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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通判厅事后新凿方井 北宋 · 齐唐
七言律诗 押先韵
卧龙山脚寒岩底,沮洳泥涂不记年。
疏引一朝逢智匠,坐令咫尺变璇渊。
待时藏用怀灵德,济物施功假世贤。
留作越人歌咏事,召棠阴下酌贪泉。
奏乞两府兼判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三、《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上、《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五一、《宋史》卷三一四《范仲淹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六○
臣谨按三代之制,皆立三公,建六卿。太公、周公、召公,周之三公也,以论道经邦为师傅。又天官冢宰掌邦治,地官司徒掌邦教,春官宗伯掌邦礼,夏官司马掌邦政,秋官司寇掌邦禁,冬官司空掌邦土,此周之六卿也。各帅其属,以佐王理邦国。大事从其长,小事则专达。亦以三公兼六卿之职,取其重也。周用此制,而王道大兴,世祚绵久,至八百年。我国家有周之天下,未能行周之制,亦当约而申之,以治天下,则可卜长世之业矣。今中书乃天官冢宰之任,枢密院乃古夏官司马之任。其地官、春官、秋官、冬官之职,各散于群有司,皆无六卿之正,又无三公兼领之重。而两府间惟进拟差除,多循资级,评论赏罚,各遵条例之外,上不专三公论道之职,下不专六卿佐王之业,虽庶政不修,天下不理,咎将安归?臣请朝廷于百职中选其务之重者,命辅臣兼领其纲要,体周之三公下兼其六卿,法周之六卿各帅其属,以佐理邦国。唐贞元中,诏宰相齐映判兵部,李勉判刑部,刘滋判吏部,崔造判户部、工部。又尝命宰相兼诸路盐铁、转运使。是宰相下兼其职,以重其事也。其不修举者,朝廷得以责之。辅臣任责,则庶政之弊可救,天下之治可期,惟陛下裁择。
一、审官是京朝官所集之府,固当区别善恶,黜陟幽明,使贤者知劝。岁终,书其一岁黜陟之数,以何等功而进者几人,以何等罪而退者几人,各分其类,具目进呈。
一、吏部流内铨条诏程式,颇闻烦碎。权势之与孤寒,优便之与远恶,在乎均平恻隐,方协至公。况群材所聚,倚在铨品,亦天官冢宰之任也。臣请命辅臣兼判。每至岁终,书其一岁之黜陟,以何等功而进者几人,以何等罪而退者几人,各分其类,具目进呈。
一、国子监及诸道郡学,聚天下之士,讲议诗书,服习礼乐,长养贤俊,为国器用。此地官司徒之职也。臣请命辅臣兼判,以总天下郡学。每遇科场开日,或有德行文学之士乡里所推重者,不以应举不应举,许郡学士众举履行善状,诣所属荐举。逐处官员更体量名实相副者,保明闻奏,当议别行敦遣,以劝天下之士。
一、三司天下金谷之府。今窘于财用,经费以艰,刻剥既深,生灵重困。宜疏通利源,以救天下之弊。此地官司徒之政也。臣请命辅臣兼判。此当今之急务。每至岁终,尽其减省冗费之数,增息财利之数,蠲放困穷之数,具目进呈。
一、司农寺管天下常平仓,本欲凶岁用济生民,今逐处弛慢,不为急务。仓廪渐虚,灾伤无备,赤子之命,委于沟壑。又劝农之政,新颁诏令,其天下官员劝课劳绩,并合委本寺考校以闻。此亦地官司徒之政也。臣请命辅臣兼判。每岁终以诸道常平仓增损之数,并亲民官劝课功状之优者,具目进呈。
一、太常礼院用历代之礼,或不谨于典法,随时绵蕝,纲纪寖坏,制度日隳。太常寺用历代之乐,或八音失序,慢于大祀,则神祇不享,祸罚可召。此春官宗伯之职,朝廷之所重也。臣请命辅臣兼判。至岁终具礼乐有所损益,或废坠有所修举,画一进呈。
一、三班院使臣数千人,其品流至杂,难于区别,磨勘差遣,日有荣悴。臣请命辅臣兼判。常选可用于边陲,或可委以钱谷,或可付以亲民,或可任以殄寇,至岁终以所选人数,具目进呈。
一、殿前马步军司总辖诸军,其体最大。更戍边鄙,要在均平。拣擢材勇,责其精当。至于战阵之法,号令之要,皆须服习。此夏官司马之政也。臣请命辅臣兼判。至每岁终,以将校选擢之数,军旅服习之效,具目进呈。
一、审刑、大理寺评天下之法,生死荣辱,系于笔下。祸及非辜,怨动天地,故五帝三王尽心此道,即秋官司寇之政也。臣请命辅臣兼判。每至岁终,具天下断案中大辟、流罪以特恩减放并法寺辨明出入人数进呈。
一、刑部一司,详覆天下已断文案。凡天下诉冤之奏,尽委刑部辩之,此亦秋官司寇之政也。今官属寡弱,与审刑、大理寺势不相敌,岂敢尽行駮正?故沈冤之人,十无一雪。臣请命辅臣兼判。至每岁终,具天下断案详覆到差失公事并辩雪过负冤人数进呈。
右,伏望圣慈各委辅臣兼判前件职司。其创置新规、更改前弊、官吏黜陟、刑法轻重、事有利害者,并令兼判辅臣与夺。其大体者,别具奏呈,令中书、枢密院更从佥议,然后奏取敕裁。其逐司常务,即主判官员依旧施行。
再奏乞两府兼判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三、《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上
臣昨上愚见,乞诏两地辅臣兼领要务。盖欲朝廷纲纪并举,以救因循之弊。伏以三代命官,以三公论道,六卿分职。按于书传,则三公兼卿事。又汉以三公分部九卿,唐以六尚书分部二十四司,亦尝命宰相兼领事任,著于方册。我国家承五代破散之弊,未能复三代汉唐之制,事多权宜。今中书是冢宰之任,而四人或五人共司一职。枢密院是大司马之任,亦四人或五人共司一职。上不专三公论道之事,下不兼六卿分职之业。其六尚书、九卿之位,皆无正官,并是权假。如三司、审刑、大理寺、审官院、流内铨、司农寺之类,是朝廷六官九卿之职,而皆用人权知权判,无一正官,莫安其职。臣到阙数月间,见审刑院梁适、宋祁、丁度三人权判,其审官院经富弼、王拱辰、孙抃三人权判,本曹尽非正官,数易无定,大臣又不任责,岂是永图!今二虏至强,四方多事,兵戈尚息,财利已乏,生民久困,苛政未宽。设有饥馑相仍,盗寇竞起,将何以定,天下可忧。国家当令大臣各竭其力,以持危坠之势。如欲复三公九卿六尚书之位,则体大难举,卒不可定。愿陛下从臣前议,且诏两地辅臣兼领要务,庶几可济。陛下既能责两地之职业,大臣必能振百司之纲纪;纲纪备用,则政令既行;政令既行,则天下自理。使吏安其职,民乐其业,虽有夷狄,而中国明盛,彼不我轻;虽有水旱,而百姓富庶,自不为乱。然后社稷可久,生灵无祸。臣非才多难,分甘远弃,蒙陛下擢居辅列,夙夜思报,臣愿为百司中领一最重难处。如朝廷不以职业责于辅臣,而伺其私有过咎,然后废黜,臣恐人人自全,但求免过,无补国家之政,不为社稷之福。臣无任再三冒昧恳切之至。
进呈周朝三公六卿汉朝宰臣兼判事/周官:
三公/太师(天子所师法。)太傅(傅相天子。)太保/(保安天子。)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官不必备,惟其人(三公之官,不必备员,惟其人有德乃处之。)。
六卿/天官卿冢宰,掌邦治,统百官,均四海(今中书之任也。)。
地官卿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扰兆民。
春官卿宗伯,掌邦礼,治神人,和上下。
夏官卿司马,掌邦政,统六师,平邦国(今枢密院之任也。)。
秋官卿司寇,掌邦禁,诘奸慝,刑暴乱。
冬官卿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时地利。
六卿分职,各率其属(属谓大夫也,每卿之属六十官。),以倡九牧,阜成兆民(以倡导九州牧伯,大成兆民之性命。)。岁终,天子斋戒受谏(谏当有所改为。)。六卿以百官之成,质于天子(质犹平,平其计。)。百官斋戒受质(受平报。)。然后休老劳农(飨食之。),成岁事(断计要。),制国用。
《周礼》大司徒职云:二卿则公一人。郑注云:三公者,内与王询道,中参六官之事,外与六卿之教。
《周礼正义》云:三公下兼六卿。
《尚书》孔安国注曰:冢宰第一,召公领之。司徒第二,芮伯为之。宗伯第三,彤伯为之。司马第四,毕公领之。此周时三公各兼一卿之职。
汉制三公分部九卿:
太尉所部:太常、卫尉、光禄三卿。
司徒所部:太仆、鸿胪、廷尉三卿。
司空所部:宗正、少府、司农三卿。
