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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文帝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栾城后集》卷七
老子曰:「柔胜刚,弱胜强」。
汉文帝以柔御天下,刚强者皆乘风而靡。
尉佗称号南越,帝复其坟墓,召贵其兄弟。
去帝号,俯伏称臣。
匈奴桀敖,陵驾中国。
帝屈体遣书,厚以缯絮,虽未能调伏,然兵革之祸,比武帝世十一、二耳。
吴王濞包藏祸心,称病不朝,帝赐之几杖。
无所发怒,乱以不作。
使文帝尚在,不出十年,亦已老死,则东南之乱无由起矣。
景帝不能忍,用晁错之计,削诸侯地,因之号召七国,西向入关。
汉遣三十六将军,竭天下之力,仅乃破之。
言:「诸侯强大,削之亦反,不削亦反;
削之反疾而祸小,不削反迟而祸大」。
世皆以其言为信,吾以为不然。
诚如文帝,忍而不削,必未反。
迁延数岁之后,变故不一,徐因其变而为之备。
所以制之者固多术矣。
猛虎在山,日食牛羊,人不能堪,戈而往刺之。
幸则虎毙,不幸则人死,其为害亟矣。
晁错之计,何以异此?
若能高其垣墙,深其陷阱,时伺而谨防之,虎安能必为害?
此则文帝之所以备吴也。
于乎,为天下虑患,而使好名贪利小丈夫制之,其不为晁错者鲜矣!
汉景帝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栾城后集》卷七、《历代名贤确论》卷四二
汉之贤君皆曰文、景。
文帝宽仁大度,有高帝之风。
景帝忌克少恩,无人君之量,其实非文帝比也。
帝之为太子也,吴王濞世子来朝,与帝博而争道,帝怒,以博局提杀之。
叛逆,势激于此。
张释之文帝之名臣也,以劾奏之恨,斥死淮南
邓通文帝之倖臣也,以吮痈之怨,困迫至死。
晁错始与帝谋削诸侯,帝违众用之。
及七国反,袁盎一说,谲而斩之东市,曾不之恤。
周亚夫大将,折吴楚之锐锋,不数月而平大难。
及其为相,守正不阿。
恶其悻悻不屈,遂以无罪杀之。
梁王武,母弟也,骄而从之,几致其死。
临江王荣太子也,以母失爱,至使酷吏杀之。
其于群臣、父子、兄弟之际,背理而伤道者,一至于此。
原其所以能全身保国与文帝俱称贤君者,惟不改其恭俭故耳。
《春秋》之法:弑君称君,君无道也;
称臣,臣之罪也。
陈侯平国、蔡侯般皆以无道弑,而弑皆称臣,以为罪不及民故也。
景帝之失道非一也,而犹称贤君,岂非躬行恭俭、罪不及民故耶?
此可以为不恭俭者戒也。
诗病五事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五、《栾城第三集》卷八
李白诗类其为人,骏发豪放,华而不实,好事喜名,不知义理之所在也。
语用兵,则先登陷阵,不以为难;
语游侠,则白昼杀人,不以为非。
此岂其诚能也哉?
始以酒奉事明皇,遇谗而去,所至不改其旧。
永王将窃据江淮白起而从之不疑,遂以放死。
今观其诗固然。
唐诗人李、杜称首,今其诗皆在,杜甫有好义之心,所不及也。
汉高帝归丰沛,作歌曰:「大风起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守四方」?
高帝岂以文字高世者哉?
帝王之度固然,发于其中而不自知也。
诗反之曰:「但歌大风云飞扬,安用猛士守四方」?
其不识理如此。
老杜诗,有「细论文」之句,谓此类也哉?
《大雅·绵》九章,初诵太王迁豳、建都邑、营宫室而已。
至其八章,乃曰「肆不殄厥愠,亦不陨厥问」,始及昆夷之怨,尚可也。
至其九章,乃曰:「虞芮质厥成,文王蹶厥生。
予曰有疏附,予曰有先后,予曰有奔奏,予曰有禦侮」。
事不接,文不属,如连山断岭,虽相去绝远,而气象联络,观者知其脉理之为一也。
盖附离不以凿枘,此最为文之高致耳。
老杜陷贼时有诗曰:「少陵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
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
忆昔霓旌下南苑,苑中万物生颜色。
昭阳殿里第一人,同辇随君侍君侧。
辇前才人带弓箭,马嚼齧黄金勒。
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箭正坠双飞翼。
明眸皓齿今何在?
血污游魂归不得。
清渭东流剑阁深,去住彼此无消息。
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
黄昏胡骑尘满城,欲往城南忘南北」。
予爱其词气如百金战马,注坡蓦涧,如履平地,得诗人之遗法。
白乐天诗,词甚工,然拙于纪事,寸步不遗,犹恐失之。
此所以望老杜藩垣而不及也。
诗人咏歌文、武征伐之事,其于克密曰:「无矢我陵,我陵我阿。
无饮我泉,我泉我池」。
其于克崇曰:「崇墉言言,临冲闲闲。
执讯连连,攸馘安安。
是类是祃,是致是附,四方以无侮」。
其于克商曰:「维师尚父,时惟鹰扬
谅彼武王,肆伐大商,会朝清明」。
其形容征伐之盛极于此矣。
韩退之作《元和圣德诗》,言刘辟之死曰:「宛宛弱子,赤立伛偻。
牵头曳足,先断腰膂。
次及其徒,体骸撑拄。
末乃取,骇汗如泻。
挥刀纷纭,争切脍脯」。
李斯颂秦所不忍言,而退之自谓无愧于雅颂,何其陋也!
唐人工于为诗,而陋于闻道。
孟郊尝有诗曰:「食肠亦苦,强歌声无欢。
出门有碍,谁谓天地宽」?
耿介之士,虽天地之大,无以安其身。
起居饮食,有戚戚之忧,是以卒穷以死。
李翱称之,以为诗「高处在古无上,平处犹下顾」。
韩退之谈不容口
甚矣,唐人之不闻道也!
