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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言 西汉 · 贾山
 出处:全汉文 卷十四
臣闻为人臣者,尽忠竭愚,以直谏主,不避死亡之诛者,臣山是也。
臣不敢以久远谕,愿借秦以为谕,唯陛下少加意焉。
布衣韦带之士,修身于内,成名于外,而使后世不绝息
至秦则不然。
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赋敛重数,百姓任罢,赭衣半道,群盗满山,使天下之人,戴目而视,倾耳而听。
一夫大呼,天下响应者,陈胜是也。
秦非徒如此也,起咸阳而西至雍,离宫三百,钟鼓帷帐,不移而具。
又为阿房之殿,殿高数十仞,东西五里,南北千步,从车罗骑,四马骛驰,旌旗不挠。
为宫室之丽至于此,使其后世曾不得聚庐而托处焉。
为驰道于天下,东穷燕齐,南极吴楚,江湖之上,濒海之观毕至。
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厚策其外,隐以金椎,树以青松
为驰道之丽至于此,使其后世曾不得邪径而托足焉。
死葬乎骊山,吏徒数十万人,旷日十年。
下彻三泉合采金石,冶铜锢其内,漆涂其外,被以珠玉,饰以翡翠,中成观游,上成山林。
为葬埋之侈至于此,使其后世曾不得蓬颗蔽冢而托葬焉。
秦以熊罢之力,虎狼之心,蚕食诸侯,并吞海内,而不笃礼义,故天殃已加矣。
臣昧死以闻,愿陛下少留意而详择其中。
臣闻忠臣之事君也,言切直则不用而身危,不切直则不可以明道,故切直之言,明主所欲急闻,忠臣之所以蒙死而竭知也。
地之硗者,虽有善种,不能生焉;
江皋河濒,虽有恶种,无不猥大
昔者夏商之季世,虽关龙逢箕子比干之贤,身死亡而道不用。
文王之时,豪俊之士皆得竭其智,刍荛采薪之人皆得尽其力,此周之所以兴也。
故地之美者善养禾,君之仁者善养士,雷霆之所击,无不摧折者;
万钧之所压,无不糜灭者。
今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
势重,非特万钧也。
开道而求谏,和颜色而受之,用其言而显其身,士犹恐惧而不敢自尽,又乃况于纵欲恣行暴虐,恶闻其过乎!
震之以威,压之以重,则虽有之智,孟贲之勇,岂有不摧折者哉?
如此,则人主不得闻其过失矣;
弗闻,则社稷危矣。
古者圣王之制,史在前书过失,工诵箴谏,瞽诵诗谏,公卿比谏,士传言谏过,庶人谤于道,商旅议于市,然后君得闻其过失也。
闻其过失而改之,见义而从之,所以永有天下也。
天子之尊,四海之内,其义莫不为臣。
然而养三老于大学,亲执酱而馈,执爵而酳,祝饐在前,祝鲠在后,公卿奉杖,大夫进履,举贤以自辅弼,求修正之士使直谏。
故以天子之尊,尊养三老,视孝也;
立辅弼之臣者,恐骄也;
置直谏之士者,恐不得闻其过也;
学问至于刍荛者,求善无餍也;
商人庶人诽谤己而改之,从善无不听也。
昔者,秦政力并万国,富有天下,破六国以为郡县,筑长城以为关塞。
秦地之固,大小之势轻重之权,其与一家之富,一夫之强,胡可胜计也!
然而兵破于陈涉,地夺于刘氏者,何也?
秦王贪狼暴虐,残贼天下,穷困万民,以适其欲也。
昔者,周盖千八百国,以九州之民,养千八百国之君,用民之力不过岁三日,什一而籍,君有馀财,民有馀力,而颂声作。
秦皇帝以千八百国之民自养,力罢不能其役,财尽不能其求。
一君之身耳,所以自养者驰骋弋猎之娱,天下弗能供也。
劳罢者不得休息,饥寒者不得衣食,亡罪而死刑者无所告诉,人与之为怨,家与之为雠,故天下坏也。
秦皇帝身在之时,天下已坏矣,而弗自知也。
秦皇帝东巡狩,至会稽琅邪,刻石著其功,自以为过统;
县石铸钟虡,筛土筑阿房之宫,自以为万世有天下也。
古者圣王作谥,三四十世耳,虽文武累世广德以为子孙基业,无过二三十世者也。
秦皇帝曰死而以谥法,是父子名号有时相袭也,以一至万,则世世不相复也,故死而号曰始皇帝,其次曰二世皇帝者,欲以一至万也。
秦皇帝计其功德,度其后嗣,世世无穷,然身死才数月耳,天下四面而攻之,宗庙灭绝矣。
秦皇帝居灭绝之中而不自知者何也?
天下莫敢告也。
其所以莫敢告者何也?
亡养老之义,亡辅弼之臣,亡进谏之士,纵恣行诛,退诽谤之人,杀直谏之士,是以道谀媮合苟容,比其德则贤于,课其功则贤于汤武,天下已溃而莫之告也。
《诗》曰:「匪言不能,胡此畏忌,听言则对,谮言则退」。
此之谓也。
又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天下未尝亡士也,然而文王独言以宁者何也?
