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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监门卫大将军世阐第三女婿郑敦临可将作监主簿 北宋 · 王安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一、《王魏公集》卷三、《永乐大典》卷一四六○八
敕某:尔繇推迁,获倩宗女,锡以一命,国之恩荣。
勉于自修,然后能称。
可。
宋故赠左屯卫大将军侯夫人玉城县墓志铭熙宁二年闰十一月 北宋 · 苏畋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七
世称节义妇女,固尝闻之,或一言之信,一行之谨,皆名于时;
且兼众善,而闻之者亦几稀矣。
然多出𤰝亩之中,或士庶人之门。
在王侯之族,居贵盛之地,相矜以势,相习以侈,嬉逸于闺帏,而能以节义著者又几何人邪!
玉城县,即太宗皇帝之曾孙,魏恭宪元佐之孙,平阳懿王允升之嫡长女也。
幼有淑德,闻于宫中,章圣皇帝爱之犹己子;
及适人,亲择其所配,得赠左屯卫大将军魏侯处约以齐之。
归魏氏日,先命入禁闱。
章宪太后躬临妆泽,优隆礼物,恩比诸姑。
其贵且盛,孰为之先?
玉城性谦恭温懿,不以贵势自处。
奉魏侯之先庙,斋明洁齐,岁时祭享供陈之物,手自执授。
事夫以肃,相见如宾;
礼怀族人,以恩待婢妾,无忌嫉。
有戾于己者,辨诘而已,胸中无留忿。
人乐其和,而家亦以治。
朝制,宗女封邑,岁遇恩礼,得奏录夫之兄弟子孙。
玉城后己子,先荐诸侄。
母崇国夫人平阳王相继寝疾,玉城尝药侍膳,不躬不进;
虽夜瞑,衣不释带,扶持坐卧,二亲皆枕藉而终。
由是以孝行闻于六宫。
历事四朝,入侍君后,常陪燕喜。
顾遇不谓不厚,而未尝恃恩辄邀宠赐。
为是所谓兼众善而有闻,居贵盛而不忘礼义者也。
世之所称,莫得而伦,章章矣!
玉城年十八始适魏氏,三十被命封邑,六十八以疾终于东都建初屯卫公之先庐,即熙宁二年九月十日也。
终之日,命诸子语之:「平阳之所出,男女四十人,吾哭者二十五矣,今至是,亦无恨焉。
送终之礼,称家之有无,宜免敕葬,无黩天庭」。
若弟若侄,自大宗正崇信节度宗旦而下百馀员环泣于柩。
继闻于朝,天子感恻,翌日辍视朝,遣中使赙奠,恩意尤厚。
以是知玉城庆寿之隆,全美而令终也。
屯卫逝去十馀年,玉城精严香洁,日以奉佛,而诵佛书。
及其往也,其子闻室中有清香,若丛花飘风,薰袭于墙屋,众惊其异。
然人子始失其亲,感惜其平生,譬像其声容,观想于庭户,其情深切,恍然耳目如有接,而鼻息如有闻,宜其然矣。
子四人:长孝孙,西京左藏库副使
次孝称,供备库副使
次孝祥,东头供奉官
孝明右侍禁
皆能阅文史而乐志义。
曰孙曰称者,笃礼法而励官守,所至有善闻。
曰祥者恢恢好谈名理,且喜为歌诗,落笔数百字,日无倦已。
曰明者居室不蓄一资,得俸钱,悉市文房之物,延好事者游观于其间,六艺中尤勤书笔,所嗜者岂常俗之班焉!
是皆可谓令子也已。
玉城性质厚,而化之以善也。
何哉?
玉城以富贵自尚,以骄佚自娱,则其子幼而习于怀,以荡其,长而观于堂,以移其气,其必腾鹰击鞠,晨歌暮弦,为群儿轻恣之乐,虽屯卫之贤,欲导之以善,犹驱楚人而齐言,其可得耶?
噫!
善论人事者,视其子,则母之贤不假吾言而知之矣。
女五人:长新兴县,适故中书令守忠宫苑副使馀懿;
安居县、次钜鹿县,适故冀王惟言孙东阳侯世茂、富水侯世祚;
宋城县,适故越王德昭曾孙、宪州团练使世雄
一未及笄。
孙男十人:曰铨,曰钊,曰鉖,皆右班殿直
曰钧,曰鉴,未仕;
曰铣,三班借职
曰镛,曰镈,曰铉,曰铎,未仕。
孙女三人:长昌乐县,适故越王玄孙、右监门卫大将军令铄;
次二人尚幼。
熙宁二年闰十一月十五日,葬于西都洛阳县平乐乡杜泽里北邙原,祔先茔也。
左藏君兄弟与吾游旧矣,先葬之期,皆泣血来请,欲吾文以志于墓,乃条其状而铭之曰:
惟帝之孙,惟王之女。
既配而归,以仪以矩。
克承于夫,克虔于祖。
不忿而嫉,无泰而泆。
其人愉愉,其则慄慄。
己慎其脩,子化而质。
禄不自厚,恩先诸侄。
协谐于门,义不我失。
二亲将终,还视其疾。
夕不及寐,晨不暇栉。
诚发于中,其闻四出。
吁嘻玉城,德隆寿昌,形留气翔。
子孙累累,既众且臧。
生死奚恨,幽墟永藏。
孝明书,康度刊。
按:国家图书馆藏拓片·章专一二三○。
唐鉴二篇 其二 高宗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二八
永徽元年正月,太宗女衡山公主应适长孙氏。
有司以为服既公除,欲以今秋成昏。
于志宁上言:「汉文立制,本为天下百姓。
公主服本斩衰,纵使服随例除,岂可情随例改?
请俟三年毕成昏」。
帝从之。
祖禹曰:《书》曰:「三载,四海遏密八音」。
君丧三年,自古以来未之有改也。
汉文率情变礼,薄于丧纪,始令吏三日、群臣三十六日释服。
虽欲自损以便人,而不知风俗实自此坏也。
自是以后,民不知戴君之义,而嗣君遂亦不为三年之服。
唐之人主鲜能谨于礼者,故有公除而议昏,亮阴而举乐,内无父子,外无君臣,而欲教化行、礼俗成,难矣!
夫君者父道也,臣者子道也。
无君是无父也,况人君而可以无父乎!
