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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州众等寺新修大殿碑979年 北宋 · 王禹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九、《小畜集》卷一六、《曹南文献录》卷五九
汉明以来,像教炽于天下,大都小邑暨名山胜境,鲜不建梵刹而聚缁流,有以见大法之光扬,末俗所归仰也。
按地志,高平钜野县,乃斯郡之旧封。
周广顺中始剖符竹,命二千石以治之。
未改邑时,粤有兹寺之额,院宇弗葺,垣墉半倾,待风雨,避燥湿,外则无观焉。
是知地之兴废,必因其时;
法之盛衰,必有所主。
先大师,斯郡人也,世姓徐氏,法名玄应,师号衍正。
幼而聪悟,长而博达
始落发于嵩阳会善寺琉璃院,戒律既具,精进自苦。
谓众生贪著,我则演法以诱其俗;
谓佛性空寂,我则修心以行其道。
加以辩若泉涌,捷如响答,有道安之理论,蕴支遁之神俊,故当时释种,咸所景附。
开运中,天子崇信佛法,广延僧耆,师以行望素高,屡得召见,于是帘前赐紫
我宋开国,加号演正大师,兼内外临坛,文章表白,旌宿德也。
建隆初,爰自上国,来归故乡,仍补管内僧正
师一心住持,戮力完葺。
且以斯郡地惟涂泥,木不乔秀,栋梁榱桷,出于西山。
由是往来京师,市易材植,云委山积,桴川而东。
约费用殆数千缗,积岁月几二十稔。
劳筋苦骨,曾未知疲。
上自国王大臣之舍施,下及一毛一饭之供养,我先师悉籍录之。
冬裘夏葛,盂食盘蔬之外,未始轻掷。
非积勤累俭,则曷能奋独力而成胜缘者邪?
先是,无钟以警昏旭,乃以鸣之。
兹楼既成,兹殿将构,天不憖遗,师之云亡。
徒弟五人,今院主大德无相,克荷愿,用伸孝思。
虽居哀苦之中,讵废经营之力?
因垂成之绩,竭肯构之心。
既成厥功,思志其美。
以某邑人也,辱与先大师游,见托论撰,申之以铭,其辞曰:
郡之厥初,草创改邑。
寺虽有名,殿实未立。
我师之来,志在必葺。
寂灭有期,大功未辑。
天道悔祸,师门代及。
弟子无相,孺慕号泣。
夕构朝营,岁捃月拾。
资用益饶,工徒允缉。
红楼霞舒,绀殿山岌。
榱桷栋梁,龙蟠虬蛰。
丹雘螟涂,霜凝雾翕。
是维庄严,岂虑燥湿。
厥师经始,因果如彼。
弟子善嗣,功力若此。
纪事勒铭,永传厥美。
记梦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四、《闲居编》卷一六
曰:「梦可记耶」?
「梦可记也。
高宗得说,仲尼梦奠两楹晋梦二竖,秦梦钧天庄周梦蝴蝶,则经籍诸子皆记梦明矣。
繇是迁史而下,历代史志亦然也,梦何不可记乎」?
曰:「梦有吉凶耶」?
曰:「梦无吉凶,吉凶由人也。
君子之有吉梦也,不恃之以忘德;
有凶梦也,能改过以自修,故君子终受其福。
小人之有吉梦也,凭之以恣情;
有凶梦也,过之而不改,故小人终受其祸。
故曰梦无吉凶,吉凶由人也」。
曰:「儒之记梦则闻命矣,敢问释氏之记梦有凭乎」?
曰:「信相梦金鼓,《法华》梦国王,非记梦如何」?
曰:「以理明之,梦其虚乎」?
曰:「以理明,岂一夕之梦也,百年亦大梦也。
百年善恶可记也,一夕善恶胡不可记耶」?
噫,记百年之虚善以诳后世,吾宁记一夕之实梦也,故吾记其梦焉。
十有三年秋八月,卧于俗舍。
一夕,梦吾佛于龙王宫夏安居,吾获侍焉。
其谓龙宫者,堂阁不至高显,如世之民舍,但广阔耳。
欂栌简素,无山藻之文;
轩窗虚疏,无髹彤之饰。
佛之状貌,丰满长姝,而紫黑色,服青黑袈裟,止一老沙门耳。
别食讫而说法,吾但见撼口而竟无所闻。
夏满出海,王族送之于岸,吾从行旷野,莫别其方向,极目漫漫然。
行未几,有物状如世画神鬼者,再拜吾佛,累名衣为座,请训以道法,佛喻之。
既而持一象以献,佛乘象行矣,吾从焉。
入松门三数里,遥见分岐一里馀,有一小佛庙,丹其门宇,粉其墙壁。
有二人盛服立于门之左右,如迎候之状。
佛下象,以辔勒授于吾,吾受之,系于树。
佛点头哂之,如谓我知意也。
忽然梦觉。
至旦,诣先君言之,先君喟然叹曰:「我以尔婴孩时多病,故令尔出家,将令尔友儒,读书为本,干禄于明朝,以光我族。
尔之梦其久为释氏子传道之徵乎。
无为他人言之,此梦吉也」。
吾心窃疑焉:茍梦佛,盖为金辉之相而反同僧形耶?
后八年,学天台三观于奉先法师讳源清。),其同门人先进者为吾说四教,且曰:「三藏教佛,老比丘像也」。
吾心惊喜久之,自谓昔所梦者其释迦乎,断不疑也。
后十年,恨《涅槃》至典、章安微言不传于世者二百馀龄。
时抱疾于水心寺,讨寻经义焉。
至第十五卷,说如来降旷野鬼神,乃知昔梦,此经之徵也。
曰:吾于《涅槃》,其有缘乎赞述。
至后七年,于崇福寺首事笔削,复梦二沙门盘桓于门,吾遥望而默识之,心自谓此观音、龙树也,骤出迎之。
观音入门而右,龙树入门而左,吾肩随之。
行数步,忽自思云:迎而拜之,是礼也。
遂趋而进,拜讫,叙云:「观音则慈覆法界,龙树实吾宗祖师,唯愿智慧增明,罪根清净」。
言讫再拜。
观音垂训久之,但不能省记。
龙树唯云:「汝见古人(有名,梦觉忘之。)铸剑乎?
但欲有益,不欲有损」。
于是梦觉,撰《涅槃三德指归》二十卷,《发源机要》两卷,《科》十一卷,《百非钞》一卷,《分经图》一卷,《注疏主赞》一卷。
不三年而绝笔,复讲演传授之。
噫,非能仁之护念乎?
二圣之冥加乎?
不然,岂吾之眇劣,克荷斯文乎!
蔡州到任谢上表1042年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文庄集》卷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驻马店市汝南县
臣某言:伏奉敕命,就差臣判蔡州军州事,仍放朝辞,取便路发赴本任,臣已于今月二十七日到任上讫。
垂死馀息,特许生还;
陪京近藩,仍容卧治。
再造之赐,九殒莫酬中谢。)
伏念臣谬忝艺文,妄干仕进。
先帝临轩之际,独首于六科;
陛下出阁之初,最先于诸傅。
每惟际会,敢不矜修?
