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乞正太祖东向之位奏淳熙元年六月 南宋 · 赵粹中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二、《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二六、《宋会要辑稿补编》第五四○页、《皇宋中兴两朝圣政》卷五三、《文献通考》卷一○二、《续通典》卷五二、《续资治通鉴》卷一四四
谨考前代七庙异宫,祫飨则太祖东向。
乃者绍兴五年董弅建议,乞正艺祖东向之尊,谓「太庙世数已备,而艺祖犹居第四室,乞遵典礼,正庙制,遇祫飨则东向」。
得旨下侍从、台谏集议。
既而王普复有请。
当时集议,如孙近、李光、折彦质、刘大中、廖刚、晏敦复、王俣、刘宁止、胡交修、梁汝嘉、张致远、朱震、任申先、何悫、杨晨、庄必强、李弼直皆以其议悉合于礼。
时臣叔父涣任将作监丞,因陛对奏陈甚力,据引《诗》、《礼》正文,乞酌汉太公立万年、南顿君立章陵故事,别建一庙,安奉僖、顺、翼、宣四祖,禘、祫、烝尝,并行特祀,而太祖皇帝神主,自宜正位东向,则受命之主,不屈其尊,远祖神灵,永有常奉。
光尧皇帝深以为然,即擢董弅侍从,叔父涣为御史
是时赵霈谏议大夫,以议不己出,倡邪说以害正论,而欲祫飨虚东向。
今若稽之六经典礼、三代之制度,定艺祖为受命之祖,则三年一祫,当奉艺祖东向,始尊开基创业之祖。
其太庙常飨,则奉艺祖居第一室,永为不祧之祖,若汉之高祖
其次奉太宗居第二室,永为不祧之宗,若周之武王
若僖、顺、翼、宣,亲尽而祧,别议迁祔之所,则臣亦尝考之,祔于德明、兴圣之庙,唐制也;
立太公、南顿君别庙,汉制也。
前日王普既用德明、兴圣之说,而欲祔于景灵宫天兴殿,朱震亦乞藏于夹室。
今若别建一庙,为四祖之庙,或祔天兴殿,或秖藏太庙西夹室,每遇祫飨,则四祖就夹室之前别设一幄,而太祖东向,皆不相妨,庶得圣朝庙制,尽合典礼。
荐察官劄子 宋 · 綦崇礼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五一、《北海集》卷二八
臣等今月二十二日奉御笔付臣某,令与沈与求同荐数人有素行不阿附者,具名进入,以备察官之选。
臣等恭禀圣训,同共商量,以平日所得于公论者五人应选,具列于后:
左朝奉郎尚书祠部员外郎郑作肃,性禀纯洁,有学术,通于世务,刚介寡合,议论有馀。
左朝奉大夫、行太常博士赵霈,性行纯靖,有操守,更历中外差遣,皆有可称。
左奉议郎、权知柳州常同,元祐言官安民之子。
安民首击蔡京者,与陈瓘、邹浩、龚夬等齐名,而其子孙如同,学识操履,最有家法。
左宣义郎通判漳州李长民,有文采学问,尝中词科,议论疏通,清介有守。
左从政郎、前太学博士程克俊,有器识,议论精审,所守坚正,而不为徼讦。
前件官皆有时名,素行无缺,察其平日,必不肯为阿附。
以臣等愚见,可以仰备采择。
伏望圣慈更赐详酌。
取进止。
伊川先生帖后1196年 南宋 · 度正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八、《性善堂稿》卷一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四 创作地点:重庆市市辖区潼南区
正为遂宁户掾,友人王君世垕数数为正言,城西傅君光家藏先正韩、范诸公手迹甚富。
乃祖大夫嘉祐初实见濂溪周先生合阳,求教,先生手书《家人》、《艮》、《遇》等说赠之。
其后程太中公汉州大夫公时为邑西川,又得交伊川兄弟间,手笔相问,往往皆在。
正每见王君,必悉意咨恳,属以访求周、程诸先生手迹。
庆元二年正月四日,王君忽自山中来谒,讲礼已,袖出伊川先生手状一幅,徐加考订,殆先生蜀时笔也。
大夫公集以为日记册。
此板起六日,终七月十六日,内载王氏父子、吕氏兄弟迁擢,盖熙宁间日报,作细字,背面皆满,先生字处阙之,独得不谩。
又问濂溪书,曰亡矣。
正且悲且喜,谓王君曰:「正不敏,读诸先生遗书,学其学,求其道,今十馀年矣。
每见当时一事一物,如南国之棠,曲阜之履,旁皇不忍去之也。
今此纸幸脱于败烂之中,然诸先生所以开示后世者,世方以为奇货,安知叔孙武叔辈见之不遂投之水火耶?
为我谢傅君正奉藏之,俾勿坏」。
其年秋傅君来,言曰:「先生之书,谨如命」。
大夫公讳耆,字伯寿,名在元符党籍。
光字用之,世垕字叔载
后学乐活度正谨书。
赵霈吏部郎官 宋 · 张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六四、《华阳集》卷六
朕以时方艰虞,吏员增溢,未能遽损。
思得通敏详练之士,主吾选法,庶几衡综有序,而伪冒者不得进,则官曹流弊,不革自清。
以尔学世其家,克自奋励;
施于有政,誉言甚休。
是用擢于典祠,俾列天官之属。
进必以叙,益试尔能。
往祗厥官,嗣有褒宠。
进退人才疏绍兴七年九月 宋 · 赵鼎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一○、《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一四
臣蒙恩召还经帷,方再辞,而复遣使宣押,臣感深且泣。
至西兴,又奉宸翰促行,且谕以图治之意,臣无地措足。
然先事言之,则不敢昧。
盖进退人才,乃其职分。
今之清议所与,如刘大中、胡寅、吕本中、常同、林季仲之徒,陛下能用之乎?
妒贤党恶如赵霈、胡世将、周秘、陈公辅,陛下能去之乎?
陛下于此或难,则臣何敢措其手也?
姚崇以十事献之明皇,终致开元之盛。
臣何敢望,而中心所怀,不敢自隐,惟陛下择之。
赵霈张致远魏矼奏劄1180年3月13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六、《省斋文稿》卷一七、《益公题跋》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绍兴四年十二月台杂魏公邦达、副端张公子猷、拾遗赵公公时同论议和疏一通。
具稿者,魏公也,欲上而改贰秘书,张公实代之。
后四十七年魏公之子钦承以示东昌周某,敬题其后。
淳熙庚子三月十三日
通议大夫宝文阁待制李公墓志铭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一、《西山文集》卷四二、《永乐大典》卷七五一五、《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宝文阁待制李公既没,其孤洪宗为书赴某于西山精舍,且请铭。
某曰仆非能铭者也,矧方俨然在衰绖中,敢辞。
洪宗书再至,援昔人故事以请甚力,某滋不敢当。
顾念昔者假守温陵时,公与故宝谟阁直学士杨公炳、今显谟阁直学士傅公伯成,以法从耆德居里社,年皆垂八十矣,泉人号三大老,岁时宴集,庞眉华发,奕奕相照,若图画中人。
某以后进从之游,盖相与欢甚。
洛阳之别,意各黯然,视公色尤若眷眷者。
江西来归,公数以书问生死,今才几时而遽不起乎,则为潸焉出涕。
而公之言行事迹,傅公实状之,某虽不能铭,然赖傅公之文,足以传信行远,用不复固辞。
盖公生中原名族,能以文学政事世其家,而清白廉介之节,终其身不少变,世之称公者以是而已。
至于立朝正色,能言人之所不敢言,则世或未之知也。
开禧初元,公自湖北召对,首论建事立政,必广询博采,以尽下情。
因言朝廷政令之更变者数事,且曰此特其小者尔,有大此者,苟不谋于众而遽欲革焉,人言未同,人心未一,殆恐发之易而收之艰。
韩侂胄用事久,欲弄兵倖胜,以固其权,人情汹惧。
邓友龙辈以从臾傅会据要路,异论者辄斥,帷幄近臣,噤不敢发一语。
公新从远方来,顾抗论如此,识者韪其忠。
迨进贰版曹,又以居献纳之地,有大利害辄尽言于朝,亡所避。
既兵败于外,邓友龙以首事生衅、苏师旦以谋将纳贿,皆坐逐。
公以为犹在善地,未足塞责,移书侂胄,乞敷奏,显正其罪。
且谓圣上宽仁,若未忍即加诛戮,亦宜更议远窜,以解天下之愤。
侂胄虽勉绌二人以逭谤,而意常庇之不衰,故士大夫以公言为难。
权臣虽不怿,然惮公之辞直,弗敢怒也。
更化后,迄如公言。
呜呼,公其可谓刚正笃实之士矣!