文王好仁则仁兴,得士而敬之则士用,用之有礼义。
故不致其爱敬,则不能尽其心;
不能尽其心,则不能尽其力;
不能尽其力,则不能成其功。
故古之贤君,于其臣也,尊其爵禄而亲之;
疾则临视之亡数,死则往吊哭之,临其小敛大敛,已棺涂而后为之服锡衰麻绖,而三临其丧;
未敛不饮酒食肉,未葬不举乐,当宗庙之祭而死,为之废乐,故古之君人者于其臣也,可谓尽礼矣;
服法服,端容貌,正颜色,然后见之。
故臣下莫敢不竭力尽死以报其上,功德立于后世,而令闻不忘也。
今陛下念思祖考,术追厥功,图所以昭光洪业休德,使天下举贤良方正之士,天下皆欣欣焉,曰将兴之道,三王之功矣。
天下之士,莫不精白以承休德。
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又选其贤者,使为常侍诸吏,与之驰驱射猎,一日再三出。
臣恐朝廷之解弛,百官之堕于事也,诸侯闻之,又必怠于政矣。
陛下即位,亲自勉以厚天下,损食膳,不听乐,减外徭卫卒,止岁贡
省厩马以赋县传,去诸苑以赋农夫,出帛十万馀匹以振贫民;
礼高年,九十者一子不事,八十者二算不事;
赐天下男子爵,大臣皆至公卿;
御府金赐大臣宗族,亡不被泽者;
赦罪人,怜其亡发赐之巾,怜其衣赭书其背,父子兄弟相见也而赐之衣。
平狱缓刑,天下莫不说喜。
是以元年膏雨降,五谷登,此天之所以相陛下也。
刑轻于它时而犯法者寡,衣食多于前年而盗贼少,此天下之所以顺陛下也,臣闻山东吏布诏令,民虽老羸癃疾,扶杖而往听之,愿少须臾毋死,思见德化之成也。
今功业方就,名闻方昭,四方乡风,今从豪俊之臣,方正之士,直与之日日猎射,击兔伐狐,以伤大业,绝天下之望,臣窃悼之。
《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臣不胜大愿,愿少衰射猎,以二月,定明堂,造太学,修先王之道。
风行俗成,万世之基定,然后唯陛下所幸耳。
古者大臣不媟,故君子不常见其齐严之色,肃敬之容。
大臣不得与宴游,方正修洁之士不得从射猎,使皆务其方以高其节,则群臣莫敢不正身修行,尽心以称大礼。
如此,则陛下之道尊敬,功业施于四海,垂于万世子孙矣。
诚不如此,则行日坏而荣日灭矣。
夫士修之于家,而坏之于天子之廷,臣窃湣之。
陛下与众臣宴游,与大臣方正朝廷论议。
夫游不失乐,朝不失礼,议不失计,轨事之大者也(《汉书·贾山传》:孝文时言治乱之道,借秦为谕,名曰《至言》。)
对诘谏除盗铸钱令 西汉 · 贾山
 出处:全汉文 卷十四
钱者,亡用器也,而可以易富贵。
富贵者,人主之操柄也,令民为之,是与人主共操柄,不可长也(《汉书·贾山传》:其后文帝除盗铸钱令,复上书谏,以为变先帝法,非是。章下诘责,对以为。)
对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策 中唐 · 韦处厚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十五
问。
皇帝若曰。
朕观古之王者。
受命君人。
兢兢业业。
承天顺地。
靡不思贤能以济其理。
求谠直以闻其过。
故禹拜昌言而嘉猷罔伏。
汉徵极谏而文学稍进。
匡时济俗。
罔不率繇。
厥后相循。
有名无实。
而又设以科条。
增求茂异。
舍斥已之至论。
进无用之虚文。
指切著明。
罕称于代。
兹朕所以叹息郁悼。
思索其真。
是用发恳恻之诚。
咨体用之要。
庶乎言之可行。
行之不倦。
上获其益。
下输其情。
君臣之间。
驩然相与。
子大夫得不勉思朕言而茂明之。
我国家光宅四海。
年将二百。
十圣宏化
万方怀仁
三王之礼靡不讲。
六代之乐罔不举。
浸泽于下。
升中于天。
周汉已还。
莫斯为盛。
自祸阶。
漏壤。
兵宿中原。
生人困竭。
耗其大半。
农战非古。
衣食罕储。
念兹疲氓。
未遂富庶。
督耕殖之业。
而人无恋本之心。
峻榷酤之科。
而下有重敛之困。
举何方而可以复其盛。
用何道而可以济其艰。
既往之失。
何者宜惩。
将来之虞。
何者当戒。
主父惩患于晁错
而用推恩。
夷吾致霸于齐桓。
而行寓令。
精求古人之意。
启迪来哲之怀。
眷兹洽闻。
固所详究。
又执契之道。
垂衣不言。
委之于下。
则人用其私。
专之于上。
则下无其功。
汉元优游于儒术。
盛业竟衰。
光武责课于公卿。
峻政非美。
二途取舍。
未获所从。
余心浩然。
益所疑惑。
子大夫熟究其言旨。
属之于篇。
兴自朕躬。
毋悼后害。
对。
臣闻古之以道𦲷天下。
皆酌之人言。
用凝庶绩。
伏惟陛下统承丕绪。
光膺骏命。
志气中蕴。
清明下临。
恤黎庶而惠慈方洽。
枭叛戾而威武已炽。
犹能虑危于未兆。
思理于已安。
聿追孝思。
缵述前烈。
悯官吏之无用。
求斥已之至言。
微臣才用不足以操事。
体识不足以经远。
祇奉圣问。
伏用兢惶。
谨昧死上愚对。
制策曰。
朕观古之王者。
受命君人。
兢兢业业。
承天顺地。
靡不思贤能以济其理。
求谠直以闻其过。
故禹拜昌言而嘉猷罔伏。
汉徵极谏而文学稍进。
匡时济俗。
罔不率繇。
厥后相循。
有名无实。
而又设以科条。
增求茂异。
舍斥已之至言。
推无用之虚文。
指切著明。
罕称于代。
兹朕所以叹息郁悼。
思索其真。
是用发恳恻之诚。
咨体用之要。
庶乎言之可行。
行之不倦。
上获其益。
下输其情。
君臣之间。
驩然相与。
子大夫得不勉思朕言而茂明之。
臣闻复济慎惧。
虽危必乐。
理安佚肆。
虽顺必忧。
帝尧之为道也大矣。
书称其本。
允恭克让。
文王之为德也宏矣。
诗美其功。
曰小心翼翼。
图天下之安者。
必称之于劳。
虑天下之大者。
必慎之于微。
任贤诚固。
思虑诚深。
百姓虽未富庶。
四夷虽未宾服。
天下明知其治也。
任贤不固。
思虑不深。
百姓虽富庶。
四夷虽宾服。
天下明知其乱也。
今陛下鉴前代已往之失。
求当今未然之理。
使虚文不设于下。
至言必闻乎上。
端视凝听。
所委惟贤。
则上获其益矣。
惠爵施禄。
所理惟直。
则下输其情矣。
顾言而动。
思利乎安。
则何虑乎言之不行。
顾行而动。
思利乎安。
则何虑乎行之有倦。
诚能兢兢于一日二日。
业业于无小无大。
苟能此道。
虽微必昌。
虽柔必强。
凤凰麒麟不足来。
甘露醴泉不足致。
三光四时不足序。
天之高明也。
斯不爱其道。
地之博厚也。
斯不爱其宝。
彼之大者犹若是。
况其细者而难乎。
制策曰。
我国家光宅四海。
年将二百。
十圣宏化
万邦怀仁
三王之礼靡不讲。
六代之乐罔不举。
浸泽于下。
升中于天。
周汉已还。
莫斯为盛。
自祸阶漏壤。
兵宿中原。
生人困竭。
耗其大半。
农战非古。
衣食罕储。
念兹疲氓。
遂乖富庶。
督耕植之业。