唐太宗朝,宰臣兼职事:
萧瑀内外考绩委之司会(唐之尚书省,今之三司)。
高士廉摄太子少师,特令掌选。
杜如晦知选事。
马周为中书令兼右庶子。
戴胄专掌选事。
中宗朝,宰臣崔湜与郑愔同知选事。
代宗朝,宰臣元载领度支转运使,刘晏充度支盐铁诸道铸钱等事使。
德宗朝,宰臣乔琳兼京畿观察使,窦参兼转运使,齐映兼判兵部,李勉判刑部,刘滋判吏部,崔造判户部、工部。
文宗朝,宰臣杨嗣复、李珏同领诸道盐铁转运使,李珏依旧判户部,郑覃判国子祭酒。
武宗朝,宰臣杜琮判度支盐铁转运使,曹确充延资库使。
皇朝开宝中,宰臣薛居正领淮南、岭南、湖南等路都提举三司水陆发运使,同列沈义伦兼荆南、剑南等道都提举三司水陆发运使。
开拓辅臣兼领职任条目:
三司司农寺/今戎事未息,三司主天下大计,而财力已困。又司农寺管天下常平仓,以备水旱,赈救生民,亦可督天下劝农之政。今委辅臣一员兼掌,重为经制,取天下岁入之利,并岁给之数较之。有所不足,则须专置农官,以广天地之利。大变商法,以行山海之货。每至岁终,具天下减省冗费之目,增息财用之法,蠲放困穷之数,并常平仓增收赈发之数,及取天下官吏劝农课绩之优者,画一进呈。
群牧司/今诸路骑兵绝未精强,诸军阙马,人多相与咨怨。今委辅臣一员兼领,专修马政,较之汉唐增葺苑监,庶于多中选择,可得精强。每至岁终,具括买并滋息之数,及拣选格尽筋骨必可带甲冲突者,方得均与诸军。
三班院/今三班使臣数千人,品流至多,难于区别。今委辅臣一员兼领,常切选择可任边陲,或可擒寇盗,或可干钱谷,或可委亲民,每岁具所选到人数进呈,则人品自分,用无不当。
太常寺、国子监/太常寺掌历代礼乐,上以奉天地宗庙,次则正朝廷,序人伦也。国子监并天下学校,是国家育材之府。今委辅臣一员兼领,以重其事。每至岁终,具礼乐损益之事,并天下教育之数进呈。
审官院、流内铨/审官院、流内铨,是天下抡材之府。今委辅臣一员兼领,每至岁终,具旌擢过京朝官若干,黜陟过选人若干进呈。
审刑、大理寺、刑部/经曰:刑者成也。一成而不可变,故君子尽心焉。天下之人生死荣辱,系于笔下,祸及非辜,怨动天地。刑部覆较天下已断文案,并天下诉冤之奏,尽得辩正。今委辅臣一员兼领,以重其事。每至岁终,具天下断过大辟徒流若干人,并特恩宽减及法寺辩雪人数,并刑部覆校过公案若干道,辩正冤讼若干件进呈。
唐狄梁公碑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七、《范文正公集》卷一一、《陇右金石录》卷三、《雍大记》卷三二、《唐宋名贤确论》卷八、《永乐大典》卷六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彭泽县狄仁杰祠
天地闭,孰将辟焉?日月蚀,孰将廓焉?大厦仆,孰将起焉?神器坠,孰将举焉?岩岩乎克当其任者,惟梁公之伟欤!公讳仁杰,字怀英,太原人也。祖宗高烈,本传在矣。公为子极于孝,为臣极于忠。忠孝之外,揭如日月者,敢歌于庙中。公尝赴并州掾,过太行山,反瞻河阳,见白云孤飞,曰:「吾亲在其下」。久而不能去,左右为之感动。《诗》有陟岵陟屺,伤君子于役,弗忘其亲,此公之谓欤!于嗟乎,孝之至也,忠之所繇生乎!公尝以同府掾当使绝域,其母老疾,公谓之曰:「奈何重太夫人万里之忧」?诣长史府请代行。时长史、司马方眦睚不协,感公之义,欢如平生。于嗟乎,与人交而先其忧,况君臣之际乎!公为大理寺丞,决诸道滞狱万七千人,天下服其平。武卫将军权善才坐伐昭陵柏,高宗命戮之,公抗奏不却。上怒曰:「彼致我不孝」。左右筑公令出。公前曰:「陛下以一树而杀一将军,张释之所谓假有盗长陵一抔土,则将何法以加之?臣岂敢奉诏,陷陛下于不道」?帝意解,善才得恕死。于嗟乎,执法之官,患在少恩,公独爱君以仁,何所存之远乎!高宗幸汾阳宫,道出妒女祠下。彼俗谓盛服过者,必有风雷之灾。并州发数万人别开御道。公为知顿使,曰:「天子之行,风伯清尘,雨师洒道,彼何害哉」!遽命罢其役。又公为江南巡抚使,奏毁淫祠千七百所,所存惟夏禹、太伯、季子、伍员四庙。曰:「安使无功血食,以乱明哲之祠乎」?于嗟乎,神犹正之,而况于人乎!公为宁州刺史,能抚戎夏,郡人纪之碑。及迁豫州,会越王乱后,缘坐者七百人,籍没者五千口。有使促行刑,公缓之,密表以闻曰:「臣言似理逆人,不言则辜陛下好生之意。表成复毁,意不能定。彼咸非本心,唯陛下矜焉」。敕贷之,流于九原郡。道出宁州旧治,父老迎而劳之曰:「我狄使君活汝辈耶」?相携哭于碑下,斋三日而去。于嗟乎,古谓民之父母,如公则过焉。斯人也,死而生之,岂父母之能乎!时宰相张光辅率师平越王之乱,将士贪暴,公拒之不应。光辅怒曰:「州将忽元帅耶」?对曰:「公以三十万众除一乱臣,彼胁从辈闻王师来,乘城而降者万计,公纵暴兵杀降以为功,使无辜之人肝脑涂地。如得尚方斩马剑加于君颈,虽死无恨」。光辅不能屈,奏公不逊,左迁复州刺史。于嗟乎,孟轲有言,威武不能挫,是为大丈夫,其公之谓乎!为地官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为来俊臣诬搆下狱。公曰:「大周革命,万物惟新。唐朝旧臣,甘从诛戮」。因家人告变,得免死,贬彭泽令。狱吏尝抑公诬引杨执柔,公曰:「天乎,吾何能为」!以首触柱,流血被面,彼惧而谢焉。于嗟乎,陷阱之中,不义不为,况庙堂之上乎!契丹陷冀州,起公为魏州刺史以禦焉。时河朔震动,咸驱民保郛郭。公至,下令曰:「百姓复尔业,寇来吾自当之」。狄闻风而退,魏人为之立碑。未几入相,请罢戍疏勒等四镇,以肥中国。又请罢安东,以息江南之馈输。识者韪之。北狄再寇赵、定间,出公为河北道元帅。狄退,就命公为安抚大使。前为突厥所胁从者,咸逃散山谷。公请曲赦河北诸州,以安反侧。朝廷从之。于嗟乎,四方之事,知无不为,岂虚尚清谈而已乎!公在相日,中宗幽房陵,则天欲立武三思为储嗣。一日问群臣可否,众皆称贺,公退而不答。则天曰:「无乃有异议乎」?对曰:「有之。一昨陛下命三思募武士,岁时之间数百人。及命庐陵王代之,数日之间应者十倍。臣知人心未厌唐德」。则天怒,令策出。又一日,则天谓公曰:「我梦双陆不胜者何」?对曰:「双陆不胜,宫中无子也」。复命策出。又一日,则天有疾,公入问閤中。则天曰:「我梦鹦鹉双翅折者何」?对曰:「武者陛下之姓,相王、庐陵王则陛下之羽翼也,是可折乎」?时三思在侧,怒发赤色。则天以公屡言不夺,一旦感悟,遣中使密召庐陵王矫衣而入,人无知者。乃召公坐于帘外而问曰:「我欲立三思,群臣无不可者,惟俟公一言。从之则与卿长保富贵,不从则无复得与卿相见矣」。公从容对曰:「太子天下之本,本一摇而天下动。陛下岂以一心之欲,轻天下之动哉!太宗百战取天下,授之子孙,三思何与焉?昔高宗寝疾,令陛下权亲军国。陛下奄有神器数十年,又将以三思为后,如天下何?且姑与母孰亲,子与侄孰近?立庐陵王,则陛下万岁后享唐之血食,立三思则宗庙无祔姑之礼。臣不敢爱死以奉制,陛下其图焉」。则天感泣,命褰帘使庐陵王拜公曰:「今日国老与汝天子」。公哭于地,则天命左右起之,拊公背曰:「岂朕之臣,社稷之臣耶」。已而奏曰:「还宫无仪,孰为太子」?于是复置庐陵王于龙门,备礼以迎,中外大悦。于嗟乎,定天下之业,断天下之疑,其至诚如神。雷霆之威,不得而变乎!则天尝命公择人,公曰:「欲何为」?曰:「可将相者」。公曰:「如求文章,则今宰相李峤、苏味道足矣。岂文士龌龊,思得奇才以成天下之务乎?荆州长史张柬之,真宰相才,诚老矣,一朝用之,尚能竭其心」。乃召拜洛州司马。他日又问人于公。对曰:「臣前言张柬之,虽迁洛州,犹未用焉」。改秋官侍郎。及召为相,果能诛张易之辈,返正中宗,复则天为皇太后。于嗟乎,薄文华,重才实,其知人之深乎!又尝引拔桓彦范、敬晖、姚元崇等至公卿者数十人。公之勋德,不可殚言。有论议数十万言,李邕载之别传。论者谓松柏不夭,金石不柔,受于天焉。公为大理丞,抗天子而不屈。在豫州日,拒元帅而不下。及居相位,而能复废主,以正天下之本。岂非刚正之气出乎诚性,见于事业?当时优游荐绅之中,颠而不扶,危而不持者,亦何以哉!某贬守鄱阳,移丹徒郡,道过彭泽,谒公之祠而述焉。又系之云:
商有三仁,弗救其灭。汉有四皓,正于未夺。呜呼!武暴如火,李寒如灰。何心不随,何力可回?我公哀伤,拯天之亡。逆长风而孤骞,愬大川以独航。金可革,公不可革,孰为乎刚?地可动,公不可动,孰为乎方?一朝感通,群阴披攘。天子既臣而皇,天下既周而唐。七世发灵,万年垂光。噫!非天下之至诚,其孰能当!
