年湖南,所诛惟各捕首恶十数,未尝轻戮一人。方贼未平,增捕生之赏视旧十倍,或谓斩级亦当立赏,公曰:「此非蛮夷比,朝为峒寇,夕为省民,吾固欲生之耳」。故首恶既摺,胁从易散。公才禀素高,辅以讲学。朱文公守南康,兄弟亲炙之,为白鹿洞书院诸生。后十四年,见文公于长沙,又述所知行而请益焉。其师友渊源盖如此,是以理明行修,出入中外垂三十年,人以其进退为时重轻。考诸近世名卿而观公之所成就,信乎公之所谓才者矣。平生所著《舆地纲目》十五卷、《昌谷类稿》六十卷、《经幄管见》七卷,藏于家。公殁之六年,士况抵予书曰:「无禄先君即世,墓道之石未有以铭也,大惧幽潜未昭,将诸孤死且不瞑。莫如子也知我父者,敢流涕百拜以请」。予每叹昔之人选于众,听于国人,旁蒐一世之才,仅济一世之用,而且廪乎有不给之虑也。后世俗薄民散,才既鲜少,又率以党论迭为偾兴。一则常以其半置在閒散,故才不周用;次则久閒者多君子,而小人虽閒不肯久也;三则弃之聪明未衰之日,而用之老疾交侵之后(下缺)。
通议大夫宝文阁待制李公墓志铭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一、《西山文集》卷四二、《永乐大典》卷七五一五、《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宝文阁待制李公既没,其孤洪宗为书赴某于西山精舍,且请铭。某曰仆非能铭者也,矧方俨然在衰绖中,敢辞。洪宗书再至,援昔人故事以请甚力,某滋不敢当。顾念昔者假守温陵时,公与故宝谟阁直学士杨公炳、今显谟阁直学士傅公伯成,以法从耆德居里社,年皆垂八十矣,泉人号三大老,岁时宴集,庞眉华发,奕奕相照,若图画中人。某以后进从之游,盖相与欢甚。洛阳之别,意各黯然,视公色尤若眷眷者。自江西来归,公数以书问生死,今才几时而遽不起乎,则为潸焉出涕。而公之言行事迹,傅公实状之,某虽不能铭,然赖傅公之文,足以传信行远,用不复固辞。盖公生中原名族,能以文学政事世其家,而清白廉介之节,终其身不少变,世之称公者以是而已。至于立朝正色,能言人之所不敢言,则世或未之知也。开禧初元,公自湖北召对,首论建事立政,必广询博采,以尽下情。因言朝廷政令之更变者数事,且曰此特其小者尔,有大此者,苟不谋于众而遽欲革焉,人言未同,人心未一,殆恐发之易而收之艰。时韩侂胄用事久,欲弄兵倖胜,以固其权,人情汹惧。邓友龙辈以从臾傅会据要路,异论者辄斥,帷幄近臣,噤不敢发一语。公新从远方来,顾抗论如此,识者韪其忠。迨进贰版曹,又以居献纳之地,有大利害辄尽言于朝,亡所避。既兵败于外,邓友龙以首事生衅、苏师旦以谋将纳贿,皆坐逐。公以为犹在善地,未足塞责,移书侂胄,乞敷奏,显正其罪。且谓圣上宽仁,若未忍即加诛戮,亦宜更议远窜,以解天下之愤。时侂胄虽勉绌二人以逭谤,而意常庇之不衰,故士大夫以公言为难。权臣虽不怿,然惮公之辞直,弗敢怒也。更化后,迄如公言。呜呼,公其可谓刚正笃实之士矣!予故表而出之,以示当世云。公讳訦,字诚之,系出唐郇王祎。由郇王十一世至汉宰相涛,仕本朝为兵部尚书,又四世至驾部郎中、赠太子少傅讳景山。子六人,曰昭玘,元祐间为起居舍人。其季曰瑑,则公之曾祖公也。世居济之钜野。建炎中,文肃公避地于泉,因家焉,今为晋江人。国朝以文治天下,方全盛时,名臣辈出,率由文学选。元祐内相眉山苏公为天下宗师,中丞高邮孙公亦时伟人,右史游苏公之门而悟作文之法于孙公,渊源所渐,至文肃公宣和间颛内外制,文名盛天下。