而人无恋本之心。
峻榷酤之科。
而下有重敛之困。
举何方而可以复其盛。
用何道而可以济其难者。
伏以陛下蕴充明德。
大业。
居十圣之全区宇。
守百代之成礼乐。
扬高祖之耿光。
太宗休烈
思黩武而弭戢。
念疲氓之富庶。
理自顺此生。
危自反此作。
兵者国之威也。
威不立则暴不禁。
君得其术而已。
举其要而已。
凡善用兵者。
用兵之精。
次用兵者。
用兵之形。
用精者国逸而功倍。
用形者人劳而威立。
令行禁止。
俗富刑清。
仁足以怀。
义足以服。
端居庙堂之上。
威加四海之外。
而叛者尝欲系其颈而制其命。
伏其心而笞其背。
此兵之精也。
金鼓击刺。
追奔逐北。
攻城掠地。
斩馘献俘。
忧思岩廊之上。
谋制千里之外。
而叛者有以畏其威而惩其罚。
化其心而戢其暴。
此兵之形也。
陶然而化。
其效不形。
兵贵藏有于无。
兵之形不可张也。
骚然而动。
其政难久。
人不可终扰。
兵之精所宜密胜也。
今陛下既枭叛寇。
复征违命。
屈已之至。
已浃于兆庶。
恤人之诚。
已敷于四海。
乘众之怒。
用兵之形。
则近无转输搔扰之勤。
远无经费供求之役。
诚能固守。
必大畏其力。
小怀其德矣。
岂兵宿中原之为虞。
生人耗竭之为虑。
臣又闻理国之本。
富之为先。
富人之方。
劝农为大。
三代以耕。
藉率天下。
汉朝以孝悌配力田。
皆劝之之道。
夫农寒耕热耘。
沾体涂足。
昼夜之筋力勤焉。
父兄之手足悴焉。
而官输籍督。
坐非已有。
夷时郡邑长吏
偷容朝夕。
养声钓禄。
非恤人隐。
此所以耕植之业不勤。
恋本之心不固。
有遁于军旅而邀功赏者。
有冒于老释而渎清浊者。
有逸于负贩而制贫人者。
有隐于椎剥而干教令者。
农耕之难也如彼。
日百其劝。
常有不务者矣。
游惰之逸也如此。
日百其禁。
常有不息者矣。
由上之为政。
知人苦之者劝之必深。
知人乐之者禁之必至。
贾琮以最于十二州。
颁之以玺书。
黄霸以甲于二千石
宠之以侯印。
惟陛下注意于守宰字人之官。
以田垦辟为最。
地荒人离散为殿。
即耕植可劝。
困竭可苏。
兵未弭则人不蕃。
人不蕃则农不劝。
农不劝则国用虚。
此榷酤所以兴也。
然盐曲之税。
山泽之利。
法用得其要。
不在峻其科。
理不得其吏。
犹不明其法。
明其法。
得其要。
则上无峻刻之举。
下无重敛之困矣。
陛下制策曰。
既往之失。
何者宜惩。
将来之虞。
何者当戒。
臣闻王者之兴。
皆鉴乎前代。
圣君贤佐之所以兴。
昏主庸君之所以丧。
景行其兴也。
用得以常理。
戒慎其丧也。
用得以常存。
诗人美殷鉴于有夏。
贾山谏汉而借喻亡秦。
备于图籍。
著于编册。
非臣繁词所可曲尽。
自陛下统极。
举滞淹。
已逋责。
恤刑狱。
振乏绝。
德泽所临。
戴之不暇。
微臣未见其失也。
明将来之戒。
其在法令刑赏乎。
四海之广。
亿兆之众。
家令户告之能也。
发号出令而已矣。
伏惟陛下聿求善政。
大振洪猷。
人之献替。
政之损益。
灿乎其书。
灼乎其人。
始则鼓舞蹈咏。
不足以克其善。
终则渴日望岁。
不足以喻其劳。
教之本莫大乎复言。
政之先莫大乎
诚能复言
上之克当乎天心。
下之允协乎人情。
天人交相为感。
而灾害不生。
祸乱不作。
非此。
则日有德音而人不悦。
日有威罚而人不畏。
苟不悦矣。
无与同劝。
苟不畏矣。
无与同沮。
此非法令之可裁也。
成一时之功者。
宠乎其功者也。
思百代之利者。
荣乎其名者也。
其名不足以劝者。
则刑罚存焉。
其效不得而宠者。
则褒贬存焉。
是小人之所趋。
君子之所务。
今陛下刑赏已足。
劝惩褒贬。
又存文史。
君子竭忠。
小人输力。
举如鸿毛。
拾如地芥。
何为而不成。
何求而不效。
陛下之不为。
非不能也。
伏以致诛逆党。
罪止渠魁。
原情究恶。
不及其母。
帝王之刑也。
戎臣馈军。
致命折寇。
渥恩必厚。
爵位必加
此王霸之赏也。
然善有彰。
虽贱赏也。
恶有衅。
虽贵罚也。
赏一人不足以耸天下之善者。
其赏不足行。
刑一人不足以禁天下之暴者。
其刑不足用。
今宜赏不遗微细。
惟功之所加。
罚不为暴乱。
惟罪之所出。
此天下之人。
所以皆知赏之可重。
而罚之可戒。
制策曰。
主父惩患于晁错
而用推恩。
夷吾致霸于齐桓。
而行寓令。
精求古人之意。
启迪来哲之怀。
眷兹洽闻。
固所详究。
臣闻汉兴
鉴亡秦孤立之弊。
踪周官众建之法。
苴茅列土。
非复异姓。
其后吴楚彊大。
本根不拔。
晁错之策未终。
七国之兵已发。
主父念前事之败露。
期本朝之彊大。
分封子弟。
使得推恩。
诸侯之国。
星解于上。
汉廷之威。
风行于下。
此所以为谋也。
齐桓当周季陵夷之运。
思大彰翊霸之功。
志图兼弱。
力存攻昧。
思逞其欲。
是务彊兵。
习之野。
大国防其谋。
习之朝。
小国谨其备。
其志不可以速得。
其功不可以立俟。
用为隐政而行寓令。
此其所以霸也。
制策曰。
执契之道。
垂衣不言。
委之于下。
则人用其私。
专之于上。
则下无其效。
汉元优游于儒学。
盛业竟衰。
光武责课于公卿。
峻政非美。
二途取舍。
未获所从。
吾心浩然。
益所疑惑。
子大夫熟究其旨。
属之于篇。
兴自朕躬。
无悼后害者。
臣闻契者君之所司也。
综其会归。
则庶务随而振之。
职者臣之所司也。
践其轨迹。
则百役通其流矣。
委之于下者。
委之职业也。
非委其权。
专之于上者。
专其操持也。
非专其事。
赏罚好恶之出。
生杀恩威之柄。
此非权与操持乎。
委之于下。
则上道不行矣。
提衡举尺。
守器执量。
此非事与职业乎。
专之于上。
则下功不成矣。
不委其操持。
安所用其私乎。
不专其职业。
孰虑无效乎。
君收其大柄。
臣职其所守。
然大柄不得亢于上。
臣得佐而成之。
所守不可属于下。
君得举而明之。
故乾之经曰。
首出庶物。
坤之文曰。
地道无成而代有终。
乾阳物也。
坤阴物也。
阴阳合而泰形焉。
阴阳离而否形焉。
君臣之道。
盖象乎此。
汉元优游于儒学。
而权归王氏。
失其所专也。
光武责吏事于三公
而劳神簿书
集其所委也。
一则旷而荡。
一则察而狭。
既非中道。
不可以范。
所谓阴阳乾坤之说。
各存其道。
而交有所感。
然成其悠久。
配乎持载。
如此而已。
才者综物以研务。
识者辨惑而不泥。
体者抚往以经远。
用者临事而造至。
神而明之。
可以辅陶钧。
可以赞化育。
微臣固陋。
从师之说。
循名而实不克。
承问而学不称。
进退殒越。
惧烦刑书
谨对。
松树810年 中唐 · 元稹
 押词韵第一部
华山幢幢(一作憧憧),上有高高松。
株株遥各各,叶叶相重重。
槐树夹道植,枝叶俱冥蒙(俱:蜀本、卢本、杨本作“但”。)
既无贞直干,复有罥挂虫(罥挂虫:槐树上所悬挂会吐丝之虫。)
何不种松树,使(一作种)之摇清风。