其如资性庸驽,赋分蹇薄。
虽圣君哀其拙直,而多士嫉其愚狂。
出入两朝,当官者四十馀载;
周旋万里,典民者一十五城。
夙夜在公,固鬼神之可谅;
进退维谷,实孤孑之无依。
向者才入三司,始踰数月,属河湟旅拒,关辅绎骚,首得戎麾,往填边琐。
肇谋器备,创设规模,经始关防,召募军旅。
居则饮食无暇,出则昼夜兼行。
本先固圉之谋,冀成长辔之驭。
其如众议罕合,物论易喧,朝廷切于平凶,搢绅惜其殚费。
所以未能出师陇首饮马河源,尽坑豺狼,高筑京观,以致对分将阃,远戍边屯。
冒暑中乾,饮泉内冷,药石无效,支体将堕。
惟力疾以临戎,誓捐生而报主。
式逢例罢,就委藩条,方敢自陈,仰丐馀喘。
伏遇尊位皇帝陛下仁深念旧,德务含生。
察三载之勤劳,辨多言之虚实。
念臣年光老暮,知臣纵迹单危。
深恻上仁,俾迁中豫,京畿颇近,医诊易逢。
倘或稍驻桑榆,未填沟壑,誓竭狗马之效,仰答天地之私。
补注神农本草序 北宋 · 掌禹锡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四、《證类本草》卷一、《中国医籍考》卷一○
旧说《本草经》神农所作,而不经见,《汉书·艺文志》亦无录焉。
《平帝纪》云:「元始五年,举天下通知方术本草者,在所为驾轺传,遣诣京师」。
楼护传》称「少诵医经、本草、方术数十万言」。
《本草》之名,盖见于此。
而英公李世绩等注引班固叙《黄帝内外经》云:「本草石之寒温,原疾病之深浅」。
此乃论经方之语,而无本草之名。
惟梁《七录》载《神农本草》三卷,推以为始,斯为失矣。
或疑其间所录生出郡县有后汉地名者,以为似张仲景华佗辈所为,是又不然也。
《淮南子》:「神农尝百草之滋味,一日而七十毒,由是医方兴焉」。
盖上世未著文字,师学相传,谓之本草。
两汉以来,名医益众,张机、华佗辈始因古学,附以新说,通为编述,《本草》繇是见于经录。
然旧经才三卷,药止三百六十五种。
梁陶隐居又进《名医别录》,亦三百六十五种,因而注释,分为七卷。
唐显庆中监门卫长史苏恭又摭其差谬,表请刊定。
乃命司空英国公李世绩等与恭参考得失,又增一百一十四种,分门部类,广为二十卷,世谓之《唐本草》。
国朝开宝中两诏医工刘翰道士马志等相与撰集,又取医家尝用有效者一百三十三种而附益之,仍命翰林学士卢多逊李昉王祐扈蒙等重为刊定,乃有详定、重定之目,并录板摹行。
由此医者用药,遂知适从。
而伪蜀孟昶,亦尝命其学士韩保升等以唐本《图经》参比为书,稍或增广,世谓之《蜀本草》,今亦用行。
是书自汉迄今甫千岁,其间三经撰著,所增药六百馀种,收采弥广,可谓大备。
而知医者犹以为传行既久,后来讲求,浸多参校,近之所传,颇亦漏略,宜有纂录,以备颐生殴疾之用。
嘉祐二年八月,有诏臣禹锡、臣亿、臣颂、臣洞等再加校正
臣等亦既被命,遂更研覈。
窃谓前世医工,原诊用药,随效辄记,遂至增多,概见诸书,浩博难究;
虽屡加删定,而去取非一。
或本经已载而所述粗略,或俚俗尝用而太医未闻。
向非因事详著,则遗散多矣。
乃请因其疏牾,更为补注。
应诸家医书药谱所载物品功用,并从采掇;
惟名近迂僻,类乎怪诞,则所不取。
自馀经史百家,虽非方饵之急,其间或有参说药验较然可据者,亦兼收载,务从该洽,以副诏意。
凡名《本草》者非一家,今以开宝重定本为正。
其分布卷类,经注杂糅,间以朱墨,并从旧例,不复釐改。
凡补注并据诸书所说,其意义与旧文相参者,则从删削,以避重复。
其旧已著见而意有未完,后书复言,亦具存之,欲详而易晓;
仍每条并以朱书其端云:「臣等谨按某书云某事」。
其别立条者,解于其末,云见某书。
凡所引书,以唐、蜀二《本草》为先,他书则以所著先后为次第。
凡书旧名《本草》者,今所引用,但著其所作人名曰某人。
惟唐、蜀本则曰「唐本云」、「蜀本云」。
凡字朱墨之别:所谓《神农本经》者,以朱字;
《名医》因《神农》旧条而有增补者,以墨字间于朱字;
馀所增者,皆别立条,并以墨字。
陶隐居所进者,谓之《名医别录》,并以其注附于末;
显庆所增者,亦注其末,曰「唐本先附」;
凡开宝所增者,亦注其末,曰「今附」。
凡今所增补、旧经未有者,于逐条后开列云「新补」。
凡药旧分上、中、下三品,今之新补,难于详辨,但以类附见,如绿矾次于矾石,山姜花次于豆蔻,扶栘次于水杨之类是也。
凡药有功用,本经未见,而旧注已曾引据,今之所增,但涉相类,更不立条,并附本注之末,曰「续注」,如地衣附于垣衣,燕覆附于通草,马藻附于海藻之类是也。
凡旧注出于陶氏者,曰「陶隐居云」;
出于显庆者,曰「唐本注」;
出于开宝者,曰「今注」。
其开宝考据传记者,别曰「今按」、「今详」、「又按」,皆以朱字别书于其端。
凡药石,本经已见而功用未备,今有所益者,亦附于本注之末。
凡药有今世已尝用而诸书未见,无所辨證者,如葫芦巴、海带之类,则请从太医众论参议,别立为条,曰「新定」。
旧药九百八十三种,新补八十二种,附于注者不预焉。
新定一十七种,总新旧一千八十二条,皆随类粗释,推以十五凡则,补注之意可见矣。
旧著开宝、英公、陶氏三序,皆有义例,所不可去,仍载于首篇云。
黄东可成州同谷县主簿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五、《文恭集》卷一八、《武阶备志》卷二二
敕某:蜀郡学者,等邹鲁焉。
尔经艺淹通,喜为诸生之诵说;
士矩修饰,往被大臣之荐延。
试秩兰台,授经石室,虽仕版有所齿,而禀禄未及赋。
乃今州将之重,即吾书殿之望,再形论奏,益堪取信。
就补勾稽之秩,勉思教道之方。
本先儒,以正后学。
代人谢改京官启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宋景文集拾遗》卷一九
祗膺褒擢,伏积震惶。
窃念某系出单平,才惟常短。
自褫巾于嘉会,继沿牒于大邦。
家难中婴,气机久耗。
向属群舒之境,慎图榷茗之丰。
偶玷举知,往专左职。
月凡岁要,顾商算之有条;
州摄台符,幸地求之如律。
司言状,保续中程。
不图启拟之辰,超预制除之目。
况书签佐局,省户隶名,虽改宿官之常,要是开荣之序。
静言优奖,仰本先容。
此盖某官助沚养材,因云霈润。
念伥伥之昧,久困迷津;
俾种种之衰,渐希来誉。
得肩髦乂,进冒宠私。
敢忘士节之甘,庸累汝评之爱。
章献章懿皇后祔庙次序奏庆历五年七月 北宋 · 王尧臣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五六、《太常因革礼》卷九八、《宋会要辑稿》礼一五之三一(第一册第六六六页)
中书送下龙图阁直学士李昭述奏:「伏以礼缘人情,孝为德本,母之贵必由于子,子之孝必极于亲,此古今之通谊也。
伏见太常礼院所议章献皇后章懿皇后并祔真宗室,序于章穆皇后郭氏之次,窃有所疑。
祥符中,中书门下言:『准诏改上元皇太后徽名曰元德皇后,升祔太宗
唐开元中昭成、肃明皇后并祔睿宗之室,肃明虽睿宗在藩已立为妃,缘昭成以帝母之尊,故位居其上。
今元德皇后伏请升祔于明德皇后之上』。
当时诏书谕以元德平昔谦抑之意,因而未许。
恭以章懿皇后膺天眷命,诞育圣躬,靡及奉养之礼,止极追尊之号,今升祔有期,论议为重。
稽开元、祥符之旧,考昭成、元德之谊,恭请序章懿皇后章穆皇后之上」。
诏送两制详定。
臣等详先朝始议升配元德之时,有司奏请序在明德之上。
是时,先帝深酌礼意,决于圣衷,乃诏曰:「载念尊亲,盖惟极致,在乎升降,非敢措辞。
唯以祔庙之岁时,用为合飨之次序。
恭以元德皇后神主祔于明德皇后之次」。
今陛下祗事宗庙,特颁明制,以升祔三后,参访近臣礼官之议,请以章献、章懿并祔真宗室,序在章穆之次,其章惠归祔后庙,此则远承先帝之志,近仍别庙之序。
李昭述所请以章懿章穆、章献之上,盖循当时有司之请,未本先圣申诏之意。
伏况章穆升祔,岁月已深,奉慈三室,后素定,若再议升降,则情有重轻。
乞从祥符旧章,于礼为顺。
刑法论(刍荛论之七)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一
臣闻昔在成周,惟厥文王克明德慎罚,武世忿生,亦式谨由狱。
周公制六典,盖以礼正其本,刑防其末,弼成五教,民协于中。
爰及,乃至措而不用。
夫子曰:「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又曰:「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
叔向以为三辟之兴,皆叔世也。
汉自文、景之后,朝廷立大制度,行大诛赏,辄会诸儒,断以经义,亦能议事,以制尊君卑臣,辨是与非,其论优大,故三王而下,汉道为粹。
东都之后,法稍烦密,南北异俗,不胜其敝。
噫!