若君服于内,臣除于外,是有父子无君臣也。
为国家者必务革汉文之薄制,遵三代之隆礼,教天下以方丧三年,则众著于君臣之义矣。
按:《范太史集》卷一三。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五九,《宋会要辑稿》礼三六之二○(第二册第一三一八页),《国朝诸臣奏议》卷九三,《东都事略》卷七七,《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三,《文献通考》卷一二二,《宋史》卷一二二《礼志》二五、卷三三七《范祖禹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二三,《宋元通鉴》卷三九。
条具宗室合行事件劄子崇宁元年十一月1102年11月 北宋 · 蔡京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伏考宗室,在祖宗朝,制禄盖寡。
至仁宗时,始除南班官,自率府副率凡五六迁遂至正任。
承平日久,皇支寖繁,神宗皇帝乃下诏书,别其亲疏,异其等杀。
遂断自祖宗袒免亲罢补环卫之官,尽除班行名目;
袒免以外,更不赐名授官,止许应举。
熙宁至今,宗室人无官者已一千五百馀人,宗女之未嫁者亦千五百有奇,皆宣祖太祖之裔,或有贫困失所者。
臣等伏考神宗诏书,盖为袒免既已赐名授官,若愿应举者,自当依进士法;
其非袒免,既不赐名授官,故止令量试艺业,即推恩数,非若应进士举之难也。
至于年长,累试不中,则又有特与推恩、量材录用之制,则随其材器收录尽矣。
至于世数稍远,及贫无依者,则又赐田存恤有差。
逮元祐纷更,废量试之法,改依进士科举之制,是以自熙宁元符初,三十馀年,中科举者才二十馀人。
既废量试之法,亦未尝有以年长推恩者。
赐田之令,徒为虚文,虽有量给钱米之法,未能周济其乏,遂致宗室不能自给。
臣等谨追考神宗诏书,推原本旨,稽之往昔,增以当今所可行者,谨条具如左:
一、非袒免亲,乃祖宗六世孙。
伏请将上件服属宗室二十五以上者,今次许于礼部投状,试经义或律义一道,以文理稍通者为合格,分为两等,候至来,附进士榜推恩。
内文艺优长者,临时取旨。
其不能试,或试不中者,并赴礼部书家状,读律,别作一项奏名。
今来止为前此未曾推广补考量试推恩之令,致使宗室无官者遂众,有此陈请,只作一时指挥,不为永法,今后自依熙宁诏书赐田。
其田并于两京近辅、沿流州军,取应未卖官田物业拨充。
每州府各置宗室官庄,专差文武官各一员,与逐州通判同行管干,逐县兼管,仍置指使二员。
每岁量入为出。
宗女量给嫁资。
仍立定则例,量支嫁娶丧葬之费。
其逐州自今后,有没官田产物业,更不出卖,并拨入官庄。
仍先于京西北路拨田一万顷。
一、熙宁诏书,袒免以下许随处置产业;
其出官即置田宅,一如外官之法。
盖以宗支寖广,其疏属理当听其外居。
勘会宗室旧来在宫有出入之限,有不许外交之禁,宫门有讥察之令。
今疏属外居,仅遍都下,出入无禁,交游不节,往往冒犯法禁。
伏请非袒免亲以下两世,欲分于西京南京、近辅或沿流便近居止,各随州郡大小创置屋宇。
仍先自西京为始,每处置敦宗院,差文臣一员、武臣一员管干,参酌在京院法禁可施行者颁下。
应无父母兄弟,见任将军副使上官者,许令前去;
若有父母兄弟而愿去,或无而不愿者听从便。
依外官赴任立法,量给舟船接人。
一、乞依神宗诏书,不拘世数,应宗子宗女尤贫失所者,伏请委所在州郡报明,量加存恤讫奏。
一、乞于两京置外宗正司官,掌业所在宗室,择宗室之贤者管勾外宗正事。
仍自朝廷于本州通判职官内选差二人兼领丞簿,以主其事。
一、乞随所在诸宫置学,添教授,立法教养。
量试宗室,依熙宁文武官试出官法策试经义,中选者许令出官;
若再试不中者,止许在宫院,使食其禄。
一、神考釐正宗室袒免非袒免,各立奏补子孙之法,独缌麻亲旧用国荫,自来未有荫孙以下明文。
伏请依外官例,得补荫孙。
一、旧制,宗室袒免亲参选,常许不拘名次陈乞指占差遣
非袒免亲,初选依条添差外,更不拘名次陈乞指占差遣一次,以后每到部,与升一年名次陈乞。
今后宗室非袒免以下亲量试出官者,并各于员阙外添差。
每大郡通属县不得过十人,中郡不得过七人,小郡不得过四人。
候到任不签书本职公事。
如有本辖长贰或监司二人保奏,堪任釐务,方得供职。
未釐务者,添支驿券,供给人从。
按:《宋朝事实》卷八。又见《宋会要辑稿》帝系五之一五。第一册第一一九页、崇儒一之一、(第三册第二一六三页)职官二○之三四、(第三册第二八三七页)职官五七之五二(第四册第三六七七页),《文献通考》卷二五九。)据《宋会要辑稿》帝系五之一八原注云,蔡京此劄子共条具九事,诸书所收皆不全,而互有详略异同。兹将《宋会要辑稿》帝系五之一五、职官二○之三四所载附录于下,以资补充参考。帝系五之一五云:「奉承德音,谨追考神宗诏书,推原本旨,稽之往昔,增以当今所可行者,谨条具如左。如允所请,即乞付本司立法施行。一、自熙宁降诏已来,宗室量试之法中废不讲,至绍圣间始复讲之,所以预试应格之人至少,亦未曾有以年长特推恩者。宗室之无官者繇此甚众。今若俟其累试不中,然后录用,缘未尝教养,一旦峻责其艺能,则推恩之文,殆成虚设。况非袒免亲,乃祖宗六世孙,恩泽所加,谓宜稍厚。乞将上件服属宗室年二十五已上者,今次许于礼部投状,试经义或律义二道,以文理稍通者为合格,分为两等,候至来进士榜推恩。内文艺优长者,临时取旨。其不能试,或试不中者,并赴礼部书家状,读律,别作一项奏名。只作一时指挥,不为永法,今后自依熙宁诏书并元符试法施行。一、宗室有世数既远,出仕外官者渐众,而宗女随夫之官者数亦不少。或亡殁于外任,而其子孙不能归葬,或随侍在外,因而流落,或孤寡无依,或道路贫病,若不存恤,恐无所归。今请委所在州军常切体量,如有上件宗室,仰随所在保明,量加存恤。乞奏其存恤格,从本司评议颁下。若应保奏而不保奏,或保奏而不以实,并杖一百。听宗室随所在监司陈述,监司依格给讫,按劾以闻。一、宗子虽有教授,名存实废。宗子往往不出听读。虽设宗子学,聚而为一,则有赴学之费、往来之劳,其势必不能群处。今请逐宫各置大小二学,添置教授二员。量立考选法,月书季考,取其文艺可称、不戾规矩者注于籍。在外住而愿入宫学者听。依熙宁诏书、元符试法量试推恩。其学制从本司参定。愿入太学律学者亦听。应宗子年十岁已上入小学,二十以上入大学,年不及而愿入者听从便。若无故应入学而不入,或应听读而不听读者,罚俸一月,再犯勒住朝参,三犯移自讼斋。即两人不入学,本官、本位尊长罚俸半月;三人以上并犯者罚一月,十人以上罚两月,重者申宗正司奏裁。一、今虽置学立师,为量试之法,然所学未广,遽使出长入治,必未能守法奉令,而至瘝官废职。伏请依熙宁文武官试出官法再试经义,中选者许令出官。若再试不中者,止许在宫院,使食其禄。其试法从本司参定。一、熙宁间神宗釐正宗室,乃有袒免亲赐名授官,非袒免亲更不赐名授官,只许应举之制。袒免、非袒免亦各立奏补子孙之法。独缌麻亲旧用国荫,自来未有荫孙已下明文。今请依外官例,得补荫孙。一、旧制,宗室袒免亲初参选,常许不拘名次陈乞指占差遣。非袒免亲初参选,依条添差外,更许不拘名次陈乞指占差遣一次。以后每到部,如无遗阙,与升一年名次。今来袒免以下亲出官者,人数寖多,侵占在部元阙不少。缘职事既有修废,若不分别勤怠,无以劝沮,欲乞今后应宗室非袒免以下亲,量试出外官者,并各于员阙外添差。每大郡通都属县不得过十人,中郡不得过七人,小郡不得过四人。到任不签书本职公事。如有本辖长贰或监司二人保奏,堪任釐务,方得供职;未釐务者,添支驿券,供给人从并减半支破。」职官二○之三四云:「追考神宗诏书,条具宗室事当今可行者,乞付本司立法。一、袒免外,两世贫无官者,既不赐官,又不量试,故熙宁诏书惟赐田土。此服属既尽,而恩有不可已者也。今宗室未食禄者,与夫宗女未嫁者甚众,世数既远,禄不可及,乞依熙宁诏书赐田。其田并于两京近辅、沿流州军取应未卖官田物业拨充。每州府各置宗室官庄,转差文武官各一员,与逐州通判同行管干。逐县仰县兼管,仍差指使二员。所收钱物并付系省仓库收贮,每岁量入为出,常于三分内桩留一分,以待水旱,约服属远近,每月量支俸料。宗女量给嫁资,仍立定则例,量支婚嫁丧葬之费。其逐州自今后应有没官田产物业,更不出卖,并拨入官庄。其管干官并指使并增俸料。若能擘画增衍,量立赏典;或致亏欠,亦立罚格。仍先于京西北路拨田一万顷,并从本司立法行下。一、宗室旧来在宫有出入之限,有不许外交之禁,宫门有机(按:应作「讥」,下同。)察之义(按:「义」字当衍。)令。今疏属外居。
寿昌县晁氏墓志铭崇宁四年十月1105年10月9日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四五、《鸡肋集》卷六七 创作地点:山东省济宁市金乡县
朝请郎、赠左朝议大夫王君讳元之夫人晁氏,开封府开封人尚书祠部员外郎秘阁校理、赠金紫光禄大夫仲衍之女也。
颍川郡夫人王氏。
朝议前夫人仙源县赵氏,而夫人为继室。
晁氏自文元公以道德文章为世仪范,而文庄公以忠亮位丞弼,家声烨然。
夫人恭顺懿和,为晁氏贤女,王氏令妇。
正议、姑华原君春秋高,朝议以亲养从冷局二十年,夫人躬俭,素以致甘旨温毳,舅姑安之。
族人以其久而不倦为难也。
封寿昌县君
元祐八年三月二十日以疾卒,年五十三。
男曰毅,朝散郎
曰发,曰縠,曰毂,皆进士
馀蚤卒。
见于朝议仙源之志云。
孙十二人:仿蚤卒,俣、休、伋、侁、俅、俨、普、博、冠、隆、降。
毅等将以崇宁四年十月九日朝议开封之大边村,以夫人祔。
铭曰:
惟晁与王,家大名澶。
文正、文,卿士蝉联。
宗女,嫔正裔子。
生宜其家,没有后祉,亦可以为荣矣。
宗室遭丧睦亲广亲等事奏熙宁四年五月 北宋 · 李德刍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八、《宋会要辑稿》帝系四之二五(第一册第一○五页)
宗室遭丧,率府率上官持服并给全俸人马,朝廷顾待,无异平时。
副率遭父母丧及嫡孙承重,亦令解官持服。
又旧制睦亲、广亲二宅,寒食十月朔,诸院轮差姨㜮往永安县汝州上坟。
广亲宅又差使臣随行,烦费关防,不至清肃,欲乞诸院只差殿侍上坟。
又宗室女缌麻以上,旧赴国忌行香。
宗女众多,虽使轮番,多托故不赴,乃为虚文,欲乞废罢。
大宗正司旧多使相已上知判,爵位既崇,人从亦众。
近者选用宗室,不限官次,人从屡经裁减,月给并无所增。
欲乞比附外官,量定添给人从,稍示旌异。
元符三年应诏封事(下)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九九、《嵩山文集》卷一、《古文渊鉴》卷五六、《曹南文献录》卷六一
何为复民之职?