宋故乾州刺史张公神道碑铭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七
舜,天下知其德也,惟历试诸难。禹,天下知其功也,惟尽力沟洫。圣人率天下以勤,故能成其务。逮夫王道缺漓,坐饰话言,六代之风,亡实而落,君子弗观也。我朝用舜禹之道,平成万邦,风化天下,于诸使莫敢不劳,而有清河张公为之最焉。天贻厥心,则明则粹,拳拳四方,老于王盬,为舜禹之臣至矣。公讳纶,字昌言。其先因职命氏,源流盖远。孝友之基,自仲而大。五世食韩,并为正卿。厥生帝师,首造大汉。唐失公谨,文皇以恸。暨安史乱华,衣冠丧绪。降及五代,不可以禄,幽芳密照,需于远郊。今为汝阴人也。皇考讳震,王考讳元,皆含仁竦义,映于一乡。考讳煦,累赠尚书都官郎中。太夫人翟氏,累封高平县太君。都官端修有大识,谓时否之倾,家可起也,与夫人谆谆蚤暮,笃子以文。公刻景锻志,铿然有就。既而慷慨与人语方略,郡国异之。以造秀再送于春官,所尚弗合,退居于易。时太祖既定大业,太宗乃辑群瑞,经营天下。使旌交路,复署士三班,以走命于四方。公曰:「抱关蹶张,昔贤或为之」。部以名闻,首充其选。自兹周旋,至于光大。其进秩也,四命至东头供奉官、閤门祗候。历崇班,承制于内殿,改礼宾、六宅副使。迁文思使、昭州刺史。荐拜西上、东上閤门使,除乾州刺史。其更任也,淳化中,主榷酤于大名之属邑。及王钧乱蜀,方行天讨,公使于军中。贼平,监庆州兵马。西戎方豪,我摧其锋,迁益简路都巡检使。真宗皇帝思清天下之刑,命公按荆湖诸州狱。还,乃刺举畿赤,制权右,振纲目也。俄以边略典辰溪郡。又平凉、镇戎二城,西陲之机键,公历专之。南夷再乱,持节安抚辰、鼎、澧三州溪洞。事定,朝廷以东南诸路盐铁馈运之重,命使孔艰,及公而谐,六年有大绩。迁领天水郡,实提重兵,以压庶羌,盖西诸侯之长焉。及朝廷有均劳之议,徙横海军,又徙瀛州,充高阳关兵马钤辖,重北门也。岁馀请老,不获命,复莅清池郡。已而露章至于再三,今上念功不废,诏以本郡宠之,爵命如故。时景祐纪号之二载也。明年孟春庚寅,启手足于正寝,享年七十有五。上闻而悼之。举延世之典,命二子进级。即以仲月庚申,葬于汝阴县之怀音乡,从先域也。公初娶富春孙氏,再娶彭城刘氏。生子曰孝竭,与夫人皆亡。今夫人江夏黄氏,出大夫之宗,能循法度,封本邑君。生子曰孝标、孝孙,皆早世;曰绍宗,今为侍禁;曰绍先,为殿直,并幼。公位登二千石,权尝亚大总管,阶至光禄,爵为郡公,考终于乡邦,国人荣之。君子谓不充其器。初,蜀师之役,中军雷侯有终,辟公以行,如左右手。平定坤维,公有力焉。时降寇八百人叛,据岩险,中军督公追斩,戒无遗类。公往视之,曰:「此穷寇也,急之生患」。乃谕其向背,寇莫不诚听,束手归公,以见中军,而全活焉。《诗》云:「正直是与,神之听之」。而况于人乎!公再至益、简,属寇戎之后,民求息肩。新军复骄,且敢肆暴。公曰:「兵犹火也,将不可向迩」。磔数辈麾下,其众乃戢。蜀人赖之。《诗》云:「民亦劳止,汔可小休。式遏寇虐,无俾民忧」。公之典辰溪也,彼夷人中彭姓一族,称其彊黠。溪洞数州,署兄弟以为守,国家因其请焉。后乃骄叛边鄙,既袭城邑,朝廷患之。公至,筑蓬山馆,理新兴栅,以要其夷道,且省戍兵。条举十事,不及四五,而有平凉之行。夷又侵我,帝复召公曰:「佥谓彼可歼焉,朕惟弗忍,汝往图之」。公再拜稽首曰:「恶草虽微,天地不能绝其类,先王驱之,无猾夏尔」。帝曰:「俞,惟康厥民居」。公驰传以临。谓彼夷者,不威不惩,不见利不劝,乃以谍夫骇其族曰:「天家使且至,方檄兵四道,焚若山林,毁若巢穴,弗灭弗已」。夷乃大惧,请命。公曰:「纳尔爵秩,归我老孺,天子圣且仁,吾为若请」。夷如其教,乃疾置以闻。诏原之,复其命数,贡赐如平日。生齿之还者,对以刀布,作石柱,刻夷人之誓,揭于疆首。自兹威怀,迄今将二十年,蔑复为患。《诗》云:「式固尔猷,淮夷卒获。翩彼飞鸮,集于泮林。食我桑黮,怀我好音」。谓夷如恶禽,亦感而化。然公之使东南也,鹾利方剥,议者咸峻文重禁,以笼其民。公曰:「天与之,我取之,又可戕乎」!奏通、泰、楚三州亭民,除其宿逋,佑以熬波之具,货入于县官,而增与之直,民力遂振。复创杭、秀、海三郡盐亭,自是盐算大充于诸路。信乎,「百姓足,君孰与不足」?时江东大水,民胥艰食,公请治五渠以泄于海。议者谓:「泽国下流,江海与平,彼潮者通夜不息,沙从而塞,欲导焉而何极」?公曰:「不然,江海善下,故能为百谷王。彼日之潮,有损与盈。三分其时,损居二焉。众川乘其损而趋之,曾莫禦哉!彼沙者,岁月而积,辟以农隙,岂安于灾而吝乎力」?佥从我谋,而苏、秀蒙其利。又淮南漕河界湖之东偏,岁时决溢,汩我农亩,涸我粮道。公请增长堤二百里,旁锢巨石,为十闼以疏其横流。舍役伍于堤上,不力一民而日广月高。复树以美木,今山阳郡东历高邮,抵广陵,涂无畏日,南北人歌焉。《诗》云:「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茇」。谓思其人,爱其树也。又海陵郡有古堰,亘百有五十里。厥废旷久,秋涛为患。公请修复,议者难之,谓将有蓄潦之忧。公曰:「涛之患,岁十而九;潦之灾,岁十而一。护九而亡一,不亦可乎」!且请自为郡而图焉。诏以本使兼领之。堰成,复逋户二千有六百。郡民建生祠以报公,于今祠之。《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乐只君子,德音不已」。谓利及生民,则树无穷之名焉。公尝使于夏台,时纳欸惟初,见公之仪,知朝廷礼乐,始尽其心焉。复三使于北疆,听公之言,知天子神圣,永怀其好焉。《诗》云:「四国于蕃,四方于宣」。谓夷狄为患,则往蕃屏之;恩泽弗暨,则往宣畅之。其公之谓乎!逮于贰膳之年,圣倚弥重,历雄武、河间、横海三大镇。时天下无事,公谨其法制,安以清净,如叔子之在襄阳,仁信著于疆外。公长七尺,气勇过人。昔在西北,历战十二,大弓长甲,操擐自若,诸将伏其彊力。公性刚不远仁,故无暴;明不深物,故无怨。孝亲之心,皓首如孤时,言必涕下,感动左右。复常好施,与宗族同其有亡。中外孤藐,一养于家。虽享禄不薄,屡膺蕃庶之赏,彻乐之日,门中索然。旧淮汴间运卒冻殍,岁常比比。及公为使,每冬以俸泉市絮襦千数,衣其不自存者,且饲而休之,使得卒岁,曰:「此有司之过,那使僵仆道途,以累上仁」?其爱君勤人如此而深也。今文武班有考绩之制,率当自表,公曰:「国家廉让之风未衰,则吾岂敢」?终身不为言。其阶于通显,并天子畴其勋异,不得而谢焉。公祗事三朝,几五十年,无一铢之罚。又景德而降,权寄不绝,保任官材仅三百人,一无累者。其明哲于人如此而博也。公发身如班定远,事边如马伏波,修水利如邵南阳,议食货如耿大农。有一于兹,名耸后世,公实兼之,宜其被金石而不朽矣。将终,召掾曹沛国朱寀草理命于床下,且谓某尝从事于使部,仅知所存。在甲令,五品而上,立神道碑。如不得已,宜为我请。孝子致其词,某不敢让。惟公雄谋伟行,布于四方,非耳目可涯;又多阴德,于人无能名焉。敢言其略,以显我国家君子之休。其铭曰:
天生张侯,维颍之滨。星萃于上,炳为哲人,仪兹圣辰。维侯之德,柔文刚武。弗无矜寡,弗有彊禦,犹仲山甫。维侯之言,乃宣圣谟,于彼西北。西北有孚,邦家之枢。维侯之功,克显克大。攘彼戎寇,禦彼灾害,吾民是赖。我生既勤,我年斯臻。乃怀故园,乃谋嘉宾。鼓缶而嬉,以休厥身。帝锡我侯,归牧于乡。锦裘煌煌,鸾衡锵锵。故老饮歌,吾闾之光。我侯为何?四方是力。诚加于物,心竭于国,始终一德。侯斯往焉,帝用恻然。遗烈在人,史其舍旃,垂千万年。
按:《范文正公集》卷一一。又见《名臣碑传琬琰集》上集卷一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九四原注。
马忠肃公亮墓志铭(天圣九年十一月) 北宋 · 晏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钜宋有天下,重三后光,九围淑清。慎柬豪隽,宣扬治迹,海岳冥助,英贤辈出。惟仆射扶风忠肃公讳亮,字叔明。委质三朝,勤身四方,践履华显,保绥吉禄。尽瘁克终,褒甄有加。进退哀荣,为儒臣表式。公之先本居彭城,中徙庐江,因而占籍。曾祖复,王父韬,潜颖弗耀,里仁多裕。烈考泽,仕至西头供奉官,累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舒国公。五代遘屯,隶名戎幕。皇朝拓统,献策帝阍。引籍三阶之涂,警寇两河之涘。远图未艾,衍庆方隆,公即第三子也。生有淑灵,长而偲杰。钟庭闱之意爱,乐文史之芳润。太平兴国中,神宗振策,万县来王,亲御英彀,博延材等。公甫踰弱冠,绰有神锋,一上中进士第,得大理评事、知太平州芜湖县。丁外艰,朝制抑夺,充穷莅事。自吴会之平也,士人族属不许渡江。公高堂暮年,愒日荣养,恳乞迎侍,优恩赐许。改丞大匠,入佐著作,监群舒搉酤,授殿中丞。上言诗赋小才,不足观士,愿先策论,以擢优长。顷之,同判毗陵郡。编户数百,积亏算缗,家赀已空,刑绁未解。公面释羁絷,谕之借偿,如期悉来,宿责皆复。版籍既阜,銗筒实繁,精心不疲,圜圄无禁。采访使罗处约摭其实状,飞表以闻。受代还朝,面赐五品服,命知濮州。期月政闻,部民留借。驲骑传召,宪台论荐,遂充福建路转运使、提点刑狱。闽蜑荒外,部居辽夐,公星言夙驾,恻隐穷微。六姓□□衔冤引伏,由察视而全活数族。田讼积年,迁蒙自辨,明而决遣。外台路奏,稔达朝闻,就迁太常博士、知福州。翰林学士承旨苏公易简举才任治赋,促召提点三司。未几以联职匪彝,力求外补,出知鄱阳。扁舟径行,仅及都外,而伊人受戮,识者许其先见。