世失其道,民散久矣,其本先弱,势安得长!
故世虽平而易危,国虽盛而易败,由乎制度不素立,礼义不在人,譬诸大厦岿然,而柱石不固,岂支久之势?
万目参然而纲维不缉,固必紊之道。
为国而礼法不修,其何以致理!
近在唐时,礼刑烦杂,礼既频年而数革,法或一代而再修。
贞观显庆,遽立异同之制;
永徽开元,则有前后之格。
诸儒立异,互出胸臆,法吏迎合,旋为轻重,奇请它比,盈于几阁,自明习者不能遍睹。
是以郡县承用者駮,陷愚惷于亡辜,罗元元之不逮。
其咎由乎格令之烦多,故奸吏得以因缘为市也。
太祖皇帝既大一统,恤刑辟之多滥,始制郡国立司寇之官。
太宗更置审刑众职,以覆天下之狱。
先皇复置提点刑狱之任,以分部四方,申下民之枉,察群吏之违。
是皆圣人竭情尽心,哀矜轸恤之旨也。
自陛下临御区极,钦恤庶慎,急深故之罪,宽纵出之罚。
宣室决事,明过汉宣
太官减膳,仁胜唐文。
有惨怛之爱,有忠利之教,其可谓盛德矣。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善人为国百年,可以胜残去杀」。
我有宋之在宥天下,逾八十年,一统无外,清宁治平,德教加于蒸民,其陶化益深矣,然刑未能措,狱系尚蕃,其故何由?
盖礼失于正本,令急于防末。
上之笼货物、渔财利之路多,筦榷封占之门众。
间之以权豪富人依公法为私奸,侵剥黎民,吏务因循,或引赃贿,不能抑强扶弱。
狱犴不平,是以小民业蹙穷而思滥为,盗贼窳伪以偷免饥寒。
子曰:古之知法者能省刑,本也;
今之知法者不失有罪,末矣。
夫不原民之所以获罪,而赏吏之能发奸而得其情,是犹大开栏牢,高张罻罗,举鸟兽之获而归功于弋猎之师者也。
故夫吏者,举法令而检非违,牧民而导之以善者也。
而乃苛刻者巧弄而高下其心,简放者忽略而鄙俗其事。
不才固为猾吏所卖,才者或为豪人所买。
求进者微文曲致,以附会上意;
养望者宥故末减,以取悦众心。
家自为评,人执所见,至有罪均而轻重殊罚,科同而浅深异比。
一切之弊,皆归乎民。
诚愿朝廷观法周汉之旧,深议礼刑之中,损游商兼并之业,益节其靡汰之费,稍宽利路,以优齐民。
删定律令,芟其蕃异,诋欺、文致、毛细之法,一皆蠲除,务从省约,使易遵守。
大宋一典,颁用乎天下,岂徒当世之利,固亦无疆之法也。
臣言虽阔略不该时术,岂不近乎清源正本之论欤?
其时所尤急,系朝政之得失,人伦之厚薄者,略举于下,冀以正其大纪焉。
天假之什(宋颂上)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八
昔周自后稷有功生民,至太王宅岐下,实始剪商,肇基王迹。文王受命养晦,武王丕承其烈,戎功耆定,始安鼎洛。至姬公旦隆建礼乐,酌告太平,成、康之间,颂声爰。其在于《诗》,肆有《清庙》、《臣工》之什,咸所以噫嘻叹歌,本先王之懿德,以荐郊庙,告诸神明,是谓“承天之休”。汉自高祖夷靖残酷,克就王业,孝文保厥成,孝景奕其光,勤俭安厚,四叶富庶,刑措不试,格于大宁。爰及武帝,重熙袭盛,数蒙瑞物,而近侍词臣乃始作为《宝鼎》、《芝房》之歌,用备祠祭,以大乐其祖考,书在简册,流耀无穷。亶乎显哉!有国之美烁,继序善承之孝也。今圣上再临轩录士之春,臣方平预乡老宾兴之书。伏观国朝清静,仪法昭郁。深惟太祖皇帝神圣天机,经纶屯昧,开五季之荒棘,剪专土之跋扈。天麾时指,趋顺诏令,既宾既治,民获更始。太宗皇帝绪阐远猷,树建程令,始大一统,为长世之谟。皇帝毖慎不怠,荐膺骏命,泽南加而威北畅,受丰报而享厚利。爰定有北,载橐载戢。文德舒密,武事严尅。天旋坤宁,雷厉风肃。阴阳端序,生息祥遂。东封泰山,西祀汾脽。殊休伟观,充塞蟠极。振古能事,悉举毕至。皇帝陛下祗奉文母,光覆寰表,盛德大业,承前灼后。然而自开国建太平且七十载,而诗人未能法周、汉故事,荐美祖祢,播于乐章,以备登歌。臣诚固懵,幸生清厚之世,陶渍醇醲之化,越在草莽,恨未得见邦家典礼,敢采民间所闻其焯烁尤异者,裁为《宋颂》十五章,为上下二什。其《天假之什》八篇,系之先帝;其《日之初升》之什七篇,系之今上焉。观之祀祫之旨,而祖宗之淳烈见矣。虽道听涂说,不足以铺张对天之休,而腹鼓壤歌,亦聊得发扬舆人之颂也。
《天假》,先帝既封岱宗,旋庙荐谥,告祖宗也。
天假元命,皇武基之。
率时永犹,烈文熙之
爰抚大夏,溥底维之。
克怀惟德,非天实私之。
继图尔成,骏嘏允绥之。
《天假》一章十句/《大定》,祀烈祖也。
太祖始受命平天下焉。
芒芒九宇,微禹畴奠?
嗟在五季,乱厖孰剪?
人纪大棘,百年残狝。
帝心震伤,降武于皇,皇受命纯将。
孰为昏狂,敢专叛亢,薄举震之,悉致其良。
海寰内外,际于覆载。
景云休假,九琛来会。
大定维武,丕有烈光。
神用燕休,民用靖康。
天用显相,后序用永昌
繁祉无疆,丰年穰穰。
《大定》一章二十五句/《曰嗟》,祀太宗也。
太宗致理之勤,克成大业,又以戒焉。
皇帝曰:「嗟,予念在昔,如帝轩勋华,可谓至德。
君臣无邪,相迪戒敕,显成有家」。
皇帝曰:「嗟,予念后世,如魏晋已还,多在凶德,以速后艰。
土宇崩裂,典礼隳残。
几世几年,生民瘁殚」。
皇帝曰:「嗟,近如唐时,革乱勤理。
维是文皇,奄保终釐。
肆造大室,曾孙之庇」。
皇帝曰:「嗟,天既相成予庙,艾拔荒棘,中区一辟。
惟予克念,庶勤有绩。
永熙图,授我后人,敢有怠思」。
《曰嗟》一章三十二句/《报成》,以成功告上帝,上岱宗封也。
噫,休哉!