臣窃以谓有君臣则有官府,有官府则有府吏胥役,有府吏胥徒则差役于民,百王不易之典,未有知其始者。
譬如耕问奴,织问婢,职当然也。
国家差役之法行之久而弊,乃初变免役法,以救其弊,实大惠也。
然其弊则去矣,利亦未兴,而又有弊焉者,正今日之急务也。
盖作免役法将三十年矣,曾无一定之论,而耳目变改,朝夕纷纷,何劳而难功耶!
如其易则易知,简则易从,不如是也,譬之人有疡手足者,或曰我能药之砭之而愈,是谓良医。
或曰我能截其手足而无患,恶在其为智耶?
夫去差役之弊则诚善矣,立差役之法而改为之,则未知其说也。
是二者事体虽大,节虽多,要可以一言而定。
差役之法为民,免役之法为利;
差役之法若劳民而实逸之,免役之法若利民而实病之,不可不察也。
何则?
国家之有仓场库务,非以自利,所以利斯民,而民以之相生养者也。
官为择民之物力最高者,为衙前以处之,民之斗讼侵枉不能自直者,来赴愬于官。
官为择民之次有物力者为吏,以听上之指踪而左右之。
其就田野之民,黍稷禾麦之利病,钱镈镃基之好恶,官不能尽治,为择民之物力最高者为户长以主张之。
不幸盗贼为民之害,官为择民之次有物力者为弓手以警捕之。
其他各以是为率,顾不曰为民乎?
免役之法则不然,以民岁所输之钱十用其八,而雇募游手之有心力者以为衙前,委以不赀之府库,姑因衙前而得利也。
雇募游手之有闲书算者以为吏人,责以不容奸伪之簿书,姑因吏人而得利也。
并团省管以为保,雇募保正以代耆长,而地里之远,所责之不一,则有所不恤,姑因保正而得利也。
今盗贼既多于昔时,雇募游手之强悍者以为弓手,而使之必得盗贼,姑因弓手而得利也。
其他各以是为利,顾不曰为利乎?
差役之法使民躬役于官,若劳矣。
而为衙前者自以应门户,保产业,少常学以待役,一日役之,不敢渔猎于府库。
为吏人者,少时之学尤力,甚且知自爱惜,而不敢巧记于簿书
耆长者少知其俗,长任其责,不杂以他乡而任之专,不杂以教阅而事之又专,不敢抢攘于乡管。
为弓手者,视乡党邻里之害而疾之,不惜身于盗贼,而勤察非常,固不敢借贼而资盗。
凡其役满而归息于田里,优游无所复输,顾不曰若劳民而逸之乎?
免役之法则不然,既皆任游手不土著之辈,而衙前以府库为市,吏人以簿书狱讼为市。
保正之于其保,初以能新法射而得之,其于巡稼穑之大利,平争讼之细事,非所习。
弓手之视盗贼,可则前,不可则身自亡去。
凡其役无时,幸其奸赃不败露,则终身尸其禄,若城狐社鼠然,顾不曰若利民而实病之乎?
若差役之法行,使民既有职而又有大利者五焉,则非俗吏之所知也。
何者?
大以赀豪于乡里者,方且趑趄颉颃,仆役其乡人之父兄,而使之躬为仆役之事,阴消其奸逼之心,其利一也。
今之以赀自强者,田宅拟公卿,仆隶如官府,纵舍自若,未之有比也。
彼既役于官,而因之识礼度之所设,睹刑戮之所加,善者劝而恶者畏,其利二也。
今之民远于上,不闲教化,未之有比也。
昔人欲谓济世务犹同舟涉海,一事不劳则俱受其败。
彼其役于官者,有父母妻子之怀,桑梓坟墓之累,仓卒之间,其视利病,贱与贵同忧,下与上同力,必以死守,其利三也。
今之州县,稍有一事,横决待期,左右环视,无一人可以腹心委者。
民之视其长吏,若胡越然,未之有比也。
常平之法行,而兼并之家置田无限,小民日以困匮。
若其视田产而出力役,则虽不限田而细民免兼并之厄,其利四也。
今之兼并方且得意,未之有比也。
所谓游手之民者,古也禁而远之,今也禄而亲之,使民去本,荡然无及。
若差役而尚土著,则虽不设土著之法,而游手自将复业,其利五也。
今之游手,方且得意,未之有比也。
贾谊谓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而乡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
俗吏之所务在于刀笔箱箧,而不知大体。
魏郑公谓俗吏既无远虑,不达大体,唯奉三尺律以绳四海之人。
臣愿陛下不恤俗吏之言,自圣衷诏有司,度当今之宜,依熙宁元年之前行差役法,而严衙前散从官陪备之禁,实天下幸甚。
夫天下之民既有常职,而三路保甲教阅亦可罢去。
盖三路之民,力役视他路固已重矣,何可仍之此役哉?
其使斯民舍南亩之耒耜而尚西戎之弓矢,鄙袯襫之衣而服兵戎不逞之服,厌菽豆之饱而甘市井之腴,又非所以厚斯民也。
或曰三时务农,一时讲武,古之制也,其可已乎?
臣不知今之讲武,其古之讲武乎?
今可废郡县而封建,弃杖笞而劓刖,悉仿古乎?
教阅之书,祖宗之所著令,则今可举而行之也,臣敢以为献。
或曰,是可以去兵,而合兵民为一,古之制也。
臣又知此亦疏矣。
臣窃闻太祖既得天下,使赵普二三大臣陈当今之大事,可以为百代利者。
等屡为言,太祖俾更思其上者,等毕思虑无以言,乃请于太祖
太祖为言,可以利百代者唯养兵也。
方凶年饥岁,有叛民而无叛兵;
不幸乐岁而变,则有叛兵而无叛民。
等顿首曰:「此圣略,非臣下所能及」。
行之至今百四十有一年矣,天下有泰山之安,而无一日飞尘之警,何劳措意于其间邪?
乃者王安石晚年自知其法之弊,为逃责饰非之辞曰:「免役、保甲、市易,三者有大利害焉。
得其人而行之则为大利,非其人而行之则为大害,缓而图之则为大利,急而成之则为大害」。
呜呼,利害之相轧如此,何其危哉!