邑有豪族,怙强专杀,依违十载,未伏其辜,公发擿按问,即时论决。又表十二户民积负七百馀万。鼓铸钱币,亡佣至大,经常所费,物力罕充。公奏于池阳分置炉冶,供亿既羡,课程增倍,著在令甲,迄今便之。寻改殿中侍御史。真宗践祚,迁刑部员外郎。公以圣绪重熙,嘉猷罔伏,谠言四事,奏记槐庭。大略以征税所通,杼轴斯窘,恩诏屡下,官曹废格,诛歛弥急,疮痍未复。愿出宸断,大滂和令。惟新肆赏,施及戍兵,贵不踰时,式符涣汗。邦朝近制,屡以宗藩尹京,地处猜嫌,谓宜革罢。引弓裔俗,鸣镝犯边,冀讲和戎,用康居业。囊封上达,时论然之。咸平初代还,以京西、河东二路租欠钜万,诏往蠲除。又以陇州计籍失言公钱千馀万,受命按劾。至则考文簿、详耗登,辨朱墨之出入,见四三之名实,得其舛误,罔益毫分。疑论冰释,吏胥岳抃。复命主判三司都磨勘司。先是浙右行商许其汎海,有自姑苏抵海陵以鬻枯鱼者,盐铁使陈恕按籍责其枉道,倍诛算金。连岁督理,家人上诉,诏下计庭会议。寀寮云集,靡敢异辞。公独与刘综条附前令,请从释放。皇明奖纳,嗣降曰俞。三年春,益部挻灾,寅车致讨,授西川转运副使。法坐临遣,圣颜弥渥,事有利病,悉从便宜,遄正使名,以隆朝任。矢石之际,输将不前,编贸滞鹾,力资餫饟。迨乎讫役,民不告勤。逆党既歼,虎臣擅命,恣行威戮,姑快侈心。公义感其诚,辩回其虐,霜锋之下,所活千人。捷羽既闻,玺书垂奖,改兵部员外郎,赉钱五十万。大兵之役,斗米直千,公出廪轻价,遂苏民命。明年,承诏入奏,加直史馆,赐白金三百两。会送贼中伪署八十馀人至者,枢臣将尽戮之。公入对近墀,愿从宽宥,亟诏议于上前。当轴抗声,其辞甚确,公曰:「胁从罔理,是亦何诛?且污染之中,此为百一,馀或乌惊雉窜,倾听德音,一闻大刑,孰不危惧?今兹议者虞其退不悛心,臣敢以百口保其无叛。且又先朝贼顺之党皆获全生,一昨寇攘,不闻助乱」。昌言感悟,圣主从之。亦既复职,励精为治,尽削租负,力痊疲瘵。咸泉之井,构白兴利,日久味薄,课缗独存。监司之人笞逮求办。公则察其区处,第其耗穰,损减堙除,皆有条教。岁运賨布,达于渚宫,头会俚民,董其舟漕,风波悍险,士卒侵渔,破产毁宗,是为常法。公则罢其赋役,责其兵师,闾里获安,农穑无扰。凡十八州军经馈师者,是秋输赋悉奏蠲之。诸禁部吏之官榷钱倍息,以杜贪猥。灌口丛庙,一方岁祠,啸聚憸人,并将戎械,跨踰境邑,僣乱仪章,申令革绝,用惩非法。董齐喔咻,无不至焉。五月报政,延见便坐,雍容启奏。上曰:「自兹已往,朕无西眷之忧矣」。面赐金紫,俄命知潭州。都会要冲,事机丛悉,牢犴空阒,丝言贲奖。邑有亡卒,潜游聚落,敢行凶慝,黩乱人伦,胁制群氓,为日滋久,爰有四辈,合谋杀之。司败论辜,将寘于法。公以为亢宗除患,理有可矜;观过知仁,刑之所赦。傥循常而冒请,必见沮于有司,措心得宜,获戾无悔,命笔专断,悉从矜贷,削封引咎,朝论韪之。景德初,移知升州。途次浔阳,岁逢骄旱,谷价腾涌,道殣相望。公曰:「圣上爱民,甚于赤子,拯溺者不循矩步,救火者不问大人,有利国家,专之可也。于是取荆、湘、永米数十舰,移牒郡守,促行赈给。因附驿言:「江界郡国,阻饥为甚,牧长巽懦,不时以闻。愿择材臣,抚循察视,仍罢官籴,许行贩粮」。朝廷尽可其奏,立命近臣张知白等五人乘传分路,缓刑均贷。公既即治所,益求人瘼。轻扬之俗,忿鸷成风,失意相雠,乘昏纵火。申命伺察,动无隐漏,大歼恶少,乃绝震惊。僣国遗区,藩仪未缉,幕庭之会,器服不充。牙城东北,自伪朝德昌宫地,后庭铅粉,往往在焉。公撰日庀徒,依神致祷,掘次袤丈,得汞二百馀斤,鬻之获缗百万,以备供帐,绰然有馀。岁满入,加工部郎中,三日擢授右谏议大夫、知广州,盖宜寇初平,思宁远俗也。受元符之岁二月,公至番禺,澄海役兵有出戍而从乱者,宗属二百馀人,法当配隶,皆奏释之。濒海盐夫有负课而乏资者,妻孥质于豪族,岁久未贳,悉遣还之。招携裔蛮,杜绝侵扰,期年蕃舶四倍而来,琛赆骈凑,耆髦骇叹,较于旧课,百万其赢。天子异之,命中贵人,就颁燕劳,远夷百众,陪预下筵。是岁升中乔岱,公命大食商酋陁婆离、蒲含沙等共执方物,贡于岳趾,中邦耸观,大礼增华。交州使人道出都府,常时贸易多所稽留,怠忽条章,喧烦里闬。公榜揭科禁,犯而必行,畏威歛迹,罔复干迕。封祀均庆,进左谏议大夫。二年,有诏方国各营天庆观,以昭瑞命。公进思替否,旁念裕民,但葺开元,用宽劳费。又以秩当讽谕,内激忠纯,引用邦封,远裨宸听,所辞悃愊,时论嘉焉。遄以久处瘴处,恳求移莅,遂改知虔州。五年之民,阖境遗爱,绘公之像,共致生祠。南康奥区,生齿繁夥,公命录孝行图于府门,灵鹊缟姿,族生庭树,幼艾惊异,讴谣变风。四年,汾祀礼成,加给事中,踰岁徙知洪州。在途询利病,奏放庐陵、临江洎本郡馀税,诏悉允之。溪蛮扰边,朝右咨帅,遣三班殿侍赵吉驰驿赍诏命知荆南府,兼荆湖北路兵马都钤辖,赐中金五百两。嗣降宸旨,彰明委注。尝闻具狱,独疑枉滥,榜笞既久,不复自明。公引造黄堂,屏去斋侍,苦言感动,幽悃乃伸,为召左證,即时纵去。曾未数日,罪人斯得。又有父子同诉失其冢妇,公潜讽胥吏,就询所居,知其前后皆有津涉,密选干吏网于水中,翌日而获沉尸,即辰而辨谋杀。荆吴之闵雨也,请停市籴,轻价以济流庸。宫邸之遗烬也,首纳圭田,率众而资完葺。八年春,政成入觐,面奉宸谕,遍朝宫观。七月,以尚书工部侍郎再守金陵,期年就知杭州,加领集贤院学士。前此大萃戎旅,筑修坊堰,出没泥潦,多为足疹。有诏曰:「江岸兴功,盖非获已,役人婴疾,良用轸怀。宜具筹画,飞邮来上」。公至部,例谒伍员之庙,躬袖诏检,示于睟像,且曰:「帝念若此,神其鉴之。茍无冥应,安用严祀」?诘旦,主吏称潮势远却,汇于他境。又累夕,堤沙横出,绵亘数里,罢役夫七千有馀。廛井耆艾用竺乾法会僧,以《感圣图》入贡。遣中贵人诣水滨,为道家醮席,投龙璧而报贶。钱氏之有国也,近邑茶园二十六所,历年滋久,枯蘖仅存,每岁役兵三千,责办常课,因缘采撷,恣挠田闾。公悉命芟燔,变收庸调,地征无失,民患不生。湖秀荐饥,流亡猥集,既出京廪赒于困穷,复谕豪宗共为歛施,四封之内,全度居多。飞蝗为灾,蔽日而至,轸忧南亩,躬祷吴山。群乌荐食,灵雨纷洒,苗螟尽毙,原穑无伤。地本司吴,俗营禨鬼,椎牛击鼓,颇紊彝章,送往之仪,过为奢纵,炫饰华采,喧嚣路衢。公明列教条,一遵礼法,巫风顿革,品类知方。天禧三年,入拜御史中丞,占对左墄,牢让数四。上曰:「卿所至有异政,宜当此授」。因目辅臣,称其介直。公以纲宪之地,表模所属,遭时振擢,锐意修明。且言:「近世公私不敦礼教,二亲藁殡,即议星居,利析货财,缓营窀穸,伤风坏俗,莫大于斯。请自今未讫迁祔,无得分异。又桑门之众十万,其徒狡狯,惰游倚为渊薮。岁格之外,宜罢削缁。较试之辰,愿责攸司保任,稍婴杂滥,勿许甄收。山海之滨,茗盐为业,食周是乐,舍鲁是从,时有搜获,罪同裨贩。愿许兹类,减其半坐」。宸聪采纳,咸署令焉。踰岁拜疏避荣,愿守乡郡,以兵部侍郎领集贤院学士、知庐州。维梓协恭,于藩播咏,辍我股肱之寄,荣兹父母之邦。五年春,换印江陵;秋八月,剖符建邺。或两然巴烛,或三舍召棠,不烦更张,可以清啸。今上纂服,进尚书右丞,季冬再领肥川之任。间一岁,卜习长至,肇禋紫坛,公以为六御飞天,大明继照,忝备亚卿之列,未瞻八采之光,夫岂寅恭,不遑宁处,愿奉计籍,入朝王会。制曰可。天圣二年冬,执玉来觐,二宫加礼。从祠吉土,叶赞鸿休。历判尚书都省、知审刑院。讲法宫之仪矩,慎丹笔之详平,颀然宿望,冠映朝列。近制,郊祀有日,先庚申令闻知,而犯戒以不原。忉忕之民,尚干法禁,至期论谳,多获从宽。公以为上无戏言,政在必罚,况更诞告,不可稽诛,请饬攸司,必正其罪。三年,加工部尚书、知亳州。封境积卑,潢污败稼,请均羡廪,假贰疲氓,挤壑之备,按堵如旧。后二载,移知江宁军府。鹿轓屡及,隼旆如归,耋耄多存,邑居相庆。踰岁,礼年云及,拜疏乞身,优答未许。明年再表诚请,乃授太子少保致仕,仍给全俸。寻奉诏,每有章奏,附驿以闻。公轻舸南还,阖门宴处,子孙密侍,邑里明欢。丞相东平吕公孺筮仕之初,词藻宏茂,公识其远至,眷以嘉姻,果膺国栋之隆,吻合凤鸣之兆。至是东平公首赋章什,赞扬高躅,三司两掖,咸有咏歌,投赠德门,瑑刊金石,中朝南纪,均著美琰。八年肆类,加金紫光禄大夫。燕申之中,谈诵为乐,历探竺典,尤邃《华严》。久之谓所亲曰:「吾梦想有异,大期非远」。因绝荤茹,殆更弦晦。一日奄遘微疹,退安丈室,凌晨澡颒,衣居士服,遍召近族,勖之治行。口占遗疏,以别宗姻。夜分命易新衣,尽袪左右,合手诵佛,凝然化往。乃九年孟秋之辛酉也,享年七十有三。上闻讣嗟恻,为辍视朝一日,褒赠右揆。录其孙玘为将作监主簿,曾孙永锡试秘书省正字,弟之子仲良试秘书省校书郎。太常考行,举易治之典,以仲冬乙卯返真宅于合肥县之先茔,从吉卜也。公首娶刘氏,摄尚书省校书郎诲之女,追封彭城郡夫人。继室朱氏,工部侍郎昂之女,封沛国郡君。皆以盛族,绍恢中馈,先公而没,咸附隧挺。男曰仲宣,大理寺丞;仲容,太常寺奉礼郎;仲谋,大理寺丞;仲甫,大理评事。钦率忠教,足光系绪。仲宣以肯构之长,用裕承家,延世推恩,当践闺籍,能报冲退,让于族人,多士清论,嘉其令范。曰朝哥洎大理评事仲卿、三藏奴,或殇或夭。元女英国夫人,以左相小君之贵,冠内朝命妇之班,象服斯煌,二宗有耀。退见长乐,延恩外门,先𡚼彭城之封,乃褒优之异等也。次曰堂涂,数龄而殒。次适太平州军事判官戴宏,太常博士永之子。次适殿中丞吕居简,旧相许文穆公之子。次适前进士张士惑,司封员外郎希颜之子。次适将作监主簿钟离景裕,龙图阁待制瑾之子。幼适太庙室长张去奢,亦希颜之子。公之兄曰邕彬,不仕;弟用终,宣州泾原令;测终,殿中丞;俨,今为虞部员外郎。皆有吏道,外分朝寄。