天实陟我烈祖,奄截九瀍,式夷式靖。
烈宗奕厥成,累缉熙于丕命。
骏贻我无疆之谋,万世万年,维祗保之。
念兹纯嘏,非天实相。
峻极宗岳,维华之望。
爰迈柴告,上帝其飨。
遍绥百神,礼秩具宜。
不夸不劳,不私于祈。
锡我有年,民无札疵。
于皇显思,百禄来覆。
宜民宜家,佑我长世。
《报成》一章二十五句/《有北》,北鄙始宾也。
桓桓无竞,阴阴有北。
不训于方,与我为敌。
维圣宅中,严德四惊,荒服来庭。
有北仇仇,不格不柔。
朔易荐骚,皇咨于右,其阅而旅。
六飞言襄,金钺雕斧。
旂旄茷茷,鸾轭楚楚。
贝胄朱英,犀甲粲组。
如风之挠,如霆之怒。
既伐我鼓,师蒸澶浦。
皇武烈烈,王旅截截。
有拳有杰,如火之烈。
如山之亘,如川之决。
薄言奋兮,朔漠震兮,如摧如偾兮。
执或衅兮,刘或徇兮。
我武既张,一戎底康。
既定有北,要夷来王。
有北既来,惟皇之威。
王旅振凯,旋告庙社。
揉此万邦,格于丕宁,百世永赖。
《有北》一章四十句/《有谌上帝》,真宗德泽淳洽,天锡祥应,以宝书来告也。
有谌上帝,鉴允明哉。
夙夜维德,毖厥成哉。
降命不渝,克祗克承哉。
匪物告之,言喻来哉。
序我宝历,展有开哉。
保安无疆,不震不回哉。
振古其有,维德之怀哉。
《有谌上帝》一章十句/《祈》,汾阴祀后土也。
万邦清和,岁乃荐有。
思皇烈祖,既勤绎止,抚有疆土。
迄若正命,妥绥有家。
于嘻承武,敦尚斁思,亦既显报。
以升以降,以禋以祀。
报时介育,介育不已。
生物靡靡,降福侈侈。
其远驿驿,其丰蓺蓺。
《祈》一章十八句/《龙登于天》,国家启祚在宋。
上幸亳回,按跸,念创业之艰,始命升陪京,营祖庙焉。
龙登于天,大辰之域。
式遄受命,戡乱作极。
于惟烈祖,于家之造。
念初时艰,不忘惟孝。
取虞往猷,我迈其永休。
《龙登于天》一章十句/《天假之什》八篇八章。
来年耕籍皇太后恭谢太庙御札明道元年十二月庚子 北宋 · 宋仁宗
 出处:全宋文卷九五三、《宋大诏令集》卷一三四、《宋朝事实》卷一五
庶政之本先于农,五礼之经重于祭,所以惇化阜俗,昭孝息民。
致理之原,率由兹道。
上灵之眷,承列圣之休。
屡讲郊禋之仪,未躬耕籍之事。
今欲述神宗之茂宪,举穑之精祠,申命攸司,因时展寀。
皇太后大恢圣则,夙夜匪躬,于兹十年,克成丕业,而未尝亲见太室,奉陈嘉牲。
况室寝之肇新,加历元之更始,宜修阔礼,用戒先期。
朕取来年二月,择日耕籍田,先请皇太后谢宗
来年冬至,更不行南郊之礼。
其合行恩赏,并礼毕施行。
仍令有司草具仪制以闻,务循典故,毋致烦劳。
成都府玉局观新建五符幢记 北宋 · 文同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丹渊集》卷二二、《成都文类》卷三七、《全蜀艺文志》卷三八、嘉庆《四川通志》卷三八、同治《成都县志》卷一三
事有絓于荒忽茫昧之中,繇旷古及下世无俗书以传。
凡智解狭漭,不能究度,至诋忌蔽人,令弗通思虑,所该外物,语者率谓狂矞罔诞,非经见,乃用摈笑不讲录。
是皆蒙塞自浅,岂寥然壹尽大方之理者欤!
其有导神几,宣灵谋,混沦焉行于亡形,以镇养乎元元,使怪厉不作,消祓摧殄,不得横悍以肆其奸;
是术也,凡王侯保土社,芘群品,当知向服而尊高之,渠可嫚忽耶?
其所谓盖《太上洞真灵宝五老赤书》云。
按元始至真肇探于太朴之先,凝神火庭,寻详曲折,焕译妙势,为天奥宝。
告瑞发应,秀映灵都,神杖封固,长依跬息。
道君、玉帝诸真恳请恭受,反复难遴,倾倒切至,始赐矜谕,敕诣紫微,居斋九旬,后肯付畀;
然犹戒禁,勿得布下,是天所贵重若此。
不记从何劫运,漏坠人世,有圣研极,镌胎剖魄,识其倪绪,取安诸隅,广县泰宁
传云:东京永寿时,正一道陵患魖魅恣杂,辟人鬼,使异行,植幢岷山,誓刻严毒,自是判然,幽明不殽。
黄唐文缺,重瑑置昭庆道祠。
岁久岿然,颇剥烂,几泐无所考。
宋五世天子英文明睿,升用贤畯,命侍臣赵公抃镇蜀。
公致治未期,民物宜顺,旸润孔时,川隰生楙,蚕饶谷登,体腹温饫,蔷讹勃疫,沦伏不起,寇兵弭消,寂无纤哗。
颂公平循,声辞邕邕。
公固以为未然,复访悠远安保方域、俾无虞戾之深计。
显效休功,件已设施,事可托神,亦图崇修。
原掾陈汝玉学广知博,告公具前,躬摹秘符,解釽论辩。
公得且喜,告下趣辑。
乃相玉局衍基,洁为灵场,筑垣缮宫,就完种胜。
初,伐石西山,𩨸地深窅,材洪执钜,挽致殊力,工徒愁嗟,求策迷所。
一昔,暴洚涌发,漂䃂下涧,出道平夷,遂可筏行。
既至正昼,矞云丛飞,滃然下覆,天光明丽,景气晏悦;
晻蔼高真,飒若来况。
都人观绕,惊叹喜蹈;
回颈望公,祝若父母,云:护我等亭育抚焘,心精神虔,祥报昭露。
明日,授匠矩尺,砻为觚干,恭肖神画,镵勒其上。
科禁周具,供所祈纳,大坤之维,永永蒙祐。
噫,大霄妙章,上灵秘篆,何此群兆,幸焉觏觌!
常为投依,以挹厥休,千万亿年,公惠无泯。
一日,公戒部吏文同,使纪其事。
谨再拜,撰辞以献;
复类而为诗,以与蜀人,使长言之无穷。
其辞曰:
于未物前,有气混茫。
扩无端崖,滉漭汪洋。
中函神胞,孕此威章。
灵铓决分,飘青堕黄。
布照大空,流精发光。
乃时玉符,获于元皇
自然秘文,盘葩屈芒。
支交歧联,蜿䊸结张。
皇执焉嘻,练于洞阳。
莹焕九霄,瑞应蔚彰。
书简刻金,煇烛焜煌。
太阳灵洞,俛仰是将。
惟时诸真,啸命以蹡。
诣皇咨观,祈必愿偿。
命入太空,九光华房。
扩开金扃,动决灵囊。
戒勿下传,上馆乃当。
何劫坠流,降奠五方。
桓志末朝,幻獝肆狂。
虎冠道师,得焉其详。
植石摹形,大岷之傍。
阴怪震惊,扫灭伏藏。
后多历年,复治于唐。
迄今巍如,镂迹劣亡。
治平之君,
诏用赵公,付之蜀疆。
公来民宜,齧暴呴尪。
太和熏烝,百体具康。
肌燠赢襦,腹果衍粮。
境殄雈蒲,狱朽桁杨。
沸舌颂公,寿福炽昌。
愿公光华,衮衣绣裳。
移蜀之为,天下以滂。
公闻曰噫,是志曷荒?
有及后人,乃利也长。
或告真文,本先圆苍。
可图营之,福招祸禳。
流荫西南,被赖无央。
公喜趋为,日不暇遑。
牙谯西隅,玉宇是望。
高宫翼如,䌽枅绘梁。
覆幢其间,崒然百常。
时堪舆,与公效祥。
水媵云幪,异孰尔量?
人其承,永隔害殃。
公德之深,万世曷忘?
杪哉末兮,岘碑陕棠。
治平四年二月记。
为治论1055年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五五、《曾子固集》卷一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南丰县
夫修先王之法度,而先之以笃好力行之义以成其化,则其体虽大,四海九州虽广,其治不难至也。
不先之以笃好力行之义,则虽有良法不能行。
不守之以法度之具,则虽有笃好之能,至与两者之皆废。
则其体虽小,其去人虽近,有不能集于治者。
或谓:先王之法度去今千有馀岁,不可行也。
夫修先王之法度,非必服古衣冠,乘车出入,席地而坐,用俎豆之器、俪皮之聘,然后为治也。
复农于田,复士于学,复官于职,兵于耕,复佛老于无,以正民之业,制礼节用以养民之财,修仁义之施以教民之俗,先王之法度,大者不过乎此。
而因今之器,顺今之变以行之,归之乎不失其所为之本,不务其末而已,时之相去虽万岁可行也。
楚汉陈隋之际,天下争于战攻,人之在者少矣,耕之废孰有甚于此时?