秦时已曾种(“秦时”句:《汉书·贾路传》载贾山言治乱:“东穷齐燕,南极吴楚,江湖之上,濒海之观毕至,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厚筑其外,隐以金椎,树以青松,为驰道之丽至于此。”唐代驿道两侧多植槐树。),憔悴种不供。
可怜孤松意,不与槐树同。
闲在高山顶,樛盘虬与龙(樛盘:形容松树枝曲折盘结。樛,《说文·木部》:“樛,下句曰樛。”)
屈为大厦栋,庇荫侯与公。
不肯作行伍,俱在尘土中。
谋议论 唐 · 李德裕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九
欲知谋议之用舍。身名之荣辱。
观其立论可知也。切于时机。
明于利害。人主易晓。
当世可行。其谋必用。
而终有后咎。晁错主父偃是也。
何者。切时机。
明利害。皆怨诽所由生。
享其利而自罹其害。谋阔意中。
言高旨远。其道可法。
其术则疏。必有高名而不用于世。
贾山王阳是也。谋议不行。
故能无患。智足应变。
道可与权。言虽切于人情。
意常笃于礼义。谋不尽用。
而身无近忧。贾谊是也。
故当汉文之世。亦列高位。
余门客崔世叔。即宋广平维私(原注崔世叔名犯庙讳)
又常预燕公代公之戎幕。故知三丞相才业甚备。
曰。广平好言政事。
燕公好言文学。至于经国远虑。
意鲜及之。与代公言。
初若涉川。未知其止。
寥廓广大。莫见津涯。
味之既深。思意愈密。
代公常为西北边将帅。论四夷事。
虑必精远。则崔之言。
信有徵矣。凡侍坐于君子。
闻其言可以知其才术远近。用此道也。
上后主书 五代至宋 · 张泌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七十二
大唐之有天下也。造功自高祖
重熙于太宗。圣子神孙。
历载三百。丕祚中否。
烈祖绍兴。大勋未集。
肆我大行嗣之。德则休明。
降年不永。袭唐祚者。
非陛下而谁。臣闻昔汉文帝高祖之后。
天下一家。已三十年。
德教被于物也久矣。而又封建子弟。
委用将相。合朱虚东牟之力。
陈平周勃之谋。宋昌之忠。
诸侯之助。由中子而入立。
可谓正矣。及即位。
戒慎谦让。服勤政事。
躬行节约。思治
举贤良。赈鳏寡。
除收孥相坐之法。去诽谤妖言之令。
不贵难得之货。不作无益之费。
其屈已爱人也如此。晁错贾谊贾山冯唐之徒。
犹上书进谏。言必激切。
至于痛哭流涕者。盖惧靡不有初。
鲜克有终也。而文帝优容不咈。
圣德充塞。几至刑措。
今陛下当数岁大兵之后。邻封袭利之日。
国用匮竭。民力罢劳。
而野无刘章兴居之人。朝无绛侯曲逆之佐。
可谓危矣。试使汉文帝之才。
处今日之势。何止于寒心消志而已也。
臣惟国家今日之急务。一曰举简大以行君道。
二曰略繁小以责臣职。三曰明赏罚以彰劝善惩恶。
四曰慎名器以杜作威擅权。五曰询言行以择忠良。
六曰均赋役以恤黎庶。七曰纳谏诤以容正直。
八曰究毁誉以远谗佞。九曰节用以行克俭。
十曰克已以固旧好。亦在审先代之治乱。
考前载之褒贬。纤芥之恶必去。
毫釐之善必为。密取与之机。
济宽猛之政。进经学之士。
退掊克之吏。察迩言以广视听。
好下问以开闭塞。斥无用之物。
罢不急之务。此而不治。
臣不信矣。诗曰。
敬之敬之。天维显思
书曰。儆戒无虞。
罔失法度。易曰。
其亡其亡。系于苞桑。
言君人者。必惧天之明威。
遵古之令典。作事谋始。
居安虑危也。臣观今日下民。
期陛下之致治。如百谷之仰膏雨。
愿陛下勉强行之。无俾文帝专美于汉。
臣死罪死罪。谨言。
谥法总论1063年 北宋 · 苏洵
 出处:全宋文卷九二六、《玉海》卷五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嘉祐六年七月,诏修礼书
十月,诏古谥法有不可用者,以属修书之吏,臣实典其事。
按始论谥者起于今文《周书·谥法》之篇,今文既以鄙野不传,其《谥法》之上篇独存,又简略不备。
诸儒所传又有《周公》、《春秋》、《广谥》、沈约贺琛扈蒙六家之书。
周公》、《春秋》为名尤古,然条贯尤为杂乱而不精,《广谥》又疏略而不尽
沈约贺琛纪纲粗备,然好加以己意,务为多而无穷。
扈蒙最后出,酌取诸家,简而不精。
六书之中,稍近古而可据者,莫如沈约
然亦非古之《谥法》,约言之详矣。
其最旧者见于《世本》、《大戴礼》,而约之时已不见于其书,徒得刘熙《乘奥》之所增广(今隋唐《志》作《帝王本纪》,《隋书》又作《来奥》,未知孰是。)
与《广谥》以为据依,不闻有所谓《周公》、《春秋》者也。
又因,而加之以其意。
今《周公》、《春秋》之法,往往反取之新法而载之其书。
王彦威苏冕之书,因前人之法,附世人之谥,非有他也。
贾山有言:「古者圣王作谥,不过三四十字」。
蔡邕《独断》所载,亦不过四十有六。
臣受诏之三年二月,而《谥法》乃定,凡一百六十有八沈约为《谥例》,记周以来帝王公卿之谥,至宋而止。王彦威继之,至唐而止。)
贺琛之法有君谥、臣谥、妇人谥,离而为三,今取而合之。
妇人有谥自周景王之穆后始,匹夫有谥自东汉之隐者始,宦者有谥自之孙程始,蛮夷有谥自东汉之莎车始。
自《周公》以来,籍而记之,为三十五卷。
善者可以劝,恶者可以惧,善恶之失当者可以长叹息也。
李定劄子熙宁三年五月二日上)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九八、《司马公文集》卷四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五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五、《司马温公年谱》卷五
臣窃见近者朝廷除秀州推官李定监察御史里行知制诰李大临苏颂等累次封还词头。
数日来,外间皆言朝廷已为之寝罢,今日复闻劄下舍人院,须令草词。
臣窃意朝廷知大临等既累次封还词头,今复草之,则为反覆,必难奉诏,因欲以违命之罪罪之,使今后凡朝廷所行政令,群下无敢立异者。
若果如此,则百执事之人,自非偷合茍容者,皆不得立于朝,政令或有得失,陛下复何从知之?
晏婴所谓「以水济水」,贾山引秦之季世以戒汉文帝者,正患其如此耳。
前论逐台谏官,今又论大临等,非敢私此数人,正为国家惜言路之绝耳。
伏望陛下审思慎行之,勿使聪明遂至壅蔽,则天下幸甚。
取进止。
〔贴黄〕国家不次用人,固无常法。
然必使众心厌服,然后为美。
是以非不聪明也,其命官皆先谋岳牧,既众言佥同,复明试以功,而后用之。
故举不失能,而上下雍熙也。
臣素不识李定,实不知其行能何如。
陛下果知其贤,何不且试之以渐,俟其功效显著,众皆知之,然后不次拔用,则谁曰不可?