自颜近属,荐绅曳组者二十馀人,率由公之保荫。公策勋疏爵,皆极等威。赋室三千四百室,真食八百户。儒臣清列,无不扬践。再牧庐、荆,四临秣陵,质之近古,罕有其比。角犀丰盈,神采秀澈,髭须美甚,盼视烨如。愤疾奸回,探汤而扼腕;衋伤穷困,据蒺而疚心。谈忠义也,或流涕而缘缨;誉美善也,必盱衡而击节。其御下也,始若严峻,而要存仁恕;其听讼也,初如疑误,而意在平反。手著符教,训齐官属,务敦公共,蔑去依阿。能断大事,不婴小节。理有槃错,谋成跬步,輷然而电霆振,騞然而髋髀解,兹实过人者已。夙重交契,不轻然诺,急难是拯,荣瘁罔踰。戴永者,公之同年生也,出刺邕管,道经长沙,齿耋家贫,忧形于色。公许以姻援,宽其郁陶。曾未数月,果闻殂谢。公遣迎槥椟,旋葬里闾,存恤其家,致于有立。中人李怀谅本家南海,充使而还,常命郡寮会其茔域,众情瓦合,咸议枉车,公独介然,拒其越礼。公之在蜀也,军须日急,乘驲宵征,导骑失途,误登废栈,径之斗绝,马不能旋。公自述忠勤,祷于上下,倒行数百,始得平衢。既而列砦攻城,中宵露坐,适与戎校询谋事机,俄顷如厕,命其李处,仅踰数步,飞石毙之。满秩言旋,乘舟下峡,长嬴仲月,水潦方臻,俗传兹时不利沿涉,公又祈于山川曰:「傥吾不欺于物,有惠于民,半月不雨,俾予善达」。洎夫经滟滪,历瞿唐,安若枕席。俄而大澍,回盼川路,无相继者。又虔川赣石亘三百里,非遇泛涨,不能寸进。公赴南昌也,久属晴霁,稽于戒行,既登舳舻,潜祝冥祐。中夕水势暗长,川航尽浮,篙工验之,深已踰丈,未晓而霁,送车无及。是皆众所传信,谓之诚感。重慎徽纆,训严吏胥,晨兴视事,首阅缧籍,得其曲要,然后常居。社稷大祠,风雨常祭,牲牷器服,省视必躬,陟降献羞,耸兢如在,精纯所达,丰楙随焉。至性纯孝,加常一等,生辰讳日,时飨间祠,悲涕感慕,讫于终夕。赴潮沟日,以公田米千斛,命赐白金数百两,获镪百万,视之泫然曰:「禄不及养,此将安用」!持对亲像,誓追冥福,即致清凉佛寺,以助缮修。理馀杭日,有梵僧妙德以舍利遗公,实有灵应,且曰「必兴佛事」。公复典肥上,遇越僧怀谨,谋建塔于邦之永昌寺,适契前诺。为鸠众力,仍辍廪俸,资其崇构。九层之峻,数载而成,遂瘗灵骨,敕以「普慈」为额,赐相轮而宠之。某羁贯之年,获拜隅坐,国士之待,颇踰侪伦。今也则亡,吾将安仰!曩接馀论,备聆懿实,思效刊述,形于愿言,用移挂剑之诚,布在披文之作。寺丞泣撰风迹,邮传上都,得竭陋庸,冀垂悠永。老龙游矣,安用法于狂言;宣父呜呼,犹足志于君子。辞则非腆,而善其不诬。后之人如有传名臣良吏之为者,其取證于此也。姑系之以铭曰:
猗夫!仆射之德,备温恭正直,沈毅威克。处烦不惑,文武该具,周行景式。猗夫!仆射之功,佐二朝两宫,极虑纳忠。班常有融,岳镇渊渟,爰绥四封。二十三政,骞翊内外。刃解槃结,风生要会。人之所难,我则违最。五十二祀,更尝险艰。兵疠不侵,寿康以还。帝奖有劳,时瞻汝贤。鹑首标杨,黄钟旅月。宰木摧阴,飞霜急节。辂褒旅葬,輤裧成列。辕马悲跼,虞歌惨咽。陟彼邛阜,南瞻陇阙。廞写歛翼,抑车回辙。泉帐宵耿,松烟暮结。刻镂龟础,宣扬懿烈(《琬琰集删存》卷二,一九三八年燕京大学引得编纂处铅印本。又见《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一。)。
送荆南李学士 北宋 · 宋庠
五言排律 押尤韵
逢旦光华盛,登贤命数优。
郎星太微后,史局道山头。
违咫尧心屋,疏藩禹贡州。
使旟飞隼出,台劄偃波留。
旧赐薰兰被,新装彍弩驺。
陕分歌召伯,屠饯宠韩侯。
泽国龙为节,桑郊鹿并辀。
斋中无煨酒,铃下识轻裘。
卤簿分宾帟,江山入宴楼。
蜀波馀柹尽,楚野恶氛收。
后乘追文学,先春召督邮(自注:汉何敞为政尚宽,每立春日,召督邮回府。)。
暂稽华黼赐,聊听昔襦讴。
父子云屏隔,盐梅宝铉求。
归来循吏政,终古冠缇油。
宋故翊卫功臣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泾原仪渭州镇戎军驻泊马步军副都部署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使持节端州诸军事端州刺史充本州防禦使兼御史大夫骑都尉乐安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八百户食实封二百户孙公神道碑铭(并序皇祐五年) 北宋 · 孙抃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四、《山右石刻丛编》卷一三、乾隆《虞乡县志》卷一一、光绪《山西通志》卷九四
公讳继邺,字元嗣,其先金陵人。世任侠,以财勇闻。曾祖讳恽,祖谦,仕伪吴为显官。考承睿,机警有胆量,始署小校,李昪识之于行列间,□从征□有劳,为左右所忌,叹曰:「此安足委质耶」?遂变姓名,徙淮、楚,渐游于京师。久之,以策干太宗皇帝,一命授左班殿直,累官至左藏库使,年七十□终焉。公即左藏之长子。年十九,以门调补三班奉职,巡□以□府马递铺,转运使奏监岑阳酒税。会广獠叛,濒湖郡县大扰,朝廷命将讨捕,辟公为前驱。至象州北,贼党据大乌岭,伐木塞道,人马不得进。公选骁勇二军,分东西部伏沟涧,去岭尚数里,约曰:「□□□即出战,当并进速击,时其不意」。诘旦攻之,伪不利,走,□倍道争逐。俄而伏左右发,追者困,不能斗,俘斩仅以万数。以功超左侍禁,护端州兵,移监永宁寨。有诏壁天水之洛门谷,以遏寇隧,命公□其□西□□以不时□募徒以继焉。边蕃有谋□告从者遣丁夫数十辈,伪持畚锸至,公觉之,勒兵防按,奸人执作,怗怗不敢仰视。已而堠者报曰「寇入境上,及河,闻有备,乃溃」。改□头供奉官,伴西南夷使者,故□□□方在□□□学士,上坐长春东厢,暮召封□道公姓名,特授閤门祗候、知保安军。俄按刑南服,未行,属谯国武穆公玮帅西府,举为鄜延路兵马都护,加内殿崇班。岁馀,改承□制知环州,兼一路安抚。今上即位,除崇仪副使。□方渠以修洪德堡,与□司□议不协,□官于中冀。台臣有辨公理直者,起知保安军。天圣初,移临泾。夏羌面纳岁赉缯絮夥甚,公曰:「是何异持粱肉以快鹰鹯之吻,饱则翔去矣」。因请□□□□□□□□□□□种以牵其势,朝议多疑之,寻使契丹。时曹襄悼公典密命,抗疏两宫间,称公有将帅才,可任大事,宜擢领中都兵,严徼卫,捕奸盗,徐□进用之渐。辞意激切,上□□亦素知是人□□□□□□□□□天子延问踰刻,恪退,又目送之。公出□□亲曰:「曹公都贵仕,怙宠利而不知进退去就之分,祸至无日矣。吾安能锢名徼禄,受权臣所累乎」?遂引病告退。章三上,乃□。自是筑室华下,杜门□□□□□□□□石□然晏然若初,无游宦之意者。关陕士人,至今谈其操尚。无几何曹被罪谴死,优诏召公仍力本道孜遣,正授供备,再为北廷贺新君副使,历作坊、如京,石州、□州二太守,以较劳□□□□□□□□□□□□进西上閤门使。雄即九河故地,南屏澶、魏,西北压燕、易及诸遗族帐,于今号曰极塞。其居民往往闻风言溃匿,守吏不能镇抚,遂以失业。公开示威令,远为密使,事之纤悉,必□□□□□□□□□□□骇□寇至,左右以白,公顾知不问,人始而疑,终而信,且安居二岁,卒无虚扰者。迁端州防禦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泾原仪渭州镇戎军马步军副都部署。西陲迩羌,诸路号为险阻,□□□□□萧关故道,前控大川,地宽□,有善水草,贼骑所从而出。堡外杂居曰熟户,平时禀州县教,与编民同,小遇警急,辄反覆不一。公奏言:「此党类宜绥怀而制有之,若轻为俸赐,以给酋首,侧□□感以恩□□□□□□□绳以法,彼当感恩畏法,数年自可倚为籓篱矣」。后□如公算。转步军都虞候,封开国侯、食邑一千八百户、食实封二百户,赐翊卫功臣。趁召还阙,既行而疾作,上遣中贵人挟太医驰驿往视,□□□□□以不起闻,时景祐四年丁丑五月四日也,年五十九。是冬柩自回中归厝于中条山之北原,从左藏之域也。公之母张氏,以公贵赠安定郡太君。凡三娶:朱氏、郑氏及今夫人曹氏,皆出右族,奉德礼□□公之子五人,曰宗旦,□毅□□,有伟人称,今为崇仪副使;曰宗望,曰宗亮,曰宗奭,曰宗信。二孙,曰仲达、曰仲举,并署右职。公性沉爽,有器虑。年十五,左藏以元白诗示之,不喜诵,且曰:「大丈夫当读□□求□□披坚,陷锐犯锋,为国家攘戎狄、靖边塞,安能诵一联诗句,与童子辈为伍乎」?举族称异之。及起家从仕,晓韬略,善总领,尤好诸葛亮节制之法,每战斗,步伍旗帜、进退前后,无一越轶者,诸将服其严整。连典郡垒,率劭风绩,晚□稔□知不大用乃已。呜呼,命矣夫!君子谓公以军功起,以政事显,以帅名终,勤劳王家,出处一德,宜其有后也。崇仪君于抃为宗盟,且兄弟行。皇祐壬申夏,淫贼反,南方绎骚,君从今西枢孙公进兵诛殄,既平而还,谓予曰:「先人葬凡十七年矣,而平生事状,缺然亡所志。兄方执史氏笔,能书其实以示子孙乎」?抃曰「唯唯」,遂铭曰:
土德陵夷,南方割裂。公之祖先,仕至旄钺。圣治初格,荒氛未销。公侍父乘,归于天朝。乃详兵书,乃隶武籍。刚□外孚,勇敢中激。伏戎乌岭,枭斩逆徒。按甲洛门,坐靖奸谋。疆民事轻,诬语相骇。□示粹严,群疑以解。杂户观望,反覆不诚。公推威惠,□戍以军。不阿权臣,不嗜利禄。拜章而还,于涧于谷。弗抗异行,弗沽清名。闻召乃起,载簪载缨。荐分军符,多典郡垒。既经平□,风绩伟伟。天子器之,诏书西飞。曰趋来觐,吾须汝毗。戒行之初,沉厉亟底。嗟嗟彼苍,胡不憖遗?寿兮中谢,勋匪大成。条山峨然,藏公之铭。
皇祐五年十月二十□日建。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兼御史大夫、崇仪副使、权梓夔路兵马钤辖兼提举梓夔两路诸州军巡检兵甲公□、骑都尉男宗旦等立。