真畏途险辙也邪?
孰为利不百不变业邪?
孰谓帝王之道出于万全邪?
孰谓王道易易,天下可运于掌邪?
成汤之不竞不絿,不刚不柔,敷政优优,敷奏其勇,不震不动,不戁不悚,则法之所施,得其人利固博,非其人而利亦存;
缓之则缓得其利,急之则亦急得其利,是谓大中至正无弊之道者,乃可举而措之天下也。
且作法于厚,其弊犹凉;
作法于凉,弊将奈何!
臣恐其初,利害之杂,则卒莫能纯于利也。
盖利不胜害亦久矣,奚独此为不然邪?
祖宗之法百年乂安,天下本无事,何苦试此危道也哉?
譬如有人言我药能起疾,一剂而愈,不然一剂而毙,谁敢试之哉?
樊哙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岂不壮哉!
季布面谩可斩。
魏延诸葛亮假精兵五千,负粮五千,从褒斜出,循秦岭而东,当子午而北,不过十日可到长安
斜谷来,一举而咸阳以西可定,又岂不审且壮哉!
谓此悬危,不如安从坦道,可以平取陇右十全,必克而无虞,抑不用。
孰谓经营天下百世之大法,反危于季布诸葛亮之用兵哉?
唐太宗言,李绩用兵每大胜,江夏王道恭不能大胜,亦未常大败,薛万彻之兵也。
唯陛下幸察。
何谓不用兵?
臣闻平乱祸、创业之君,不可不勤于用兵;
继世守成之君,方且敬德以奉宗庙,急贤以崇礼乐,勤政以厚风俗,孜孜唯日不足,何暇兵之议也?
于斯之时,万邦咸乂,四夷屈服,罔有内外小大,无不臣妾,又不必兵之议也。
不幸而夷狄无知来内侮,古今异势,或文德之不来,而以我之顺攻彼之逆,兵不接刃,而彼自授首矣。
又不幸而盗贼窃发,则缚豚搏犬,一夫是力,皆无劳于兵也。
夫继世守成之君,尚德不尚兵,亦已明矣。
臣请以唐为之言。
明皇沈蛊衽席,自销其前志,禄山乘昏一举而覆两京,当是之时,天下之兵争先甲胄,不谓不众;
其将则郭子仪李光弼高仙芝哥舒翰,不谓不武;
其守成则张巡许远颜杲卿,不谓不忠。
成皋不为之固,潼关不为之险,河北不为之守者,非用兵之罪也。
河北自是世为唐患,而馀风被于齐鲁梁蔡,皆效尤而为邦盗,乍臣乍叛,朝廷姑息之不暇殆将百年。
武宗兴而用李德裕,因高祖太宗之灵威,不假天宝之兵,不用天宝之将,不劳天宝之守臣,不出一矢,而申之以文命,谕之以顺逆,即位之四年,崔嘏来归我,邢州王钊来我归,洺州安王来归,磁州郭谊杀刘积而泽潞平。
天下方镇一日耸然易虑,奔走朝贡,回鹘于是乎破胆请和者,非用兵之功也。
明皇之亡非用兵之罪,而武宗之兴非用兵之功,则兵也者以之继世守成,果何有哉?
虽然,武宗固武矣,又得李德裕以为之相,宜其功烈巍巍如此,而求其所以致此势顺而力易者,实本于高祖太宗德泽之旧,而朝廷之素尊也。
德裕每谕河北三镇使者曰:「河朔兵力虽强,不能自立,须藉朝廷官爵威命以安军情」。
概可见也,臣故曰武宗兴而用李德裕,因高祖太宗之威灵云,不然恐亦未易致此也。
是继世守成之君,易于为德而屏兵,不必兵之用也又如此。
然其所以为用兵之说者何自而发哉?
臣知其人也。
盖大臣持禄固位之术,莫如劝人主用兵,功若成则谋臣赏第一,他人莫敢先其宠;
功若不成,则上方以边事责之,他人不敢继其后。
身死于庙堂可也。
姚崇明皇不幸边功,而相明皇四年罢;
宋璟明皇兵甲不渎,军不轻进,而相明皇五年罢,再相亦五年罢;
至于李林甫明皇封藩将,而在相位十有九年以卒矣。
又彼行险徼幸之小人,欲身富贵而无以为资,乃为国生事,献开边之谋,其人本囚虏之材也。
事若成,则富贵,得其所欲;
事若不成,而诛窜擒馘,亦其所分。
是在彼得丧实无所系,而生民之膏血,朝廷之威福,彼漠然不知恤也。
由是边埸之臣阿庙堂之好,庙堂之臣侈人君之欲,誇大张皇,隐亡讳败,至于日贺其得而不知其亡,日赏其胜而不知其败,可不惜哉!
如前日将官死焉,初无一人声之者,至之妻泣诉存亡于待漏院,大臣乃言:「既是多日不知消息,必是阵亡」。
不知此为何等语也!
将官之亡尚不以闻,则卒伍之没者可胜叹哉!
今夫人孰肯斗狗彘?
金玉孰肯易瓦砾?
奈何以中国之尊而较夷狄之胜负,弃金帛粟米之巨万而争不毛之尺寸哉?
其胜犹不足道,而况于败乎?
其得犹不足道,而况于亡乎?
诚胜且得矣,边境愈而屯戍愈多,馈运愈劳,中国愈困,恐非朝廷之福也。
或曰祖宗之土宇未复,奈何?
臣以谓灵武者,太宗之所弃也。
代州之地,延袤千里者,神宗之所弃也。
当时岂卒然无说哉?
姑待其归顺,抚柔之可也。
且边埸之地,适彼适此,亦其常事,何必深雠而血战以争之邪?
设如一日尽得幽蓟、灵武之故地,不过添数十亭鄣,列七八郡县,增职方之一二图籍耳,其于九鼎之轻重,百姓之利病,了无所预也。
且夷狄自有盛衰,未必与中国盛衰相当,果于中国何所重轻哉?
匈奴常围汉高祖平城,其后数为汉患,而至哀帝时乃上书愿朝。
吐蕃以二十万众寇松州唐太宗患之,卒妻以宗女,其后尽盗河湟,薄王畿而室,宣宗时自以三州七关归有司。
议者其以哀帝宣宗盛于高祖太宗时邪?
彼幽蓟之役在晋开运时,殆今且二百年矣。
数十年之前,犹闻彼左衽之民嚬蹙思汉,边人多能道,其语可伤也。
殆今寂无所闻焉者,其久而忘异乡之悲。
其闻中国赋歛之重,征战之苦,而不知慕邪?
虏主今年八十馀矣,每对使者语及仁宗,必重叹息,为仁宗作忌,则祖宗之德怀于夷狄者,不能忘也。
陛下崇德以绥之,何事于兵乎?
关中兵不解甲,今又七八年矣,饥馑相仍,米斗千钱不可得。
古人所叹父战于前,子斗于后,女子乘亭鄣,孤儿号于道,老母寡妇饮泣巷哭,遥设虚祭,想魂万里之外者,不意今日复见之也。
唯陛下仁慈天授,念苍生介胄之苦,早下罢兵之诏,实天下幸甚。
何谓士得自致于学?
臣窃以谓欲善教者,宜莫如法孔子
孔子之使群弟子「盍各言尔志」,不必其志之一也。
闵子之訚訚,子路之行行,冉有、子贡之侃侃,夫子皆乐之,岂好侃侃而恶行行哉?
譬如大匠之诲人,欲圆授之规,欲方授之矩,其所以为方圆之大小,则不必授。
大匠之朴断,又岂一斧斤之力哉?
汉兴,立五经博士,《易》有施、孟、梁、京氏四家,《书》有欧阳、大小夏侯氏三家,《诗》有申公辕固生、韩生三家,《礼》有戴德戴圣庆普三家,《春秋》有公羊、谷梁、左氏三家,未为不得人也。
董仲舒受《公羊春秋》,刘向受《谷梁春秋》,皆足以为汉之儒宗,显忠于汉庭也。
今则不然,义理必为一说,辞章必为一体,曰是为一道德。
不知道德之一,如其是多忌乎?