予故表而出之,以示当世云。
公讳訦,字诚之,系出唐郇王祎。
郇王十一世至汉宰相涛,仕本朝为兵部尚书,又四世至驾部郎中、赠太子少傅讳景山
子六人,曰昭玘,元祐间起居舍人
其季曰瑑,则公之曾祖公也。
世居济之钜野
建炎中文肃公避地于泉,因家焉,今为晋江人
国朝以文治天下,方全盛时,名臣辈出,率由文学选。
元祐内相眉山苏公为天下宗师,中丞高邮孙公亦时伟人,右史游苏公之门而悟作文之法于孙公,渊源所渐,至文肃公宣和间颛内外制,文名盛天下。
建炎中兴,虽由忠力位执政,一时大诏令尚出其手,故李氏号文章家。
公逮事文肃公,然尚幼,于诸从兄弟年相若者,已独崭然见头角。
大中公既以疾不仕,望其子甚切。
公早慧,知奉承大中意,日勤于呫哔。
年寖长,益务博览书史,采摭前文人所造语及奇字险韵,备作文之料具,日矻矻不休。
其为文下笔辄千言,赋诗,他人方储思,已成篇矣。
年十三,用文肃公休致恩补承务郎
既冠,监潭州南岳庙
会朝廷始严铨试法,中之,调兴化军仙游丞。
年虽少,已有能声,诸台多委以事。
管南外睦宗院,时有以南外宗鬻酒之弊闻于朝,更选任前度支郎赵公不敌宗正,革去掊敛积蠹。
宗室女有年长未嫁者,悉择所配,令有所归。
公多所建白,史文惠当轴陈正献、梁文靖咸以书荐公可用,将以二令处公。
公以亲养不乐远去,求通判漳州以归。
漳旧号闽中道院,为倅者又多以迫为嫌,事非部使者所诿,漫不可否。
公悉心以佐其长,钜细无所隐。
时剧寇沈师既平,而他盗相挻于邻壤,公被帅檄为防备,郡以无警。
忠定赵公以其事闻,且乞用公知汀州,事虽不果行,而当路由是益知公才,遂擢知黄州
孝庙临御,久益励精,边郡尤不轻畀。
宰相初以公姓名闻,上问如何人,宰相以有吏能对,可之。
公既对,首论边郡数易之弊,乞仿汉制令郡守兼领武事,遵祖宗久任边将之法,上意甚悦。
将赴郡,赵公时再帅闽,谓公曰:「黄边江,贾舶至,困于重征而舟无所泊,多以风涛坏,盍求所以为泊舟之所」。
公至,首访利病,会岁饥,遂以官钱募饥民,开内澳六百丈,民不告病而商客以济,治以最闻,部使者交荐。
任满奏事,乞于冬水落时,凡沿江沙浅处增置守备。
光宗开纳,询问甚悉,公奏对亦详,遂至移刻。
玉音谕:「卿退条具以闻」。
公复条上。
闻者谓将用矣,会宰相留公丐罢,待命于郊,公对虽称旨,无将顺上意者,以公知潭州
未上,丁太中公忧,服阕,知袁州,为政如在黄时。
江西号粳稻之乡,然民无贮蓄,一遇俭岁,常平既鲜,又必关白使者,待其符下,每患不及事。
公撙用度,凡厨传苞苴等事一切不为,既有馀则米,几二万斛,名之曰州济仓,春夏籴贵则发以粜,秋冬收成复积之,如常平法。
朝廷知公治行,用为夔路提点刑狱
未几,除转运判官
蜀四路惟夔最崎岖山峡间,民贫窭然,水耕火耨,官茍无扰,亦仅仅足。
公约束郡县,省追胥,理冤枉,禁苛暴,一切以静治,人用率服。
置司夔,于属郡有鬻盐之利,岁计取足,羡钱犹多,吏或不良,以羡为市。
公悉以代上供之虚,桩补纲运之隐没,几二十万缗。
荆湖北路,兵衅将启,调度多属之王人,而外计实任转输之责,公选用属吏,钩考稽隐,计事无乏。
会摄总饟,前使者盗用库钱二万缗充馈赂,至以买妾,将为欺隐于官文书,未及而死,吏皆惧累。
公以其死也,不欲暴其事,密闻于当路,以其缗为应副其丧事而已,人以公为长者。
召对,除吏部郎,迁大理少卿,寻迁卿。
会诏狱辞所连有当权及时宰所仇者,欲因中伤之,公无所观望,案上复却,弗顾也,卒获其平。
廷尉三年,每狱上,虽以情法酌其轻重为当,必白于庙堂,曰:「有司但知守法,朝廷当从宽典。
若有司欲骫法,是恩归于己而怨归于上,朝廷欲尽法而行,则又人无所措手足矣」。
其言委曲而不激,故多施行。
寺修断例,久而未就,公乞颛命编修官,且立程限。
又以例四万馀,汎然无统,难于遍阅。
若徒流罪误有出入,有司处断虽或过差,未至相远。
至于当死而生、生而死,其相去殊绝。
请以大辟案分为十,其七编丽死比而获生者,以示好生之仁;
其三编附生比而论死者,以存止杀之意。
前此未有以为言,自公发之,号称职。
未几,权户部侍郎
方时多事,调度百出,公尽心于其职。
部旧有总辖司,以钩考五子司钱物出入之数,知其虚实,后废,公请复置之。
吏率恶其害己,郎官有不快意者中于言事官,遂以论罢。
朝廷知其诬,不半岁授祠禄,再阅月起帅广西
江西李元励未平,连湖广数路皆警,公分遣兵戍,措置寨栅,谕集土丁,据守险要,盗不能犯。
其治郡一以宽厚廉靖为本,而积年逋寇,设为方略,督责悉擒,连岁大稔,边徼无事。
集英殿修撰,继升宝谟阁待制,且因任焉。
公力求出外,遂以敷文阁待制建宁府
建俗剽悍,轻于杀人。
有斗者,公责旁人谕解其争,且明长少上下之分,俾知有礼。
方楮券称提之令下,部使者奉行过当,或计物力科买,或责兑券之家,日约以若干钱,或欲尽官帑所蓄兑于民,以昂其贾。
公以民既遍受其害,官亦将空虚,多尼不即行。
或谗诸朝,谓公害称提之政,然闽中自更币后,为政者争事苛急,而告讦之俗兴,编民贸易小不如法,辄坐黥隶没入,由是畏楮如毒虺,得之者惟恐推去不速也。
自公下车,行其所无事,然后人视楮为可用,无复前时疑畏之患,要为有功于称提者,而朝廷未之知也。
因公丐罢,命进职三等,奉万寿祠以归。
既退居于家,始买地临河,更宅劣可居,筑楼东偏,扁其下曰「臞庵」。
对河为圃,手植花竹,日徜徉其间。
性不饮,客至,赋诗奕棋而已。
祠帙满,告老,上命复畀祠者再。
嘉定十三年十月八日甲子,以疾卒于正寝,享年七十有七,积阶太中大夫,职宝文阁待制,爵陇西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致仕进通议大夫
遗奏闻,赠宣奉大夫
曾祖瑑,故朝请大夫,赠少师
妣仲氏,赠镇国夫人
孔氏,赠郓国夫人
祖邴,资政殿学士左中大夫,累赠太师谥文肃
妣任氏,赠鲁国夫人
考紃,承议郎,累赠太中大夫
妣陈氏,赠硕人
公娶陈氏,再曾氏,并赠硕人
子二人:长庆宗,迪功郎,早世;
次洪宗,承务郎,前监福州岭口仓。
女五人,进士谢汝嘉、承奉郎知湖州归安县丞梁侹、迪功郎前监台州黄岩盐场曾子厚、迪功郎福州左司理参军傅齐、进士诸葛琰,其婿也。
孙男三人:龛,迪功郎、新兴化军莆田县主簿
集孙、寿孙,尚幼。
洪宗以是年十二月十六日壬申,奉公柩归于南安县上塘村之原,从治命也。
有《文藁》七十卷、《续通鉴长编分类》三十八卷、《谈丛》七卷,藏于家。
初,公其家世文儒,少年励志,欲由科第进,诸兄弟方以文争胜不相下,伯父万如先生缜独爱公,授以手所校《西汉书》,曰:此予平日所用心,子侄非好学不以畀也。
公朝夕读,益从师友学为举子文,三预漕荐,一为榜首。
再试礼部,不第,遂弃去不复为,而剸以他著撰及吏能取知诸公。
其学问虽不颛名一家,独谓二程先生发明圣道之传,盖汉以来儒者所不及。
实生于黄,遂于黄立祠,且求朱文公先生之文以记之,推原本始,以示学者趋向。
居官不为诡激,而可以惠利者无不为。
其大者固已大书深刻,其小者若漳之建庵宇,给閒田,以便往来,黄之创瓴屋,居戍兵,以省科扰,袁之宽过税,优行商,以免寇害,在夔在,建营丛冢,以葬流尸,筑铨馆以待寒士,架舆梁以利病涉,积羡钱以赈无告,治道路以便行旅,蠲逋税以宽民力,不可殚书。
性疏通易直,所至不求官吏短长,部使者有所施为,可行则行,不可行亦以书顺导之使知悟,贤者多乐从之,执己见者间以取怒。
守黄日,转运使者严伪钱之禁,公谓私钱与官钱杂用已久,一旦骤严禁,公私折阅多,人情不安,在边郡为非便。
漕怒,以公为纵盗铸,公恬不恤,已而漕竟以此罢。
广西地旷且远,吏鲜奉法,杨公方时将漕,性廉介不可以私,而嫉恶太过,发摘多,官吏重足而立。
公以臭味之同相与厚,然意以为治道去太甚,遐方僻壤,士大夫一遭按治,至有全家流落不能归者,亦当时有纵舍,由是未尝以小过按吏也。
建宁,卒以与使者议不合而去。
盖其志在于惠养小民,全安下吏而已,利害则不问焉。
文肃公薨,未谥,淳熙中,近臣言及叱苗刘事,孝宗嘉叹,特令定谥。
事下奉常奉常采《谥法》「应事有功」,定谥文敏
公谓建炎叱折凶渠,褒诏具在,叶谋复辟,忠烈峣然,岂曰应事,既登朝,请改之,遂更用奉常考功之议,易敏以肃。
又以文肃公遗藁久未流布,惧岁月逾远,易于散逸,锓木于黄,朱文公实为之序。
墓隧之碑未立,谒于周益公,公既铭之而复亲为之书。
文肃公虽寓于泉,以其左僻,有意洪饶之居,公买田筑室于豫章,俾次子居之,名其堂曰成志,而身归温陵奉坟墓。
凡子孙所以显扬先烈而继其志者,靡不竭尽其力,可谓能孝矣。
家居守俭约,不以一事紊官府。
任子恩,既官其子及长孙,遂于诸妷中择好学而文者亢宗奏之,然后官其外孙曾孙。
文肃公居泉,仅有埭田,岁租千斛,五房共之,至公悉推所当有以予贫者。
宗族及外姻之婚嫁死丧,多随力赒济之,所以奉养则泊如也。
年踰六十,即制衣衾棺敛之具,前五年卜吉壤,营寿藏,命之曰乐丘,时造焉。
秋九月属疾,己卯晨起,曳杖逍遥于门,见者谓其良已。
后九日,子侄环侍,命坐,语如平时。
诸侄退,甫及门,已溘然而逝,闻者伤惜之。
惟李氏自乐静先生以昌言直道入元祐党籍,厥后代有显人,至公上承累世绪业,遂历清贯,为天子侍从之臣,斯亦荣矣。
然使公平生所历或少自畔于先训,虽袭紫传龟,显融奕奕,以之衒俗可也,岂昔人所谓不朽者哉!
教衰俗圮,士大夫出身名阀,妄自菲薄以污辱其先者为不少矣,故某于公重有感也。
若是,予焉得不铭!
铭曰:
维古之人,世德是贵。
爰暨末流,以禄相侈。
抑抑李公,奋于名家。
一节初终,如玉不瑕。
昔在沧州,清醇亮直。
亦有云龛,毅然正色。
元祐大论,建炎忠勋。
奕叶相望,郁乎清芬。
公曰艰哉,曷继前烈!