论兖国公主议行册礼奏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文恭集》卷七、《宋朝事实》卷八、《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五二、《国朝诸臣奏议》卷三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七四、《右编》卷一三
今月二十一日,草福康公主特进兖国公主制,窃闻议行册礼,然于事体颇有未便。祖宗以来,公主、长主未有行此礼者。昔汉明帝封皇子,悉半诸国,明德马皇后曰:「诸子食数县,不已俭乎」?帝曰:「我子岂敢与先帝子等也」。唐贞观中,太宗长乐公主将出降,帝令有司资送倍于永乐公主。魏徵曰不可,引汉明帝之言为对。且曰:「天子姊妹称长公主,加长字示有所尊崇。或可情有浅深,无容礼相踰越」。太宗然其言,入告长孙皇后,后遣使赐徵金帛。陛下即位以来,累曾进封魏国、楚国二大长主,亦不曾行册礼。今施于兖国公主,是与大长公主相踰越。兼以贵主之故,贤妃亦蒙殊典,有旨令进纶告,不行册礼。是母子之间,一行一不行,礼意尤不相称。书于史册,后世将有讥议,必谓陛下偏于近情,亏圣德之美。臣愿陛下采汉明之言,开文皇之听,遵祖宗旧典。如国朝公主曾行此礼,行之粗且无嫌,如其不曾,则宜且罢。臣以陛下好忠谏,纳至言,臣职在论思,不敢不言。
上转输许祠部启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二、《文恭集》卷三一
载拥高麾,来巡支郡。棠阴拂地,咸歌召伯之仁;竹骑满郊,实慰并儿之恋。煦冬曦而爱物,倾丹府以遇人。私惭击柝之才,窃庇柔嘉之德。宿官以业,既乏台骀之能;有文者东,复旷翁归之美。仰荷汪汪之度,猥矜龊龊之姿。忘持斧之尊严,厚分庭之顾遇。其言有味,若炙輠之无穷;厥德不回,同輶毛之克举。广冀天而垂荫,冒燕地以生春。内惟浮贱之纵,永刻奖提之贶。属鸣驺之在御,思托乘以无阶。恍别旌轩,坐移钟律,思致笺函之问,想尘几阁之严。蕞尔幽悰,居成旷礼。惟温阳之戒序,谅冲气之在襟。恭以祠部,性本自诚,体资洵直。太丘道广,躬博爱以能周;吴公治平,集茂勋而居最。旋领商功之任,盖资足食元谋。三官之宝已充,万乘之知尤异。即奉追车之命,行归簪笔之司。日侍清光,冥升贵级。惟祈葆育,以副瞻翘。
贺马尚书再任亳州启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三、《文恭集》卷三二
恭审荣驱大旆,再领巨藩,以天台八座之尊,处东方千骑之长。坐棠犹在,未忘召伯之贤;骑竹相欢,且见细侯之返。逖聆休命,大慰舆情。恭惟某官,卿矞开祥,肃温成德。居然千载之俊,卓尔万夫之望。被累圣之知,勋庸懋建;仰元侯之治,风烈犹存。十连盖重于抚绥,四牡更烦于俞往。优优之政,夙结于民瞻;善善之功,久隆于帝念。伫闻召节,式觐法宫,庶几哲艾之姿,永列丞疑之辅。某雅承奖勖,实愧空疏,奏尺记以未遑,辱钧函之荐委。背芒斯集,衮字增华。拜隆赐以匪忘,刻懦衷而无报。感衔之极,抽述岂能!
地理新书序 北宋 · 王洙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八
翰林院侍读学士、朝散大夫、尚书吏部郎中、充史馆修撰、判国子监、提举集禧观事、上骑都尉、赐紫金鱼袋臣王洙等奉敕管句删修。臣闻圣人包虑民之心,其制器大备,其示法详密,使民日去不善,居而蕃息者也。父母之于子,推燥湿以养之,又教以水溺、火焚、矛戟、虎豹、蛇鼋之能害人者,丁宁反复,然后知而避之。人识父母之于己生而养之者也,不识安而全之者,父母之教也。人之于父母知其大而遗其细,知择福而不知避害。圣人者为之宫室、耒耜、书契、舟楫、弧矢、网罟、臼杵、重门,皆所以兴利驱害,虑及万世。当是时,庶工百执事黾勉于下,涖官以智,献功以时。为之者百官也,成之者圣人也。《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圣人为民父母,制器示法,既备且悉,周于无穷。昔公刘居豳,太王居漆、沮,文王居岐阳,武王居镐,代皆相其吉凶,然后居之。在《诗》曰:「笃公刘,既景乃冈,相其阴阳」;「古公亶父,聿来胥宇,爰契我龟」;「度其鲜原,居岐之阳,在渭之将」;「考卜惟王,宅是镐京,惟龟正之,武王成之」。及周公营新邑,亦使太保召公先卜宅献图兆。商相傅说曰:「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设都」。然则,建邦都,营邑屋,面方辨位以求其宜,本三王之法也。在《周礼》有建邦国都鄙之法,以水地土圭表𣙗规日景,以极星正朝夕是也。秦汉已降,术学蜂起,占家有五行、堪舆、建除、丛辰、太一诸学,世多习者,其书寖广。大宋总一海内,天覆地载。列圣爱民之心,疚然深思,农田耕垦、风雨祈禬,皆著敕法。若医药针石不得其宜,则夭殇所由生也,论次为书,博士讽诵,与令格敕书藏于天下。又若占家之说,冠昏、行人、丘封、葬敛、日时、吉凶不得其法,则人逢百殃。圣人之心,将欲纳民于富寿,其亦有取于斯也。唐贞观中,太常博士吕才奉诏撰《阴阳书》五十篇,其八篇地理也。至先朝,更命司天监史序等分门总辑为《乾坤宝典》四百五十篇,其三十篇地理也。书既成,高丽国王上表请于有司,诏给以写本。然序之书丛杂猥近,无所归诣,学者抉其讹谬凡三千五百。景祐初,司天监丞王承用又指摘阙误一千九百。始诏太子中允、集贤校理稽颖,冬官正张逊,太卜署令秦弁与承用覆校同异,五年而毕。诏付太常,命司天少监杨惟德与二宅官三十七人,详其可否。惟德洎逊斟酌新历,修正舛盭,别成三十五篇。赐名《地理新书》,复诏钩覈重复。至皇祐三年,集贤校理曾公定领其事,奏以浅漶疏略,无益于世。有诏臣洙、臣禹锡、臣羲叟洎公定置局删修,以司天监主簿亢翼改正其旧,观文殿学士丁度典领焉。度薨,臣洙实掌其属。于是具阅三观所藏,及古今占术验忌,披其奥窔,诘其苞柢,管以体要,区以轻重,而各从摛部,先后可寻。自吕才成书,名以地理,而专记冢墓,颇殽以室舍,吉凶同条,非著书之法。今首以城邑、营垒、寺署、邮传、市宅、衢巷,则左阴右阳,刑祸福德所相也。辨之以四方,叙之以五行,商之以五姓,宪之以九星,媲之以八卦,参之以八变,为地事凡二十篇。终以冢穴、埏道、门陌、顷亩,则开三闭九,山垄水泉所相也。任之以八将,齐之以六对,董之以三鉴,傃之以六道,为葬事凡十篇。若乃冈原利害则绘之,以易民用,为地图一篇;种次有汇则总之,以便看读,为目录一篇。勒成三十二篇。闿之以经义,辨凿空也;质之以史传,信休咎也;广之以异闻,求成败也。巫史所传,则存其可据者,不专新见也。辞质而易晓,便于俗也。皇帝陛下以圣人制作之德,广祖宗爱民之心,将使斯民去夭伤刑害而远不善,则兹书之所以作也。自有诏校正,距今二十一年,臣洙等以庸浅而黾勉于下,旷日弥月,然后能就。若乃成而名之,皆陛下也。四夷有求于中国,观其书则文而不俚,将以见册府藏书之盛。其下则惠逮漏泉,宅兆以时。圣人之仁如此。惟文武受命,世世忠厚,诗人美之曰「敦彼行苇,牛羊勿践履」,谓草木微者犹能爱之,况于人乎!故卜世三十,享国过历。若然,大宋之仁,溥博上下,则爱民之报,祚以万年,天之道也。谨序。
按:《宋元旧本书经眼录》卷二,莫友芝刊本。
怜竹赋(并序庆历元年)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宋景文集》卷二 创作地点:安徽省淮南市凤台县
始伯氏贰宰司,僦甘泉坊韩王旧第居之。庭阶閒敞,予因种竹以为玩。明年伯氏典维扬,予守寿春,怜竹方茂而诿之,后人其能嗣予好以封殖者耶?作《怜竹赋》:
惟兹竹之冉冉,自林町而丛产。偶拙者之移莳,丁故王之閒馆。坞阴漼以披豁,野色悴而纷换。辞墟落之旷处,佐堂除之近玩。既根危以殖浅,又氛冒而埃漫。迫俗物之挐喧,屈天标之萧散。余乃谨其培封,申以阑护。恶草夷薙,寒泉浸注。昼熙熙以暴阳,夕团团而沐露。舒萌庇本,弭寒阅暑。敛衰态以就悦,擢新姿以违故。于是萧疏檀栾,敷芳森萃。谢丛箘之馀素,𢥠圆笴之脩翠。叶舒碧以向荣,泽浮绀而呈美。戺月上而景还,宇风来而籁至。常虚心以自得,顾直质而少媚。虽蒙幸于轩槛,本无争于华蘤。嘉逸民之有言,非一日之可无。予野情而偏爱,托此君以自娱。顾泛梗之屡徙,方去尔而索居。感婵娟之甫盛,将披剪而为虞。昔召公之至仁,舍小棠而攸苃。公已去而民爱,念蔽芾之勿伐。余恤躬以仅免,匪馀庇之能列。徒结尚而敦好,怵后人之我替。矧客土之疏瘠,且狡童之撞㧙。幸不夭于此生,保岁晏之高节。
王畿千里赋(畿制千里,尊大王国。)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四、《宋景文集》卷三、《皇朝文鉴》卷一一、《古今图书集成》坤舆典卷一一六