何必今日与臣下力校胜负,殆非人君广大之体也。
乞开言路状元丰八年四月上)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二、《司马公文集》卷四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五六、《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九九、《续资治通鉴》卷七八
右,臣昨在京师,伏蒙太皇太后不以臣愚疏无取,遣使访以得失。
岂惟微臣有千载一遇之幸,中外闻之,踊跃相庆,以为言路将开,下情得以上通,太平之期指日可待也。
当是时,臣未暇备论天下之事,先陈所急,于三月三十日上言,以近岁风俗颓弊,士大夫以偷合茍容为智,以危言正论为狂,致闾阎愁苦,而上不得知,明主忧勤,而下无所诉,公私两困,盗贼已繁。
宜下诏书,不以有官无官之人,有知朝政阙失及民间疾苦者,并许进实封状,鼓院检院、州军长吏不得抑退。
其义精当者,行其言而显其人;
狂愚鄙陋者,报闻罢去,亦不加罪。
又于四月二十一日复上言,皇帝陛下初即政,于用人赏罚,尤不可不当。
夫谏争之臣,人主之耳目也,不可一日无之。
《说命》曰:「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
设有人闭目而塞耳,跣足而疾趋,前遇险阻,能无伤乎?
贾山有言:「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势重,非特万钧也。
开道而求谏,和颜色而受之,用其言而显其身,士犹恐惧而不敢自尽,况震之以威,压之以重乎」?
顷者王安石秉政,欲蔽先帝聪明,专威福,行私意,由是深疾谏者,过于仇雠,严禁诽谤,甚于盗贼。
是以天下之人,以言为讳,百姓愁苦无聊,靡所控告,致怨谤之语,上及先帝。
臣常痛心泣血,思救其失,是故首乞下诏开言路以通下情。
臣谓群臣茍有肯进言者,陛下必加褒擢,以劝来者,此乃古人市骏骨、揖怒蛙之意也。
《召诰》曰:「王乃初服。
呜呼,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
今皇帝陛下新即位,太皇太后陛下初垂帘,天下之人莫不属目倾耳。
臣自到西京以来,朝夕伏听朝廷惟新之政,以为必务明四目、达四聪,以发天下积年愤郁之志。
今开言路之诏,既不闻颁于四方,而太府少卿宋彭年言在京不可不并置三衙管军臣僚,水部员外郎王谔乞令依保马元立条限,均定逐年合买之数,又乞令太学增置《春秋》博士,使诸生肄业。
朝廷以非其本职而言,各罚铜三十斤。
臣忽闻之,伥然失图,愤邑无已。
臣非私于二人,直为朝廷惜治体耳。
夫阿意钳口,容身窃禄,此小臣之利也;
威福在己,人莫敢言,此大臣之利也。
然民怨于下而不闻,国家阽危而不知,于陛下有何利哉?
宋彭年王谔,臣素不识,不知其人为贤为不肖,但惜陛下临政之初,而二臣首以言事获罪,臣恐中外闻之,忠臣解体,直士挫气,欲仕者歛冠藏之,欲谏者咋舌相戒,则上之聪明,犹有所不昭,下之情伪,犹有所不达,太平之功,尚未可期也。
宋彭年所言虽不识事体,但当寝而不行,亦不宜加罪。
至如孔子作《春秋》为万世法,王安石秉政辄黜之,使不得与诸经并列于学官,学者毋得习以为业,王谔所言未至不当,乃以越职为罪。
古者置谏鼓、设谤木,询于刍荛,未闻有位于朝,而以言事为越职者也。
若当职之人既不肯言,不当职之人又不得言,则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其政治利病,天子深居九重,何由得闻之哉?
昨日进奏院递到告身,差臣知陈州
然则,臣自今于一州之外言及它事,亦为越职,何敢言矣。
今二臣之罚既不可追,伏望陛下如臣前奏,下诏不以有官无官、当职不当职之人,皆得进言。
择其可取者微加旌赏,使天下之人知朝廷乐闻善言,不恶论事;
毋可取者,寝而勿问,庶几愿纳忠之人犹肯源源而来也。
臣禀赋愚戆,文学政事皆出人下,惟不识忌讳,不阿权贵,遇事妄言,无所顾避,以此知于累朝,见称于众人。
若亦不得言,则毋所复用于圣世矣。
上孤太皇太后陛下下问之意,下负微臣平生愿忠之心,内自痛悼,死不瞑目。
臣久忝便安,今朝廷授以名藩,义不敢辞。
见牒本州索远接公人起发赴任次,到官之日,但勉竭疲驽,恪勤本职,茍力所不逮,伏须罪戾而已。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皇城使李公神道碑铭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四三、《苏魏公文集》卷五三
原武李氏,胄出陇西成纪
西汉前将军广始著其邑,涉魏、晋至隋、唐,代有显者。
在晋则昭武王皓,以英姿伟度据有梁、秦,是为唐室始祖。
王别子之后有魏尚书仆射冲,以文学端亮,振名一代。
其裔孙君威仕隋、唐至礼部侍郎,是尝集东晋至陈、隋八书为《南》、《北史》,未竟而子延寿卒其业者。
其后失官居,卒于荥阳县之野舍,子孙遂占籍焉。
其居原武者曰容,容生光,光生元超
并殖产不仕,为乡里所敬。
元超生赠左骁卫大将军讳兴
咸平二年冬契丹举众内侵,以东班殿侍从彰国军节度康保裔高阳关,护一旅之众与敌苦战,而援兵不至,军败死之。
朝廷赙恤甚厚,录其一子为西班殿侍,即公也。
公讳枢,字仲讷
始七岁受父官,以材敏精辩称于所部。
未二十年七迁为东头供奉官,历巡辖南雄韶州香药马递铺,监郑州贾盲山采石场。
仁宗初预修永定陵,勤最于侪等,自殿直泾、原仪、渭州镇戎军巡检
三门,往来催驱盐纲。
赵僖质公枢密副使,出知河中府,举监本府酒务,岁课溢九千万。
方是时,元昊以灵反,陕陲用兵。
右职之任事者以数百人。
公籍籍有声班行中,帅府争欲延致之。
初,从客省使鄜州张亢辟为本州兵马监押,特旨兼主管驻泊军马公事,召试弓马,策略中程,补閤门祗候
陕西路经略使夏文庄公奏改陕都监,再任移庆州淮安都监管干东西谷寨。
泾原经略使夏公安期奏复瓦亭寨,以援原州德顺镇戎两军,请以公为驻泊兵马都监,从之。
嘉祐初,用刑部尚书李庄公应诏举,提点广南东路刑狱。
广源蛮侬智高入寇,广帅仲简仓卒不知所图,即以事移公。
公寘其家曲江,独与子昌龄间道赴难,在重围五十六日,出奇制变,贼卒不能胜。
事平,自内殿崇班閤门祗候供备库副使,充广南西路钤辖
太子少保元公时转运使,三奏理公于广人有大功,一官赏薄,不足以称其效。
于是又迁西京左藏库副使,满秩超拜供备库使、知仪州
以治行优异擢知镇戎军,就移成都府利州路钤辖
代还,例当进秩,上书丐移以加赠父一官,诏可。
又用工部尚书、知广州余襄公辟命,以文思使广东钤辖,就加康州刺史,恩数并视三路。