文帝、太宗能养之以少求广爱之思,诱之以自然之势,则数岁之间,耕者有馀食,然则农非不可复于田也。
秦既焚书册,绌礼义,绝天下之学,未有酷于此时。
汉武以来立学校,专之以经,励之以行,其制未可谓备也。
其中间又或存或熄,然而士皆蒸薰渐渍,至于东汉之日,怀道德、救衰微之君子皆由大学而出,然则士非不可以复于学也。
秦、隋之亡,在位者皆不称其任,人才之不见,未有甚于此时也。
汉、唐受命,高祖太宗设百职之员,充其选者皆向时之士,非借才于异世也。
用变业而示之,则人人自奋,争出其才,求将相则得将相,求百执事则得百执事之才,欲除敝则敝革,欲修政则政举,无求而不得,无为而不成。
由是观之,顾所以厉之而所以用之如何耳。
汉武之末,纲纪大坏矣,官之耗乱未有甚于此时也。
宣帝总核名实,信赏必罚,而公卿百官皆称其职,然则官非不可复其职而使也。
隋唐之际,无井田之法千有馀岁,兵之易农未有久于此时。
天宝之后,将立于军二百馀年。
而至周,天子又军中之所立。
天下之势劫于兵之骄,患于兵之不可用,未有极于此时。
太宗开府设卫,则兵归于田。
世宗能诛其奔军之将,则行师四方无不如其意者。
然则兵非不可复于耕而使也。
武宗之时,佛入中国千年,人之相化,家酣而户溺矣。
然而一朝去之,受冠带而为民者几五十万,曾无一人之阻,然则佛、老非不可复于无也。
魏、唐之际,毛玠杨绾之势耳,然而变千岁之奢,不旋日而效,然则何患乎制礼节用之不可行也。
秦、隋之后,灭廉耻,捍文网,未有如此之熟烂也。
然而文帝、太宗一日变之,则人人自厚,大臣至耻言人过,百姓至不烦于刑,然则何患乎仁义之不可施、俗之不可变也。
凡吾之欲行者,此各引一端,崇其所善,择之而未精,为之而未详,然而亦各随其小大深浅而如其计,见其效。
茍有大有为之心,则知明先王之法度而用之,先之以笃好力行之义以成其化,其说非迂,其道易行也。
昔秦设首功之科,驱人于敌场,非伤即死,然而士皆靡然乐斗而喜战,此岂徒畏法哉?
以秦之笃好力行之以移其俗也。
今为治不改其业,不违其欲,所行者常礼,所为者常道,谨其节文而尊其行,养之以学校,而率之以身行,示之以所好恻怛恳诚之心,其亦孰有不从而劝者乎?
且民之生不见先王之法度,不闻其教而日习于今之俗,故不能无恶也。
使皆粲然日见恭俭之节、仁义之施,晓然皆知其行之易成,其物之易足,上之所好之在此也,则亦何为而不率乎古之人?
得其时、推此道以行于天下者,唐、虞、、文、武之君,、益、稷、伊尹太公周公之臣是也。
不得其时,守此道以俟后世者,是也。
其法已行,其效已见,告后之人使取而则之者,六经是也。
然而士之欲有为者,言之欲切而反疏,行之欲通而反泥,遂若不可以为者,何也?
昔周之衰,诸子之徒散之诸侯,管、晏、孙、吴、申、商之徒是也。
诸侯用之,或伯或彊,仪、秦之说至倾覆也,亦安中国者各十馀年,彼岂不效见于一时哉?
然而孔子恶其小,曾子耻其卑,至于孟子,尤独患之,何也?
盖以其非尽爱人之意,非极于治人之体,非醇于教人之法,非备于防人之具,为之以亟而见于事者陋,驱之以势而强于民者薄,偷合于诸侯而用,焉可也?
本之以先王之法度,推之以化导之方,则彼恶足以论乎?
今其为失固已明矣,非必过人之智而后知也。
天下之士固尽学于孔子矣,而欲有为者复不能自信,此亦千岁以来学者之患也。
何哉?
世之学孔子者,读书求治乱之际,未尝不知其治由先王之道,其乱由后世之失也。
欲有为于当世,莫若推其所学于孔子,而知者力行之,就其所以为治乱之故,其于公事最切,而于计最通也。
而先王之道,有非俗之所能就;
后世之失,有非俗之所能去。
方其势牵于上下也,不能去之而不茍,一则仆仆焉而求进其说,一则乐其与之合而自小也。
于是则宁贬道而随其失,不从先王而从近世,至不胜其弊也。
欲治人之所为者反病之,欲正人而自我者反违之,其为之以亟,其驱之以薄,举其一,遗其二,急其末,忘其本,一切不异于诸子之为,又从而为说,曰近俗而易行者,尚无可奈何,安能以迂远之道为?
呜呼!
何其惑也。
夫所为者得,固可以救其失,所行者大,固可以兼其小,未有所为者失而其效反得,所行者小而其至反大。
此所谓言之欲切而反疏,行之欲通而反泥也。
为此者有原:讲之而不明,守之而不固,汲汲乎欲有为者,固不可以为者是也。
使其得君矣,则先王之法度,其说非高,其具甚易,何顾而为彼乎?
孔子于周之末世,守二帝三王之道而不茍,孟子亦于其后守孔子之道而不茍。
二子者,非不欲有为也,知不本先王之法度则不可以行,不得可为之势则不可以行,不得可为之势则不可以强通。
故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
又曰「可以进则进,可以止则止」。
守之以终身,传之以待后之学者,此二子之见所以异于众也。
故闾巷之匠,规矩指画不可以非,不可以茍作而妄从,虽不用于世,其法度犹存,其为技犹良者,天下之知为匠者也;
规矩指画既非矣,茍作而妄从矣,虽用于世,其法度已亡,其为技已卑者,天下之贱工也。
天下之士亦若是。
自守而不茍者,天下之知为治者也;
乐其与之合而自小者,天下之贱士也。
天下之知为治者,有不用则非在乎人;
天下之贱士有用有不用,非常在乎己。
士之欲学圣人之道而仕者,得吾言而考之,其庶矣。
贺奉安神宗皇帝御容表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二八、《苏魏公文集》卷四五
臣某言:广曲密之仙都,俯邻轩宇;
宅颙昂之邃表,如见尧墙。
瞻榱栋之维新,仰威灵而如在。
臣某窃以天子之孝莫大于尊亲,朝廷之仪无先于备物。
方圣主推崇于祢室,本先皇肇建于崇宫,增大堧垣,聿严肖貌,参酌事存之训,兹为善述之谋。
伏惟神宗绍天法祖运德建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聪明文思,渊泉溥博,接千龄之统记,绍五圣之基图。
临御于一十九年之间,制作以之详尽;
损益乎三、五、六经之际,声明由是昭彰。
迈遐武于往初,顺诒谋于永世
伏惟皇帝陛下绍休盛烈,循致丕平,每怀僾忾之思,将极褒尊之典。
宣光之隆构,制有未周;
辟显承之重檐,礼惟其称。
爰属告迁之旦,恭行妥侑之仪。
陈六寝之几筵,伫临燕息;
履四时之霜露,间奉烝尝。
曲全至备之情文,期尽先王之爱敬。
发挥鸿业,垂裕多方。
臣昔事先朝,早尘近列。
讲汉家之故事,尝预咨询;
望渭北之衣冠,莫遑奔走,北首京阙,内切肺膺。
臣无任。
补注神农本草总序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三六、《苏魏公文集》卷六五
旧说《本草经》神农所作,而不经见,《汉书·艺文志》亦无录焉。
《平帝纪》云:元始五年,举天下通知方术、本草者,在所为驾一封轺传,遣诣京师
楼护传》称:少诵医经、本草、方术数十万言。
「本草」之名,盖出于此。
而英公等注引班固叙《黄帝内、外经》云:「本草石之寒温,原疾病之深浅」。
此乃论经方之语,而无本草之名。
唯梁《七录》载《神农本草》三卷,推以为始,斯为谬矣。
或疑其间所载生出郡县有后汉地名者,以为似张仲景、华陀辈所为,是又不然也。
《淮南子》云:神农尝百草之滋味,一日而七十毒,由是而医方兴焉。
盖上世未著文字,师学相传,谓之本草。