建炎中兴,虽由忠力位执政,一时大诏令尚出其手,故李氏号文章家。公逮事文肃公,然尚幼,于诸从兄弟年相若者,已独崭然见头角。大中公既以疾不仕,望其子甚切。公早慧,知奉承大中意,日勤于呫哔。年寖长,益务博览书史,采摭前文人所造语及奇字险韵,备作文之料具,日矻矻不休。其为文下笔辄千言,赋诗,他人方储思,已成篇矣。年十三,用文肃公休致恩补承务郎。既冠,监潭州南岳庙。会朝廷始严铨试法,中之,调兴化军仙游丞。年虽少,已有能声,诸台多委以事。主管南外睦宗院,时有以南外宗鬻酒之弊闻于朝,更选任前度支郎赵公不敌为宗正,革去掊敛积蠹。宗室女有年长未嫁者,悉择所配,令有所归。公多所建白,史文惠当轴,陈正献、梁文靖咸以书荐公可用,将以二令处公。公以亲养不乐远去,求通判漳州以归。漳旧号闽中道院,为倅者又多以迫为嫌,事非部使者所诿,漫不可否。公悉心以佐其长,钜细无所隐。时剧寇沈师既平,而他盗相挻于邻壤,公被帅檄为防备,郡以无警。帅忠定赵公以其事闻,且乞用公知汀州,事虽不果行,而当路由是益知公才,遂擢知黄州。孝庙临御,久益励精,边郡尤不轻畀。宰相初以公姓名闻,上问如何人,宰相以有吏能对,可之。公既对,首论边郡数易之弊,乞仿汉制令郡守兼领武事,遵祖宗久任边将之法,上意甚悦。将赴郡,赵公时再帅闽,谓公曰:「黄边江,贾舶至,困于重征而舟无所泊,多以风涛坏,盍求所以为泊舟之所」。公至,首访利病,会岁饥,遂以官钱募饥民,开内澳六百丈,民不告病而商客以济,治以最闻,部使者交荐。任满奏事,乞于冬水落时,凡沿江沙浅处增置守备。光宗开纳,询问甚悉,公奏对亦详,遂至移刻。玉音谕:「卿退条具以闻」。公复条上。闻者谓将用矣,会宰相留公丐罢,待命于郊,公对虽称旨,无将顺上意者,以公知潭州。未上,丁太中公忧,服阕,知袁州,为政如在黄时。江西号粳稻之乡,然民无贮蓄,一遇俭岁,常平所储既鲜,又必关白使者,待其符下,每患不及事。公撙用度,凡厨传苞苴等事一切不为,既有馀则储米,几二万斛,名之曰州济仓,春夏籴贵则发以粜,秋冬收成复积之,如常平法。朝廷知公治行,用为夔路提点刑狱。未几,除转运判官。蜀四路惟夔最崎岖山峡间,民贫窭然,水耕火耨,官茍无扰,亦仅仅足。公约束郡县,省追胥,理冤枉,禁苛暴,一切以静治,人用率服。漕置司夔,于属郡有鬻盐之利,岁计取足,羡钱犹多,吏或不良,以羡为市。公悉以代上供之虚,桩补纲运之隐没,几二十万缗。移荆湖北路,兵衅将启,调度多属之王人,而外计实任转输之责,公选用属吏,钩考稽隐,计事无乏。会摄总饟,前使者盗用库钱二万缗充馈赂,至以买妾,将为欺隐于官文书,未及而死,吏皆惧累。公以其死也,不欲暴其事,密闻于当路,以其缗为应副其丧事而已,人以公为长者。召对,除吏部郎,迁大理少卿,寻迁卿。会诏狱辞所连有当权及时宰所仇者,欲因中伤之,公无所观望,案上复却,弗顾也,卒获其平。在廷尉三年,每狱上,虽以情法酌其轻重为当,必白于庙堂,曰:「有司但知守法,朝廷当从宽典。若有司欲骫法,是恩归于己而怨归于上,朝廷欲尽法而行,则又人无所措手足矣」。其言委曲而不激,故多施行。寺修断例,久而未就,公乞颛命编修官,且立程限。又以例四万馀,汎然无统,难于遍阅。若徒流罪误有出入,有司处断虽或过差,未至相远。至于当死而生、生而死,其相去殊绝。请以大辟案分为十,其七编丽死比而获生者,以示好生之仁;其三编附生比而论死者,以存止杀之意。