孔子颜子「在陋巷,人不堪其忧,也不改其乐」,虽穷困早卒,而非其处身之非,可以言命,与孟郊异矣。
圣人之御天下,非无大邦也,使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德而已;
非无巨室也,不得罪于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矣。
鲁昭公未能得民,而欲逐季氏,则至于失国。
汉景帝患诸侯之强,制之不以道,削夺吴楚,以致七国之变,竭天下之力,仅能胜之。
由此观之,大邦巨室,非为国之患,患无以安之耳。
宗承五代之乱,法制明具,州郡无藩镇之强,公卿无世官之弊。
古者大邦巨室之害,不见于今矣。
惟州县之间,随其大小皆有富民,此理势之所必至,所谓「物之不齐,物之情也」。
然州县赖之以为强,国家恃之以为固,非所当忧,亦非所当去也。
能使富民安其富而不横,贫民安其贫而不匮,贫富相恃,以为长久,而天下定矣。
王介甫,小丈夫也。
不忍贫民而深疾富民,志欲破富民以惠贫民,不知其不可也。
方其未得志也,为《兼并》之诗,其诗曰:「三代子百姓,公私无异财。
人主擅操柄,如天持斗魁。
赋予皆自我,兼并乃奸回。
奸回法有诛,势亦无自来。
后世始倒持,黔首遂难裁。
秦王不知此,更筑怀清台。
礼义日以媮,圣经久堙埃。
法尚有存者,欲言时所咍。
俗吏不知方,掊克乃为才。
俗儒不知变,兼并可无摧。
孔至百出,小人私阖开。
有司与之争,民愈可怜哉」。
及其得志,专以此为事,设青苗法以夺富民之利。
民无贫富,两税之外,皆重出息十二。
吏缘为奸,倍息。
公私皆病矣。
吕惠卿继之,作手实之法,私家一毫以上,皆籍于官。
民知其有夺取之心,至于卖田杀牛以避其祸。
朝廷觉其不可,中止不行,仅乃免于乱。
然其徒世守其学,刻下媚上,谓之享上
有一不享上,皆废不用。
于今日,民遂大病,源其祸出于此诗。
盖昔之诗病,未有若此酷者也。
颍滨遗老传上崇宁五年九月1099年闰9月8日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八、《栾城后集》卷一二、《名臣碑传琬琰集》下集卷一一、《永乐大典》卷二三九八 创作地点:广东省河源市龙川县
颍滨遗老姓苏氏名辙字子由
父曰眉山先生,隐居不出,老而以文名天下,天下所谓老苏者也。
欧阳文忠公以文章独步当世,见先生而叹曰:「予阅文士多矣,独喜尹师鲁石守道,然意常有所未足。
今见君之文,予意足矣」!
先生既不用于世,有子,以所学授之曰:「是庶几能明吾学者」。
母成国太夫人程氏,亦好读书,明识过人,志节凛然。
每语其家人:「二子必不负吾志」。
年十九举进士,释褐。
二十三举直言,仁宗亲策之于廷。
时上春秋高,始倦于勤。
因所问,极言得失,曰:「陛下即位三十馀年矣,平居静虑,亦尝有忧于此乎?
无忧于此乎?
臣伏读制策,陛下既有忧惧之言矣,然臣愚不敏,窃意陛下有其言矣,未有其实也。
往者宝元庆历之间,西羌作难,陛下昼不安坐,夜不安席。
天下皆谓陛下忧惧小心如周文王
然自西方解兵,陛下弃置忧惧之心二十年矣。
古之圣人无事则深忧,有事则不惧。
夫无事而深忧者,所以为有事之不惧也。
今陛下无事则不忧,有事则大惧。
臣以为忧乐之节易矣!
臣疏远小臣,闻之道路,不知信否。
近岁以来,宫中贵姬至以千数,歌舞饮酒,优笑无度。
坐朝不闻咨谟,便殿无所顾问。
三代之衰,汉、唐之季,女宠之害,陛下亦知之矣。
久而不止,百蠹将由之而出。
内则蛊惑之所污,以伤和伐性;
外则私谒之所乱,以败政害事。
陛下无谓好色于内不害外事也。
今海内穷困,生民愁苦,而宫中好赐不为限极;
所欲则给,不问有无。
司会不敢争,大臣不敢谏,执契持敕,迅若兵火。
国家内有养士、养兵之费,外有北狄、西戎之奉,陛下又自为一阱,以耗其遗馀。
臣恐陛下以此得谤,而民心不归也」。
策入,自谓必见黜,然考官司马君实第以三等。
范景仁难之,蔡君谟曰:「吾三司使也,司会之言,吾愧之而不敢怨」。
胡武平以为不逊,力请黜之。
上不许,曰:「以直言召入,而以直弃之,天下谓我何」?
宰相不得已,寘之下第,除商州军事推官
知制诰王介甫意其右宰相专攻人主,比之谷永,不肯撰词。
宰相韩魏公哂曰:「此人策语,谓宰相不足用,欲得娄师德郝处俊而用之,尚以谷永疑之乎」?
知制诰沈文通亦考官也,知其不然,故文通当制,有爱君之言。
谏官杨乐道见上曰:「苏辙,臣所荐也。
陛下赦其狂直而收之,盛德之事也,乞宣付史馆」。
上悦从之。
是时先君被命修礼书,而兄子瞻签书凤翔判官,傍无侍子,乃奏乞养亲三年。
子瞻解还,始求为大名推官
逾年,先君捐馆舍。
及除丧,神宗嗣位,既三年矣,求治甚急。
以书言事,即日召对延和殿。
王介甫新得幸,以执政三司条例,上以为之属,不敢辞。
介甫急于财利而不知本,吕惠卿为之谋主,议事多牾。
一日,介甫出一卷书,曰:「此青苗法也,诸君熟议之,有不便以告,勿疑」。
他日,告之曰:「以钱贷民,使出息二分,本以救民之困,非为利也。
然出纳之际,吏缘为奸,虽有法不能禁。
钱入民手,虽良民不免非理费用,及其纳钱,富民不免违限。
如此则鞭箠必用,州县事不胜烦矣!
唐刘晏掌国计,未尝有所假贷。
有尤之者,曰:『使民侥倖得钱,非国之福;
使吏倚法督责,非民之便。
吾虽未尝假贷,而四方丰凶贵贱,知之未尝逾时。
有贱必籴,有贵必粜。
以此四方无甚贵甚贱之病,安用贷为』?
之所言,则汉常平法耳。
今此法见在而患不修,公诚有意于民,举而行之,刘晏之功可立俟也」。
介甫曰:「君言有理,当徐议行之。
后有异论,幸勿相外也」。
自此逾月不言青苗。
河北转运判官王广廉召议事,广廉尝奏乞度僧牒数千道为本钱,行陕西漕司,私行青苗法,春散秋敛,与介甫意合,即请而施之河北
自此青苗法遂行于四方。
初,陈阳叔以枢密副使介甫共事,二人操术不同,介甫所唱,阳叔不深和也。
既召谢卿材侯叔献陈知俭王广廉王子韶程颢、庐秉、王汝翼等八人,欲遣之四方,搜访遗利。
中外传笑,知所遣必生事迎合,然莫敢言者。
求见阳叔,阳叔逆问:「君独来见,何也」?
对曰:「有疑,欲问公耳。
近日召八人者欲遣往诸路,不审公既知利害所在,事有名件,而使往案实之耶;
其亦未知其实,漫遣出外,网捕诸事也」?
阳叔曰:「君意谓如何」?
对曰:「昔嘉祐末,遣使宽恤诸路,事无所指,行者各务生事。
既还奏,例多难行,为天下笑。
今何以异此」?
阳叔曰:「吾昔奉敕看详宽恤等事,如范尧夫辈所请多中理」。
对曰:「今所遣如尧夫者有几」?
阳叔曰:「所遣果贤,将不肯行,君无过忧」。
对曰:「公诚知遣使之不便,而恃遣者之不行,何如」?