纫兰,漱芳濯洁。
退然其容,山泽之臞。
义激于中,可敌万夫。
噫嗟柄臣,盗弄戈甲。
公独从容,遏其芽檗。
惟恢首衅,惟冀鬻官。
可使斯人,善地是安。
言虽莫售,闻者增气。
大化既更,迄如公议。
逆逆龙鳞,撄之匪难。
料虎之头,厥惟孔艰。
人谓公荣,簪笔持橐。
孰知公心,优繇一壑。
容膝之隘,视犹广居。
之东,所晒者书。
荡节鱼符,汉淮岭蜀。
有田一廛,泰然自足。
世教日沦,夷祖蹠孙。
谁如李公,不辱其门!
乐哉斯丘,公斯自卜。
郁郁佳城,芃芃松柏。
铭以昭之,过者必肃。
徽猷阁直学士赵霈故父峻可特赠通议大夫 宋 · 张嵲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四、《紫微集》卷一八
朕肃祗明禋,三神之锡羡;
肆省象魏,举有截以均釐。
岂吾侍从之臣,不预宠鸿之福!
以吾报本之义,宜推锡类之心。
乃涣湛恩,以光祢庙。
具官某故父某,材资毕给,学行深纯;
处己靖端,莅官明恕。
潜德不耀,莫迹通籍之荣;
阴报可期,终笃有后之庆。
升华二品之贵,以慰九泉之幽。
尚其有知,歆兹裒恤。
可。
赵霈大谏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五五、《斐然集》卷一三
古者人臣皆得进谏其君,官与世变,乃专设一职,选之既遴,则责之尤重。
得其人,乃能置君于无过之地;
非其人,则变是非移黑白,为患有不可胜言者。
此朕所以原省因任而不敢苟也。
具官久服谏垣,多所陈述。
蔽自朕志,就正大夫之位。
夫朕躬得失,施于有政,惟台谏二三人任耳目之寄,聪明蔽塞,罔不由之。
尔当以先正清献所以事朕祖宗者事朕,毋求姑贤于近世之士而足,则予之德,惟乃之休。
乞回避吕颐浩张守吕祉劄子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六三、《斐然集》卷一一
臣昨蒙恩除待制严州,到任已来,勉竭驽下,思报恩施。
所幸郡事简少,未至旷败,自可偷安岁月。
今辄有危恳,仰干天听。
臣之于君,犹子之于父,休戚利害,一关其身,则必尽诚祈吁,无缘隐匿,理有固然,势之必至也。
吕颐浩素不与臣相知。
方其秉钧,臣出在外,亦有未相涉之事。
只缘前年臣忝行诰命,不合据实以颐浩尝佐勤王之举,破其累载叨冒元勋之计,载于词命。
颐浩恨臣切骨,而未有以报也。
每对宾客语及此事,必曰:「向来其父之出,自是上意」。
则又出陛下亲批以示之。
颐浩服事陛下,致位将相,尚不知善则称君、过则称己之义,其于微臣宿怨,岂能释乎?
前年冬臣蒙恩知邵州,臣父适感风疾,不可迎侍,颐浩即议移牒,抑臣前去,偶闻臣已请宫祠,遂止。
然于赈济奏状言及邵州见阙守臣,以相中伤,则知颐浩未尝一日而忘臣,但未有其便耳。
颐浩为浙西大使,臣正在其属部,动有干涉,以臣愚戆,安能自保,不落其手?
此臣所以蹙踖者一也。
前年张守被召,将至阙庭,臣偶因面对,尝及其短。
张守初亦不知,却缘章蔡事行,遂怨及臣,以为臣预议。
议虽臣所不预,然赵鼎请臣至堂面授圣旨,令臣撰进诏意,臣本不敢,退思中书舍人撰诏亦有故事,遂拟以进。
等踪迹来由,既非学士所撰,定是臣之所为。
积此二事,其怨固当。
参大政,必将变更已行之令,为章惇、蔡卞雪冤,复置宣仁圣烈太后于有过之地,批根事始,加以罪辟。
此臣所以蹙踖者二也。
臣与吕祉同乡同年,素无嫌隙,祗是争进见忌,遂相倾挤。
前年冬赵霈、周相继击臣,皆是吕祉画谋。
臣既罢职,大得意。
及陛下记录臣,有与近郡圣旨,尚游说政府,令除臣筠州,则知心恶臣在近。
今闻其献议纳说,求进益甚,遏人扬己,必悉其力,则素所不快有如臣者,岂能免乎?
此臣所以蹙踖者三也。
况此严州去行阙密迩,人所争欲,而臣危根铩羽,易摧难庇,褊心疾恶,多仇少与,眇然自视,当赫赫之三怒,若非投诚陛下,何计以免祸辱之及?
重念臣再违轩陛,又易三年,多士流传,谓臣颇蒙圣心简记。
臣虽无取,岂不愿他日再依日月之末光?
然危机在前,诚恐蹈犯,以负陛下平日收拾之意。
用是不能自已,披沥肝胆,冒渎威颜,使臣少避颐浩,则乞对移徽、婺一处;
使臣少避、祉,则乞除臣宫观一任。
保全,无所不可。
虽同草芥之至贱,且非木石之无知,会当捐躯,图报万一。
取进止。
〔贴黄〕臣闻臣不密则失身,今臣此章如蒙天慈矜念,乞因大臣奏事之际,只自圣慈特有处分,不赐降出,免使臣重为人所侧目。
臣不胜沥恳。
又,臣性质愚甚,粗知向学,慕古人责己远怨之方,亦无记恨颐浩、守、祉之意,只欲敛迹避祸而已。
伏乞圣察。
吕伯恭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三
承远访,幸数日款,诲论开警良多。
别忽五六日,虽在道途,不忘向仰。
乍晴渐热,伏惟尊候万福。
熹十二日早达婺源,乍到,一番人事冗扰,所不能免。
更一两日,遍走山间坟墓,归亦不能久留也。
道间与季通讲论,因悟向来涵养功夫全少,而讲说又多彊探必取、寻流逐末之弊,推类以求,众病非一,而其源皆在此。
恍然自失,似有顿进之功。
若保此不懈,庶有望于将来。
然非如近日诸贤所谓顿悟之机也。
向来所闻诲谕诸说之未契者,今日细思,吻合无疑
大抵前日之病皆是气质躁妄之偏,不曾涵养克治,任意直前之弊耳。
自今改之,时时相见,幸老兄验其进否而警策之也。
《近思录》道中读之,尚多脱误,已改正送叔度处。
横渠诸说告早补定,即刊为佳。
此本既往,无以应朋友之求假,但日望印本之出耳。
千万早留意,幸甚。
《精义》可补处,亦望补足见寄(只写所补段字,注云:「入某段下。」)
《精义》或以属景望刊行,如何?
熹书中已言之矣。
昨所问赵公时曾有虏使到阙事,想已得之
此人回,幸批示。
前日过拜石门墓下,甚使人悽怆也。
因便拜状,草草。
,惟为道自重为祷。
度正家藏伊川先生帖后1197年7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三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四、《晦庵题跋》卷三、《程子年谱》卷八、《宋元学案补遗》卷一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谨诣行馆,拜谢长官秘书
十月日,河南程颐状。
为遂宁户掾,友人王君世垕数数为正言,城西傅君光家藏先正韩、范诸公手迹甚富。
乃祖大夫嘉祐初实见濂溪周先生合阳,求教,先生手书《家人》、《艮》、《姤》等说赠之。
其后程太中公汉州大夫公时为邑西川,又得交伊川兄弟间,手笔相问,往往皆在。
每见王君,必悉意咨恳,属以访求周、程诸先生手迹。
庆元二年正月四日,王君忽自山中来谒,讲礼已,袖出伊川先生手状一幅。
徐加考订,殆先生蜀时笔也。
大夫公集以为日记册,此版起六月,终七月十六日,内载王氏父子、吕氏兄弟迁擢,盖熙宁间日报,作细字,背面皆满。
先生字处阙之,独得不谩。
又问濂溪书,曰亡矣。
且悲且喜,谓王君曰:「正不敏,读诸先生遗书,学其学,求其道,今十年馀矣。
每见当时一事一物,如南国之棠,曲阜之履,旁皇不忍去之也。
今此纸幸脱于败烂之中,然诸先生所以开示后世者,世方以为奇货,安知叔孙武叔辈见之不遂投之水火耶?
为我谢傅君正奉藏之,俾勿坏」。
其年秋傅君来,言曰:「先生之书谨如命。
大夫公讳耆,字伯寿,名在元符党籍」。
光字用之,世垕字叔载
后学乐活度正谨书。
傅君周旋周、程师弟子间,知所主友,而伊川先生手刺谒谢,为礼亦恭,则其人之贤,不问可知。
度君求访之勤,意欲甚美。
濂溪先生往还遗迹,计其族姻闾里之间犹有存者,度君其广询之,当可得也。
尝读明道先生《颜乐亭》诗,其卒章曰:「井不忍废,囿不忍荒」。
呜呼!
正学其何可忘?
然则熹之所望于度君者,又不专在于此也。
度君其益勉之哉!
庆元丁巳七月二十二日朱熹书。
濂溪先生事实记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二
先生世家道州营道濂溪之上,姓周氏名惇实字茂叔
后避英宗旧名,改惇颐。
用舅氏龙图阁学士郑公向奏,授洪州分宁主簿
县有狱久不决,先生至,一讯立辨,众口交称之。
部使者荐以为南安军司理参军,移郴及桂阳
用荐者改大理寺丞
洪州南昌县事,签书合州判官事、通判虔州事,改永州权发遣邵州事。
熙宁初,用赵清献公、吕正献公荐,为广南东路转运判官,改提点刑狱公事。
未几而病,亦会水齧其先墓,遂求南康军以归。
既葬,上其印绶,分司南京
赵公再尹成都,复奏起先生,朝命及门而先生卒矣。
熙宁六年六月七日也,年五十有七。
江州德化县清泉社。
先生博学力行,闻道甚蚤,遇事刚果,有古人风。
为政精密严恕,务尽道理。
尝作《太极图》、《易说》、《易通》数十篇。
南安时,年少,不为守所知。
人程公珦摄通守事,视其气貌非常人,与语,知其为学知道也,因与为友,且使二子往受学焉。
及为郎,故事当举代,每一迁授,辄以先生名闻。
在郴时,郡守李公初平知其贤,与之语而叹曰:「吾欲读书,何如」?
先生曰:「公老无及矣,某也请得为公言之」。
于是初平日听先生语,二年果有得,而程公二子即所谓河南二先生也。
南安狱有囚,法不当死,转运使王逵欲深治之。
苛刻,吏无敢相可否。
先生独力争之,不听,则置手板,归取告身委之而去,曰:「如此尚可仕乎?