英宗登极,转左藏库使
归朝,迁皇城使管勾本司。
神宗覃恩,换贺州刺史,充本州团练使
累表告老,请致为政。
上察其精力犹强,职事无废,面谕令再任。
乃谓亲友曰:「予凭藉先人馀烈,遭遇四朝,繇冗从无尺寸功伐,次迁使持节,得备宿卫
年过七十,有蒲城之敝庐可以佚老,而天子仁恩弗忍遽弃,尚使充位,未遂素志。
虽然,异时若死牖下,从蒲津先人之墟墓,亦不失其愿也」。
熙宁四年,年七十九卒于官所。
诸孤护丧西归,以其年九月三日葬于河中府河东县陶邑乡仙观里骁卫将军坟之左次,遵治命也。
公为人外和裕而内劲挺,遇事无剧易,处之皆有条理。
议论平允,人不能以非义夺。
善与人交,其游皆一时俊杰。
尤尚气节,不为炎凉易操。
素善种世衡,及废免,劳问周恤厚于平时。
世衡谓人曰:「自吾之黜,不改故旧者李君一人而已」。
自岭外归,骤若失明,名医高手咸曰:「疾不可为也」。
时有蜀川道人李士宁者,言事颇异,一见公,曰:「是类有阴德者,疾自当愈」。
后强治之,果如士宁言。
夫人韩氏,某官之女,以某年某月卒,葬某所。
继夫人谭氏,遂州观察使、赠太尉廷美之孙,崇仪副使、赠左金吾卫大将军继伦之女,封某县君
子男六人:曰棻,今为中散大夫、知鄜州
昌龄三班差使
曰蕖,某官;
曰𦾵,某官;
二未名,与昌龄皆先亡。
女九人,一学浮屠,为比丘尼,早卒。
六已从人,婿曰某官张毅、某官赵寅、某官薛昌图、某官鲍朝宾、某官闻人通、某官高宣、某官刘济
孙三人:曰佐,某官;
曰伟、曰仅,并某官。
曾孙几人,曰垂,用公遗恩,今为某官。
先是,卫将军后六十三年嘉祐六年某月,公举其柩暨母夫人永安县太君朱氏葬河中,得故相王荆公文载于碑。
公之葬也,又得荆公之亚弟平父铭志其墓,可为尽礼而尽孝也。
而诸子犹曰未也,以为志藏于坎,人不得而见之。
日月既迈,则懿行伟绩久或不传,而吾亲所终官,在令当立碑。
若得铭揭于道,则其传不朽矣。
谓仆与中散君同年进士,不为无素,因以事迹见属。
仆昔者一拜公前,固已高其行义,又闻平父尝称卫将军死于国事,公以才谋显于边镇,中散君以词学取科第。
𦾵求解所居官服亲丧,盖亦一门之美事也。
因记其书斋为「忠孝文武」以表之,诚欲叙其始卒以示后来。
然有雄辞大笔著于前,虽欲文之,亦难为工矣。
姑捃摭前言,次而诗之,所以成孝子之志也。
铭曰:
李著陇西,鼻于广祖。
系远族分,别占原武
原武裔孙,曰卫将军
以死勤事,不屈契丹
公嗣厥武,隶籍西班
服劳六纪,遂显厥官。
爰初奋迹,间关小职。
见称巨公,谓当远蹠。
解池督盐,贾山伐石。
课溢平时,人亡苦役。
既徙陕陲,方起西师。
计台帅阃,辟书屡移。
泾有戍卒,叛逃外移。
数出侵掠,捕辄窜驰。
公以名购,得而杀之。
州人德公,久益见思。
鄜守患城,议徙山北。
命公帅师,版筑勿亟。
曾不踰时,崭崭坚壁。
路开府副帅治军。
戎事毛密,动必咨询。
用其远谋,遂集成勋。
狱囚杀卒,夜出为变。
公掩获焉,帅欲章荐。
坚辞不请,恐吏受谴。
漕台亡金,搜牢甚急。
公曰不远,当在近习
一往即时,群偷就絷。
淮安近敌,熟羌喜乱。
阴破其谋,边遂无患。
瓦亭当冲,废久复建。
招怀初附,悉如旧贯。
南使五领,刑清盗屏。
贺有大狱,株连侪等。
轺车即讯,重系半挺。
活死千馀,恕吏一眚。
侬变内侵,封康道梗。
进逼广城,帅军不整。
悉以诿公,使当凶犷。
躬先士奋,介马驰骋。
外断重围,中如沸鼎。
缒卒突门,得贼要领。
遂辟南闉,人安市井。
贼梯云飞,我箭火猛。
攻具尽摧,丑徒莫逞。
将寻海道,潜谋越境。
公曰归善,彼有健令。
使子昌龄,间道往请。
合谋出奇,荡焚棹艇。
鼠狐夜遁,海隅遂静。
有来自贼,纳之不疑。
稚弱弃,拊如婴儿。
由是疲人,赴之如归。
事已论功,昌龄居最。
公曰吾子,此亦何赖?
军赏虽优,子独不逮。
公初进官,使者屡言。
功厚赏薄,岂足劝旃?
再命增秩,俄亦召还。
送者溢途,涕泣留连。
再领西州,仪及镇戎
二邦惠化,夷汉怀风。
昔守用间,谍桡其中。
今悉斥去,远近附从。
昔苦平粜,边储荐空。
今逢乐岁,囷仓积充。
总兵益利,政成恺悌。
人图其像,配昔贤帅。
广管飞章,辟公副贰。
天子嘉之,恩踰常比。
众谣交人,浮海且至。
居民骇惊,争出避地。
公曰变情,吾所尝试。
此必奸言,尔众毋避。
仓场夜火,独驰一骑。
亟往视之,火亦随翳。
于是广人,伏其强明。
知有预备,邑居用宁。
还朝奏功,恩留辇下。
典领禁城,匪躬夙夜
封章告老,上为慰藉。
七十九年,犹不得谢。
公方壮时,筑室于蒲。
期以年至,归佚吾庐。
志卒不就,人为欷歔!
考终视履,又何慊欤!
峨峨新丘,在河之浒。
大笔摛词,镵于沈础。
烝烝孝嗣,事靡不举。
谓铭既藏,人孰与睹?
维彼丰碑,揭于大逵。
载琢斯文,饰以龟螭。
庶几遗德,显扬于时。
用慰孝嗣,终天之思。
五代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净德集》卷一六
甚矣,天下治乱之不常,而为君之难也!
其始也,未尝不欲为千万世大定之策。
及夫一日失其制治之道,则丧乱之势,如洪河之去其堤防,奔冲决溢,散漫四远,流至百年,然后其患稍稍止息。
方其安流而未溃也,可不深穷其源,而预虑他日之害乎!
周之衰自昭王而下,诸侯之势日益盛强,齐、晋、秦、楚有国千里,以兵相攻,以地相制,大吞小灭,二百馀年,然后并为六国,又一而为秦。
秦不能守,才二世而迁为汉,天下至汉而始服。
晋之衰自惠帝以来,四夷之势,日益炽烈。
刘聪石勒乘王室之多故,裂中原而处之,擅王僭帝,倡为祸首。
四方巨盗,如毛之多,接迹而起。
百馀年间,天下分割而为国十六,又二百年而传之者七代,然后合于隋。
隋不能守,未三十年而迁为唐,而天下始定。
唐之衰自穆宗而后,方镇之势日益暴横,兵强地大,盘结于外,乱根逆本,深不可拔,百馀年间,唐祚因之以亡。
唐虽亡,而其遗毒馀烈存于天下,奸雄藉之以盗神器,是故未六十年而社稷五禅,底于丧亡。
坏败之极,圣人出而天下始安。
嗟夫,此三乱者,其源之从来甚长,故其流之所适甚远,皆历数世而后可以止息。
五代干戈之事固不足议,惟以其去唐最近,而于今不为远,亦可摭其既往之迹,而著为监戒,以杜万世之患焉。
昔者唐之祸既始于方镇,终于盗贼,而遂为梁之所乘。
自梁以来,以乱济乱,其覆亡之端则与唐无异。
或以将帅之跋扈,或以戎人之侵迫,继之以骄悍之兵满于天下,而不知所以制禦之道,是故或变于外或溃于内,而不复支矣。
国家荡除根芽,混一区宇,立成法制,思与万世为利。
罢藩侯,销武力,将帅之臣受成于内,虽拥兵专阃,而未尝敢擅威福。
凡进退出处,惟天子之命是从,求其跋扈之状固无有也。
然而外侮骄兵之势,则志士仁人窃以为之忧焉。
以后唐之亡验之,则悍兵可不为之防邪?