阳叔曰:「君姑退,得徐思之」。
后数日,阳叔召属官于密院,言曰:「上即位之初,命天下监司具本路利害以闻,至今未上。
今当遣使,宜得此以议。
可草一劄子,乞催之」。
惠卿觉非其党中意,不乐,漫具草,无益也。
知力不能救,以书抵介甫、阳叔,指陈其决不可者,且请补外,介甫大怒,将见加以罪。
阳叔止之,奏除河南推官
张文定淮阳,以学官见辟,从之三年,授齐州掌书记
复三年,改著作佐郎,复从文定签书南京判官
居二年,子瞻以诗得罪,从坐,谪监筠州盐酒税,五年不得调。
平生好读《诗》、《春秋》,病先儒多失其旨,欲更为之传。
老子》书与佛法大类,而世不知,亦欲为之注。
司马迁作《史记》,记五帝三代,不务推本《诗》、《书》、《春秋》,而以世俗杂说乱之,记战国事多断缺不完,欲更为古史。
功未及究,移知歙绩溪,始至而奉神宗遗制。
居半年,除秘书省校书郎
明年,至京师,除右司谏
宣仁后临朝,用司马君实吕晦叔等,欲革弊事。
旧相蔡确韩缜枢密使章惇皆在位,窥伺得失,中外忧之。
言曰:「先帝临御仅二十年,厉精政事,变更法度,将以力致太平,追复三代。
是以擢任臣庶,多自小臣致位公相
用人之速,近世无与比者。
究观圣意,本欲求贤自助,以利安生民,为社稷长久之计。
岂欲使左右大臣媮合茍容,出入唯唯,危而不持,颠而不扶,窃取利禄以养妻子而已哉?
然自法行以来,民力凋弊,海内愁怨。
先帝晚年寝疾弥留,照知前事之失,亲发德音,将洗心自新,以合天意,而此志不遂,奄弃万国。
天下闻之,知前日弊事,皆先帝之所欲改,思慕圣德,继之以泣。
是以皇帝践祚,圣母临政,奉承遗旨,罢导洛,废市易,损青苗,止助役,宽保甲,免买马,放修城池之役,复茶、盐、铁之旧,黜吴居厚吕孝廉宋用臣贾青王子京张诚一吕嘉问蹇周辅等。
命令所至,细民鼓舞相贺。
臣愚不知朝廷以为凡此谁之罪也?
上则大臣蔽塞聪明,逢君之恶;
下则小臣贪冒荣利,奔竞无耻。
二者均皆有罪,则大臣以任重责重,小臣以任轻责轻,虽三尺童子所共知也。
今朝廷既已罢黜小臣,至于大臣,则因而任之,将复使燮和阴阳,陶冶民物,臣窃惑矣。
窃惟朝廷之意,将以体貌大臣,待其愧耻自去,以全国体。
今确等自山陵以后,犹偃然在职,不肯引咎辞位以谢天下。
谨案确等受恩最深,任事最久,据位最尊,获罪最重,而有腼面目,曾不知愧。
确等诚以昔之所行为是耶,则今日安得不争?
以昔之所行为非耶,则昔日安得不言?
穷究其心,所以安而不去者,盖以为是皆先帝所为,而非吾过也。
夫为大臣,忘君徇己,不以身任罪戾,而归咎先帝,不忠不孝,宁有过此?
臣窃不忍千载之后书之简策,大臣既自处无过之地,则先帝独被恶名,此臣所以痛心疾首,当食不饱,至于涕泗之横流也。
陛下何不正其罪名,上以为先帝分谤,下以慰臣子之意。
今独以法绳治小臣,而置确等,大则无以显扬圣考之遗意,小则无以安反侧之心。
故臣窃谓大臣诚退,则小臣非建议造事之人,可一切不治,使得革面从君,竭力自效,以洗前恶。
伏乞出臣此章,宣示确等,使自处进退之分,臣虽万死不恨也」。
三人竟皆逐去,然卒不以其前后反覆归咎先帝罪之,世以为恨。
吕惠卿始谄事介甫,倡行虐政,以害天下。
其后势钧力抗,则倾陷介甫,甚于仇雠,世尤恶之。
惠卿自知罪大,乞宫观自便,不预贬窜。
辙具疏其奸,请加深谴。
乃以散官安置建州,天下韪之。
司马君实既以清德雅望专任朝政,然其为人不达吏事。
知雇役之害,欲复行差役,不知差雇之弊其实相半
讲之未详,而欲一旦复之,民始闻而喜,徐而疑惧,君实不信也。
王介甫以其私说为《诗》、《书》、《新义》,以考试天下士,学者病之。
君实改为新格,而势亦难行。
方议未定,辙言:「自罢差役,至今仅二十年,吏民皆未习惯。
况役法关涉众事,根牙磐错,行之徐缓,乃得审详。
若不穷究首尾,匆遽便行,恐既行之后,别生诸弊。
今州县役钱,例有积年宽剩,大约足支数年。
若且依旧雇役,尽今年而止,催督有司审议差役,趁今成法,来年役使乡户。
但使既行之后,无复人言,则进退皆便」。
又言:「进士来年秋试,日月无几,而议不时决,传闻四方,不免惶惑。
诗赋虽号小技,而比次声律,用功不浅。
至于治经,诵读讲解,尤不可轻易,要之来年皆未可施行。
欲乞先降指挥来年科场一切如旧;
惟经义兼取注疏及诸家议论,或出己见,不专用王氏学,仍罢律义。
令天下举人知有定论,一意为学,以待选试。
然后徐议元祐五年以后科举格式,未为晚也」。
众皆以为便,而君实始不悦矣。
是岁上将亲飨明堂,辙言曰:「三代常祀:一岁九祭天,再祭地,皆天子亲之。
故于其祭也,或祭昊天,或祭五天,或独祭一天,或祭皇地祇,或祭神州地祇,要于一岁而亲祀必遍。
降及近世,岁之常祀,皆有司摄事,三岁而后一亲祀。
亲祀之疏数,古今之变相远如此。
然则其礼之不同,盖亦其势然也。
谨按国朝旧典:冬至圜丘,必兼飨天地,从祀百神。
若其有故,不祀圜丘,别行他礼,或大雩于南郊,或大飨于明堂,或恭谢于大庆,皆用圜丘礼乐神位,其意以为皇帝不可以三年而不亲祀天地百神故也。
臣窃见皇祐明堂遵用此法,最为得礼。
自皇祐以后,凡祀明堂,或用郑氏说,独祀五天帝,或用王氏说,独祀昊天上帝。
虽于古学各有援据,而考之国朝之旧,则为失当。
盖儒者泥古而不知今,以天子每岁遍祀之仪,而议皇帝三年亲祀之礼,是以若此其疏也。
今者皇帝陛下对越天命,逾年即位,将以九月有事于明堂,义当并见天地,遍礼百神,躬荐诚心,以格灵贶。
臣恐有司不达礼意,以古非今,执王、郑偏说以乱本朝大典。
夫礼沿人情,人情所安,天意必顺。
今皇帝陛下始亲祠事,而天地百神无不咸秩,岂不俯合人情、仰符天意?