杀人以媚人,吾不为也」。
亦感悟,囚得不死。
郴、桂阳,皆有治绩。
南昌,县人迎喜曰:「是能辨分宁狱者,吾属得所诉矣」。
于是更相告语莫违教命。
盖不唯以抵罪为忧,实以污善政为耻也。
合州,事不经先生手,吏不敢决。
苟下之,民不肯从。
蜀之贤人君子皆喜称之。
赵公时使者,人或谗先生赵公临之甚威,而先生处之超然。
赵公疑终不释,及守虔,先生适佐州事,赵公熟视其所为,乃寤,执其手曰:「几失君矣。
今日乃知周茂叔也」。
邵州新学校以教其人,及使岭表,不惮出入之勤,瘴毒之侵,虽荒崖绝岛,人迹所不至者,必缓视徐按,务以洗冤泽物为己任。
施设措置未及尽其所为而病以归矣。
少信古好义,以名节自砥砺。
奉己甚约,俸禄尽以周宗族、奉宾友,家或无百钱之储。
李初平卒,子幼,护其丧归葬之。
又往来经纪其家,终始不懈。
分司而归,妻子𩜾粥或不给,而亦旷然不以为意也。
襟怀飘洒,雅有高趣,尤乐佳山水,遇适意处,或徜徉终日。
庐山之麓有溪焉,发源于莲华峰下,洁清绀寒,下合于湓江
先生濯缨而乐之,因寓以「濂溪」之号,而筑书堂于其上。
豫章黄太史庭坚诗而序之曰:「茂叔人品甚高、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知德者亦深有取其言云。
淳熙六年六月乙巳,后学朱熹谨记(《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八。又见《性理群书句解》卷七、二○,《周濂溪集》卷一、一○,嘉靖《九江府志》卷一六,《楚纪》卷一九,《周子抄释》卷二、附录,《庐山纪事》卷九,《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四八,《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五五,雍正湖广通志》卷五一,《濂溪志》卷首,同治《大庾县志》卷二○,同治《赣州府志》卷六五,《庐山志》卷一○,《周子年谱》卷一,《南宋文范》卷六四,《太常周氏宗谱》。)
此篇宋浙本在卷七十八。
赵霈转官诏绍兴五年五月十八日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八九、《宋会要辑稿》职官三之五六(第三册第二四二五页)
左司谏赵霈论奏深得谏官之体,可转一官,赐紫章服。
倘令尚书省将所奏修写成图进入。
右中散大夫提举台州崇道观强公行状1157年4月 南宋 · 曾协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五四、《云庄集》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湖州市长兴县
公讳某,字幼安钱塘人也。
皇曾祖讳冲,隐德不仕,累赠尚书职方员外郎
妣程氏,封仙源县太君
皇祖讳至,始以进士起家,终尚书祠部郎中三司户部判官,以子贵赠金紫光禄大夫
妣杨氏、曾氏,封鲁郡夫人
皇考讳俊明,历尚书主客员外郎,终两浙路提点刑狱,以公贵赠开府仪同三司
妣赵氏,封荣国夫人
强氏之先,其别自齐,盖本姜姓,班班见于汉、唐苻秦之书。
至国朝,公之祖考始以文学大显,为世称首。
公尤警敏,四岁能辨四声。
年十有五而孤,太夫人相继即世,刻意问学,居乡数年,人罕识面。
乡先生施国光学,遇讲解,尝默记数千言,退而笔之,无一脱遗。
齿最少,同辈敬惮,不敢为逸游慢戏。
府公嗜学,博极百氏,造次未始释卷。
公从旁观之,悉能记忆,问辄响答。
馆客傅崧卿子骏极爱重之,叔父文宪公渊明尤器焉。
居乡最为乡人所推,薛太尉昂目为后进第一,李修撰及闻而敬爱,与为忘年交。
未冠,以开府公恩补太庙斋郎,调睦州遂安县主簿,时年二十二。
持身廉约,一介不以取人。
滞讼有越十年者付公,一言决之,一邑称服。
民有方泽者,讼前令,去之,亟输粟得官以自庇,横益甚。
士子郭霖、邵振民之徒,持吏短长,以自衣食。
公来,皆屏息悔过。
时朝廷重兴州县学宫,吏奉行唯谨,闾阎氓隶假逢掖立讼庭,则长吏改容加礼,事无曲直,一切右之,不则叫号欢呶,或面骂不顾,令不能制。
值公在坐,则循循如平时。
以是公旦旦造令,讼未毕不听去也。
有詹天申者稍不逊,公遣人谕以理,少选,詹之族长相率携天申诣公愧谢。
公因勉励之,卒为善士,后登科,仕为升朝官云。
县岁给蚕盐,豪民劫持强取,多或倍蓰,吏破产以偿。
公命工织为畚者百馀,细大有差,预实之,乱其钞而覆置之,次第而赋,讫事无敢哗者。
吏以手加额曰:「使官得宰天下,当如此盐矣」!
未几,移长洲
过市,民皆啜泣。
后十有九年,以避地复来,士民争出劳问,相与调护焉。
时去乱未几,邑豪杰更为长雄,乱屡起,令姑息不暇。
公适寓居,犹以遗爱得其欢心,岁时问遗,邑人赖以为安。
又尝之淳安,遣仆市药于肆,主人潜益其数。
公觉而归之,不从。
县吏见之,叱使去,曰:「是尝官吾邻邑,唯井水不以钱取,汝曹无知,敢污若人耶」?
及为长洲,守盛章恃势恣横,郡官多谄以求进,小忤意,中以危法。
公从容有常,敬爱之。
既去,称誉不衰。
未几,除主管编估局,既而复改刬刷折钞官物。
文宪公年高多病,跬步不许离侍侧,而折钞官例不坐曹,如公之志云。
承奉郎,除光禄寺丞,兼大晟府务官
踰年,文宪公薨,除公通判杭州,年二十六。
人初少之,而公遇事敏明,老吏皆畏服,以为不可及。
杭本乡郡,公持身廉平,亲旧来者礼之,馈者厚报之,恩意往来如平时,皆得其欢心,然终不敢以毫发私慁公也。
杭为一都会,多奸盗。
薛昌以善迹捕名里中,弟宁桀骜横一方,州郡倚以为用,虽名太守莫敢诘。
每捕弗满品,即推一无赖者,号家人,代之受责。
公取其牒视之,曰:「姓名汝也,又奚辞」?
属吏
宁惶惧,愿自效,公不听。
白太守,守知公不可夺,卒杖之,诸薛为少衰,良民以安。
马端者,专掌鞫狱,一州侧目。
公行守事,来不以时,命数卒捽置庭下,痛捶之,市人称快,迄公去,不敢为奸。
公所决讼,人多纪之。
后方腊陷杭州,族僧法秀者,老而有戒行,方逃伏山中,以书抵公曰:「州人出万死,犹谈强寺丞断事不去口。
到今郡人语及公,必以手加额」。
陈通据城叛,尤嫉衣冠,公出入兵间,皆起立致恭云。
初,公在杭,待制赵公㠓来典是州,公外诸翁也,不敢以儿子畜公。
赵雅饰厨传,一日偕郡僚登双门,曰:「官奴殊未差择」。
将属公。
公举手谢不能。
且曰:「非某事,有仪曹在」。
赵愠见而罢。
其他规正多此类。
然心爱公,尝语人曰:「吾内外族之贤者,霈与幼安二人而已」。
霈,赵兄子也,后为工部侍郎云。
公在职多馀暇,数游西湖两山间及龙山诸刹,与文人秀士论文赋诗,及高僧逸人为方外之交。
每出行县,迹遍历胜处,徜徉兼旬乃归。
当是时,权倖用事,其党皆据在州要职。
或衔命出入,每会集,金带烂然照坐,在仕者多结以媒进,有骤用者。
公未尝与之亲昵,然不得而怨也。
给事中傅公墨卿使高丽,取道钱塘归,语其弟崧卿曰:「方是时,某亦不能处之使如此,盖惟有道者能之」。
及终更,爱公者以书私相贺曰:「强幼安完璧而归,可喜也」!
公初佐徐端明铸,独泊然无附意,日一见,非公事未尝请间。
官欲满而徐去,过公,太息曰:「某尝接前辈,如公似之」。
去年受代时,居舍在城西,蒿莱没人,而邸店别业率颓毁不治,盖未尝役一匠者。
某心服焉,始知徐初不敢以众人见遇也。
罢官去京师,寓景德寺,与眉山唐子西以文字相酬酢。
子西夜过公,语或到钟鸣。
宰相谢宾客,有劝公诡道以求见者,公谢不愿。
久之,得通判宣州
杭倅选甚高,前此未有复为倅者。
公至宣州,守俞公焘旧好饮燕,不事事。
公到,数辞疾不往,守为之稍损。
事有与法戾者,必从容规正。
时州方建神霄宫忠翊郎徐正德护宫门戟幡由京师来,自谓童贯门人,守畏权势,礼之如王人。
倨益甚,郊迓数里外,称疾不得见。
公适到郡,吏白致书,不听。
既视事,问戟何为不立,曰:「奉使有命,须病间」。
公曰:「此在选使臣尔,护戟到州,无他虞职也。
奉安乃州郡事,彼何与」?
守不听。
公命一戎官即舟次,谕以新通判意,曰:「戟到久不立,岂朝廷崇奉之意?