臣常谓今之学者《三经义》外无义理,扇对外无文章,老成者信之。
古人谓草野专自许,不能博究,择从其善。
徒欲父康成,兄子慎宁道孔圣误,讳言郑、服非,郑、服之外皆雠者矣。
正今日之患也。
其患臣得言其所自。
国家之初尚诗赋,而士各精于诗赋,如宋祁杨寘范镇,各擅体制,至于夷狄犹诵之。
自嘉祐以来尚论策,而士各力于论策,乃得苏轼曾巩辈,至今识者各仰之。
自更经义以来,授以成书,谓之《新经义》,唯善其说者乃中程上第,苟为参差出入于其间,即不中程式,虽善必黜之。
士方为禄学,无少长贤愚,靡然从之,唯恐不相胜。
虽有长才者不得聘,虽有知其牴牾非正者讳之不敢言,涂人耳目,窒人聪明,溺于傅会穿凿之论,固使人材阘茸,器识卑下,闻见单陋,不复可得前日瑰奇卓绝之士矣。
仍之援释、老诞谩之说以为高,挟申、韩刻覈之说以为理,又使斯士浮伪惨薄,不诚不忠厚,其患岂不大哉?
议者皆谓科场者,风俗之所系,公卿将相之涂。
今科场之坏如此,何所赖?
而公卿将相何所选乎?
古人谓王衍清言之害甚于,臣恐致今日之害者,其罪又甚于王衍也。
此陛下之所不可不省者也。
臣愚少常业于所谓《新经义》者,元丰中以出身入仕,非不知而妄作也。
所以中道而改路者,诚以其学求之古人之书、稽之老成之论而不合故也。
臣愚敢为陛下申其本。
夫《诗》、《书》皆本于竹简科斗古文,不幸出于秦灰烬之馀,汉儒固有残经之叹,而鱼鲁豕亥,至于今日,滋为残舛。
今之说者因陋就寡,曾不省察,不亦末乎?
其为义说,因益回舛,不可一二指也,而《书》之失为甚。
盖今《尚书》又出于唐明皇时学士卫包之所定者矣,《新经义》之说,如敢于殄戮,而刑足以服人心,股肱不喜而有刑以俟之,威不可讫,老不可敬,祸不足畏,凶德不足忌之类,诬经害教,固足以病学者矣。
讲筵之官,将以是说进于斧扆之前,无乃为圣聪之惑,而阴贻天下之祸乎?
臣前所谓唱此说者,其罪甚于王衍,又以此之故也。
伏惟陛下之聪明,略省览,则其书之邪正,无从而逃也。
虞翻疏奏郑康成五经违义尤甚者百六十七事,谓吴武烈「不可不正,行乎学校,传乎将来,臣翻切耻之」。
夫以巍巍大宋,而无一虞翻乎?
臣顷为蔡州学官王安礼为臣言,神宗皇帝天度高远,常患《三经义》未副其意,宣谕异日当别刊修。
则今之承学之士,于《三经义》兢兢唯谨,不敢低昂一语者,未必当神宗之意也。
况《三经义》行之数年后,王安石乃自列其说之非是者,奏请刊去,不知古人设诸日月不刊之书,其如是乎?
如其岁岁改易不已,则学者无乃徒费年月乎?
若夫神宗患当时文章不足用,至于再三而思得人,则又中外之所著闻也。
如其所著《字说》者神宗留中不以列学官,近乃列在学官,使学者纷纷然异端。
其书古文大小篆之不伦,正俗之无别,从篆从隶,临时迁就,其私意破律乱常,果何等书也!
盖前日《三经》行而出之于经,皆弃大旨而事句语,有昔人年头月尾之弊,今又舍句语而争以字,不愈弊乎?
《字说》之列学官,甚非神宗意也。
其此不当置而置者,乃有不可罢而罢者。
春秋》,孔子笔削,以惧万世乱臣贼子者也。
有国者不知《春秋》,前有谗而弗见,后有贼而不知;
为人臣者,不知其人伦之大教也。
元祐之初,常列于学官矣,恐非所以尊经术也。
孟子欲言《周礼》,而患无其籍。
今之《周礼》,最出汉末,杂之以六国之制,多汉儒之所伦次者。
或谓六国阴谋之书则过也,大要歛财多货,黩祀烦民,冗猝可施于文而不可措于事者也。
犹以王制之所存,得列于学官,而《春秋》法王之制,反可黜乎?
臣愿陛下博延耆儒宿学,左右劝讲,复《春秋》之科,诏学士大夫不为专家之学,人得自竭其聪明,必有异人为时而出,以副明诏。
何谓广言路?
臣观商高宗帝赉良弼,而相说于傅岩版筑之间,可谓非常之举也。
意说之于高宗,有绝世非常之谋宜如何,说乃首为之言曰:「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
真老夫常谈哉!
盖说之意,以为人君之德莫大于从谏;
从谏之言,当先天下之言而发也。
人君既从谏,则无所善之不从,无弊之不知,而他无所复患也。
说再为之言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
夫王人者,恭默无为之为尚,而何所事于多闻哉?
盖说所谓王人之多闻,异乎儒生博士之多闻也。
要在一堂之上,闻前古君臣治乱成败之言,闻忠臣直士犯颜逆耳不逊志之言,闻闾里细民愁苦叹息之言。
有言职者,固得以言,而小臣贱吏、工商庶人、奴隶女子之辈,皆得言而闻之也。
如是而事之不建,天下不治者,未之有也。
高宗卒为商之盛王者,其本在是也。
虽然,何独高宗为然哉!
古之治隆之君亦然也。
唐太宗三日不闻谏,则切责侍臣矣,况乎好谏纳言者,自是宋家家法哉!
祖宗好谏纳言之实,载于图牒,诸闻见者,不胜举也。
勉而崇之,又在陛下。
陛下甲子诏书方言开谠正之路,消壅蔽之风,天下之士于是欣然知陛下有意于祖宗之盛德也。
夫祖宗故事固不胜举,而其大德则至诚不厌者是也。
夫唯至诚不厌,是以不独好其言,而又好其人。
上尽其公,下恤其私,迹若与之有间,而心实爱之不异,终身信其人而不疑,卒至于大用其人而后已也。
仁宗唐介岭南,将行,遣中使黄金,既又画像置之便殿。
潭州买珠子狱闻,而谓唐介必不买,介卒显于仁宗之朝是也。
由是士气大振,人人恨不能见上为之言,而朝廷之上日闻蹇谔之进矣。
比年以来乃幸而有一人言事,其一蹶则终身不复用,古人所谓荣华于顺旨,枯槁于逆违者是也。
是时大臣自谓当时有顺从而无谏争,小臣方且救过远罪而不暇,其敢言!
大臣或以同异相济者,谓之异议而黜之;
小臣或以下情上闻者,谓之犯上而诛戮放逐之。
其好同恶异,好誉恶谏,必人之顺从,至于立法以禁之,使必不得言。
或兴大役,或起大狱,或讲大事,或天文变见,人无愚智远近,必闻见而必言说者,乃下令曰言说某事者,出赏若干,其能来嘉谟嘉猷,而起幽隐之言乎?
且夫太平之人仁,仁则失之弱,弱则禁之易。
令行于一狂夫,而失天下忠良之心;
事滋于一日,而使后生者不复知有忠义之事。
士气沮丧,人人以言为讳,其视朝廷利病,如秦人之视越人之肥瘠然,真可惧哉!
呜呼,壅蔽之风如此,宜陛下下明诏,欲消去之也。
臣愿陛下验诸事体,大而宜必有言者,犹不闻言,则闾阎之愁苦,朝廷将何自而闻之乎?
如前日黜后,大事也,中外臣寮未有一人叩阍而献言者,何邪?
近如范仲淹褚遂良长孙无忌,既不可得,如欲陈元达辈,又亦不可得邪?
孰谓国家声教如此久大,而乏人乃至此邪?
刘聪蕞尔伪国,而有臣如此者,岂偶然哉?
盖当是之时,有王彰之骨鲠切直,任顗之叩头流血,陈休之奋不顾身,刘士通之言不行而恚终,使元达之鸣有朋也。
刘士通既死,陈元达归而祝死曰:「吾不能言矣,安用此默默而乎」?
已而元达果亦忿终,概可知也。
呜呼,言路之通塞,岂一夫独鸣之力哉?