前此未有以为言,自公发之,号称职。未几,权户部侍郎。方时多事,调度百出,公尽心于其职。部旧有总辖司,以钩考五子司钱物出入之数,知其虚实,后废,公请复置之。吏率恶其害己,郎官有不快意者中于言事官,遂以论罢。朝廷知其诬,不半岁授祠禄,再阅月起帅广西。时江西贼李元励未平,连湖广数路皆警,公分遣兵戍,措置寨栅,谕集土丁,据守险要,盗不能犯。其治郡一以宽厚廉靖为本,而积年逋寇,设为方略,督责悉擒,连岁大稔,边徼无事。除集英殿修撰,继升宝谟阁待制,且因任焉。公力求出外,遂以敷文阁待制知建宁府。建俗剽悍,轻于杀人。有斗者,公责旁人谕解其争,且明长少上下之分,俾知有礼。方楮券称提之令下,部使者奉行过当,或计物力科买,或责兑券之家,日约以若干钱,或欲尽官帑所蓄兑于民,以昂其贾。公以民既遍受其害,官亦将空虚,多尼不即行。或谗诸朝,谓公害称提之政,然闽中自更币后,为政者争事苛急,而告讦之俗兴,编民贸易小不如法,辄坐黥隶没入,由是畏楮如毒虺,得之者惟恐推去不速也。自公下车,行其所无事,然后人视楮为可用,无复前时疑畏之患,要为有功于称提者,而朝廷未之知也。因公丐罢,命进职三等,奉万寿祠以归。既退居于家,始买地临河,更宅劣可居,筑楼东偏,扁其下曰「臞庵」。对河为圃,手植花竹,日徜徉其间。性不饮,客至,赋诗奕棋而已。祠帙满,告老,上命复畀祠者再。嘉定十三年十月八日甲子,以疾卒于正寝,享年七十有七,积阶太中大夫,职宝文阁待制,爵陇西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致仕进通议大夫。遗奏闻,赠宣奉大夫。曾祖瑑,故朝请大夫,赠少师;妣仲氏,赠镇国夫人;孔氏,赠郓国夫人。祖邴,资政殿学士、左中大夫,累赠太师,谥文肃;妣任氏,赠鲁国夫人。考紃,承议郎,累赠太中大夫;妣陈氏,赠硕人。公娶陈氏,再曾氏,并赠硕人。子二人:长庆宗,迪功郎,早世;次洪宗,承务郎,前监福州岭口仓。女五人,进士谢汝嘉、承奉郎知湖州归安县丞梁侹、迪功郎前监台州黄岩盐场曾子厚、迪功郎福州左司理参军傅齐、进士诸葛琰,其婿也。孙男三人:龛,迪功郎、新兴化军莆田县主簿;集孙、寿孙,尚幼。洪宗以是年十二月十六日壬申,奉公柩归于南安县上塘村之原,从治命也。有《文藁》七十卷、《续通鉴长编分类》三十八卷、《谈丛》七卷,藏于家。初,公其家世文儒,少年励志,欲由科第进,诸兄弟方以文争胜不相下,伯父万如先生缜独爱公,授以手所校《西汉书》,曰:此予平日所用心,子侄非好学不以畀也。公朝夕读,益从师友学为举子文,三预漕荐,一为榜首。再试礼部,不第,遂弃去不复为,而剸以他著撰及吏能取知诸公。其学问虽不颛名一家,独谓二程先生发明圣道之传,盖汉以来儒者所不及。实生于黄,遂于黄立祠,且求朱文公先生之文以记之,推原本始,以示学者趋向。居官不为诡激,而可以惠利者无不为。其大者固已大书深刻,其小者若漳之建庵宇,给閒田,以便往来,黄之创瓴屋,居戍兵,以省科扰,袁之宽过税,优行商,以免寇害,在夔在桂,建营丛冢,以葬流尸,筑铨馆以待寒士,架舆梁以利病涉,积羡钱以赈无告,治道路以便行旅,蠲逋税以宽民力,不可殚书。性疏通易直,所至不求官吏短长,部使者有所施为,可行则行,不可行亦以书顺导之使知悟,贤者多乐从之,执己见者间以取怒。守黄日,转运使者严伪钱之禁,公谓私钱与官钱杂用已久,一旦骤严禁,公私折阅多,人情不安,在边郡为非便。