臣愚欲乞明诏礼官今秋明堂用皇祐明堂典礼,庶几精诚陟降,溥及上下」。
时大臣多牵于旧学,不达时变。
奏入,不报。
然辙以为周礼一岁遍祭天地,皆人主亲行,故郊丘有南北,礼乐有同异。
汉、唐以来,礼文日盛,费用日广,事与古异,故一岁遍祀不可复行。
唐明皇天宝初,始定三岁一亲郊,于致斋之日,先享太清宫,次享太庙,然后合祭天地,从祀百神。
所以然者,盖谓三年一次大礼,若又不遍,则于人情有所不安。
至于遍祭之礼,已自差官摄事,未尝少废。
此近世变礼,非复三代之旧,而议者欲以三代遗文参乱其间,失之远矣!
至七年,上将亲郊,辙备位政府,乃与诸公共伸前议,合祭天地,识者以为当。
初,神宗以夏国内乱,用兵攻讨。
熙河路增置兰州,于延安路增置安疆、米脂等五寨。
至此,夏国虽屡遣使,而未修职贡。
二年,夏始来贺登极,使还未出境,又遣使入界。
朝廷知其有请地之意,然大臣议弃守未决。
辙言曰:「顷者,西人虽至,而疆埸之事初不自言。
度其狡心,盖知朝廷厌兵,确然不请,欲使此议发自朝廷,得以为重。
朝廷深觉其意,忍而不予,情得势穷,始来请命。
今若又不许,使其来使徒手而归,一失此机,必为后悔。
彼若点集兵马,屯聚境上。
许之则畏兵而予,不复为恩;
不予则边衅一开,祸难无已。
间不容发,正在此时,不可失也。
今议者不深究利害,妄立坚守之议,苟避弃地之名,不度民力,不为国计,其意止欲私己自便,非社稷之计也。
臣又闻议者或谓弃守皆不免用兵,弃则用兵必迟,守则用兵必速,迟速之间,利害不远,若遂以地予之,恐非得计。
臣闻圣人应变之机,正在迟速之际,但使事变稍缓,则吾得算已多。
昔汉文、景之世,吴王濞内怀不轨,称病不朝,积财养兵,谋乱天下。
文帝专务含养,置而不问,加赐几杖,恩礼日隆。
虽包藏祸心,而仁泽浸渍,终不能发。
景帝晁错之谋,欲因其有罪,削其郡县。
以为削之亦反,不削亦反;
削之则反疾而祸小,不削则反迟而祸大。
削书一下,七国尽反。
至使景帝发天下兵,遣三十六将,仅而破之。
议者若不计利害之浅深,较祸福之轻重,则文帝隐忍不决,近于柔仁;
景帝刚断必行,近于强毅。
然而如文帝之计,祸发既迟,可以徐为备禦
稍经岁月,变故自生;
以渐制之,势无不可。
景帝之计,祸发既速,未及旋踵,已至交兵;
锋刃既接,胜负难保;
社稷之命,决于一日。
虽食晁错之肉,何益于事?
今者欲弃之策与文帝同,而欲守之计与景帝类,臣乞宣喻执政,欲弃者理直而祸缓,欲守者理曲而祸速。
曲直迟速,孰为利害?
况今日之事,主上妙年,母后听断,将帅吏士,恩情未接,兵交之日,谁使效命?
若其羽书沓至,胜负纷然,临机决断,谁任其责?
惟乞圣心以此反覆思虑,早赐裁断,无使西戎别致猖狂,弃守之议皆不得其便」。
于是朝廷许还五寨,夏人遂服。
辙寻迁起居郎,为中书舍人
时朝廷起文潞公于既老,以太师平章军国重事
初,元丰中河决大吴,先帝知故道不可复还,因导之北流,水性已顺,惟河道未深,堤防未立,岁有决隘之患,本非深害也。
至此,诸公皆未究悉河事,而潞公欲以河为重事中书侍郎吕微仲枢密副使安厚卿从而和之。
始谓河西北流入泊淀,久必淤浅,异日或从北界入海,则河朔无以禦狄。
故三人力主回河之计,诸公莫能夺。
吕晦叔时为中书相,辙间见问曰:「公自视智勇孰与先帝?
势力隆重能鼓舞天下孰与先帝」?
晦叔惊曰:「君何言欤」?
对曰:「河决而北,自先帝不能回,而诸公欲回之,是自谓智勇势力过先帝也。
且河决自元丰,导之北流亦自元丰,是非得失今日无所预。
诸公不因其旧而修其未完,乃欲取而回之,其为力也难,而其为责也重矣」!
晦叔唯唯,曰:「当与诸公筹之」。
既而回河之议纷纷而起,晦叔亦以病没。
辙迁户部侍郎,尝因转对,言曰:「财赋之原,出于四方,而委于中都
故善为国者,藏之于民,其次藏之州郡。
州郡有馀,则转运司常足;
转运司既足,则户部不困。
唐制:天下赋税,其一上供,其一送使,其一留州。
比之于今,上供之数可谓少矣。
然每有缓急,王命一出,舟车相衔,大事以济。
祖宗以来,法制虽殊,而诸道畜藏之计,犹极丰厚。
是以敛散及时,纵舍由己,利柄所在,所为必成。
自熙宁以来,言利之臣不知本末之术,欲求富国,而先困转运司
转运司既困,则上供不继;
上供不继,而户部亦惫矣。
两司既困,故内帑别藏虽积如丘山,而委为朽壤,无益于算。
故臣愿举近岁朝廷无名封桩之物,归之转运司
盖禁军阙额与差出衣粮,清汴水脚与外江纲船之类,一经擘画,例皆封桩。
夫阙额禁军,寻当以例物招置,而出军衣粮,罢此给彼,初无封桩之理。
至于清汴水脚虽减于旧,而洛口费用,实倍于前。
外江纲船虽不打造,而雇船运粮,其费特甚。
重复刻剥,何以能堪?
故臣谓诸如此比,当一切罢去。
况祖宗故事,未尝有此。
但有司固执近事,不肯除去。
惟陛下断而与之,则转运司利柄稍复,而户部亦有赖矣」。
朝廷重违近制,卒不能改。
寻又言:「臣谨以祖宗故事考今日本部所行,体例不同,利害相远,恐合随事措置,以塞弊原。
谨昧死具三弊以闻:其一曰分河渠案以为都水监,其二曰分胄案以为军器监,其三曰分修造案以为将作监
三监皆隶工部,则本部所专,其馀无几,出纳损益,制在他司。
顷者,司马光秉政,知其为害,尝使本部收揽诸司利权。
当时所收,不得其要,至今三案犹为他司所擅,深可惜也。
祖宗参酌古今之宜,建立三司,所领天下事几至大半,权任之重,非他司比。
推原其意,非以私三司也。
事权分则财利散,虽欲求富,其道无由。
盖国之有财,犹人之有饮食。
饮食之道,当使口司出纳,而腹制多寡,然后分布气血,以养百骸。
耳目得之以为明,手足赖之以为力。
若不专任口腹,而使手足耳目得分治之,则虽欲求一饱不可得矣,而况于安且寿乎!
户部之在朝廷,犹口腹也,而使他司分治其事,何以异此?