臣愿陛下询诸廷之臣,其由谏诤而进者几人,其以面折庭诤称者几人,其博古今、达治体、善议论者几人,其骨鲠谅直,不反覆变改者又几人。
大臣之中其无纳交于妃嫔者乎?
其无缔构于阉宦者乎?
其无奸险挟私雠以害忠良者乎?
其无怀二以沮天下之大谋者乎?
今日之忠言闻与不闻,宜无足怪也。
陛下即位,首诏还邹浩,复置谏列,又增谏员,犹不自足,而下明诏于天下,开谠正路,臣将见天下之愿献言于朝者,如祖宗之盛也。
臣愚更愿陛下至诚不厌,赏谏争之臣,振忠义之气,除谤言之禁,复贤良方正之科,不独使谏官御史得进其忠,而布衣韦带之亦得竭丹诚以佐治也。
其复贤良方正之科奈何?
臣切以谓科目之设,能极天下之材,诱天下之忠,表著人君愿治之意者,惟贤良方正之科也。
盖朝廷待之尊,而大臣荐之重,天下之人责之深。
之自好,欲不负其名者,忍不以忠直之言,献之于吾君乎?
由是人君数得闻其过,大臣不惧其不称职,则耻其不能言,更相厉翼,匹夫匹妇得因之以申其情,实一举而众利随之也。
故朝廷得人,此涂最盛。
仁宗时富弼张方平相继而出,唯陛下幸察。
何谓贵多士?
臣切以西汉之时,之属相先后为相,而西汉之享国最隆盛。
盖汉相既如此其得人,则汉之百执事,其才可知也。
蜀汉之时,诸葛亮死而蒋琬相,蒋琬死而姜维相,姜维乃以蜀汉为墟矣。
蜀汉之相既如此其不肖,则蜀汉之乏人可知也。
使蜀汉世世得人,姑如辈,则垂亡之魏何有于全盛之蜀哉?
况其如者乎?
唐太宗明断,而宣宗亦明断;
太宗从谏如流,而宣宗亦从谏如流;
太宗节俭惠爱民物,而宣宗亦节俭惠爱民物。
当时切谓之小太宗,而治乱隆替如此其甚不同者,太宗朝多士,而房、杜、王、魏之属上下相与之诚心无贰;
宣宗之时无多之称,而白敏中、令狐陶之辈畏威防嫌之不暇,是其分也。
然则国之多士可不贵乎?
仰惟祖宗之时,相二人或三人,又有参知政事四三人,枢密宣徽使四五人,使相节度使五六人,学士舍人七八人,内外两制数十人,馆职又数十人,如西京河阳、郑、许、陈、蔡、襄、邓之类,节度使使相旌旆相望,其盛哉!
如是尊朝廷,万邦,威四夷,长君子之道,真得多士之宁也。
大臣出镇多开御筵,或赐之御诗。
使相过,关有司供帐,中使问劳相继,下至刺史县令,有以优异之,于是乎卿大夫雍雍相贤,耻言人过,唯患不得以报国。
而大臣敢有其尊,小臣不惮其力,而忌疾之嫌、朋党之论、告讦之风、刑宪之设,未之闻也。
仁宗已患近岁大臣体轻,议者以当时两制不满五十人为陋,不知今日视仁宗时大臣又孰轻重,而两制又孰多少邪?
乃者要官剧职阙而不补者,动踰一二年,两府柄臣之阙犹四五年,无大臣判州府者几三十年,如青、郓之类,或以馆职领之,何为自弱乃如此邪?
意者大臣持禄固位,欲死于富贵,不肯与人同升于人主之前,谓己不敢分权攘柄,是忌嫉之嫌以致此也。
虽有贤才,众所许者,当路之人亦不敢没公议,而称之曰贤且才。
不幸身名一落朋党中,则言之曰:进某人,则某人之党进矣。
是天子之所忌者也,是又得罪于先帝者也,其可乎?
是朋党之论以致此也。
夫人之各有气类,孰非朋党?
幸而一人身名不落朋党中,曰可用矣,而或指其阴过,摘其往行,上之人不为爱惜而赏其言者,是告讦之风以致此也。
国家之法日以益密,使人难避而易犯。
如一犯吏议,则数十年不得调,至有废终身者,是刑宪之设以致此也。
由是上之人欲用人而无可选,下之人欲进而道无由,一切以格律从事
应其格者上下无异论,不应格,虽旷官败事,曰其如格律何!
閤门祗候举有边功之人,州学教授使之就程试,尚书侍郎于行守试三等之外,又有权入一等,及第高科者为文章,能断狱歛财者为政事,朝廷安得而不乏材乎?
李林甫《野无遗贤颂》矣,当是之时,岂真无遗贤也哉?
于是数目之外,又有一大弊,是所以为众弊之源者,曰专用一相,臣敢为陛下言之。
盖国家既有宰相执政官之异数,则门下、中书侍郎左右丞虽皆为陛下之股肱,而势之相远甚不同也。
如二相,则其谋参,其势分,其善不居,其恶不可容,人主之明日开,而人材因之而,非一门也。
如一相,则其谋决而不参,其势专而不分,善则居之,而至于上亢下忽,恶则无自而暴,人主之明日壅,而人材必由一门出也。
其弊岂不大而为众弊之源乎?
夫自召公为保,周公为师,相成王为左右而来,二相之制尚矣。
其后曰左右相左右仆射之类,名号虽不同,大要皆二相也。
或者妄以荀卿人君论一相为之言,不知荀卿所谓论一相、陈一法、明一指者,正以其数之一乎?
如其不世之业资于一相者,古亦有之,则必有不世之人而后可也。
此又陛下之所宜加察者也。
或曰方今正官冗弊之矣,何必亡之多乎?
臣切以谓官冗之弊者,流外所入之不澄,边功所赏之不慎,法官资格之不次,内降所命之不已,阉官任子之不禁,使臣换文之不实,纷然蠹我器名,非谓要官名流之多也。
陛下即位之初,灼见侍从之阙员,诏举可入选者二十人,天下闻之,莫不为陛下喜也。
唐赵憬号称精治道,常以国本在选贤,宜补阙员以育人材。
沈既济良史也,亦曰广聪明以收淹滞。
以补其阙,陛下诚得之也,然久未闻用之,何邪?
慎不轻授欤?
人之不足授欤?
则臣愿陛下博于求贤而优用之,无累于四者之弊。
复贤良之科,盛儒馆之选,询祖宗用人者几涂,按神考官制所立之员几人,则天下之材不可胜用,而朝廷多士矣。
何谓无欲速,无好名高?
臣常观自古帝王用心既美,为政既善,治具毕张,其名足以配盛王而实有所不足,泽足以周宇内而义有所屈焉者,无他故也,欲达、好名二者累之也,又是古今之大弊,可为痛惜者也。
汉明帝时,讲礼明度,断狱得情,号居前代十二,后之言事者莫不先建武永平之政,而乃察察,好以耳目隐发为明,内外悚慄,争为严切,孰敢谏者?
钟离意虽能言升平之世,难以急化,宜少宽假,幸不诛辱,而亦何补毫末哉?
欲速之累如此也。
后魏文帝屈然擅中国之统,礼乐风声蔚乎可观,而史臣称其刻意尚名,饬情干誉,自讲丧服何如孝理于民,亲问百年何如銮舆不动,设食于道何如水旱不愆,赐杖于家何如子孙侍侧,其又好名之累如此也。
唐文宗之急近功,隋炀帝之自许如,则乃无足惜者也。
彼愿治之君无欲速,则能逸天下,不独一身之优逸也;
无好名高,则能安天下,不独一身之无忧虞也。
何则?
无欲速之累,则诏令宽大,政事简易,崇尚平康,老成进而顽童,忠厚行而浮躁息。
不得已而兵,则无速战;
不可寝而役,则无贪功。
田野无事,民人各得其业,不其逸天下乎?
无好名高之累,则奉先王之常宪,游天下之夷路。
狂生迂儒变常乱古之谋不得施,愚夫妖人庆云甘露之玩不为瑞,冒义忍诟之辈圣德颂不敢以前。
朝廷之上若无所施,而闾里之间实有所惠,不其安天下乎?