漕怒,以公为纵盗铸,公恬不恤,已而漕竟以此罢。广西地旷且远,吏鲜奉法,杨公方时将漕,性廉介不可干以私,而嫉恶太过,发摘多,官吏重足而立。公以臭味之同相与厚,然意以为治道去太甚,遐方僻壤,士大夫一遭按治,至有全家流落不能归者,亦当时有纵舍,由是未尝以小过按吏也。至建宁,卒以与使者议不合而去。盖其志在于惠养小民,全安下吏而已,利害则不问焉。初文肃公薨,未谥,淳熙中,近臣言及叱苗刘事,孝宗嘉叹,特令定谥。事下奉常,奉常采《谥法》「应事有功」,定谥文敏。公谓建炎叱折凶渠,褒诏具在,叶谋复辟,忠烈峣然,岂曰应事,既登朝,请改之,遂更用奉常考功之议,易敏以肃。又以文肃公遗藁久未流布,惧岁月逾远,易于散逸,锓木于黄,朱文公实为之序。墓隧之碑未立,谒于周益公,公既铭之而复亲为之书。文肃公虽寓于泉,以其左僻,有意洪饶之居,公买田筑室于豫章,俾次子居之,名其堂曰成志,而身归温陵奉坟墓。凡子孙所以显扬先烈而继其志者,靡不竭尽其力,可谓能孝矣。家居守俭约,不以一事紊官府。任子恩,既官其子及长孙,遂于诸妷中择好学而文者亢宗奏之,然后官其外孙曾荷孙。文肃公居泉,仅有埭田,岁租千斛,五房共之,至公悉推所当有以予贫者。宗族及外姻之婚嫁死丧,多随力赒济之,所以奉养则泊如也。年踰六十,即制衣衾棺敛之具,前五年卜吉壤,营寿藏,命之曰乐丘,时造焉。秋九月属疾,己卯晨起,曳杖逍遥于门,见者谓其良已。后九日,子侄环侍,命坐,语如平时。诸侄退,甫及门,已溘然而逝,闻者伤惜之。惟李氏自乐静先生以昌言直道入元祐党籍,厥后代有显人,至公上承累世绪业,遂历清贯,为天子侍从之臣,斯亦荣矣。然使公平生所历或少自畔于先训,虽袭紫传龟,显融奕奕,以之衒俗可也,岂昔人所谓不朽者哉!教衰俗圮,士大夫出身名阀,妄自菲薄以污辱其先者为不少矣,故某于公重有感也。若是,予焉得不铭!铭曰:
维古之人,世德是贵。爰暨末流,以禄相侈。抑抑李公,奋于名家。一节初终,如玉不瑕。昔在沧州,清醇亮直。亦有云龛,毅然正色。元祐大论,建炎忠勋。奕叶相望,郁乎清芬。公曰艰哉,曷继前烈!餐菊纫兰,漱芳濯洁。退然其容,山泽之臞。义激于中,可敌万夫。噫嗟柄臣,盗弄戈甲。公独从容,遏其芽檗。惟恢首衅,惟冀鬻官。可使斯人,善地是安。言虽莫售,闻者增气。大化既更,迄如公议。逆逆龙鳞,撄之匪难。料虎之头,厥惟孔艰。人谓公荣,簪笔持橐。孰知公心,优繇一壑。容膝之隘,视犹广居。梅竹之东,所晒者书。荡节鱼符,汉淮岭蜀。有田一廛,泰然自足。世教日沦,夷祖蹠孙。谁如李公,不辱其门!乐哉斯丘,公斯自卜。郁郁佳城,芃芃松柏。铭以昭之,过者必肃。
方岩王公文集序 南宋 · 吴子良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六三、《赤城集》卷一七、《三台文献录》卷七、《宋元学案补遗》卷七四、民国《台州府志》卷七五
丙寅冬,韩侂胄以弄权误国诛,著作郎王公居安拜左司谏,抗疏请明正宪典,并陈自强、郭僎窜岭外,伸雪故太府丞吕祖俭、承务郎干进、布衣吕祖泰之冤而褒其忠。究极治本乱阶,曰如此则治,否则乱;分别君子小人,曰此不可以再误,再误是一侂胄死,一侂胄复生。亡几何,赵彦逾与诸贤同日召,公言侂胄之专,故相汝愚之死,咎实自彦逾,而可与诸贤偕来乎!疏已具,当路闻而劝止之,弗从。是夕,迁左史,兼崇政殿说书。公直前奏:「臣供谏职未两旬,无故而得美迁,岂非当路者以臣欲劾彦逾耶?