今择日奉安,倘管押官病未间,持假状来」。
正德皇恐,力疾出。
正德既自他郡回,曰:「童宣抚命我市物,为钱若干,须车以载」。
公使索文檄阅视,且问费将安取,语塞不能报。
部使者来,犹据传舍不肯避。
公遣牙卒二十辈迁之僧舍,明日遂行,众论快服,时宣和二年也。
是年十月,盗方腊睦州青溪县。
十一月,稍逼新安
歙州曾公孝蕴移帅营丘,知宣州上官敦复老而畏愞,亟求去,得提举江西常平,知广德军韩公某亦以老病自列罢去。
三州皆以判行守事。
而宣、歙接壤,唇齿之国也。
贼势日张,承平岁久,民不知兵,远近汹惧。
闻之朝廷,辄寝不报。
江东帅司遣东南第三将,西人号病关索者,老于行阵,慨然有平贼志,然其所统乃江东诸郡兵尔,皆恇怯不习战。
驻军歙州,贼率众来犯,亟帅所部应之,身冒矢石,为士卒先。
未战,众皆溃,将死之,贼遂陷绩溪宣州大震。
先是,御笔以江东李侗董率诸州兵讨贼。
,宣人也,领江兵八百人驰赴山前。
既到宣,闻歙已危,顿兵不进。
公方缮城壁,募敢勇为守禦计,分遣巡尉扼其要冲。
有摄管界巡检张禹臣者,自言将家子,愿自效,请往杭、宣境上,气锐甚。
行三舍抵宁国,闻已陷,驻溪南僧寺不进。
中夜凭高远觇,如有火光然,大惧,委众驰还,所过以策叩门,大呼曰:「寇来矣」。
五鼓抵城下,径造宣城县及使漕幕府言状,且云:「贼壁南门矣」。
公使状其事。
既又走南陵云:「贼临青弋江矣」。
江去县不能五十里,于是城中官吏百姓尽室奔窜,一城为空。
公亟诣漕计事,则既装矣。
方退,则已领众出北门,趋江宁,于是内外大扰,寇攘蜂起。
先是,漕使太平州诸县土兵弓手一百五十人自随,是日抵宣州,漕以州无兵以畀公,公使分护帑廪囹圄,而州禁卒调发溃散,才馀三十六人,各给兵仗,列在庭下,目为亲兵。
当是时,官吏无复一人存,独公在焉。
骑诣诸狱,慰抚囚之在禁者,又走帑廪,坏扃鐍,以给士卒之仰哺者,亟遣人往宁国问状。
邑尉来告,境内无寇,昨夕贫民附火耳。
公访得一二小吏,求纸笔书榜以告百姓,将乘时作乱,公觉之,不为动。
入夜,城中四面次第纵火,从者襆被持马促公去者数四,云:「贼已入城纵火,不可少俟」。
公诡对曰:「吾决矣,姑更觇其实」。
乃遣人之火所,既又报火方起,则又遣一人。
乃解衣就寝,戒老卒曰:「吾夙兴罢甚,觇者至,俟来晨并白」。
于是投床大鼾。
众知不可动,不复言火矣。
翌日,州监军宣城宰始自城外还,胥徒亦有归者,百姓诉剽夺者相属。
公捕得,命以大校,帽其首如大辟者,书其械以徇于郊外,曰:「将不以常法治之」。
于是人始知惧。
宣州政和末病水,流徙者十室而九,存者无以自赡,及是肆掠居民。
宣城宰出,民持檄赴愬,遮道不得行。
宰以白公,公命吏视其居处,以类相从,书其后以付巡尉,戒以须生致毋擅取首级,非格斗毋轻用矢刃,非经有司鞫实不以论赏。
于是鸣金鼓献俘者早晚不绝。
公命列之于庭,挟以铠仗,乃出据厅事。
士卒有功,赏以金钱;
里正若土豪与有力者,劳给加等。
巡尉坐语,温言相劳苦,然后以贼付有司。
人人喜悦自奋,未旬日,奸人屏息,境内肃然安堵,城中外户不闭,见道遗者辄连呼其人,授之然后去。
先是,城孤兵寡,度贼到无以守。
有周某者,自言有家徒三百,膂力绝人,愿率以捍城。
官吏得之欣然,请借兵资粮。
公独疑之,命赴宣城县问状。
周请与弓级蒋彬者偕行,彬一见,唾骂曰:「县官何负汝,乃欲反乎?
若顷为强盗,吾获汝,欲杀我甘心耶」?
周抚膺惭恨。
宰阳怒彬,叱使去,好言谕周:「诘旦以尔诣州,为汝」。
是夕大扰,失周所在,乃径出村落为盗。
里正率众围之,格杀周,搜其衣间有降书,将举城以应贼者,盖独惮蒋彬,欲先以计取之耳。
方是时,非公先见,城几殆。
漕宪讽公清野,及焚附城民居积聚,公曰:「是非边城比,内外皆吾民,奈何弃之」?
是时,州县察奸甚密,城门昼闭,商旅不得行。
公曰:「贼所为遣间侦伺者,以未测吾虚实也。
今吾州无城与民,孰不知之,何以侦为?
重扰吾民,无益也」。
命勿察,城门启闭如无事时。
间与同僚置酒高会,赋诗为乐。
敌罔测,不敢轻犯。
自军兴,州县多便宜杀戮以威众,公独不然。
张禹臣晚自归,众谓当斩以徇,否则械系。
公曰:「某人臣也,何得专杀?
且一命以上荷校有著令」。
第付狱奏劾而已。
虽捕获奸盗,必问法何如,不自为轻重。
时取一二死囚,断其首竿于市,远近骇服。
事闻京师执政者拊掌惊叹,曰:「儒者之勇也」。
宣为江淮襟喉,贼得宣则江淮横溃,为京师忧,是以时多比公于巡、远。
明年正月,朝廷方起钱公即为守,大军亦踵来。
二月五日庐州队将与三州巡检黄𧦬与贼战麾岭下,大败。
贼陷宁国,直抵黄社,距州城四十里。
时东兵将仔相继率众一千五百人趋宁国,闻败不救,领兵径还,夜抵城外,莫知为贼为官军也。
守惧,与漕使俱出北门,欲趋太平州
公亟自出城追及,谕以利害,与俱还。
贼闻大军且到,旁趋旌德州城复安。
当是时,童贯出为统帅,思所以为归报藉手者。
广德军有常平钱六万埋地中,军倅取以献,大悦。
或以此讽公,公曰:「军兴,州县所费无艺,更以为献,将不免科调。
为一身计可尔,如吾民重困何」?
言者愧服。
由是不乐,及第功,他郡倅获厚赏,州守钱公就加龙图阁学士,而不及公。
钱初欲论于朝,其子谏之,畏祸而止。
是时,帅臣监司咸欲为公言之,士民亦为公讼功不已,而漕以屡跳为耻,众相视莫敢发。
然欲默不忍,各以著令荐员举公,其词则极道城守事。
内翰徐公绩以书抵公,曰:「仁者有勇,今见之矣,碌碌鼠辈不足道也」。
盖指辈云。
西州士人屈从军宣州,摭民言为《楚歌》二十章,其末皆云「我不去」,盖实录也。
其馀作为语言以记一时之功者甚众。
童贯既班师,宣有四大寇环处境内,合散出没,四郊骚然。
州檄公督捕,久之悉平。
先是,诸州捕贼得辄杀,不问其所由来,良民往往为贼坚守巢穴,屡拒官军。
公请于宣抚司,悬赏募为首及用事者,胁从一切置不问。
又与帅约,无遣将兵,喜扰而善惊,用之适足败事,在道者还之。
但会数县巡尉及召募勇敢士分布要路,戒以无得妄出兵,且谕巡尉曰:「吾曹第为国家毕事,毋贪功幸赏。
他时有赏,通判不专有也,多寡当与诸君均之」。
乃镂板为榜百纸,募人持入贼中,揭道上,众稍离叛。
间有执贼来者,问知胁从,立慰遣之。
于是徒党尽散,独所谓首领用事者数辈,窜伏山谷,未几皆擒获无遗。
公迁官一等,巡尉第赏有差,如初约焉。
公之以职事留郊外也,一日得部使者檄,以朝旨委公,密具城官吏姓名。
方公摄事,时郡官皆出境外,间有驰归者,闻一虚传即日去,或白事未竟,就坐潜遁,虽主兵官亦然。
皆盘泊和、太平、真、扬、高邮,逮事平始归。
同时守会稽者,劾城官吏,皆荷校远窜,守骤加职数等。
公念事出意表,安能人人责其固守,独守臣不可去尔。
人情不相远,使数十百家流离狼狈,己取厚赏,安乎?
即报以无城者,僚属由是获免。
初,郡官闻有檄,忧惧不知所出,候公入城,迎叩公,犹相视怀疑。
公命取案牍示之,无不感服。
关注子东作序送行,具载其事。
钱公号风力帅,所到不假僚吏以权,独重公为,政事无细大,一皆诹访。
文书经公者、钱不复省视。
尝行县,郡事留不决以待。
然其为人尚威猛,下情或不得通,公介居其间以济之。
钱尝云:「公之处事,初若不快人意,徐而思之,莫不曲当,盖所不及也」。
倅宣二年,领郡事者十七八。
比去,民闭门遮道,不听去。
公去踰一纪,宣州吏卒时犹为󸈠言相动云:「强寺丞来守此州」。
踊跃驩呼,以先睹为快。
公之友黄公子鲁自新安建康,道宣州溪上,饭于野店,一妪前问曰:「官识强寺丞否?
今安在」?
曰:「在馀杭」。
「安否」?
曰:「安」。
则以手加额。
黄曰:「汝何为问之」?
曰:「若人,宣民再生父母也。
自有吾州以来,得知州通判知县才各一人,此其人也」。
问守为谁,曰李龙图,令曰李朝奉,盖光、椿年也。
公始还乡里,造父友傅岩老。
迎劳曰:「宣城之节甚高,行季有子矣」。
行季,开府公字也。
杨公时一见公,大奇之,曰:「强氏有此人」!
一时名胜,造门愿交。
入朝,道毗陵,钱公谢事家居,宾客不得通,闻公在门,肩舆亟出,留连欢甚。
曰:「公之为政,吏师也,有德又有言。
老夫退居静念,愈觉可服」。
是时王黼当轴,官以贿成,因曰:「闻迩来官有定价,非是不可得。
公奕世清德,其值不赀,不得官,慎勿为此」。
公敛衽谢曰:「某素心也」。
留毂下半年,果不得官,乃告去。
居乡二年,殆无出仕意。
亲故更劝勉,乃再趋朝。
吏部,视文榜有湖州录事者,即求以归,时论为之扼腕,而公恬然自若也。
杨公时屡为蔡攸之,不效。
公于蔡氏虽姻戚,然未尝少为之屈,故不用。
及其将败也,子衎除徽猷阁直学士,始荐自代,虽其父祖犹以为然也。
唐公恪、许公景衡,相知尤笃。
会渊圣即位,二公方向用,慨然许以振起,及执政辄忘之。
盖公耻于自售,故难进如此。
公方待次里中,会朝廷穷治朱勔党与,命江浙漕臣凡以得官者即斥之,莫知主名,则求故吏,俾疏姓氏。
由是争夺纷纷,或讦以自售,而公之代者亦误堕罢中。
檄既去矣,一日漕使招公甚急,面授檄使之官,仍戒以速行毋留,且有所畀付。
公力明其不然,曰:「閒居六年,不急禄,然岂可厚诬他人?