两汉以来,名医益众,张机、华陀辈始为之编录耳。
神农旧经才三卷,药止三百六十五种。
梁陶隐居又进《名医别录》,以三百六十五种,因而注释,分为七卷。
唐显庆中监门卫长史苏恭又摭其差谬,表请刊定,乃命司空英国公李世绩等与恭参考得失,又增一百一十四种,分门部类,广为二十卷,世谓之《唐本草》。
国朝开宝中,两诏医工刘翰道士马志等相与撰集,又取医家常用效者一百三十三种而附益之。
仍命翰林学士卢多逊李昉王祜扈蒙等重为刊定,乃有「详定」、「重定」之目,并镂版模行。
由此医者用药,遂知适从。
而伪蜀孟昶亦尝命其学士韩保升等以唐本并图经参比为书,稍或增广,世谓之《蜀本草》,今亦传行。
是书自汉迄今甫千岁,其间三经撰著,所增药六百馀种,收采罙广,可谓大备。
而知医者犹以为传行既久,后来讲求寖多,参校近之所用,颇亦漏略,宜有纂录,以备颐生驱疾之用。
嘉祐二年八月,有诏臣禹锡等再加校正,臣某等亦既被命,遂更研覈。
窃谓前世医工,原诊用药,随效辄记,遂至增多,概见诸书,浩博难究。
虽屡加删定,而去取非一,或本经已载而所述粗略,或俚俗尝用而太医未闻。
向非因事详著,则遗散多矣。
乃请因其疏梧,更为补注。
应诸家医书、药谱所载物品功用,并从采掇。
唯名近迂僻,类乎怪诞,则所不取。
自馀经史百家虽非方饵之急,其间或有参说药验较然可据者,亦兼收载。
务从该洽,以副诏意。
凡名「本草」者非一家,今以开宝重定本为正,其分布卷类,经注杂糅,间以朱墨,并从旧例,不复釐改。
凡补注并据诸书所说,无所刊润。
其意义与旧文相参者,则从删削,以避重复。
其旧已著见而意有未完,后书复言,亦具存之。
欲详而易晓,仍每条并以朱书,复言亦具其端,云「臣等谨按某书云某事」。
其别立条者,则解于其末,云「见某书」。
凡所引书以唐、蜀二《本草》为先,他书则以所著先后为次第。
凡书旧名「本草」者,今所引用,但著其所作人名曰「某人云」。
惟唐、蜀本则曰「《唐本》云」、「《蜀本》云」。
凡字朱墨之别,所谓《神农本经》者以朱字,《名医》因《神农》旧条而有增补者以墨字,间于朱字。
馀所增者皆别立条,并以墨字。
陶隐居所进者,谓之《名医别录》,并以其注附于末。
显庆所增者亦注其末,曰「唐本先附」。
凡开宝所增者,亦著其末,曰「今附」。
凡所增补旧经未有者,于逐条后开列,云「右几种臣等续添」。
凡药旧分上、中、下三品,今之续添难于详辨,但以类附见。
如绿矾次于矾石,山姜花次于豆蔻,扶栘次于水杨之类是也。
凡药有功用,本经未见而旧注已曾引据,今之所增但涉相类,更不立条,并附本注之末,曰「续附」。
如瓦苔附于垣衣,燕覆附于通草,马藻附于海藻之类是也。
凡旧注,出于陶氏者,曰「陶隐居云」;
出于显庆者,曰「唐本注」;
出于开宝者,曰「今注」。
其开宝考据传记者,别曰「今按」、「今详」、「又按」,皆以朱字别于其端。
凡药名本经已见而功用未备、今有所益者,亦附于本注之末。
凡药有今世已常用而诸书未见、无所辨證者,虑其传闻非审,亦所不载。
如葫芦巴、海带之类,当别为图经以详著之。
旧药九百八十三种,续添八十二种,附于注者不预焉。
新定一十七种,总新书一千八十二条,皆随类粗释,推以十五凡则,补注之意可见矣。
旧著开宝、英公、陶氏三序皆有义例,所不可去,仍载于首篇。
臣等所被校正诏书曰《神农本草》,今既成书,因以题篇,不复加别号云。
乞勿改更寺监统属省部之制奏元祐元年九月 北宋 · 王存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一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八八
臣等窃惟朝廷以马事专隶太仆,不令驾部关预,此于牧政未见利害,然而事系省曹纪纲,恐自此寖成隳紊。
臣等思虑所及,不敢嘿嘿。
先帝闵历代官制殽乱,命官置局,讲求三代之制,参以《唐典》,正省台寺监之职,使官有分守,事有统制,上下相维,著成大典,以贻后嗣,为万世之守也。
推行之初,特敕寺监尚书六曹随事统属,又申谕中外曰:「人各有分然后安,官各有守然后治,是以大正百职,复建六联。
如被选之人不循分守,敢有僭紊,执政官御史台奏,尚书而下听长官纠劾」。
中外臣子具闻德音。
今奉行已逾四年,未见有害。
一旦乃因有司僭紊申请,从而改更,臣窃以为过矣。
大率官司乐于自专,不欲有所统属,今日太仆既许不隶驾部,异时太常又将乞不隶礼部,其他寺监各务专达,无复分守,则上下纷乱,官制之坏,自此始矣。
臣诚不忍先帝竭精至虑,再岁而成之,一旦用有司僭紊申请而坏之。
《书》曰:「有典有则,贻厥子孙」。
六官之制备于成周,乃先王典则,万世可守者也。
六官之坏,乃杂建诸司,苟务趋办,唐末五季之事也。
方太皇太后拥佑圣躬,制政房闼,在位百执事尤宜谨守法度,不可徇有司一时之请,而隳先帝已成之制。
自顷官局有为害于时,法令有不便于众,一切更张,其谁不服?
至于省、台、寺、监所分职事,皆本先王制治之法,其间或有迂滞不通,量加裁正,使便于行事,无所不可。
若因而致有隳紊,不惟于事体可惜,且恐非继志述事之义也。
伏乞少加圣虑,以先帝制诏示执政大臣,自非有害于民,毋辄轻改,有司僭紊申请,宜依令施行。
庶几治世之典,不至寖有隳坏。
〔贴黄〕先帝权置经制马司,当时指挥不隶驾部,盖为别是一司,创行经画,非同寺监,自有分职。
检会元丰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敕:「诸官司库仓事不可专行,及无法式须申请者,并申所属寺监
寺监不可专行,并须随事申尚书本部,本部不可专行,即勘当上省」。
盖上下分守,内外事务,行有次第,则不相淩越。
今来许寺监直达,已得朝旨,方下省部施行,不惟其间事有利害不相照应,兼本末倒置,于理未顺。
朝廷若为修复马政,恐经由驾部,或致迂滞,则当督责本部,务相协济。
或寺监事有急速,即许其直达,自馀并合关由省部
如此,则于法制无碍。
右班殿直王志母安氏可封长县太君制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九○、《净德集》卷九
敕具官某母某氏:仕而通籍于朝,则父母有封叙之别,乃故事尔。
舍是则惟高年之为贵,盖本先王贵老之义,推而行之,所以广孝爱而厚风俗也。
郊赦所载,尔克称之。
宜新汤邑之封,以旌眉寿之福。
虑边 其一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二、《净德集》卷一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一
四夷为中国患,从古有之,虽纯王极治所不免,然无如今日之盛彊者也。
御戎之策,前世止言中下,虽搢绅之儒介、胄之士,备见利害,备论得失。
或专和亲以茍一时之安,或务讨伐以洗数世之耻,然无如今日制御之失也。
契丹盛彊之渐,非一日而能,盖自光启以来,善窥中原之多故,起掠旁邻,以广部族。
至于石晋,则又藉其兵势,以取天下,乃割地以报之。
夫十六州者,皆据宅要害,天之所设,以峻边防。
前世聚兵置帅,控扼之地,既已弃而为其巢穴矣,而乃划千里平广之野,以自守御。
且藩墙不完而户庭易觇,则外侮得奋臂以入,又安怪其有南牧之患哉?