自数十年以来,群臣不明祖宗之意,每因一事不举,辄以三司旧职分建他司。
利权一分,用财无艺。
他司以办事为效,则不恤财之有无;
户部以给财为功,则不问事之当否。
彼此各营一职,其势不复相知。
虽使户部得才智之臣,终亦无益。
能否同病,府库卒空。
今不早救,后患必甚。
嘉祐中京师频岁大水,大臣始取河渠案置都水监
置监以来,比之旧案,所补何事?
而大不便者,河北外监丞侵夺转运司职事。
转运司之领河事也,郡之诸埽,埽之吏兵、储蓄,无事则分,有事则合。
水之所向,诸埽趋之,吏兵得以并功,储蓄得以并用。
故事作之日,无暴敛伤财之患;
事定之后,徐补其阙,两无所妨。
自有监丞,据法责成,缓急之际,诸埽不相为用,而转运司不胜其弊矣。
工部都水监户部之害一也。
先帝一新官制,并建六曹,随曹付事。
三司故事,多隶工曹,名虽近正,而实非利。
昔胄案所掌,今内为军器监而上隶工部,外为都作院而上隶提刑司
欲有兴作,户部不得与议。
访闻河北道近岁为羊浑脱动以千计。
浑脱之用,必军行乏水,过渡无船,然后须之。
而其为物,稍经岁月,必至蠹败。
朝廷无出兵之计,而有司营职,不顾利害,至使公私应副,亏财害物。
若专在转运司,必不至此。
工部都作院户部之害二也。
修造案掌百工之事,事有缓急,物有利害,皆得专之。
工部以办职为事,则缓急利害谁当议之?
朝廷近以箔场竹箔积久损烂,创令出卖,上下皆以为当。
指挥未几,复以诸处营造岁有料制,遂令般运堆积,以破出卖之计。
臣不知将作见工几何,一岁所用几何,取此积彼,未用之间,有无损败,而遂为此计。
本部虽知不便,而以工部之事,不敢复言。
工部将作监户部之害三也。
凡事之类此者多矣,臣不能遍举也。
故愿明诏有司,罢外水监丞,举河北河事及诸路都作院皆归转运司
至于都水军器、将作三监皆兼隶户部,使定其事之可否,裁其费之多少。
工部任其功之良苦,程其作之迟速。
茍可否多少在户部,则伤财害民,户部无所逃其责矣;
茍良苦迟速在工部,则败事乏用,工部无所辞其谴矣。
利出于一,而后天下贫富可责之户部矣」。
朝廷以为然,从之,惟都水监仍旧。
辙自为中书舍人,与范子功刘贡父同详定六曹条例。
子功吏部
元丰所定吏额,主者苟悦群吏,比旧额几数倍。
朝廷患之,命量事裁减,已再上再却矣。
子功奉使,辙兼领其事。
吏有白中孚者,进曰:「吏额不难定也。
昔之流内铨,今侍郎左选也。
事之烦剧,莫过此矣。
昔铨吏止十数,而今左选吏至数十。
事不加旧而用吏至数倍,何也?
昔无重法重禄,吏通赇赂,则不欲人多以分所得。
今行重法给重禄,赇赂比旧为少,则不忌人多,而幸于少事,此吏额多少之大情也。
旧法:日生事以难易分七等,重者至一分,轻者至一釐以下,积若干分而为一人。
今若取逐司两月事,定其分数,则吏额多少之限无所逃矣」。
辙以其言遍问属官,皆莫应。
李之仪对曰:「是诚可为也」。
即与之仪议之曰:「此群吏身计所系也。
若以分数为人数,必大有所损,将大致纷诉,虽朝廷亦将不能守」。
乃具以白宰执,请据实立额,俟吏之年满转出,或事故死亡者勿补,及额而止,不过十年,羡额当尽。
功虽稍缓,而见吏知非身患,不复怨矣。
诸公以为然,遂申尚书省,取诸司两月生事。
诸司吏皆疑惧,莫肯供。
再申,乞榜诸司,使知所立额,俟它日见阙不补,非法行之日即有减损也。
榜出,文字即具。
至是成书,以申三省。
左仆射吕微仲大喜,欲攘以为己功。
以问三省吏,皆莫晓。
诸司吏任永寿者,颇知其意。
微仲悦之,于尚书省创吏额房,使永寿与三省吏数人典之。
小人无远虑而急于功利,即背前约,以立额日裁损吏员,复以好恶改易诸吏局次(凡近下吏人,恶为上名所压者,即为拨出上名于他司;闲慢司分欲入要地者,即自寺监拨入省曹之类是也。)
凡奏上行下,皆微仲专之,不复经三省。
法出,中外汹汹,微仲既为御史所攻,永寿亦以恣横赃污,以徒罪刺配。
久之,微仲知众不伏,乃使左右司再加详定,略依本议行下。
子瞻翰林学士出知馀杭,朝廷即命辙代为学士
寻又兼权吏部尚书
未几奉使契丹
虏以其侍读学士王师儒馆伴。
师儒稍读书,能道先君及子瞻所为文,曰:「恨未见公全集」。
然亦能诵《服伏苓赋》等,虏中类相爱敬者。
牡丹宋吴自牧《梦粱录》卷一八作李山甫诗) 北宋 · 方惟深
七言律诗 押东韵
嫚黄妖紫间轻红,谷雨初晴早景中。
静女不言还爱日,彩云无定只愁(一作随)风。
炉烟坐觉沈檀薄,妆面回看粉黛空。
此别又须经岁月,酒阑携烛绕芳丛(宋刘启庄《后村千家诗》卷九)
太皇太后乞崇俭戒奢疏元祐二年四月四日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二八、《范太史集》卷一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二、《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东都事略》卷七七、《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二、《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一五、《宋史》卷三三七《范祖禹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九二、《宋元通鉴》卷四一、《右编》卷一○、赵宋五太后临朝事略
臣滥备劝讲,夙夜思职,愚虑所及,不敢不言。
伏以自先帝厌代,谅闇三年,今祥禫将终,即吉方始,服御器用,内外一新,奢俭之端,皆自此始。
臣愚以为,珠玑金玉之饰,锦绣纂组之工,凡可以荡心悦目者,不宜有加于旧、增多于前也。
皇帝方向儒术、亲学问,睿质日长,圣性未定,睹俭则俭,睹奢则奢。
陛下所以训导圣德者,宜动皆有法,不可不慎也。
古之圣帝明王,莫不以俭为美德,侈为大恶。
帝尧所居之室,土阶三尺,茅茨不剪。
舜称禹曰:「克勤于邦,克俭于家」。
孔子曰:「禹,吾无间然矣。
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
黻冕,祭服也。
伊尹曰:「慎乃俭德,惟怀永图」。
言俭之可以长久也。
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
周公成王以先知稼穑之艰难。
凡此,皆陛下所宜日以启迪皇帝之志者也。
东汉明德马皇后常服大练,左右但衣布帛,无香薰之饰,欲以身率下,前史以为美谈。
臣窃惟陛下圣政,度越前古,必不使明德马后专美汉朝
若崇俭敦朴,饬正后宫,以辅养皇帝之德,使目不视靡曼之色,耳不听淫哇之音,非礼不言,非礼不动,则学问日益,圣德日隆,此宗社无疆之福也。
孔子曰:「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
老子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
古语有之曰:「贵不与骄期,而骄自生;
富不与奢期,而奢自至」。
夫少习俭约,长犹侈靡;
少习侈靡,长将若何?