苟如不然,其累于欲速,规规自困,虽有日月为之缩肭,虽有衣裳为之颠倒,而智者不暇为谋,勇者不及陈力。
苟且诞谩之弊纷然以起,威之不足而刑之,刑之不足而殄戮之,使民将无所措手足矣。
其累于名高,惟恐其言之不大,而行之难则弗顾也;
惟恐其行之不勤,而涂之则弗恤也。
事既可而又恐其能踰也,功既成又恐其能胜也。
宁受欺于阉官小人,而不欲见规于忠良辅弼。
过举失德非不知,而惮改为以遂非,恐下之议己,而机阱网罗无不设也。
呜呼,二者之累有至于此者,可不惜哉!
恭惟陛下富有春秋,建德于不可倾之地,玩言于无所弊之场,则不疾而速,欲避名而名且归之也。
真宗澶渊之役,诸将请因契丹既北之势,扼其归路,一掩手而使片马只轮之不及,真宗独不欲之也。
言者谓仁宗宜自行威断,仁宗曰:「朕在位久,于天下事诚谙之,若事事出自朕躬,或小过失,使言者不敢力争,或惮于改过,未之可也」。
呜呼,其累于斯二者乎?
此祖宗之盛德无可议,全功无所亏者也。
唯陛下严恭畏天,当灾变,下明诏,求直言,以辅成初政,实天下幸甚。
臣愚且贱,何足以奉明诏之万一,徒知可言之朝不易达,而忘其身之不能言,狂瞽不识忌讳,唯陛下赦其万死。
然天下大事,或有因一人之为变改者,自古已然。
三代肉刑,实缇萦去之也。
臣之所陈或有取于万一,而皆舆人已之言,斧扆已决之议,如鸡第二鸣,虽不足以起众,亦未为不知时也。
万一无取,不足以为涓埃之助,陛下幸赦而容之,然后之能言者为陛下言之,亦未为晚也。
汉文帝初即位,或言事者辄停舆与之语,是非皆称善,后乃卒得贾谊,岂曰无补之乎?
臣愚干冒天威,不识忌讳,不胜惶恐战慄待死之至。
臣说之昧死再拜。
〔面贴黄〕奏为应诏,实封言事
〔别贴黄〕臣愚所陈,皆当今之急务,天下之大利害,仰惟陛下明圣愿治,辄敢干冒上进,以奉明诏之万一。
〔别贴黄〕臣狂瞽献言,不识忌讳,徒知圣君临不讳之朝,尽言而忘私,伏望陛下特赐睿览,留中不付外。
乞修定宗女婚制等事奏元祐三年四月 北宋 · 赵㞦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三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
宗女不宜与工商之有官者为婚,三班使臣不当以粗习经律而试换文资,取士当先经义而后诗赋,郎官监司宜使迭为出入,使无内重外轻之弊。
请立朝会取索宗室图册奏崇宁三年十月十四日 北宋 · 徐处仁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七一、《宋会要辑稿》职官二○之八(第三册第二八二四页)
令宗室宗妇、宗女应修纂事迹,岁九月上旬关大宗正司取索。
又《仙源积庆图》每三年,《宗藩庆系录》每一年,并于岁旦关送内阁奏闻。
明年合进图册,已依关大宗正司,及河南、应天府敦崇院,请皆立朝会。
条上修纂仙源庆系属籍总要事项奏绍兴五年四月二十六日 宋 · 范冲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四九、《宋会要辑稿》职官二○之一二(第三册第二八二六页)
宗枝文字,参合照应,编类修纂,共成下项:一、欲以《仙源庆系属籍总要》为名;
一、太祖皇帝、太宗皇帝
一、秦王
一、母氏;
一、始生;
一、宗妇;
一、宗女
一、宫院
一、官爵;
一、寿考;
一、赐谥。
如可依此修纂,乞降下遵守。
左藏库副使刘承绪可礼宾使嘉州刺史 北宋 · 慕容彦逢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二五
敕某:尔以肺腑之亲,参侍帷幄,稽劳阅岁,宜有褒迁。
建安先帝同气,宗女之贵,今莫盛焉,顾厥夫宜均庆泽,正联内使,遥绾州符。
是曰异恩,其思报称。
(《摛文堂集》卷五。)
刺史:原脱,据库本补。
宗女赵氏封永康郡夫人 宋 · 翟汝文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九、《忠惠集》卷四
朕笃于亲亲,用姻睦以咸和四方,汝我王室之胄,于亲为近,况有令德,以成其子。
其推《春秋》之义,褒以命秩之宠。
高遵路妻曹氏乞女令群妻高氏归俗事御批元祐五年三月庚午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三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三九
高遵路妻曹氏乞女令群、妻高氏归俗,除宗女王舜封女归俗体例外,更有无似此体例,亦无许陈乞归俗法。
宗女宗妇作过披剃及一年许与祖父母等侧近处相见诏元祐七年十一月癸卯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四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七八
宗女、宗妇因作过披剃及一年者,许与祖父母及本宗有服期亲妇人并所生儿女侧近处相见,即不得经宿,每月不得过一次。
贺铸 宋 · 叶梦得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八三、《石林居士建康集》卷八、《东山寓声乐府》卷首
贺方回名铸卫州人
自言唐谏议大夫知章后,故号鉴湖遗老
长七尺,眉目耸拔,面铁色
喜剧谈,当世事可否,不略少假借。
虽贵要权倾一时,小不中意,极口诋无遗辞,故人以为近侠。
然博学彊记,工语言,深婉丽密,如次组绣。
尤长于度曲,掇拾人所弃遗,少加檃括,皆为新奇。
尝言:「吾笔端驱使李商隐温庭筠,当奔命不暇」。
诸公贵人多客致之,方回有从有不从,其所不欲见,终不贬也。
初仕监太原工作,有贵人子适同事,骄倨不相下。
方回微廉得其盗工作物若干,一日屏侍史,闭之密室,以杖数曰:「来!
若某时盗某物为某用,某时盗某物入于家,然乎」?
贵人子惶骇谢有之。
方回曰:「能从吾治,免白发」。
即起,自袒其肤,杖数十下,贵人子叩头祈哀,即大笑释去。
自是诸挟气力颉颃者,皆侧目不敢仰视。
是时江淮间有米芾元章,以魁岸奇谲知名,而方回以气侠雄爽适先后。
二人每相遇,瞋目抵掌,论辩蜂起,终日各不能屈,谈者争传为口实。
方回所为词章既多,往往传播在人口。
建中靖国间黄鲁直庭坚黔中还,得其「江南梅子」之句,以为似谢元晖
然以尚气使酒,终不得美官。
初娶宗女,隶籍右选李中书清臣执政,奏换通直郎,为泗州通判,悒悒不得志。
宫祠禄,退居吴下,浮沈俗间,稍务引远世故,亦无复轩轾如平日。
家藏书万馀卷,手自校雠,无一字脱误。
以是杜门,将遂老。
家贫甚,贷子钱自给,有负者辄折券与之,秋毫不以丐人。
其所与交,终始厚者,惟信安程俱致道
方回既自裒其平生所为歌词,名《东山乐府》,致道为之序,略道其为人大概矣;
而予与方回往来亦极款,乃复为之传,使后世与致道序参见云。
汉武帝 宋 · 何去非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六四、《何博士备论》卷上、《唐宋名贤确论》卷五、《历代名贤确论》卷四三
兵有所必用,虽虞、舜、太王之不欲,固常举之;
有所不必用,虽蚩尤秦皇之不厌,固当戢之。
古之人君有忘战而恶兵,其敝,天下皆得以陵之,故其势蹙于弱而不能振;
有乐战而穷兵,其敝,天下皆得以乘之,故其势蹶于强而不知屈。
然则兵于人之国也,有以用而危,亦有以不用而殆矣。
西汉之兴,历五君而至于孝武
自高帝之起匹夫,诛强秦,蹙暴楚,已而平反乱,征不服,迄终其世,而天下伏尸流血者二十馀年。
吕后、惠、文乘天下初定,与民休息,深持柔仁不校之德。
其于兵也固惮言而厌用之也,可谓知天下之势矣。
孝景之于汉也,盖威可抗而兵可形之时也,然而即位未几,卒然欢于七国之变,故其志气创艾,亦姑安天下之无事,未暇为天下之势虑也。
然其为汉之势,亦浸以趋弱矣。
孝武帝以雄才大略,承三世涵育之泽,知夫天下之势将就弱而不振,所当济之以威强而抗武节之时也。
方是时也,内无奸变之臣,外无强偪之国,而世为汉患者独匈奴耳。
匈奴自楚、汉之起,乘秦之乱,复践河南之地,而其势始强。
高帝尝以三十万之众困于白登之围,盖士不食者七日,已解而归,不思有以复之,而和亲始议矣。
高后被其嫚书之辱,临朝而震忿矣,终之以婉辞顺礼慰适其桀骜之情。
凡此者,皆欲与民息肩,姑置外之而不校也。
孝文之立,其所以顺悦输遗者甚至,饰遣宗女,以固其欢,盖送车未返,而彼已大举深入矣,候骑达于甘泉、雍都。
其后乍亲乍绝,盖为寇患,至于近严霸上、棘门、细柳之屯以卫京都。
孝文之宽仁慎静,摄衣发愤,亲驾而驱之者再,乃至乎辍饭搏髀,而思颇、牧之良能也。
孝景之世,其所以悦奉之情与夫遗给之数又加至矣,然其寇侵之暴信然其不止也。
由是观之,汉之于匈奴,非深惩而大治之,则其为后患也可胜备哉!