是以晋祚之末,悉众来寇,入如蹈无之境而得志以归,于是有轻中原之意,国家之兴,数从数叛。
景德之役,气焰大丧,如露讲好之请。
章圣皇帝以休息天下为虑,有为民屈己之说,可其盟约,因而罢兵,而天下之武备渐以弛废。
宝元康定之间,西鄙不庭,王师未克,契丹观我之衅,外自连结,以邀利于上,多张虚声,屡出谩言,以骇惑朝廷之听。
而当时之势,顾有未安,乃议增其金帛以至五十万,今三十年矣。
时献一书,岁驰一介,设难可之求,发非常之问,以观吾君吾相之应答。
而朝廷拳拳然若奉盟主,未尝辄忤其意,宁忍愧耻,不敢兴事。
惟重赂柔辞,以固邻好,举天下生民之膏血,劫以鞭扑,聚以锥刀,而归于契丹者,几千万也。
古之四夷彊盛,有如今日者乎?
古之制御四夷,有如今日者乎?
而乃恃以为长久之计,窃为执事者不取也。
夫兵家之要,先据地利,不然,则善屈敌人之力而胜之。
故军志曰:「先处战地,趣战者劳」。
又曰:「以逸待劳,以饱待饥,谓之理人力」。
彼十六州者,古称险固之会,我皆失之,则我地利有不及也。
所恃者,独中国之富彊耳,而掊剥吾民,岁为供馈,使之坐得厚贿,以充其力,而我之生民日趋困敝。
王师未举而邦本先摇动,则素所恃者,亦不足矣。
始防外忧,而终召内患也。
虽曰和戎为利,又安获其利哉?
臣恐积日持久,我虚彼实,彼佚我劳,一旦乘隙而发,则势将不可支。
是和之愈久,则害愈深而祸愈大,所谓养虎遗患也。
善制四夷者不若是,叛戾不率,则有战;
困穷而驯服,然后与之和。
战亦在我,和亦在我,是故四夷不能得中国要领,而我常得计。
今我常欲和,彼常欲战,则彼能测我之所欲,而以战邀利于我,乃其计之得也。
要之,彼之所欲者,亦未必然耳。
夫如是,则中国何事于畏战而好和哉?
今日尤宜思之矣。
景德之战,彼力既屈,而谋臣猛将欲乘其败以鏖之,此万世之举矣。
贷而不戮,则固有噬脐之悔。
及其以地为请,而议者不思远图,乃许之以金币。
垂三十年,而请地之衅复作于庆历之始,则又从而增之。
庆历距今亦三十年矣,知天子之新即位,而欲窥中国备御之浅深彊弱,乃其谋也。
向之虚声谩言而有请者,疑其旦暮闻于朝廷矣。
臣虽甚愚,不知何以御之哉?
彼方窥吾之备御,而茍失其策,则陵侮之势无休已时。
将拒之以兵邪,则平日畏战而不欲加兵矣;
将益之以赂邪,则民力有限,敌心无厌,而国之大费日益不给。
用以制之者,适足助之也;
藉以为顺者,阴受其害也;
名为惜民,而实乃戕民也。
势至于此,则莫若一任威断,而不可不用兵矣。
用兵之略,臣敢继而备论焉。
朝廷畏战甚矣,天下之士疑焉,而未知其端也。
以体言之而谓不顺乎,则中国固可鞭笞四夷而隆主威也;
以义言之而谓无衅乎,则慢求僭请接踵以至,而众心积愤也;
以地言之而谓其广乎,则我富有四海,而彼乃一隅也;
以兵言之而谓其多乎,则我戍军百万,而彼才什二也;
以材言之而谓其足用乎,则旃裘之丑不若衣冠之贤也;
以力言之而谓其富厚乎,则马羊之饶,不若宝币之积也。
中国之直且彊,契丹之曲且弱也如此,然犹畏战而不敢用兵,以正其罪。
论者乃曰:「兵,凶器;
战,危事,不可轻议而妄举也」。
斯大不然。
兵,所以禁暴也,惟其穷兵则受弊;
战,所以殄寇也,惟其好战则取亡。
国家方有四夷侵侮之患,而未尝一议诛削之策,是以中国之气郁郁不振,而天下之心不胜其憾。
茍一日奋扬皇威,以申九伐之令,则岂有穷兵好战之失哉!
故持是说者胶柱于一偏,而未能应变也。
度今之势,必可不至于兵战,惟甘言厚币以结其心,而致万世之安乎?
虽天下之愚夫曲士,皆知其不足以结之,而必至于兵战也。
知甘言厚币之不足结,则何事竭吾力以填卢山之壑,而饱寇雠之力哉?
知兵战之不可免,则又何惮夫凶器危事,而不讲求其具也?
昔者六国并力,以攻孤秦,百战而归于覆亡者,岂兵之不可胜欤?
盖以地赂秦,而不知其地尽,而兵亦弱也。
今天下之势,固万万异于六国,然以契丹与我为敌之情而言,则亦有类于秦与六国之事。
彼常邀赂而无厌者,欲穷我之力也。
以赂与之而不以兵御之,则何以息其见穷哉?
然而臣之所谓用兵者,亦非大举六师,长驱深入,轻吾民之命,犯天下之危,力决于一胜,而骤平其巢穴。
盖亦大为之防,先严其备,而次绝其赂,示以必战,而求其成功于终也。
夫困则卑顺,彊则骄逆者,敌之情也。
田钦祚之胜,然后有开宝之盟;
有挞赉之败,然后有景德之好。
今肆其陵慢,务求于我而不已者,岂其势必能乘中国之衅哉?
盖六十年间,狃于国家之仁治,珍藏之财,岁岁厚遗而无穷已,壮夫猛士不敢弯弓而北向;
彼方之人,少而耳所闻,长而目所见,惟知中国货财之可取,而不知中国威武之不可犯故也。
是以彊而不困,骄慢日甚。
幸今陛下缵治之始,乾健离明,运照万物;
天威霆怒,震惊四海。
殊方异俗,深有未测,而方觇伺于我,则固宜乘此机会而更张备御之策,示之以无所贷忍之意,而有所必诛之道,以变易其视听,而破坏其奸心。
夫讲求边备,申严军政,慎择将帅,精练士卒,出屯要地,以为掎角之势,谨固封略,以全守御之形。
然后罢其岁贿,而使之无素蓄之具,则契丹之计,反覆皆穷,而不知所出。
欲以赂为请乎,则我之财不复可觊;
欲以战为事乎,则我之兵可用而无所惮。
夫内之既失于货贿,则其力自困;
外之又逼于守备,则其势无所得。
如此而部族之不微,党与之不溃者,从古未尝有也。
不过十年,契丹必衰矣。
茍非屈服于我以就命,则必逃遁亡匿于漠北寒苦无水草之域而不之见也。
夫然后乘坐胜之势,复燕蓟之地,遵祖宗前定之策,即范阳故府建堡置戍,以遏三路入寇之渐,则勋高古今,而福及社庙,岂不伟哉!
与夫平日委百万之赀与人,而拱手以待寇至者,孰为愈也?
论青苗奏(二 熙宁二年十二月 北宋 · 李常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七四
臣谨按《前汉书·食货志》言:王莽「每有所兴造,必依古传经文。
国师刘歆言:周有泉府之官,收不雠与欲得,即《易》所谓『理财正辞,禁民为非』者也。
乃下诏曰:『夫《周礼》有贷赊,《乐语》有五均,传记各有斡焉。
今开赊贷、张五均、设诸斡者,所以齐众庶、抑并兼也』。
遂于长安及五都立五均官,更名长安东、西市令洛阳邯郸临淄、宛、成都市长,皆为五均司市,称师。
东市称京,西市称畿,洛阳称中,馀四都各用东、西、南、北为称。
皆置交易丞五人,钱府丞一人。
工商能采金银铜连锡、登龟取贝者,皆自占司市钱府,顺时气而取之。
又以《周官》税民,凡田不耕为不殖,出三夫之税;
城郭中宅不植艺者为不毛,出三夫之布;
民浮游无事,出夫布一匹,其不能出布者,冗作,县官衣食之。
诸取众物、鸟兽、鱼鳖、百虫于山林水泽及畜牧者,嫔妇织纴纺绩补缝,工匠、医巫、卜祝及它方技商贩贾人,坐肆列里区谒舍,皆各自占所为于其所之县官,除其本,计其利,十一分之,而以其一为贡。
敢不自占,自占不以实者,尽没入所采取,而作县官一岁。
司市常以四时中月,实定所掌,为物上中下之贾,各自用为其市平,毋拘它所
众民卖买五谷、布帛、䌷绵之物,周于民用而不雠者,均官有以考检厥实,用其本贾取之,毋令折钱。
万物昂贵,过平一钱,则以平贾卖与民。
其贾低贱减平者,听民自相与市,以防贵庾者。
民欲祭祀丧纪而无用者,钱府以所入工商之贡但赊之,祭祀毋过旬日,丧纪毋过三月。
民或乏绝,欲贷以治产业者,均受之,除其费,计所得受息,毋过岁什一」。
「吏用苛暴立威,旁缘犯禁,侵刻小民,富者不得自保,贫者无以自存,起为盗贼。
及莽未诛,而天下户口减半矣」。
伏观班固王莽事,其详如此。
其所施置,盖皆略本先王,而其初为说非不美也。
及乎缪戾,至使百姓无聊,摇手触禁,富者不得自保,贫者无以自存而起为盗贼,卒以败亡者,何也?