今天下之大,生民之众,系在陛下。
陛下俭于上,则百姓富于下
陛下奢于上,则百姓贫于下
比年以来,天灾流行,年谷不熟,国用虚乏,百姓困敝。
幸赖陛下勤恤民隐,存养休息,视之如子,有所不便,辄弛禁以利民,民方有乐生之意,小康之望。
当今之务,宜痛为节约,昭示俭朴,以率天下。
自古为国,未有不先俭而能致四海富实者也。
汉文帝身衣弋绨,慎夫人衣不曳地,帷帐不得文绣,以示敦朴,为天下先。
景帝遵业,务农训俭,以雕文刻镂伤农事,锦绣纂组害女红,下诏戒之。
故太仓之陈陈相因,红腐而不可食,都内之钱,贯朽而不可校,称贤君必曰文、景,以比周之
及其衰微,民心思汉而不能忘,以文、景恭俭,德泽及民者深也。
臣愿陛下上观帝尧、舜、禹、文王之法,考伊尹周公孔子之言,下视文、景之效,则皇帝少而习之,长而安之,唯知俭约,不知侈靡。
他日海内富庶,自今日俭德为之始,生民之类受陛下之赐岂有穷极哉!
臣窃闻奉宸库已取珠子至六十斤,户部已用金至三千六百两,不为不多矣。
臣所以先事而言者,恐增加无已,滋长侈心也。
唐太宗褚遂良曰:「舜造漆器,禹雕其俎,谏者十馀人,何也」?
遂良对曰:「奢靡之始,危亡之渐也。
漆器不已,必金为之;
金器不已,必玉为之。
古之争臣,必谏其渐,若事已横流,则无所谏矣。
是以为象箸,箕子叹曰:『为象箸必为玉杯,为玉杯则思远方珍怪之物而御之矣。
舆马宫室之渐自此始,不可振也』」。
古之人见微而防患如此。
唐明皇开元之初,悉取珠玉锦绣服玩之物焚之于庭,以示俭德;
及其末年,犹以穷极奢侈,天下败乱。
今臣区区之愚,窃以皇帝即吉之始,若一开侈靡之端,恐后日奢费之无已也,故愿豫为之防,止于未然。
臣愚不识忌讳,唯陛下裁赦。
刑部刘侍郎启 北宋 · 陆佃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〇七、《陶山集》卷一三
伏审宠膺宸检,进贰邦刑。
履朝寀之亨衢,协仕途之盛选。
伏惟某官践修克敏,论议持平。
自结冕旒之知,久陪卿寺之列。
金科玉律,素号该明。
苔狱草扉,更资平恕。
果跻华近,式副佥谐。
未遑庆牍之修,首沐柔缄之及。
其为感慰,罔既敷陈。
韩子华高阳刘待制启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六、《山谷全书·别集》卷一二、《豫章先生遗文》卷四
恭审进升延阁,往镇侯藩,伏惟欢庆。
某官材名显融,事业谹远。
去润色论思之列,有揽辔澄清之功。
细札十行,即奉旋归之诏;
长城千里,尚宽北顾之忧。
过辱撝谦,远贻荣翰。
但深铭感,莫既叙陈。
追难皮日休鄙孝议 北宋 · 吕南公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七一、《灌园集》卷七
皮子作《鄙孝议》二篇,疾时之剔股济亲及庐于墓者。
后二百年余读其文,复病皮子之不强于道也,造语以难之。
难曰:孝非浅狭之道也。
大推之,弥六合不能限;
小存之,寻常方寸亦足以与之。
经曰:「圣人之德何以加于孝乎」?
非莫大之谓耶?
「用天之道,分地之利,是亦为孝」,非小存之谓耶?
盖圣人之明孝以报也,主之以爱恭,不碍其迹而特原其心。
心苟有在矣,不必科其所趋也。
古之为孝者多矣,其时势迹状,艰难平坦,未尝一辙,要其所归,惟爱亲而已矣,奚必圣人开以如此而后行之乎?
今人能哀其亲之疾苦而忧穷无策,于是剔股以进焉,此岂以无益望其亲哉?
用父母之遗体,济父母之危命,经虽不言,然未为不道也。
若曰吾身可宝而吾亲有命,则悠悠世习,谁非顽忍耶?
虽大舜、曾参,苟其亲病苦,而有以此告,亦必为之矣。
二人之孝应不系于避杖,而汉景之不肯吮痈,亦未足贤也。
凡人之情,便安佚而畏烦苦。
世衰而教不振者久矣,民之无良,有生不能养而死不能葬者,为人上者取寸心而劝激之,犹不足以𢥠动。
今有人哀思其亲,不足而从之,夙夕于草树荒凉之间,谅非偶然;
必又禁之,是爱亲者,反得刑也。
夫剔股甚痛,而庐墓甚不便也,人情顾近而忽远,安有快于疮割,利于野处,而直幸悠悠之旌赏耶?
万一为之,而上之人不恤,则其人亦将遽已耶?
天下之奸顽冀倖者,时甚不少,傥令剔股、庐墓,皆主于邀名免徭,则其剔且庐者,奚其不纷纷耶?
若人之心固易原也,原其心而不害,虽圣人出,固亦与之,况经语哉?
惜乎皮子之隘吾名教,而欲禁人爱恭于亲也。
回谢沂守刘大夫启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九五、《西台集》卷九
比者叨被恩书,召还郎位。
亦既吁天而自列,可量跼地之不遑。
敢意谦撝,特贻庆问。
觇芳词之溢目,丛愧绪以装怀。
某官奕世名门,清朝雅望。
服冉、季艺能之美,早有贤声;
循吏之风,适分忧寄。
幸此圭封之同域,冀蒙河润之馀滋。
未遂合并,遽成契阔。
九门而俟命,顾以縢装;
指千里以论心,遂乖望履。
区区之意,喋喋奚殚?
代上运使刘学士启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九六、《西台集》卷九
伏念某受材空疏,学道迂阔。
安司官局,托在使威。
惟门牖之高,未始得进;
故竿牍之献,无由自前。
若其依恋之私,常与震惊;
而并阳春已暮,生气颇暄。
仰盛德之所临,宜神明之阴辅。
某官秉心刚实,抱气宏深。
诸儒之所赖以为宗,先子之所畏以为益。
义勇不挫,忠精无瑕。
恢声广朝,阔步华省。
逮宣使指,益悚民瞻。
凡逖听于音徽,皆想见其风采。
输将万货,靡虚月以课劳;
殿最百城,不期年而肃治。
顾惟单琐,亦荷荫私。
谬述前人之功,实虞后进之僭。
先驱所令,岂专属部之为华?