使彦逾再入,臣为善人忧。疏欲明日上,而今夜改他职,是蹈侂胄前辙,遏言路,涂圣聪,废台谏纪纲,饵臣以好官而塞之口,臣甚恧焉,愿求去」。退,又杜门上章,不朝谒。于是中丞雷好友承风旨,论公越职,夺一官罢,而王左史之直声撼海内矣。后起家为郡守、部使者,会柳寇猖獗,毒连江湖,招捕久无功,当路稍释憾,召权工部侍郎,帅隆兴,付贼事。公奋不辞难,勉戎帅忠义,白吉守懦谩,厚贼之降附,离贼之腹心,李元砺、罗世传寻授首,江西、湖南次第平,民家颂户祝之。然忌谗复起,坐废踰十年,而公老矣。嗟夫,慷慨而立风节,谈笑而成功名,非具奇禀、负杰气,讵能如此易易耶!自古养才如养木,木虽坚劲耐岁寒,要亦以培植而成,以摧拉而毁。乾、淳间,培植而成者众;嘉定后,摧拉而毁者多。如公之瑰磊卓特,当其拜司谏、帅隆兴时,傥不以忌谗去,得直遂而迅上,所树立岂在乾、淳人物之下哉?此可为浩叹者也。公之子畴集遗文十卷,属予序。予读之,明白夷畅,绝类其胸襟。诗尤圆妥旷远,尝有句云「高下水痕元自定,后先花信不须催」,公之于出处去就,此二语可以占矣。
陈允中墓志铭(宝祐二年十一月) 南宋 · 姚勉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四二、《雪坡舍人集》卷四九
宝祐元年癸丑秋九月,高安壶春陈君卒。越一月,某归自京。君长子之子宝孙以书来言曰:「先大父不幸弃诸孤,家君暨二叔父斩焉衰绖中,不敢书,使宝孙告于下执事。惟先大父将没时,进诸孤而语之曰:『我死必合于浮塘之葬,铭必于姚子成一,请之当不吾靳也』。诸孤奉遗言弗敢坠,谨使宝孙请。子是行从政于吴,远将不暇及,幸早为我铭之」。某与君诸子游,知君为悉也,宜铭。某观《洪范》之次九畴以寿、富、康宁、攸好德、考终命为五福,求之世不多见,间见亦罔克备,某所知独君能兼之。方淳祐丁未,某闻君有泉石之胜,造焉。圃曰依绿,一溪缭其中,潴之为池,环之为洲,临之为亭榭,引之为流觞曲水。时春且半,花木层出如锦绣。领客觞咏,幅巾杖屦,毫眉玄发,出入桃蹊竹隧间,如世所绘老人星、地行仙者,某亦甚羡之也。君平生不殖货而财自裕,不豪夺而产自丰。十数年不一至城府,丘园宴适,延儒教子之外,无所事,可谓寿、富、康宁矣。静惟其故,则攸好德一念实为之。先是,陈宜都王子孙家九江,累世不异爨,号义门。其后徙高安,君之族,其别也。君讳大用,字允中,曾祖某,祖某,父某,皆世隐德。君少孤,事母、兄以孝弟著。性好学,求师数百里外。习《诗》,通大义,遂以儒倡其族,至今文物彪炳,家人人儒,登贤能书者相继。壬子岁,君仲子偕族孙凡三人,同时领江西、湖南北举。今年,其孙又以通九经擢童子科,君之教也。君诸兄殁,行于族为长,率以礼,训以义,患难疾病,萃力相援扶,毋敢后者。教育兄子某如己子,迄有立。姻戚乡党或有争,不诣官府,咸之君取决焉。君曰某是,曰某非,皆悦服,愿释争以去。武断讼健见君,皆黯有愧色。尤乐周急,岁饥,捐粟以赈。提点刑狱使者翟公、常平使者杨公常以其丁未、壬子之粜溥上之朝,乞旌其子以官,而君不愿也。君又谓谷以养生,药以愈病,皆活人事。患药市多伪,甚病而速死,戚不忍,乃即旁舍为药室,选良医,如古方制善药以济人,而不牟利,赖全活者甚众,可谓「攸好德」矣,寿、富且康宁宜也。君自中年场屋不偶,即弃弗事,聚书聘师,付功名于子若孙,营壶春老焉。有别业二,曰鹤岭,曰广城,去家各数里,皆筑室,将俾孟仲二子处之。今年九月九日,君在鹤岭泛菊觞。