不敢承命」。
漕再三勉谕,辞益坚。
以公言为信然,乃已。
既而代者始使人自辨,然事已白矣。
当是时,犹用旧制,圭田以四月三十日为断。
既望,漕以此动公,曰:「藉彼不然,而文移往来,犹可易朔」。
公辞不愿,漕终身愧服,士论益以此归重。
公未到吴兴郡守直龙图阁梁公端闻公名,悚然以待。
钱塘叛军尚婴城,湖卒董照等亦谋据城叛,其党以告,为首者孥戮之,郡僚迁秩一等。
于是州下令诸营卒十人为一保,一人有谋,十家坐之,又联城中居民为保伍以伺察,军士反侧不自安。
而公适到郡,有兵士张青者,夜梯子城西门,并茶肆,登屋纵火。
未及燃,为保伍所执,一城汹汹。
质明,守命理官鞫于郡圃,具得纵火状。
因会郡僚议罪,皆曰当如约束,戮十家。
公曰:「不然。
前日孥戮,出于仓卒,不暇详议,然何可为常?
今日之事,唯宽可以已乱,不然众怒不可遏,此州殆矣。
且焉知斯人于彼不有私憾,未见反状,当傅轻典」。
同列曰:「唯前日用刑太恕,无人忌惮。
若更从轻,则乱可立俟」。
公固争曰:「杀人不是好事,须宽猛迭用,不然人人思乱矣」。
守独谓公曰;
「幼安与意合,然则当如何」?
公曰:「烧有人居舍,在法当死,况当此时,且近子城,处以极典,夫复何辞」?
又问家属,曰:「徙邻州」。
又问十保人,曰:「杖而释之」。
同列犹力争,守不听,退坐后厅,书断如公言。
未竟,客至,曰十保人已轻,因令俱徙邻州
既命斩张青市中,薄暮始治馀人,登时迫遣上道,家属相送,哭声震野。
是夕卒辈无人色。
于是巡察益严,溪下小舟一一搜索不遗。
时方增置武尉,募新弓手二百人,州令分守武库,以备不虞。
于是弓手横凌军士,军士愤怨,道遇新弓手辄殴之。
守一付公使治。
公呼證佐使前,曰:「彼均国家人也,州郡遇之无厚薄,但殴人者罪耳,汝当以实,不然先罪汝」。
咸对以实。
又呼军士前,反覆问之,至三四,然后杖之,莫不悔服。
有龙骑节级陈方及舟师沈青,攘袂市中,曰:「吾必为死者复怨」。
一郡以为忧。
已而陈方遇一鬻青果者于涂,夺其刀揕之,伤胸。
逻者录以送州,众皆喜,谓去此人有名矣。
公私语守曰:「慎无急杀,一陈方易尔,然祸有不可讳者
姑系狱,徐议之」。
翌日,伤者困重,始以大校。
方举目直视,鼻息咈然,众益惧。
已而其妻又诬鬻果者怨其夫,持刀逐己,众證不然,杖而遣之。
于是杂然谓使出狱必为乱,当遂去之。
公曰:「法有限,候限至徐议区处尔,何遽也」?
守呼法吏将改配,公曰:「改配亦逃归尔,何益」?
守问计于公,曰:「第付决杖可也」。
守孤疑虑累日,不得已,然公言,诸黥随之者数十百人。
公初命依法行决,才数下,号呼若不能堪者,遽命释之。
且使升阶,好谓曰:「吾视汝貌,岂碌碌者,异日立功名,享官爵,殆未可量,而轻生如此,可乎?
使前日被伤者不幸遂死,汝且不免。
虽有富贵,将谁使享之?
太守兼管内安抚,岂不能以便宜斩汝?
盖将责汝后效,吾又从而贷汝,亦知悔未也」?
曰:「然」。
曰:「侥倖不再,而今而后,当自爱毋忽」。
再拜谢。
众卒欢呼,以手加额,曰:「官犹齿吾辈于人类乎」!
守初犹忧之,后半月见公,曰:「陈帖然,公勉以忠义之力也」。
未几,沈青又以私酿捕获,众持论如前日。
公曰:「不当与陈方异罚」。
亦杖而释之。
自是湖卒不复萌反意,州人于今不见兵革,实公之功也。
苗、刘肆逆,挟诏旨以除内侍,有寓他州者,辄没其家赀,徙之远方。
吴兴郡官一时受牒者数人,惟公处之得宜,毫发不使有欺隐,而其家以口赋服用饮食甚备,具名物归之案牍,曰:「此固诏旨也」。
其人感泣。
未几,有诏复给,于是诉者纷纷,而公独晏然,众又愈服。
在湖一年半,凡诉讼,守一委公,倅具员而已,郡无留事。
公所决,皆傅情法,无纤介私,州人思之不忘。
时公脱兵革,囊中无留藏,独恃月俸,有馀辄分畀同事,郡守益以此多之。
公雅志退藏,见四方多故,遂挂衣冠去。
会新天子即位,用人如不及,翰林学士汪公藻等交荐,诏公主管亳州明道宫,除通判永州,改主管台州崇道观
秩满,除通判泉州,复改崇道祠事。
任满赴阙,望倾一时。
凡论人物,必以公称首。
时有诏从官荐堪任监司郡守者,将书姓名御屏以待选用,观其治否以殿最举者。
又诏须明指事实,不得泛论。
又诏监司郡守有阙,先除所荐人。
吏部侍郎晏公敦复兵部侍郎刘公宁止、给事中傅公崧卿,以公应诏
傅雅器公,尝欲以十科荐,会资序碍格乃止。
舍人时尝以所草赠告三十六道书以畀公,使书其后。
前后屡荐,动辄数百言。
给事史官赐对,又反复口陈,不觉日旰,皇恐谢曰:「臣奏事喋喋,烦黩圣听」。
上曰:「不妨,正要如是」。
然与时宰无素,卒不用。
乃从吏部调,签书平江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到官,会郡守数易,倅白彦搆适行守事,性多苛而疏率,文书有不合理者,公辄持不肯下,虽力取之不为动。
既而出旁郡,以州事诿公者凡五十日,日阅讼牒千馀,区理郡事,一府厌服。
既而公诸舅徽猷阁直学士赵公霈知府事,赵雅爱重公,日间见坐语堂上,老兵辈悉屏远,每事问。
公以忠厚信于上下,赵所施为,一事近厚,曰:「必自强丈出」。
不然则曰:「强丈未言尔,姑待之」。
赵固劲正,公左右之,治状远闻。
己未秋大旱,户部尚书梁汝嘉建言漕运不通,、湖、苏三州募游手二万人治漕河,自秀州抵长河堰凡一百八里。
公得之,笑曰:「彼初无水源,必待天泽。
无益,第漕下塘可也。
且岁旱井眢,万众野处,弱者暍死,壮者溃而归尔」。
移书言事官,罢之。
是日大雨踰二尺,漕运以汝嘉憾焉。
吏部尚书张公焘、吏部侍郎刘公岑、给事中刘公一止、中书舍人李公谊,共荐公可用。
惟焘遂及宣城城守事。
丞相曰单方择守,其以公往。
既而以私计辞行。
秩满,主管崇道观
宰相秦益公既悉公行治,兵部侍郎程公瑀乘间道公姓名,秦闻之欣然,即除知常州
始一识面,叹曰:「清苦之士也」。
退而之郡,岁且旱,入境而雨告足。
自是凡有水旱,走群望,应不移晷,且间有异事。
公老于州郡,听决如流,虽毛密,应如有馀。
率以辰刻退食,未刻始复视事,迨晡休吏卒,当昼门庭阒然。
暇日书传皆自校勘,或手抄,其从容如此。
为治简静,不事苛刻,人谓有前辈风度,上下安乐之,迄今士民思咏不去口。
贡献赂遗,一切罢去。
守臣供须,非法所有,一毫不取。
邻州馈饷,不以归私家。
会元夕,按乐行酒速,于是漕始大怒。
因有媒孽其短者,谓公以廉自喜,而中书有成规之,盖嫁怨焉。
自是求瑕甚悉。
一日过州,得二事,锐意欲按治,以委晋陵李璹
力言其无有,曰:「兹事如有之,安能掩众人耳目?
监司有所劾,必合公论,乃终无悔。
彼人皆曰贤而害之,无终悔乎」?
漕大愧,引道去。
于是属吏之干荐者,胥吏之惧罪者,多受风旨,至讽寓居过客以求公短。
,了不可得。
岁莫再道旧治,惭前事不效,毛举数事以劾,皆公事,又无其实,坐是罢郡,远近冤之。
自漕之相伺察也,人人危之,公不为动。
或劝引避者,曰:「吾内省不疚,以朝命典此州,俟谴黜尔」。
漕吏亦以此服公。
及罢归,未尝片辞自辩。
有言及漕,如未尝相失,虽家人父子间,不见其有忿色也。
自是,凡三领崇道祠事。
公自罢郡,买田筑室,慨然有终焉志
公所居占水竹之,幅巾杖屦,与邻里相往来,否则閒居一室,左右图史,视一世荣利泊如也。
如是者十年。
故人给事中刘公一止来见公,喜曰:「公形癯而神,养之如此,岂古所谓得道者耶」!
既而得微疾,以绍兴二十有七年二月十有三日薨,享年六十有七。
官累右中散大夫,以久次赐服金紫,开国馀杭县
公资禀既异,涵养有道,内外修整,色夷气清。
嗜读书,博览强记,自少迨老,手抄口诵,未尝释卷。
前言往行,往往成诵,取其要领以身行己,期于有用,非特玩其文章而已也。
人以疑事疑义质诸公,一言立决,问者冰释。
为文敏捷立成,尤积思于诗,以诗名世者,皆见推许。
公尝语人曰:「吾不事场屋,不干举荐,未尝为外所挫,故吾之乐也全」。
平生以清约为尚,无所嗜好。
自少年以来,未尝历媱坊酒肆。
若夫纷华盛丽,性所不悦,非勉强而去之者,人以为公有外曾祖父赵清献公之风也。
仁而爱物,内刚明而外和易,后己而先人。
少壮时敏而锐,勇于立事,居正而行,自谓贲育莫能夺也。
晚节益以盛德服人,杜门却扫,宅心物表,渊然其静,泰然其安,对之使人不善之心销也。
早从学浮屠者游,出语简妙,多得其指归,临终神色不乱。
善与人交,久而不渝。
明而善容物,未尝恶于人。
世人嗜好相反,有若荼荠,及语公,皆心服。
盖其处心平恕、待人如一而然也。
闻人之善,欣然如出诸己,虽异己者犹喜道之。
街谈巷议有可取者,不废也。
既老,以「乐闻过」名其斋,且自述其,为文置左右,闻者益服其进德云。
于内外姻戚,曲尽恩意。
少尝与季父架阁公献明同居,开府公殁,架阁公养生送死甚力,既而亦下世。
公经理其家,始终不怠,士夫谈之。
族人之无归者,尤悉意存抚。
其任子也,舍其孙而官其从父兄弟之子。
既属纩,舌本强不能掉,家人环问所欲,但能道孤侄女名字而已,闻者泣下。
既殁,虽庸夫贱隶无不涕洟咨嗟。
公行己于其细者,每所加意,盖不胜载,而大节著于宣州城守时,故纪之特详。
宣人周右司紫芝尝为:「当寇迫时,一日见公圃亭,忽睇视自语曰:『何期今日乃死于此』?