将命弗辞,庶比互乡而可见。
更祈顺天降任,以道啬神
需大庭之延登,作宗社之深福。
瞻企门下,某卑情无任。
贺中书刘侍郎启1088年4月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七四、《淮海集》卷二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驻马店市汝南县
伏审光奉明恩,进升西省,伏惟庆慰。
恭以中书侍郎智周事变,道本诚明。
语默不愆其时,进退必度于礼。
雪霜既降,知松柏后凋
鸟雀或鸣,见鹰鹯之必击。
君未比隆于二帝,我则若挞于市朝。
民有失所之一夫,我则如挤于沟壑。
大任既降,英声益飞。
岂止邦家之光,实为天地之纪。
逮兹进拜,尤慰具瞻。
廉陛难跻,益致高堂之峻;
股肱克壮,重增元首之尊。
某辱在陶钧(云云)
晁错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八二、《淮海集》卷一九、《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三○、《崇文古诀》卷三一、《历代名贤确论》卷四二、《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二四
臣闻世之论者,皆以为汉用爰盎之谋,晁错以谢天下为非是,以臣观之,汉斩,七国之兵所以破也。
何则?
胜败之机,系于理之曲直。
理直则师壮,师壮,胜之机也;
理曲则师老,师老,败之机也。
故善战者战理。
昔晋欲报楚之惠,退师三舍,军吏以为师老,子犯曰:「师直为壮,曲为老,岂在久乎」?
子犯可谓善战理矣。
盖不退师,则背惠食言而曲在晋;
师退而楚不还,则曲在楚。
我直彼曲,所以胜也。
晁错之事何异于此?
夫汉之诸侯,连城数十,地方千里,虽号强大,然则皆高帝之封也。
一旦用计,擿其罪过而削夺之,则天下忿然,皆有不直汉之心。
当此之时,诸侯直而汉曲,故吴王得以藉口反也。
吴王即山铸钱,煮海为盐,以其子故招致天下亡命,欲为反者三十馀年。
其称兵也,发愤削地,以诛错为名耳。
汉斩而兵不罢,则逆节暴露,天下亦忿然有不直七国之心。
当此之时,诸侯曲而汉直,故太尉得以破其兵也。
虽然,汉之斩也,其谋发于爰盎有隙,故世之论者以死为冤,此正楼缓所谓以母言之则为是,以妻言之则为妒,夫言之者异,而其意同也。
就使素无眦睚之嫌,其为汉计,亦当出此。
然则汉不斩奈何?
即七国之兵未易破也。
何以知之?
唐安禄山之事可知也。
明皇之时,奸臣杨国忠用事,天下皆切齿不平,故禄山以诛国忠为名而反。
是时唐若斩国忠以谢天下,则禄山安得而至长安乎?
惜其不知此,至贼入潼关,人神共怒,然后为陈元礼之所杀也。
由是观之,汉不斩,则七国之兵岂易破哉?
或曰:「王思礼之徒尝以此劝哥舒翰用其计,留卒三万守关,悉精锐渡浐水,以诛君侧,禄山可遂破乎」?
曰:「不然。
晁错,事出景帝爰盎发其端而已,故足以激忠义之气,而折奸雄之心。
使翰虽斩国忠,事不出于人主,亦不能感动天下,祗足以危身矣,尚为禄山之成败哉?
故斩国忠以破禄山事,非明皇不可为也」。
李训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八三、《淮海集》卷二二、《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三三、《历代名贤确论》卷九一
臣闻天下无易事,非其人则难于登天;
天下无难事,得其人则易于反掌
难无定势,易无常形,惟其人也。
昔汉有诸侯强大之患,连城数十,地方千里,擅爵人,赦死罪,戴黄屋,刺客公行。
景帝晁错之谋,始议削之,法令未及行,而七国合从而起矣。
何其难耶?
武帝主父偃之谋,令诸侯得推恩分其子弟,诏下之日,人人各得所愿,法令不更,疆境不变,而尾大之患亡矣。
又何其易耶?
以此言之,则知天下之事惟其人也。
臣读唐史,至甘露之事,未尝不为文宗而叹息。
何则?
欲除累世之奸,而倚一区区之李训,岂不疏哉?
宦官之祸深矣,自德宗惩北军之变,以左右神策、天威等军分委宦官主之,由是太阿倒持,不复可取。
宪宗之贼,历三世而不能讨,天下愤焉。
是时故老名臣,如裴度李德裕之徒皆在也,向使文宗知人之明,委任二臣,俾之图画,则刀锯之残,岂难制哉?
何则?
以训之轻躁寡谋,尚能杀王守澄,则知度与德裕可以制仇士良之属无疑矣。
惟其不用二臣,而委之与郑注,是以事败谋泄,害及忠良,蹀血观阙之前,不胜饮恨而已。
非事之难,不知人之祸也。
或曰:「注之帅凤翔也,欲因宦者守澄之丧,以镇兵诛之。
忌其功,乃先五日举事。
使注不为所忌也,庶其有济乎」?
臣曰:不然。
惟其训之事败,则唐之祸在士良
使注之功成,则唐之祸在注矣。
何则?
袁绍董卓崔休朱温之事盖尝成矣,其祸何如哉?
以此观之,事败亦受祸,成亦受祸,祸在用小人而已矣。
德裕尝曰:「举大事,非北军无以成功」。
此所谓天下之常势也。
又曰:「焚林而畋,明年无兽;
竭泽而渔,明年无鱼」。
既经李训之猖獗,则天下常势亦不用。
臣以为德裕能不为于会昌之时也,则知其能为太和之时必矣。
书简帖 其十九 北宋 · 米芾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九八、《宝真斋法书赞》卷一九
顿首再拜,至孝景温观察台座:区区已曾奉疏,流落三年,重来京国,恍如梦觉。
治居未定,未及上谒。
专介及门,喜孝履多福。
三两日诣慰既亲,又与令侄同官,不妨否?
更俟一言。
烛下方客起,不宣。
惶恐,上景温观察亲友台座。
太常卿庙记 北宋 · 聂循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三一
金坛县旧有太常卿庙,载在祀典,尝考图籍,搜记刻,博访于乡闾耆旧,皆未详建立之所自。
夫神之所依,歆其诚而不侈其名;
人之所祀,奉其功与德而不谄其爵。
今庙额徒知太常卿,而无以表所享谁氏,何以揭钦仰之诚,妥如在之灵意?
岁时祈祷,史巫修泛滥之祝,荐献致溟涬之恭,神将莫之听,而况冀其格思乎?
稽诸官制,太常奉常,掌宗庙礼意,汉景帝更为太常,至宋齐间始加卿号。
由宋齐而来,居此官者多矣,而兹邑独建庙貌,是必有庇此方者也。
按唐史载,李子通破齐贼,降丹阳,继败沈法兴,取晋陵,遂以殷公太常卿,司礼乐。
方是时,隋鹿狂奔,群雄角逐、草昧抢攘之际,干戈日寻,元元厌乱,得贤人君子爽黔黎于残虐而俾识俎豆,拯倒悬于涂炭而再睹名分,其于戡乱弥暴,苏息生灵,岂小补哉!