是以孝武抗其英特之气,选徒习骑,择命将帅,先发而昌诛之。
盖师行十年,斩刈殆尽,名王贵人,俘获百数,单于捧首,穷遁漠北。
遂收两河之地而郡属之,刷四世之侵辱,遗后嗣之安强。
至于宣、元、成、哀之世,单于顿颡臣顺,谒期听令以朝,位次比内诸侯。
虽曰劳师匮财,而功烈之被远矣。
使微孝武,则汉之所以世被胡患,其戍役转饷以忧累县者,可得而预计哉!
甚矣,昧者之议不知求夫天下之势、强弱之任所当然者,而猥曰文、景为是慈俭爱民,而武帝黩于兵师祈祝,至与秦皇同日而非诋之,岂不痛哉!
使孝武不溺于文成五利之奸以重耗天下,攘虏之役止于卫、霍之既死,而不穷贰师之兵,则其功烈与周宣比隆矣。
乞三路沿边许注授宗室女夫奏政和七年二月十二日 宋 · 张克公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四三、《宋会要辑稿》选举二四之三(第五册第四六二○页)
伏睹修立到《吏部四选通用令》,诸路沿边不得注授宗室女夫。
窃详立法之意,盖为不欲宗女远涉烟瘴之地,而其夫或怯懦,有误任使,遂行禁止。
然其间实有武略、练习兵机、曾立战功及累经边任之人,因娶宗女,遂屈之内地,诚为可惜。
欲乞宗室女夫曾立战功及曾沿边两任无遗阙,除二广、四川外,应三路沿边并许注授,使实有材武之人得以自效。
推恩濮王孙诏大观三年六月十三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七二、《宋会要辑稿》帝系二之四一(第一册第六五页)
去岁受宝赦恩,濮王孙「士」字依「仲」字,「不」字及「不」字之子并依「士」字恩数,宗女随其字行等第,可作一时指挥
宋故王鲁翁先生墓志铭宣和四年 北宋 · 李侁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芒洛冢墓遗文》卷四
先生讳寿卿鲁翁字也。
曾祖世则左正言直史馆
妣张氏。
祖宗立,潭州观察推官,赠职方郎中
宁国县太君陈氏。
父师元,职方员外郎
崇德县君祖氏,龙图学士无择之女。
其先盖京兆万年太傅陵之裔,自唐末柳州刺史权之后,散徙、安、荆、许间。
至职方公葬河南,遂为河南人
先生早孤,天资旷迈,童稚时已有高世志。
九岁苦学,婴疾若有所遇而瘳,不火食累年。
长入太学,群书无不究览,文词典赡,尤长于古文歌诗,翰墨得欧颜之要。
因病近世篆法不传,作者无天成之妙,杜门刻意,绝人事学之,一以李监为师。
沈研钻极,遂名其家。
太史黄公庭坚称其篆法俊伟,甚逼阳冰,于今为天下第一。
章伯益陈规圣皆出其下风。
复戏之曰:「杜元凯左氏之忠臣,王鲁翁李监之上嗣,见其用笔,可以酒酹阳冰之冢」。
由是声闻四海。
又谓高洁少许可,人难亲附,则涵养大度,渟蓄于中者,讵止字画而已哉!
绍圣间国子监镂《字说》颁学者,敕敦遣先生篆其文,力辞而归。
宣和四年,被旨篆《周礼》石经,乃幡然喜曰:「李阳冰篆绝古今,舒元舆谓天以字宝瑞吾唐,阳冰又尝自举于时,愿刻石备书六经立于明堂,为不刊之典,迄无受者。
今圣天子在上,恢崇文化,聿新先圣祠宫,銮舆临幸,大发挥千载儒者之光,何期得以篆籀仰承休命,完一代之典,垂法于后世,固所愿也」。
未几,忽寝疾,从容语家人曰:「物莫逃乎数,我当去矣」。
遂洒然如蜕,实在京师六月乙巳,享年六十三。
娶赵氏,魏国公安仁之曾孙。
子五人:劭、增、垍,二未名而卒
垍以宗女夫为承节郎,偕增早世。
孙一人,曰宜生
劭与母卜九月庚申,举先生及增等柩归葬于河南府河南县平乐乡杜泽里先茔之次。
以侁尝门人之列,泣授先生之友王能定所叙状,属为铭,且曰:「鸿儒宗师,欲名我先人者众,独于子亲且厚,毋辞焉」。
噫!
先生性端重寡合,俭洁不饮酒,日常一食,随所寓必葺作两室,曰旅舍、蘧庐,图史之外澹如也。
然鉴裁精敏,博洽典故,方其订正是非、臧否人物,锋论壁立不可屈;
平居閒暇,则宽简有容,怡怡自适,剧谈围棋,与物无所忤。
好古博雅,朝贤士大夫论文辨疑,日踵于前,巨公伟人,争先延接。
丞相范公纯仁翰林苏公轼,俱以才称之。
名臣碑志得其笔,人以为荣。
其死也哭者盈门,匪惟贤德卓异,孰使人爱慕之不已如此!
有遗文《刍狗集》五十卷,藏于家。
铭曰:
昂霄耸壑,千尺之材。
礧砢若是,其望卓哉。
乐道忘怀,优游篆籀。
阳冰继斯,公踵于后。
天啬其禄,而与之文。
以彼易此,得丧奚论。
平乐之乡,杜泽之里。
归安泉扃,铭实无愧。
史断一 其一 唐文宗宗女二人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六、《太仓稊米集》卷六四
昔老颜叔子独处于室,邻之嫠妇人亦独处于室。
夜暴风雨至而室坏,妇人趋而至,叔子纳之,束屋而照之,放乎旦。
鲁有男子独处于室,邻之嫠妇又独处于室。
夜暴风雨至而室坏,妇人趋而托之,男子闭户不纳。
妇人曰:「子何不柳下惠」?
男子曰:「柳下惠则可,吾固不可」。
古人处嫌疑之地如此,犹未免于谤,至于无兄而得盗嫂之名,况以天子之尊,匿女子于深宫之中,蹈纳履之嫌,乖束屋之义,下惠之风不著,而衽席床笫之疑易污,此魏谟所以未免于言也。
文宗之谏而出之,固善矣,又从而为之言曰:「备洒扫于内,非曰声妓。
宗女之幼,不为渔猎」。
此欺天下之言也。
御史中丞李孝本宗室子弟,坐李训事诛死,二女没入宫,而魏谟以谓宗姓不育,宠幸为累,伤治本,速秽嫌,则文宗固不免于谤,而曰「备洒扫之职,恤宗女之幼」,非欺天下而何?
唐室帷箔之恶世世不修,自是其家风如此。
太宗元吉而纳其妃,又欲立以为后,赖魏徵之言而止。
宗连杀三子,又纳寿王之妃而宠嬖之,书之简策尤不可读,况可言乎?
以二帝之事言之,文宗犹未可以深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