越四日戊子,得微疾,谓家人曰:「我未尝有疾,今疾,殆不可起」。遂召子孙诀而殁,可谓「考终命」矣。君娶王氏,先二十年卒。子三人:长绩,贡为博士弟子;次应炎,即江西漕举进士;次绂,亦进士业。女五人,长适胡日升,次邓震龙,次晏灿,次胡鼎来,次李元龙,皆为儒。孙四人,宜孙、振孙、宝孙、隽孙,宝孙则擢童子科者也。孙女三人,长适邹淮,次许邓子彪,未嫁,次尚幼。君平时为义方训,晚年竟及见其子若孙之效验以殁,天之福善也。后有兴者,当未艾,又《范》所谓「子孙其逢吉」者欤。君以淳熙癸卯二月乙亥生,年七十有一。诸孤将以明年甲寅十有一月,奉柩如浮塘,合母王氏葬,从治命也。某亦感君将殁之言,不敢负所托焉,即为之铭,俾葬而刻诸石。铭曰:
呜呼陈君派义门,天资粹静如玉温。五福兼备德所根,壶中之春自乾坤。儒倡其族卑从尊,椿老桂茂昌兰孙。吁嗟德人不复存,善积未报裕后昆,不其身于其子孙。
永州内谯外城记 南宋 · 吴之道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八六、《宋会要辑稿》方域九之二二(第八册第七四六九页)、洪武《永州府志》卷一、隆庆《永州府志》卷八、同治《永州府志》卷三上、光绪《湖南通志》卷四一、光绪《零陵县志》卷二
天子制地千里以待诸侯,正为民也,非为诸侯也。以千里之民寄之抚牧,维藩维翰,苟得其人,非民社福乎?矧永为佳山水郡,我艺祖皇帝肇基于兹。郡以永名,惟王万年,子子孙孙永保民之义也。永去天虽远,人蒙厚泽,耕凿相安,自有不墉而高,不池而深,不关而固者。绍兴间,曹成诸寇棹鞅径入。至嘉定,而又有李元砺之澒洞。赵侯善𧪞始增修其里城焉,外城犹未暇及。开庆己未,鞑从南来,永当上流门户,受害尤毒。彊民无知,怙乱焚劫,公廨民庐,荡为一烬。提刑黄公梦桂于庚申秋拥节兼郡,议筑外城,周围一千六百三十五丈,储费均役,规模井如也。公未几免去,丘侯骍繇秘丞而知郡事者一年有半,张侯远猷以道倅而摄郡事者又半期。陶甓甃砌,仅及西南二隅。太府寺丞谢侯来领郡寄,首登城历览,且曰:「掌固之职,城郭为先。然潢池之牛犊幸安,而中泽之鸿雁粗集。予将劳民,宁无病民乎」?僚属曰:「劳民特暂尔。实遗民无穷之逸」。侯曰:「今为民病者,得非科敛之不一,调差之不公欤?吾则弛科敛,均调差,而使之乐其劳;得非屝屦之不给,廪食之不充欤?吾则增屝屦,丰廪食,而使之忘其劳」。揭而晓之,闻者应募。于是埏土为甓,风石为灰,材用足,畚锸具,杵筑之声与歌声相和,运甃之力与日力俱进。鸠工于癸亥之秋,而讫工于甲子之夏。正门四:东曰和丰,西曰肃清,南曰镇南,北曰朝京。开便门五以通汲水。女墙云矗,雉堞天峻,真可以为侯国之眉目,邦人之嵩华。侯复曰:「外城坚则坚矣,里城重谯犹自露立,甚非龙蟠气象」。乃樽浮费,致工师,鼎而新之,不三月而落成。楼观翚飞,严严翼翼,视外谯犹大有加。环永之民,万口交诵,莫不曰:「维岳生申,实为周翰。侯今之申者也。钦奉王命,式是南国,有俶其城,皆申之功。诗人不独美其于蕃,盖美其能于宣也。申之心在乎蕃宣,岂有心诗人之美哉」!之道拱而进曰:「宋有天下三百馀年,而后方有斯城。况侯又贤于城者,乌可无以纪之」?侯曰:「纪实足矣,揄扬则不可」。之道敬摭舆言之实而寿于石,庶来者可考云。侯名奕信,字愈信。咸淳乙丑正月望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