故风猷所被,倾动江左,有识之士多心悦而归赴焉。
彼疲瘁遗民,安往而不欣戴?
兹固宜享庙食之报。
金坛介于丹阳晋陵之间,兹固适当庙食之地,议者谓承昔所传,何必求其人。
呜呼!
太常九卿之首,品未至公辅之崇,等未踰侯伯之贵,人奚独亹亹奉祀不忘,是诚有使人不可忘者也。
倘德薄而据重望,勋微而邀显烈,当时附炎逐利者虽奔趋坌集,一临机会,市道交情,反复立见。
若冰散中令之馆,罗张廷尉之门,彼声艳未息,而暴慕已替,况迹泯世异,讵有历数百年而血食不绝者乎?
惜哉!
公仕不得其地,生不洎河之清,故受命于伪吴,效智于偏方,而功业不白于天下。
使逮仕唐文皇,攀鳞附翼,进与房、杜辈谋谟吁俞于庙堂之上,则礼乐之闻必将有赞于盛时,史氏安得而阙诸?
此论事者所以感慨于陈编也。
循矩备员邑佐,用考图经逸志,幸获公施为之绪,肆与博雅士大夫计论商确,灿然无疑。
恐浸久无传,故勉为之记。
按:光绪金坛县志》卷三,光绪十一年刻本。
西汉杂论一 其十八 卫绾长者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一
卫绾戏车为郎。
文帝崩时,属孝景曰:「长者,善遇之」。
景帝以为廉忠无他肠,代桃侯舍为丞相刘舍。)
朝奏事如职所奏。
然自初宦以至相,终无可言。
右《卫绾传第十六》。
唐诗人云:「贾生明王道,卫绾攻车戏。
同遇孝文时,何人都贵位」。
甚矣!
夫才大难用,论高难信,而无能谨厚者之易合且亲也!
西汉杂论二 其六 晁错学申商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二
学申、商刑名于轵张恢生所,为人峭直刻深。
孝文时,天下无治《尚书》者。
齐有伏生,故博士,治《尚书》,年九十馀,老不可徵,乃诏太常,使人受之。
太常受《尚书》伏生所,还,因上书称说,迁博士
右《晁错传第十九》。
孟子曰:「矢人岂不仁于函人哉?
矢人唯恐不伤人,函人唯恐伤人。
巫、匠亦然。
故术不可不慎也」。
函、矢、巫、匠,凡世之所须,阙一不可。
四人者,各以其技食功,心何所异?
矢人与匠独被不仁之名。
故择术者必慎其初。
晁错治《尚书》,明帝王之论,与董、贾同称。
惟其初以申、商刑名之学杂之,故不纯于儒。
至欲用术数教太子,终被峭直刻深之名,岂必其资近是耶,亦术不可不慎也。
观其论三王,莫不本于人情,如生而不伤、厚而不困、扶而不危,与夫取人以己、内恕及人、所恶不彊、所欲不禁,至讽孝文以绝秦乱法、除苛解娆、宽大爱人者,此岂申、商之所及哉?
已学其术矣,不幸议论时时有之,故世得以议己,欲一洒之,不可也。
若其所行事,亦不过患诸侯彊大,欲稍削之,与案爰盎吴王金。
诸侯诚骄,诚贿,固不得不治。
此岂一切俗吏刑名刻深之意乎?
,得以吴、楚反事藉其口,而竟以冤诛。
其后邓公孝景,以京师万世之利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为诸侯报仇,而景帝亦喟然恨之。
班固亦曰:「虽不终,世哀其忠」。
则是之始死,其是非已白矣。
司马迁独以谓「变古乱常,不死则亡」。
豫为国计,虑山东反者,抗言而削之,岂「变古乱常」哉?
若指其所欲更令三十章者耶,则当时文帝既不尽听,而诸侯已欢哗。
以不尽听、未尝行之言,而实其「变古乱常」之罪,嗟乎,亦不能无牵于世议哉!
西汉杂论三 其二 田鼢淮南王霸上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三
淮南王安入朝时,太尉,迎霸上,谓曰:「上未有太子大王最贤,高祖孙,即宫车晏驾,非大王尚谁立哉」?
淮南王大喜,厚遗金钱财物。
上自婴、夫事时不直,特为太后故。
及闻淮南事,上曰:「使武安侯在者,族矣」。
右《灌夫传第二十二》、婴三人者,皆召权利,以气相倾而交祸。
虽免于诛,而死不旋踵,见怪物焉。
班固以谓「凶德参会」,其才不足相优劣也。
虽然,婴为差贤,其救死,亦出于义。
何则?
梁孝王太后爱,而景帝未立太子,酒酣,上从容曰:「千秋万岁后传王」。
太后驩,婴独引卮酒进上曰:「天下者,高祖天下。
父子相传,汉之约也,上何以得传梁王」?
太后由此憎婴。
太子废,婴为傅,又力争,不能得,谢病去。
婴为人臣,于此亦足贤矣。
以大臣,当淮南王藩臣入朝,迎霸上,乃私许宫车晏驾而立
为人臣如此而不族,岂不幸哉!
武帝英主,自初即位,故已嫉专,曰:「君除吏尽未?
吾亦欲除吏」。
又曰:「遂取武库」!
东朝廷辩,内史魏其,后不坚。
上骂内史曰:「吾并斩若属矣」!
则帝意直婴,无意族可知。
徒以黾俛从太后而两人族。
嗟乎!
人君虽谨于奉亲,而族人之家,刑亦可以滥设哉?
淮南王反,乃始叹息,谓「在当族」,然亦竟不正罪,非也。
西汉杂论三 其三 韩安国梁王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三
梁王以至亲故,得自置相、二千石,出入游戏,僭于天子。
天子闻之,心不善。
后知帝弗善,乃怒使者,弗见。
安国为梁使,见大长公主而泣曰:「何梁王为人子之孝,为人臣之忠,而太后曾不省也(云云。)」?
公孙诡羊胜说王求为帝子及益地事,阴使人刺汉用事谋臣。
及杀故吴相袁盎(云云。)景帝遣捕诡、胜,必得。
安国匿王所,乃入见王而泣曰:「主辱者臣死。
大王良臣,故纷纷至此。
不得,请辞赐死」。
王曰:「何至此(云云。)」?
安国曰:「今大王列在诸侯,訹邪臣浮说,犯上禁,桡明法
天子以太后故,不忍致法于大王
大王自改,大王终不觉寤(云云。)」。
右《韩安国传第二十二》。
汉初接秦,虽经术粗亡,然卿大夫论事犹习捭阖,务以夺人。
王倚帝弟僭踰,而安国称其忠孝,以解上意而全梁。
意虽爱主,然梁安得为忠孝哉?
非正论也。
然使安国非君子,爱人以姑息而已者耶,则进为罔上,退亦适足以骄王,而未足以全梁。
为奸,而安国正色不挠,谕以祸福,明甚。
王虽骄,即知惧而出,使天子全兄弟爱,而梁以安。
盖为汉语则佑梁,为梁语则尊汉。
然则安国非爱人以姑息者也,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