石晋之乱推之,则边圉可不为之备邪?
失虑于一日者,召患于百世矣。
《诗》云:「殷监不远,在夏后之世」。
《书》曰:「无若商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德」。
夫《诗》《书》之所戒,必稽称衰晚,假譬近事。
至于贾山献书汉帝,而又借以为喻,其言最号明切。
然则条季末之迹,为隆盛之规,岂非圣贤之心欤?
此鲰生所以毕其说于五代也。
贾山路温舒同传论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九、《净德集》卷一八
自《春秋》之法绝笔于获麟之一句,而褒贬重轻之义,进退是非之训,卒不可得而复见邪!
其大权大法,幽深隐奥,则不可得而见矣!
其祖述圣人之绪馀,而立为一家之学,裁成义例,以示后世,庶几得其髣髴者,犹可见焉,之史是也。
马迁始改编年之旧,而为纪传之书,以帝王继统而谓之「纪」,以公侯传国而谓之「世家」,以卿大夫列位而为之「传」,而善恶褒贬之意寓于其中,其为功亦勤矣。
班固则又继其法而成一代之史。
夫二百年间,天下国家君臣事物之变,可谓广且多矣,以八十万字之文可胜载邪?
向非裁之以义例,则错乱糅杂,而莫能究其体要,知其统类,乌足以称为良史哉?
故纪言其略,而传载其详,而传之先后,抑有义焉。
以功之大小而次之,则之后,当继之以卫、霍也;
以人之贤愚而次之,则之后,当继之以也。
而世之远近,殊不接矣,亦非记事之体也。
传之所次,服虔谓不以功之大小、人之贤愚,惟以时之先后;
颜师古亦曰又以事类相从。
夫时之后相继,而事之义类相从,则一时之本末,众人之是非,举其端而可以推之矣。
贾山之《至言》,皆借秦以为喻;
路温舒之抗疏,则亦曰「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也」。
二人之志,皆指明秦氏之乱亡,以劘切世主,而欲其除烦救弊,岂非事类之一邪?
传而同之,不为失矣。
不独此而已也,欲观其变诈之迹,则见于张耳陈馀
欲观其开陈治乱之道,则见于徐乐严安
欲观禦边之策,则见于贾捐之严助
欲观抚民之要,则见于龚遂召信臣
凡为此者,皆类而从之之谓也。
师古之言槩举一二以明之,信乎之称良史也。
荀扬大醇而小疵赋 宋 · 杨杰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三八、《无为集》卷一、《历代赋汇》卷六九
周、汉运否,荀、扬教传。
虽曰醇之大者,亦有疵之小焉。
皆命世以为文,言非不粹;
与生知而较美,道未能全。
尝闻人异禽鱼,性钟天地,全而禀者曰圣哲,偏而得者曰贤智。
圣无不通,贤有未至。
是以周公尼父,率臻大道之醇;
荀况子云,未免纤瑕之累。
蜀国宗匠,斋王老师。
虽抱重器,不逢盛时。
欲卷道以自处,疾没世而无知。
由是简册其蕴,琼环尔辞,立大功于是矣,未尽善者有之。
著书三十二篇,义差而驳;
准易八十一首,理或而醨。
至如论性之渊源,谈道之极挚,或曰善恶一而混,或曰礼义皆其伪。
以礼义为伪,则之法归乎诈;
以善恶相混,则鲧禹之心何以异?
两贤于道,择不精而语不详;
三子之间,得其一而失其二。
又若对临武以问兵之术,推子渊以晞圣之徒。
远罪特愚于晁错,谈经私美于童乌。
是所谓珠不无颣,瑕无掩瑜。
然无伤于大义,实有累于名儒。
非倡道之子思,将何以教?
美不臣之新室,几近于诬。
向使亲承邹鲁之范模,获偶渊骞而论讨,然则善得以尽,辨无不早。
数万言皆造醇道,千百世以为至宝。
杂乎其杂,当殊太史之书;
醇乎其醇,可拟孟轲之道。
奈何智有失虑,人无全能。
一则晦名于天禄,一则朽骨于兰陵
俱有篆雕之杂,难全粹美之称。
亦犹务涉猎者贾山醇儒不足;
悦纷华者子夏,具体何曾?
噫!
荀也倡道于前,扬也和之于后。
助诗书礼乐之化,谨父子君臣之守。
斯文未丧,大疵则否。
韩愈氏重而过之?
盖责贤人也厚。
太学生不当以言事殿举奏建中靖国元年二月 北宋 · 上官均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六、《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五
臣闻圣人择狂夫之言,好问至于刍荛者,乐于闻善也;
诽谤之罪不诛者,欲以来直言也。
盖君臣之势,隔如霄壤,进言直则有犯分之嫌,持论高则有出位之罪。
畏嫌避罪,则爱身者熟视拱默而不敢论矣。
政事有阙,偷安固禄而不敢论,则九重之奥,万事之机安得闻欤?
贾山有言,人主之威非特雷霆,势重非特万钧,开道而求谏,和颜色而受之,用其言而显其身,士犹恐惧而不敢自尽,况震之以威、压之以重,岂有不摧折者!
如此则人主不得闻其过失矣。
圣人知尽言之难也,故赏谏臣以厉谀悦之臣,贷狂直以开正直之路,使工诵箴谏,瞽诵诗谏,公卿比谏,士传言谏,庶人谤于道,商贾议于市,所以集天下之善而成巍巍之功也。
自陛下即位之初,开广言路,虚怀开览,择其可用者,赐官增秩,以奖其言。
四方之士欢欣鼓舞,人人出其所长,发其所蕴,露章抗疏,几无虚日。
陛下神明天纵,道术精微,固所自得。
至于政事之臧否,人臣之邪正,法宫之奥纤悉洞照者,殆亦收览众言之助也。
臣以为进士殿举比士大夫贬官,非轻罚也。
张寅亮等疏愚狂瞽,诚不识朝廷忌讳,然志非怀邪,比庶人谤于道可也。
今被之以重罚,疑非陛下开广言路之意。
臣窃妄度陛下圣度容纳,非加怒于无知之小臣,特以其言有及执政之意,言涉犯分,故稍正刑罚,以明上下之体。
然四方之远,难以户晓,必以为陛下前日许中外之人得上封事,既招其来,又罪其言,前日赏之,今日罪之,妄意朝廷有厌言之意。
自中人以下,安宠顾利,政事之有阙,往往趑趄畏缩而不敢正议矣。
且加罪一二进士,固未足惜;
窃恐沮直臣之气,钳多士之口,自此始矣。
臣以为狂言犯分,贷而不罪,其为害轻;
诛责贱士,以沮直言,其为害大。
臣愿陛下揆之圣心,权其轻重,更加矜容,以称陛下初政之意,以解四方之疑,天下幸甚!