食,不在匕箸也」。
以此观之,未尝有去志,非侥倖得名者。
周每之,心形俱服云。
公娶同郡元氏,直龙图阁积中曾孙女,封令人。
二男一女。
长男曰系,将仕郎,未冠而夭;
幼曰修年,以公任从事郎。
女嫁右宣义郎
孙男女三人:男曰回,并幼。
其孤某以二十有七年四月十有四日葬公于临安府钱塘县履泰乡郁家山之原,实迩开府公墓,从公志也。
唯公于圹宜有铭,于国史宜有传,于墓隧宜有碑,谨掇公言行,以告世之立言者,求铭而刻诸幽,且备异日史官采择云。
月日,右宣义郎、知湖州长兴县丞、主管学事状。
十四日具奏论士大夫当纯意国事1260年3月14日 南宋 · 吴潜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七三、《许国公奏议》卷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闻韩琦初除谏官,往谢王曾语之云:「士大夫当纯意国事,向来如高若讷辈惟知徇利,如范希文亦未免好名」。
服行其言,故其平生大节独光明俊伟,为朝硕辅。
臣谓纯意国事四字,岂惟台谏当然,凡在臣子,皆当如参前倚衡之,不容须臾离也。
近者徐庚金等抗疏言事,谓之非谠论不可也,惟臣独察其情。
庚金盖谢方叔之死党也,其初未尝交方叔,臣丁未典举,庚金实为选士。
已而臣叨尘右席,庚金犹未有一日考任,臣拔之为京府教官
旋背臣而右附于方叔矣,于是连得峻迁。
及其去国,乃始贻书于臣,殆如牛腰。
臣再叨柄任,甚厚望于臣,臣以包荒明望之义,复引而进之。
忽一日,其馆主人吴氏以不仁不义激乡民之变,将有严陵何氏之事。
臣方喻帅臣叶隆礼亟行销弭,而庚金告臣,必欲以大盗诬治乡民。
时边遽正急,内地恶少多有啸聚夺攘之證,臣密行布置弹压,仅得无虞,庶几其不为外寇之资,未免斥却庚金,而庚金怨臣。
方应发者,臣不知其为就何人属吏,以外改文字白臣。
臣但见其尝为校勘,而不知其尝为宗谕,颇难之。
饶虎臣力加引进,臣乃处以博士,而应发终怨臣。
程元岳,固丁大全所识拔为校勘者也,臣以国子录迁之。
元岳怒,以为左降,教今武学谕黄梦炎致曲于臣。
亟叙之为博士,而元岳亦怨臣。
昔者有蔡抗,系臣己酉省闱所放进士,为其改秩,其登朝多臣之力。
岁在壬子,臣引之为国子司业,犹未尝历郎也。
人方议其进擢之骤,属臣荐徐霖说书,而恨不己及,于是归投方叔,求有以自效。
未几则假借小故,以身引去,且率诸生偕去以动摇臣,而臣果去矣。
方叔乃召,一时迁为法从,以至参大政
庚金等谓弄躅在前,可振袂而趋之,或能动摇臣,或虽不能动摇臣,而使天下传之,曰学官相率而去朝廷,亦可以为臣相业之玷,他日不妨可为蔡抗也。
迹庚金所寄声馆中之士,有曰「若辈只会权郎,只会兼讲,略不能助我辈立赤帜」,则其贪爱官职、怨怼朝廷之真心可见矣,是岂纯意国事者乎!
虽然,不可以情之非而没其事之是也。
宋臣为天下怨府,虽三尺童子皆欲剸刃其腹,虽秃千兔之毛,刊万山之,不足以形容其过恶。
陛下聪明远迈尧舜,固不能不喜其供奉之勤,而未尝不知其奸凶之迹,诛远弃斥之意固已久矣,岂待诸臣之言而始焉夬之决哉!
特圣心仁厚,不能为四夷之屏而已。
然以臣愚见,内外皆祠也,孝宗尝置甘升于沾宁庙,尝置王仲谦于池,若今宋臣以外祠,或,或嘉兴,或安吉,俾往居住,亦可以保全其富贵而全其终身,岂非君臣始末之大恩哉?
何必留之辇毂之下,以滋舆人之议也!
沈炎自为小官,本无大过,特用非其据,不自植立,附阿时宰,举天下之善人莫不碎于其手。
且彼自言非大全之党,而奏疏中称颂大全,有曰「鼎辅方新,钧平持正,精神之所感召,意气之所鼓动,臣民仰首以观化,夷狄闻风而损威」,又曰「睿谟深远,明见万里,料敌制胜,动中事机」,又曰「朝廷清明,户廷无壅,朝奏夕报,捷如影响」。
夫招业之变,大变也,「精神之所感召,意气之所鼓动」者如是乎?
「明见万里,动中事机,户庭无壅,朝奏夕报」者如是乎?
其为党亦昭昭矣。
而曰非党者,欺陛下也,欺天也,欺心也。
一人之言,可以塞天下之口乎?
陛下固谓庶官攻台谏,有坏纲纪。
然臣窃观仁庙朝,苏舜钦大理评事,监在京宅务,上疏有云:「张观为御史中丞高若讷司谏,二人者皆登高第,颇以文词进,而温和软懦,无刚鲠敢言之气。
斯皆执政引拔建置,欲其缄默,不敢举扬其私」。
夫宅务小小监当耳,尚敢攻中丞司谏,则祖宗故事尚可考也。
端平初陈埙编修官轮对,首攻殿中侍御史何琮、监察御史何处久,陛下旋以权户部侍郎,处久为秘书监,而出知处州
陛下之英断,岂反不逮二十七年之前乎!
顷臣授任之初,蒙被训饬,谓台谏给舍宰臣不当干预。
是时即欲具疏敷陈,见陛下忧边正苦,不敢以此伤陛下之意,今可因事而言矣。
给舍台谏,乃国家治乱安危之所由出,而宰相不许干预,不知陛下谋之谁耶?
陛下深居九重,与天下之士大夫未尝相接,何以察其贤否?
非谋之近习则谋之恩幸之臣,又不然,则谋之台谏之长为陛下鹰犬者。
陛下且谓近习恩幸之臣,能识天下之贤才乎?
言路之甘为陛下鹰犬者,肯荐天下之贤才乎?
其不肖之士为给舍台谏者,近习恩幸之臣与甘为鹰犬之臣,肯为陛下排之乎?
高宗中兴,当绍兴之七年,狄难已消,天下已略定矣,高宗经筵赵鼎,旋俾再相。
高宗曰:「进退人才,乃臣职分。
今之清议所与如刘大中、胡寅、吕本中、常同、□季什之徒,陛下能用之乎?
妒贤党恶如赵霈、胡世将、周秘、陈公辅,陛下能去之乎?
陛下于此或难,则臣何敢措手也」?
于是有旨,给事中、兼侍讲、直学士院胡世将,夺夕琐为试兵部侍郎御史中丞周秘,罢为徽猷阁直学士秀州,如霈、公辅等,皆相继补外,而刘大中等以次收召无遗。
则是宰相可以去中丞、去给事中也。
而陛下以为不当干预,毋乃非高皇帝之家法乎?
陛下自谓台谏皆出亲擢,可以控制宰相,不知特可以控制君子之宰相尔。
其小人之宰相,则内交近习,外交恩幸之臣,转以私人祝其荐引,以为台谏,不分内外上下,缔为死党,只欺得陛下一人。
故陛下之亲擢台谏,实不能控制小人之宰相也。
以臣愚见,曷若以一权侍郎台职,而徐庚金、方应发、程元岳、杨潮南、丁应奎,并与祠禄,则不失轻重抑扬之义,而可以服天下之心。
陛下何惮而不为此?
去冬固尝疏炎之缪,而不敢尽言。
今所以先述庚金等之私意,而后叙天下之公议者,盖欲释陛下嗾使之疑,以开陛下神明之听也。
臣不任拳拳,取进止。
〔贴黄〕臣犹有未毕之悃,敢敷陈之。
去冬尝准御笔,欲以沈炎户部侍郎,兼知临安府
臣岂不将顺陛下之意,乘机而出之,则物论之定久矣。
然臣扪心定虑,谓乘机则有机心矣。
一有机心,则何以上对苍穹,阴消夷狄?
故止告陛下,曰尹京才也。
于是尸位台端,又踰半载矣。
盖臣平生自勉,念念不敢欺天,步步不敢违天。
若乘机而出之,则虽陛下无疑,而臣则有愧于心,不若尽言而出之。
虽陛下不能无忤,而臣则无愧于心矣。
使为陛下臣子者人人与天为徒,而一毫人为不杂于其中,则夷狄之祸何至披猖至此!
奈何为小人者固不知所谓天,而号为君子者,亦往往参之以人,故徒能欺人欺世,而不能欺天也。
故臣愿陛下纯以天为心,则天下事大定矣,猾虏何足畏哉?
并乞睿照。
朱长文墓志铭元符元年六月 宋 · 张景修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九
乐圃先生朱伯原卒于京师,识与不识者皆叹之。
先生故人,自玉堂青琐与夫一时贤士大夫,多挽之以诗。
先生妙龄登乙科,以疾求闲,学且养踰三十年,特起为苏州教授
历五考,召为太学博士,改宣德郎,除秘书省正字枢密院编修文字
先生文章,前宰相范公、今宰相章公尝荐其典丽可备著述矣;
先生行义,中书侍郎许公尝荐其纯固可为师表矣;
先生博闻强识、笃学力行,枢密林公先除礼部侍郎宝文阁直学士,尝荐自代矣。
前后荐者,盖不可殚数,谓宜得名公钜儒志其墓,而诸孤乃以其季父、明州象山县仲方之状属予铭,予岂足以知先生耶?