王有一统,人无异归。中四方而正位,画千里以为畿。总大众之奠居,式昭民极;据方来而处要,以重皇威。二代而还,维周有制。揽庶绩以图大,廓多方而为卫。作我上国,垂诸永世。以为地非中夏,无以示天子之常尊;土不一圻,无以待诸侯之入计。尔乃测圭于地,考极于天。风雨之所交者,道里之必均焉。郊野错而回合,乡遂亘而蝉联。沟封斯万,疆埸且千。差籍九畿,定夫家于都鄙;出车万乘,括赋入于原田。是谓辨方,且非期侈。廓焉天府之国,巍乎王者之里。爵禄命赐之供亿,朝觐会同之底止。不偪陋以取侮,不誇矜而役美。侔江海之重润,乃据上游;法日月之径围,用张天纪。且其蛮夷面内,玉帛骏奔。内则百官承式,外则四国于蕃。化之远者,礼益广;居之众者,务愈繁。必在制广轮于有截,示极挚于群元。倍十子男,大有由而御小;任包甸稍,卑不得以侔尊。亦犹天之高焘,物而无外;地之厚广,生而咸赖。使高而可度,则寥廓何仰;厚而易知,则沈潜有害。是用控天下以咸乂,极宸居而称大。《诗》美四方之是则,理乃同归;史称后世之无加,事诚胥会。美夫!周原膴膴,禹画芒芒。或处瘠为教,或建瓴是防。然皆按成事于神甸,迹前谋于令王。所以汉相论都,首识金城之广;召公相宅,前知墨食之祥。洪惟我朝,奄有方国。托洪基于天地,亘长藩于道德。所以申画邦畿,是用守之无极。
上大名相公启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宋景文集》卷五五
伏自险衅所钟,痌瘝亡几。窜身忨日,续喘穷年。托民屋以尸居,顾仕涂而雨绝。坯陶旧赐,有坠无酬。土苴馀生,从忧得损。罔敢修于奏记,非自弃于所天。盖乃秉国地尊,负薪病力。距跃思勉,既匪所宜;穷咽萃中,无容多诉。至于两两相迩,晓然识乎泰阶;奄奄茍存,居尔同于旧物。去冬十一月,郢州从事谷昌言取道瘝邑,传诲谕辞。不图荒窘之馀,尚齿慈怜之末。秋阳委烛,蔀屋赖其容光;生符下招,埋骴几乎复固。无言叙感,有死如归。且承太尉相公移总师垣,并提武节。畅威有北,全重本朝。屹柱石于两楹,隐金汤于万里。邓侯辅汉,以上宰而分麾;召伯佐周,抗二公而居外。卧收民颂,简在帝衷。而祁式苦废残,阻闻风采。穷生如絷,徂景易遒。溯东阁之故宾,长怀请见;倚博阳之阴德,脱冀重苏。获报万分,乃为宿计。过兹而往,未识所期。卑情无任望风衔赐感服哀迷之至。
论文帝不能用颇牧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宋景文集》卷四三
昔汉文帝尝叹廉颇、李牧之为人也,曰:「吾独不得颇、牧时为吾将,何忧匈奴哉」?冯唐曰:「陛下虽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于时匈奴新入朝那、北地,杀略尤众,边郡之士萧然苦兵,民屋云骚。帝意弥属,卒复问曰:「公何知吾不能用也」?唐因具道古之遣将也,阃以内天子制之,阃以外将军制之,号令赏罚不从中复。今陛下罚太重,赏太轻,虽得颇、牧,无能为矣。帝说其言,以为中尉。原夫汉承孤秦之敝,民厌六国之乱,战力既屈,衣食未殖。是时,汉兴四十馀岁矣,痍伤甫起,歌吟仅息。遭冒顿之强运,席平城之衰气,厚币以怀之,和亲以导之。彼犹不悛,乘我未备,虔刘我民庶,荡摇我边疆。中国之民,发軵相继。而文帝鉴寐良将,咨诹群议,思得大捍民患,一当单于者。斯正圣人锐志求治之秋也。夫不忧患则虑不深,不激切则言不行,故冯唐之言颇、牧之事,将以感悟明主,奋发至治也。夫以文帝之圣,宽而御下,德而化人,䌷绎优游,忠利憯怛,天下之吏,责成于理,高祖旧臣,相继而相,而唐岂不知之?是使颇、牧生乎其时,我知其必能用矣。夫用之不尽其效,则如不用;思之不求其人,则如勿思。《周书》曰:「未见圣,若不克见圣;既见圣,亦不克由圣」。此唐所以激励其治,底慎其终,成其求人之心,摩其将怠之志。几微之兆,见乎此矣。使死者可作,岂不念唐言而委任责成哉!凡人臣高论万乘之前,激昂当世之事,称古之成,必使夐乎若不及,诫今之乱,必使瞿然如将至。然后可以动容于主上,成绩于百辟。若唐之论,夫岂远哉!噫,虽然,唐之论兵,惜其不极于王道,而终入于战国也。若称古之遣将既尽矣,吾谓当遂推召伯、方虎之佐以成其义,不当近取颇、牧媮合茍胜之计也。且文帝继暴乱之末,敦清净之风,较其资材,不下成康,岂宜复以纵横之说引喻之哉!且文帝之世,单于五犯中国,帝但遣将出兵,尽境而退,此可知帝之不乐穷追极战,挐祸伤民也。故揖将军于细柳,屈己以尊亚夫,叹李广之能战,惜其不遇高祖。仁者不务战胜而好自修也,明矣!冯公之言,得无微过乎!
有若论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宋景文集拾遗》卷一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四
太史公《仲尼弟子传》称:孔子既殁,弟子思慕。有若状似孔子,相与共立为师。他日,弟子进问云云(谓月离于毕,及商瞿年长无子事者。)。有若默然无以应之。弟子曰:「有若避之,此非子之坐也」。予尝推本其文,此殆邹鲁间野人语耳。若夫多能攸纵,渊泉博厚,与日华天极,不可阶而踰者,此固卓然异禀,理绝夷等,生人以来,未有如之者矣。及夫天不憖遗,人将安仿,服膺之徒,悼恫无所,则尊其言而奉行之可也,敷其教而懋明之可也,宁待索目皮之肖似,席师训以咨决,抠衣避席,北面而事之?使弟子皆愚人也则可;若其少知一体,宁不谓之痛心哉!夫蜥蜴似龙,不以御天;珷玞象玉,弗容礼神。萍实拟日,羲仲面之;寓木偶焉,仆夫云之。何则?真假有区,甚愚能判;狂圣殊品,惟材谁强。今乃遁道德之实,据形发之伪,扳而立之,质而逐之,是先圣宜被窃玉之诛(案,阳虎窃宝玉大弓,仲尼貌似阳虎。),项羽可膺降妫之锡(舜重瞳,项羽亦重瞳。),优孟足俾相楚(孟似孙叔敖也。),虎贲亦当佐汉(虎贲状似蔡邕。)。鲁多君子,一何悖哉?是使在三之义,永废于师严;无服之丧,下同于儒戏。昔周思召伯,犹能爱树;越求范蠡,因用铸金。自假物以怀贤,非望人而责实,较之兹事,不以优乎!及观《孟子》书,亦云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强曾子,曾子不可,曰:「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皓皓乎不可尚也已」。由是而言,则始尝谋之,后弗克举。又安有离毕亡应,商瞿乏对,撤坐攘臂,事之弗终之论乎!古人多失实于传闻,此其验已。
泗州重修水窦窗记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宋景文集》卷四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景祐二年,泗上守清河张君缮防成城。既弥水患,部刺史交章言状,治在异等,帝庸嘉之,荣劳增秩。未几,又以江南漕使之节畀即受焉。騑牡焜煌,改辕而东。泗人郁陶以叹,佥谓君有大造于我邦,式克还定。钜功细役,咸有方略,粲焉可纪。虽向之建台门,增治署,集贤南阳叶君道卿前述其概;联长堤,捍怒流,尚书外郎武功苏君仪甫嗣褒其最。珉刻相望,驿声无穷,而水窦窗惟新底绩,忽而不记,则后之人无以知君精心长利,推行弥密者已。乃咨余求文,以信其传。州内旧有支渠,受水流恶,股引回注,放于外隍。穴墉为空,植木如棂。内水方淹,则导焉以恣其出;外水或暴,则筑焉以遏其入。由是无曲藭之困,无重膇之疾。元年淮汴合涨,齧堤传,乘四窦之久敝,入垫区舍。君搴菱执朴,亲督其役,培薄增庳,仅胜厥灾。及水复旧道,君曰,吾知防禦之要矣。明年,遂议改作。撤壤之朽,易瓴之苦。规以墨文,臬其高下。更镵石千枚,代木作棂,并固窦门。运甓十六万,以护沟泐。课员二十六,以总役要。月再朔而功告成,由是视洫无阻流,涉逵无停潦矣。其夏水复汎溢,几高民屋,而新堤蟠如,新窦呀如。三老序长,或持一秉菅焉,或操一篑土焉,据坚窒要,守有馀壮。水留十二日而去,民皆按堵,有备故也。《礼》:「仲春达沟渠,利堤防,以时儆人」。思召公之风,爱所憩之棠,《春秋》有所褒者,其文繁而不杀。若张君补弊图久,克勤小物,合乎《礼》之「时儆」;邦人受君之赐,不忘刊美,订乎《诗》之爱树。是美也,由君以勤民得之,异乎人之求之也。予敢不申二君之馀咏,裒僝工之纤悉,用《春秋》不杀之义乎?噫!继而共治者,嘉作窦之劳,勿替而引之可也。明年为记,乃刊石云。
李郡王行状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四、《宋景文集》卷六一、《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四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李用和,字审礼,年六十三。郡王本陇西冠姓,世系数徙,邢公自馀杭北还,遂籍祥符为土著。王即章懿皇后母弟。性审谨,慥慥自将。少为魏王彭城刘美所识,且与王有里表,故任为三班奉识。试剧有能,三迁右侍禁。俄兼閤门祗候,为开封府考城县兵马都监。明道元年,章懿皇后崩,诏王会丧京师,已葬,转礼宾副使。俄持节劳赐西平王德明,奉使有指。是岁,大营宫室,王分护涂填宫城,迁正使,兼领皇城司。明年,改葬懿后,诏王佐经总,哀恪诚尽。故陵地卑,不能无沮洳,上怒有司谋始不谨,俗簿责其由。命王按视,王畏得罪者众,委曲申理,由是稍解,主者皆释不诛。九月,改崇仪使兼贺州刺史,领介兵千骑,护梓宫而西。上嘉王之勤,锡慰系道。十月,复土。明年二月,诏王乘传行后陵。还,拜宁州刺史。是冬,改泽州团练使。四年,进庆州防禦使。岁中,为鄜州观察使,并仍皇城司。王有风力,部分严整,其条约典旧无一日不讨于官。帝益亲任之。宝元二年,以观察印充殿前都虞候,又兼鄜延路驻泊马步军副都部署。未行,加拜永清军节度观察留后。其秋,换真定府定州路副部署。八月,赴屯。王下车,晓敕军伍,习战阵,抶惰勉勤,营和畏威。又悉所赐具醪饩,日月享宴,讫无留赀。明年,擢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更为兵马都部署。十二月,召还。庆历元年,徙帅马军。