两汉可用之言议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西台集》卷五
事莫贵于适宜,而言莫重于必用。
以必用之言为适宜之事,则天下之利无不兴,天下之害无不去也。
然以当世之人言当世之事,患在不信其言,而以其事为不足用。
以前世之言救当世之事,患在信其言,而以其事为不可用。
不足用者,不贤其人而谓无所补也。
不可用者,圣其人而以其言不适宜也。
故善为言者,取于时则使之信己,取于古则明其适宜。
传曰:「信而后谏」。
又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
是取于时、取于古之道也。
今若策举两汉能言之徒,而问以适宜之说,则仲舒晁错公孙弘皆尝策于天子之朝,而梅福稚圭谷永亦数进其言。
至于仲长统朱穆崔寔王符,则虽立其言而不敢进。
然皆有可取,有不可取也。
故谓以郡守二千石岁贡吏民之贤,受禄之家不得与民争业者,是仲舒之言可用者也。
谓政本于人情,而天子宜躬亲于上,是之言可用者也。
谓因能任官,去无用之言,不作无用之器,广推治民之本有八者,是公孙之言可用者也。
若曰听言不求其能,举功不考其素,天子之都宜先正,因民之意减宫室,省靡丽,谓酷暴之吏废锢勿用者,是梅福稚圭之言可用者。
至于仲长统欲明版籍,审什伍,限夫田,定五刑之罪;
崔寔欲重赏深罚以存霸政;
王符欲省费役使之爱日,谓数赦赎则伤善人者,亦皆适宜可用之一端也。
然若贾山推人主求谏之意,而大臣不得预游宴,则非当今之有也。
朱穆称世之厚薄,而小人守正,君子为邪之验,则非便时之术也。
方朔欲燔甲乙之帐,却走马而不复用,则非朝廷之弊也。
、公孙、梅、谷、稚圭、仲长、崔、王之说,善于古而合于今者也;
贾山朱穆方朔之说,善于古而未合于今者也。
合于今者可用也,未合于今者未可用也。
故以今言古者,能取于为用可否之间,而不系于言之轻重,则可谓善言古者也。
王拱辰太尉挽辞二首 其一 北宋 · 晁补之
七言律诗 押阳韵
贾山辞赋妙升堂,十八高名擅洛阳
遭主圣人千载事,济时贤献万夫望。
已加坛上将军钺,未促齐中相国装。
曾有新诗介眉寿,悲歌何忍送归墙。
西汉杂论二 其十五 贾山不为醇儒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二
贾山祖父袪,故魏王时博士弟子。
受学袪,所言涉猎书记,不能为醇儒
右《贾山传第二十一》。
不根持论,学者之深病,则涉猎书记,乃之所以轻也。
然汉之所谓醇儒者,守一经,专门名家,载其师之说,世世不易章句训诂,僻陋而迂滞,以为道之精尽,安知儒哉?
古之所谓醇儒者,志道而游艺,有斐君子,如圭如璧,如金如锡,从容则守正,临大节则不可夺,如此其可也。
是以儒服者遍鲁国,而以儒自名者一人。
若守经而已,何优焉儒者之多也哉?
然《诗》、《礼》之流,大儒小儒所以发蒙,则守经之陋,至死不易,尚犹庶几,此张禹韦贤之徒所以皆得名为醇儒,而辈见轻,盖世丧道而然,否则未知其孰也。
西汉杂论二 其十六 贾山文帝射猎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二
「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
又选其贤者,使为常侍诸吏,与之驰驱射猎,一日再三出。
臣恐朝廷之解弛(云云。),陛下亲自勉以厚天下,是以元年膏雨降,五谷登,此天之所以相陛下也。
刑轻于他时,而犯法者寡,衣食多于前年,而盗贼少,此天下之所以顺陛下也。
今从豪俊之臣、方正之士,直与之日日猎射,击兔伐狐,以伤大业,臣窃悼之」。
右《贾山传第二十一》。
论周以九州之民养千八百国之君,君有馀财,民有馀力,而颂声作。
秦以千八百国之民自养,驰骋弋猎之娱,天下弗能供也。
自谓《至言》,其言可谓至矣。
夫天下之大,生物至夥,岂但足以奉一君?
盖以天下之财力养天下之万众,本自不乏。
而人君纵欲,有一于此,则力罢不能胜其役,财尽不能供其求。
夫财力之盈亏,固岂难知,可四言而尽也,曰「节以制度」而已矣。
文帝之恭俭,身衣弋绨,夫人衣不曳地,爱中民十家之产。
其视天下,如恐伤之,虽亦自以谓帝亲自勉,以厚天下者,何至荒于射猎,一日再三出哉?
傥其所好未免乎此,时时有之,而愤悱爱君,不自知其谕之已甚,至借秦为谕,无所不至。
嗟乎!
使山遇武帝穷侈,其献言当何如哉?
《传》以谓善指事意,文帝终不加罚。
夫古之人君,能以小过受大谏,惟文帝为不可及也哉!
路温舒搢奏狱吏为谏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三
宣帝即位温舒上书言,宜尚德缓刑(云云。)
「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也。
誉谀之声日满于耳,虚美熏心,实祸蔽塞。
此乃秦之所以亡天下也。
夫人情安则乐生,痛则思死。
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得?
故囚不胜痛,则饰辞以视之;
吏治者利其然,则指道以明之;
上奏畏却,则锻鍊而周内之。
盖奏当之成,虽咎繇听之,犹以为死有馀辜。
何则?
成鍊者众,文致之罪明也」。
上善其言,迁广阳私府长。
右《路温舒传第二十一》。
班固贾山邹阳枚乘路温舒四人者传相附,以其上书论事类也。
孝文恭俭之主,至借秦为喻,及讽其与士共射猎,虽忧深思远,有豫防人忠,而文帝亦何至是哉!
吴与梁,不得已而说,而吴、梁何足游且说哉!
温舒宣帝有为,议时会,意刻覈之风,其弊为酷烈,故深指秦失。
宣帝至是亦深见采纳,世被其利,过三人远矣。
之言曰:「自下劘上,游危国,然卒免刑戮者,其言正也。
温舒辞顺而意笃,遂为世家,宜哉」。
于四人者未有间也。
皆浮于辞,类非深切事情。
温舒论失之存,独指狱吏,言虚美熏心,实祸蔽塞,及狱吏成鍊之情,可以为百世戒。
确乎其言,如饥之、病之药也;
凛乎其志,有治世大臣之风矣。
以其上书论事类,乃温舒言可施于事,非三人者之类也。
贾山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九○、《杨龟山先生集》卷九
孝文之恭俭慈仁,而贾山乃借秦为喻,盛言其侈靡贪狠暴虐,宜若过矣。
然君臣儆戒,正在无虞之时,故舜之臣犹以丹朱戒其君,则之借秦不为过也。
后世骄君谀臣,恃天下无虞而不知儆戒,有闻斯言,必以为讪矣,其取祸败,不亦宜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