先生家谱,昔高辛氏有才子曰朱虎、先生其后也。
先生讳长文伯原,字也。
其先为越州剡人,自其祖居苏者三世。
曾祖讳琼,仕钱氏;
祖讳亿,始入朝,太宗皇帝召对便殿,命以官,数有功,迁内殿崇班閤门祗候、知邕州,累赠刑部尚书
考讳公绰光禄卿、知舒州,为时名儒。
妣蔡氏,封宣城郡君
所生周夫人方娠,梦覆锦衾,或谓光禄公曰:「生子能文必矣」。
先生果幼而不群,光禄器之。
十岁,善属文,读书辄终夜,光禄公命彻烛,先生侍其寝,不彻也。
泰山孙明复讲《春秋》于太学,往从之,明复韪焉。
先生书无所不知,尤深于《春秋》。
嘉祐四年进士第吏部限年,未即用。
光禄公守彭,先生不俟宴归,州人荣之。
既冠,除秘书省校书郎、守许州司户参军,诰有美辞。
先生无他疾,第伤足,不果仕,非行怪而固隐也。
郊禋,光禄公欲以任子恩丐先生幕官先生推与其季弟,光禄公拊之曰:「兄以官畀汝」。
因名之曰从悌。
先生光禄公捐馆,左右凡二十年,以孝称,居丧如礼。
服除,人劝以仕,无意也。
抚弟妹,毕婚嫁,安贫乐道,因旧圃葺台榭池沼,竹石花木,有幽人之趣。
州侯贵客,山翁野叟,或觞或咏,去则醉卧便腹,不知身世之在城郭也。
太守章公伯望表其所居为「乐圃坊」,乡人相与尊之,称乐圃先生
当是时也,使东南者以不荐先生为耻,游吴郡者以不见先生为恨。
左丞邓公先翰林,与给事胡公、孙公,中书舍人范公、苏公,列荐先生于朝,先生不得已,起典乡校。
州有两教授,以先生故也。
同时徐积举于楚,陈烈举于福,世号三先生
先生之教人,经术而后华藻。
曩岁,作《东都赋》,自视不减班、张、太冲辈,前宰相苏公尝荐先生曰:「称述历代京邑之盛,莫如国家汴都之美,深有可观焉」。
客有使之献者,先生曰:「此吾少时也,今老矣,尚何赋为哉」!
讲《春秋》、《洪范》、《中庸》,学者无虑数百。
苏学,范文正公建也,岁久隳甚,其子侍郎公时大漕,得请修葺,先生有力焉。
中水灾,先生陈五浦之利,郡不克行。
右丞公之守是邦,先生作《救荒议》四篇以献,黄公从之,民赖以安,其仁心类如此。
游辟雍,著《释问》以见意。
后罢《春秋》博士,亦颇有归志,想闻猿鹤,数请还乡,内相蒋公诗曰:「玉杯旧学无施设,空有新诗满锦囊」。
盖叹之也。
暨登芸省,有喜色,尝曰:「天下奇书,在吾目中矣」。
明年枢密曾公、林公荐兼尚书局,未期月以疾终于家,命夫!
元符元年二月十七日丙申也,享年六十。
家徒四壁,大臣以闻,赐缣百。
丧归,吴人迎于境上,行路为之流涕。
先生天资忠朴,有致君泽民之志,不少见于用。
中年仕宦,先畴悉委诸弟,所同者一圃,藏书二万卷,且曰:「以此遗子孙,不贤于多财者乎?
遗以财,是教之为利也;
遗以书,是教之为学也。
可不慎欤」!
著书三百卷,六经皆有辩说。
《乐圃》有集,《琴台》有志,《吴郡图经》有续纪。
作诗雅驯,得古风。
及类古今章句为《吴门总集》,以备史官采录。
善书,有颜鲁公体。
藏碑刻,自周穆王始,至于本朝诸名公帖,皆有之,作《墨池》、《阅古》二编。
尝谓书画事,昔人犹多编述,而琴独未备,元丰中作《琴史》,其叙曰:「方当朝廷制礼作乐,比隆商、周,则是书也,岂虚文哉」!
太常少卿曾孙为之《后序》,亦曰:「《琴史》之作,固有志乎?
明道而待时之用者也」。
元符己卯,果诏太常按协雅乐,命前信州司法参军吴良辅政造琴瑟,教习登歌,惜乎先生不及见斯时也。
娶张氏,三子:耜,前婺州东阳主簿
耦、改名发
耕,举进士,皆有文行。
一女,未嫁。
孙男曰愈。
元符元年六月乙酉先生吴县至德乡南峰山之西,从先茔也。
铭曰:
先生之乐,非玉非金。
室则有书,几则有琴。
出而不返,猿哀鹤吟。
水师筵,兰台儒馆
末如命何,丹旐云远。
吴山迎丧,学者大半。
有丘有园,有子有孙。
清白传家,孝友盈门。
我铭永久,南峰之原。
按:《乐圃馀稿》附录,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乞正太祖皇帝东向之位奏(任温州日上。)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二八、《攻愧集》卷二一、同治《鄞县志》卷五三
臣仰惟陛下圣孝冠古,通于神明。
谅阴端忧,哀礼兼尽。
称天定谥,博采众说,务极其当。
假守偏郡,安敢妄议宗庙,以干严诛?
自以世受国恩,蒙被使令,有怀不言,是为欺天。
臣窃见近降指挥,恭为大行太上皇帝升祔有期,增置太庙一室,以奉神灵。
臣不学无术,又在远外,道听涂说,尝有见闻。
臣居明州,近故龙图阁待制赵粹中寓居臣乡里,闻其任吏部侍郎日,曾进《庙议》,请观其书,熟复其说。
臣既击服粹中,亦深自慨叹,至于流涕。
盖谓太祖皇帝开基创业之盛,而不得正东向之尊,考之典礼,稽之古谊,本无可疑。
熙宁五年,首以王安石之臆说变乱古制,阴使章衡倡为谬论,虽名臣如冯京、梁焘、卢士宗、司马光等力辨而不能回,孙固反覆论议,仅得不废配天之祀,而东向之礼竟不获伸。
绍兴五年董弅建议,孙近、李光、折彦质、刘大中、廖刚、晏敦复、王俣、刘宁止、胡交修、梁汝嘉、张致远、朱震、任申先、何悫、杨震、庄必彊、李弼直皆是其议,赵焕奏陈尤力,太上皇帝侍从,涣为监察御史
言已行矣,而一赵霈独不以为然,徒以谏大夫之重议不出己,横加阻抑。
然犹畏公论,不敢非毁。
但以徽宗在远,未当专议,遂寝其事。
淳熙元年粹中以当时群臣所奏悉加铨次,为陛下言之。
既蒙睿旨下之礼官国子司业戴几先权礼部侍郎,力沮其说,而言无经据。
粹中又进《辟异》一书,深切著明,终亦不行。
臣详叩之粹中言,几先本不足以摇大事,盖尝密言于执政,以为太上皇帝万寿之日,未应议此,以致中辍。
今大行太上皇帝方将祔庙,维其时矣。
陛下亲承付托,以太祖皇帝七世之孙奉绍兴五年制礼之遗意,取粹中所进一书申命讨论,正太祖东向之位,参先朝群臣之说,定我宋宗庙之礼,省有司增室之役,为万世不易之法,以慰列圣在天之灵。
臣不胜大愿,不敢茍避斧钺。
失今不论,后实难言。
使他日未先狗马填沟壑,虽有可言之路,亦已晚矣。
惟陛下赫然英断,举而行之,实天下幸甚。
〔贴黄〕臣照得粹中所集《庙议》及《辟异》等书,又有《杂说》一编,皆已经进御,或恐内府深藏,未易寻究。
臣尝传录副本,乞降敕旨取索,谨当缮写投进。
臣伏以宗庙之事事大体重,不敢闻于外庭。
如蒙圣慈不以人废言,伏乞睿旨以粹中之书出自圣意,付三省施行。
臣职居远外,合具奏状。
正以事当严密,恭读《中兴会要》,绍兴三十一年四月二十四日太上皇帝宣谕宰臣曰:「臣僚于利害奏劄,士大夫自合亲书,不须计较字画工拙」。
敢循故事,以劄子亲书投进,仰乞睿照。
赵霈平江府 宋 · 刘一止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六八、《苕溪集》卷四二
敕:姑苏望于东南,壮哉郡也。
地广民众,股肱王所,共理之责,其选实艰,非左右侍从之臣,有慈惠明察之誉,朕弗以付之。
具官某学问邃深,才识通敏,历谏省腹心之任,佐中台政事之司。
名实具孚,未忘简记,剖分符竹,益试尔能。
川陆相望,朕听不远,庶几治效,期月有闻。
尚勉之哉!
可。
上元县厅壁续题名记宝庆元年正月 南宋 · 邓文举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六八、《景定建康志》卷二七
建业,今之别都,釐为属邑者五。
邑居帅守治所者二,其最大而且壮者,上元是已。
夫麟符重寄,例畀近臣,位貌穹崇,弗与列郡等。
以墨绶吏晨夕从事乎其前,曾弗获肆志展布,而所治之地又壮而大焉,信乎其胜任之难矣。
前后莅兹邑者,往往皆自度其材而后授,是以居焉而多可纪,去焉而多见思。
旧有丰碑,具载名氏,自绍兴以迄嘉定,班班可考。
令尹赵公时侨,向留守大帅观文彦逾之孙也。
观文之去是邦垂三十载,民怀其德如一日。
然眷眷召棠弗忍剪伐,况睹其象贤乎?
惟公挺有祖风,律己以廉,临民以公,不严而威,令行不扰,而催科办。
抚字之暇,百废具饬。
治事有厅,向者圮而今更创焉;
退食有堂,向者陋而今增敞焉。
且又辟后圃,营新亭,自非邑事整裕,何以及此。
再考云迩,瓜代有期,顾瞻题名之碣,镌勒已遍,命工更造,载续前记,乃属文举为之文。
既忝寮寀,亲目善政,其敢以芜陋辞?
噫嘻,当新天子龙飞之初元,而刻诸坚珉,以亲贤标的,孝居其首,焕乎韪哉!
然公之意,非欲以是自耀也。
周而复始,适惟其时,继自今弦歌于兹者,皆得以揭名乎其上,是亦有补于将来云尔。
要之毁誉之公,久而后见。
异时邑中耆老睹其名,思其人,感遗爱于无穷,播休声于不泯,必如是,则大书特书可无愧矣,来者其鉴诸。
宝庆元年立春日朝奉郎签书建康军节度判官厅公事、赐绯鱼袋剑津邓文举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