明年,拜建武军节度,进领殿前副都指挥使。此三帅府,分提天下兵,以卫天子镇方夏者,居则持扣杖侍楯下,出则导乘舆夹驰离卫,其所以亲近倚爱莫二。王遍历之,出入六年,不懈而虔,未尝有过。后因请见,自陈多病,愿解近职,还私门。上亦以王戚最尊,且春秋高,宜见优礼,不当犹以职事婴之。乃以建武节、检校太傅进为宣徽北院使。逾月,改彰德军节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不欲王远去,故留为景灵宫使。王既位显务閒,常阖门移告。八年十月,上亲临问,赐银五千两。王顿首让,不许。月馀,有瘳,勉入谒。十一月,进检校太尉兼侍中,仍彰德节度。王小心简素,虽以元舅之重,在百官诸侯上,未尝招宾客为赫赫声势。有所荐引,皆长厚知名士。不殖赀产,不侈居庑,膳不重肴,室无焞龟,厩无粟驹,四方饷遗一不纳。在朝廷兢兢,入私门申申,虽子弟皆奉承修饬,耻为纨裤近习事。初,王未有第,上以芳林园假之,王固辞不敢处,乃假今第。景祐中,天子再郊,皆为大内居守,其见信于上如此。皇祐二年秋七月,疾革,乘舆即见卧内。王治家,素不为后计,上哀之,赐银三千两,以所居长为王第,斥官邸无虑数千万直,俾之得永收其入。二子一孙未仕者,悉给廪钱。中子西上閤门副使珣,上尝许为閤门使。至是,拜床下,欲王及见之。甲辰,乃薨。上即日临吊为恸。赙赗加等,以太师、中书令、陇西郡王制书告于柩。特诏罢五日朝,发哀苑次。王诸子中,璋、珣、玮先显。璋为神龙卫四厢都指挥使、眉州防禦使。玮选尚福康公主,主待年前,拜为滨州刺史、驸马都尉。皆忠力静畏,虽微荫籍,犹能以才自奋于时也。自古外家负贵近,出入禁省,非纵磬险谒,即贪墨不终,故婴、鼢以通轻侠亡,阴、窦以奢状败。若郡王据肺腑之地,可以市权,可以干恩,否则狗马射猎,钟鼓女伎,以穷玩好。今乃畏渐防微,反若韦布儒者,无秋毫之咎挠朝廷法,可谓外戚之贤家,三事之哲老欤?《诗》称令终者善其终也,若王非耶!今葬有日,史臣被诏,次王行实,敢告有司,请循谥法。谨状。
孙仆射行状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四
孙奭,字宗古,年七十二岁。公之先,本乐安望姓,后子孙有徙占博平者,坟墓托焉,遂为博平人。公幼好书术,不事产利。夙儒太原王彻以五经教授其徒数百人,公往从之游。及彻卒,有从公质正谬惑者,公厚谢未答。久之,为言其意,义据深切,人人厌服。于是彻门下生悉从公以终业。故其乡之粹然仁者爱之,其里之划然暴者畏之。会州将少文,憎忌儒服,公不见礼,迁至汶上。乐其风土,遂贯籍焉。顷之,吏上计文,即偕西遣。端拱二年,擢九经高第,释褐主莒县之簿。代还,上言愿以本经试最。有司言学有师法,于是以廷尉平直太学为讲员。太宗幸上庠,诏说《尚书·说命》三篇,动容称善,且叹曰:「天以良弼赉商,朕顾不得若人耶」!因赐公绯衣银鱼,用是明年切免大丞相以郊礼。及真宗嗣位,再除至殿中丞,又侍讲于诸侯王邸。赐三品服。会丁内忧,敦譬还职,是正七经义疏。以劳再迁尚书屯田员外。他日,帝命执政谕公曰:「朕悉尔懿行,今欲改任他官,具以情上」。公即对:「君行制,臣行义。量能授官,君也;食焉罔避,臣也。又敢择官,以奸王诛」?对奏,天子纳焉。罢宫职,以都官判太常礼院、国子监、司农寺。先是,五郊从祀,神无席,尊无幂,七庙时飨,献神哜福,互用一散尊,豆无三豋,登歌不以雍彻。冬至摄祀上帝,外陔止十七祠。飨先农乃在祈谷之前,释菜不备三献。公建言:「独恭不裕,专菲则薄。恤祀媚神,称而后宜」。有诏从焉。自是器备乐完,天坛醊食六百八十有九,祀农更用辛后吉亥,国学献事不摄祠官,重矣。与诸儒分集《册府元龟》。帝将东巡狩,揽瑞命,建元封,命公乘驿至塞下,谕契丹所以告成之意。俄假节以金紫,即王庭赐其君长。庙饮策勋,叙转职方。帝察公守正持重,小心谨密,练达光明,才任公卿。明年,除工部郎中,充龙图阁待制,判登闻鼓院。以汾阴诏书,改兵部。始,封瘗二礼希阔于代,刺取属图,公皆参焉。寻介岱帝奉册使。还,与文元晁公等同主贡条。又知通进银台司门下封駮事,兼三班院。时真宗已封禅,则西至蔡上,明接万灵于殊庭,大抵名山神灵之封皆望幸矣。六年,遂下诏用开元故事,款濑乡奉太清之祠。公上疏,引唐明皇以为言,天子虽喜其意,然谓稽古择善,何常之执,更为《解疑论》以示群臣。始尚书公年耆德茂,重去乡梓,公至是上言不胜父子之情,愿归田里,尽温凊之报。诏不许,又奏愿守一郡,以便瞻省,制可之,乃守高密。居部二年,拜左谏议大夫,罢待制之职,还台纠察在京刑狱。祥符之降也,始名天庆、先天、降圣为盛节,诏天下饬斋合燕,费且不赀。公建言宜罢,以省浮用。书奏不报。未几,出知河阳。天禧末,县官度用财力,稍稍减郡国祠醮,终如公言。郊祀恩,改给事中。公连年自表,以尚书公年九十,按礼,家不从政,据令,许解官侍养。帝览奏叹息,诏丞相府曰:「孙某或请急过家及欲近郡,则听之」。乃就徙兖州。明年改元乾兴,真宗之后元也。其三月,今上即位,例迁工部侍郎。八月,驿召公还,拜翰林侍讲学士。俄知审官院,仍判国子监。复知通进封駮事,兼群牧使。会修先朝实录,以公有胥臣多闻、羊舌肸《春秋》之习,命参其典领。尚书公寝病也,朝廷知公孝,特许乘传视疾,再宿至汶上。实录成,就迁刑部。及尚书公齐终,公号慕癯毁。寻诏夺服,公固愿终丧,上命贵臣敦谕,公不得已还都,复旧官。顷之,兼判太常寺及礼院,再知审官院。以久次授兵部,权吏部流内铨,又兼龙图阁学士。贸茶转货,法久而敝,计臣欲揵囊橐,榷浮淫,实繄参定,以兴长利。初,公之劝讲也,不避乱亡,临文未始为讳,有可以规益顺讽者,必谆谆为上言之。掇五经之切治道者,为《经典徽言》五十卷奏御。绘《无逸篇》为图,愿置便坐,为位宁观省之助。时母闱辅政,五日一御事。公因言古之帝王,朝朝暮暮未有旷日不朝者也。陛下春秋鼎盛,宜日御前殿,见群臣,发扬健粹,览照治本。而上方奉养长乐,故谦让未遑也。于是公年七十,因请间祈致所事。上章者三,皇帝与庄献太后特御承明殿存谕数四。公顿首,且言劝导无状,以暮日希远途,恐不能自还,无以塞责,乞全首领,为陛下之赐。因泣数行下,上亦恻然。犹诏公与今龙图阁学士冯公元讲《老子》三章,又命今礼部尚书晏公殊读唐史。是日,各赐帛二百匹。后数日,制诏报公,果不得谢。更求近郡,上乃从焉。改工部尚书,以本职复为兖州。且命须小会毕,乃得辞。待礼复数月,请行数矣,乃宴于太清楼,乐阕,上出御飞白书,宰府枢臣大字轴各一,学士以下小字轴各二,惟公与文元大小兼赐焉,朝廷荣之。并诏赋诗,述所以优待师臣之意。明日,诣承明谢,且陈将奉违帷幄。上亟命取《老子》,讲如前章。既罢,仍有具衣钌带材马之锡。及治行也,又宴瑞圣园,就赐御制诗一章,复诏近臣为诗以饯。议者谓汉疏受、桓荣赫烜宠光,不克过之。明年耕耤,改礼部。公为政多惠利,尝奏复济渎故道,渫其钟水。济郓之田,微公其鱼!所至兴儒学,教导不纯用法律,有足称者。事皆责丞史掾属,总纲目而已,人皆宜之,不见为治之迹。明年,以病自乞,上知不可夺,乃听,迁太子少傅归老。夏五月,疾笃。戊子,移居正寝,命子孙曰:「明日禺中,吾当逝矣。且吾在仕途四十年,讫无悔尤。乃今奉遗体终牖下,君子其以我为知命」。口占遗奏,初不以家事为言。又谓子瑜曰:「逮吾属纩,当无内姬妾。独若与孙在,庶不死于妇人之手」。己丑,如期而薨。讣闻,天子废朝震悼。以左仆射策书驿告其第,延其赏于子及孙二人焉。赗赠称之。士之仁且贤者,莫不相吊。徽数令名,洎终并荣。夫人天水赵氏,以平原郡追启汤沐。三子:曰瑶,仕历司虞,止员外;曰琪,止卫尉丞;曰瑜,今为殿中丞。息女三:长适高平范昭,季适昭弟曙,仲适琅邪王景仲,蚤卒。公于学无不该总,精力彊记,绝人远甚。以为礼莫大于祭,故受诏次宋兴以来郊庙容典,为《崇礼录》;祭莫尊于天,故本其六名,实则一帝,是康成,排王肃,彷徉千载,贯诸儒之论,为《南郊奏》;乐莫盛于雅,故裒羽万同律,为《乐记图》;孝莫重乎丧,故援古塞违,为《五服制度》。五经之学,章句数十万,后生佔毕,厌苦其说,故作《五经节解》,删去盈辞。又请以刘昭《后汉志》裨范史之阙,《尚书》释古文以检考今文。谓孟子附圣立书,庄周根道德之论,律有学科,宜并刊布。又同定《论语》、《尔雅义疏》,皆镂椠垂久。唐明皇删定《月令》,自窜新意,其事浅而不笃,公乞复康成旧注,还其篇次。议虽中格,礼家韪之。在内阁也,真宗赐歌诗俾之次韵,公屡辞,不听,乃有《赓载集》。资质详审,进止如有寸尺,无儳言遽色。接诱士类,侃侃如也。或以奇邪怵之,则玉色山立,不得而挠。然志尚隐约,器服尘素,不徼福于神,不愧辞于人。善推己以恕物,不格物以己长。让夷损怨,称为长者。尚书公之疾革也,公舐洁其面,以代颒御,未始就子舍褫衣带,养者以为难。安车之还也,日延乡老道旧为乐。先时,邑子或从公家宰贷息钱济,剂券纷纭。酒酣,公命折而焚之,凡散数百万。其推毂士,不进不止,成就诸儒甚众。而冯公元、谏议大夫孔公道辅先显。公为内阁,冯甫从初命入太学,不十年,抗茵凭,侍金华,与公同列云。至于日月献纳,便宜施行者,存于有司。伏青规,秘皂囊,则诡辞焚藁,外无知者。呜呼!公有黄中通理之才,服劳累圣,发舒事业,既光大矣。第不登三事,谟九德,宁天啬公,蕴而不使尽耶!将人匮公,赐而弗及庇耶!知与不知,咸为公恨。卜竁有日,节惠兹在,敢摭雅行,告于有司。谨状(《宋景文集》卷六一。又见《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四六。)。
蔡:原误作「葵」,据佚存本卷一○七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