志于利故也。
夫茍志于利,虽纯法三王,其法则犹不可行,况徒用其言以欺世耶?
孔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
此明验也。
今青苗法与王莽事无以异,寖违爱民之初意,一切以利为言而不顾,此臣所以知不复可行而愿罢也。
臣愚实惧陛下未尽省览班固所载之始末,谨缮写其略,不惮上烦天听。
伏望圣慈万几之暇,特赐反覆观览而深鉴之。
其青苗法,伏乞早降诏旨寝罢,天下幸甚。
《易》曰:「不远复,无祗悔,元吉」。
此之谓也。
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〇。又见《宋会要辑稿补编》;《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五。
论人主有高世之资求治之意在成之以学奏熙宁元年1068年 北宋 · 孙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五、《历代名臣奏议》卷六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通市
臣闻人主患无高世之资,有有其资而无求治之意,有有其意而无好学之实。
三者之备,而治效不成者,未之有也。
然此三者,常若不可以兼备,何也?
聪明睿智、博达而疏通者,高世之资也;
然或矜其才,以天下之万事为不足为,若此者,必无成。
蚤朝晏罢,选用群臣,孜孜而不懈者,求治之意也;
然或蔽于一曲而不见圣人之全,因陋就寡而不本先王之意,若此者,虽安易危,虽强易弱,可以偷安于一时,而不可传之后世。
人主欲无此患,其惟学乎!
夫学非笃好而审问,谨思而力行,则不足以揽道德之粹精,极性命之微妙。
人主之学,苟不深造于道德性命之际,则无以应万务之变,知群下之情。
之圣,而称之曰「若稽古」。
夫古者,人主之所当若,又当稽也。
孔子之圣,而孟子称之曰「学不厌,诲不倦」。
夫已诲人矣,然犹不忘于学,学可以已耶?
陛下以高世之资,求治甚力,好学而不倦,可谓不世出之主矣。
然臣独以为未者,窃观朝廷之政,未尽得先王之意,而先后之序,未尽合圣人之道也。
臣非以谓朝廷无贤臣,左右无端士。
顾恐陛下于学问之道,未能极高明而道中庸;
政事之间,未能本务而后末业也。
陛下幸听臣言:以听政之暇,特召两府大臣,或从官之中素所亲倚者,虚心克己,问以上躬之所不逮,时政之所过差,使之具以条对,必有能言之者矣。
陛下增益其所未至,勉强其所不能,救其所偏,解其所蔽,则臣将见陛下之治,度越汉、唐,而比隆于三代矣。
补注本草总叙 北宋 · 林亿
 出处:全宋文卷九三三
旧说《本草经》神农所作,而不经见,《汉书·艺文志》亦无录焉。
《平帝纪》云:元始五年,举天下通知方术、本草者,在所为驾一封轺传,遣诣京师
楼护传》称:少诵医经、本草、方术数十万言。
本草之名,盖见于此。
而英公李世绩等注引班固叙《黄帝内外经》云:「本草石之寒温,原疾病之深浅」。
此乃论经方之语,而无本草之名。
惟梁《七录》载《神农本草》三卷,推以为始,斯为失矣。
或疑其间所载生出郡县有后汉地名者,以为似张仲景华佗辈所为,是又不然也。
《淮南子》云:「神农尝百草之滋味,一日而七十毒,由是医方兴焉」。
盖上世未著文字,师学相传,谓之本草。
两汉以来,名医益众,张机、华佗辈始因古学,附以新说,通为编述,《本草》繇是见于经录。
然旧经才三卷,药止三百六十五种。
至梁,陶隐居又进《名医别录》,亦三百六十五种,因而注释,分为七卷。
唐显庆中监门卫长史苏恭又摭其差谬,表请刊定。
乃命司空英国公李世绩等与恭参考得失,又增一百一十四种,分门部类,广为二十卷,世谓之《唐本草》。
国朝开宝中,两诏医工刘翰道士马志等相与撰集,又取医家尝用有效者一百三十三种而附益之,仍命翰林学士卢多逊李昉王祜扈蒙等重为刊定,乃有详定、重定之目,并镂板摹行。
由此医者用药,遂知适从。
而伪蜀孟昶亦尝命其学士韩保升等,以唐本图经参比为书,稍或增广,世谓之《蜀本草》,今亦传行。
是书自汉迄今甫千岁,其间三经撰著,所增药六百馀种,收采弥广,可谓大备。
而知医者犹以为传行既久,后来讲求浸多,参校近之所用,颇亦漏略,宜有纂录,以备颐生殴疾之用。
嘉祐二年八月,有诏臣禹锡、臣亿、臣颂、臣洞等再加校正
臣等亦既被命,遂更研覈。
窃谓前世医工原诊用药,随效辄记,遂至增多,槩见诸书,浩博难究。
虽屡加删定,而去取非一。
或本经已载,而所述粗略;
或俚俗尝用,而大医未闻。
向非因事详著,则遗散多矣。
乃请因其疏语,更为补注。
应诸家医书药谱所载物品功用,并从采掇,惟名近迂僻,类乎怪诞,则所不取。
自馀经史百家,虽非方饵之急,其间或有参说药验,较然可据者,亦粗收载,务从该洽,以副诏意。
凡名《本草》者非一家,今以开宝重定本为正。
其分布卷类,经注杂糅,间以朱墨,并从旧例,不复釐改。
凡补注并据诸书所说,其意义与旧文相参者,则从删削,以避重复。
其旧已著见,而意有未完,后书复言,亦俱存之,欲详而易晓。
仍每条并以朱书其端,云「臣等谨按某书云某事」。
其别立条者,则解于其末,云「见某书」。
凡所引书,以唐、蜀二《本草》为先,他书则以所著先后为次第。
凡书旧名《本草》者,今所引用,但著其所著人名曰某人;
惟唐、蜀本则曰「唐本云」、「蜀本云」。
凡字朱墨之别:所谓《神农本经》者,以朱字;
《名医》因《神农》旧条而有增补者,以墨字间于朱字;
馀所增者,皆别立条,并以墨字。
陶隐居所进者,谓之《名医别录》,并以其注附于末。
显庆所增者,亦注其末,曰「唐本先附」。
凡开宝所增者,亦注其末,曰「今附」。
凡今所增补,旧经未有者,于逐条后开列,云「新补」。
凡药旧分上、中、下三品,今之新补,难于详辩,但以类附见。
如绿矾次于矾石,山姜花次于豆蔻,扶栘次于水杨之类是也。
凡药有功用,本经未见,而旧注已曾引据,今之所增,但涉相类,更不立条,并附本注之末,曰「续注」。
如地衣附于垣衣,燕覆附于通草,马藻附于海藻之类是也。
凡旧注出于陶氏者,曰「陶隐居云」;
出于显庆者,曰「唐本注」;
出于开宝者,曰「今注」。
其开宝考据传记者,别曰「今按」、「今详」、「又按」,皆以朱字别于其端。
凡药名,本经已见而功用未备,今有所益者,亦附于本注之末。
凡药有今世已尝用,而诸书未见,无所辩證者,如葫芦巴、海带之类,则请从太医众论参议,别立为条,曰「新定」。
旧药九百八十三种,新补八十二种,附于注者不预焉,新定一十七种,总新旧一千八十二条。
皆随类粗释,推以十五凡,则补注之意可见矣。
旧者开宝、英公、陶氏三序,皆有义例,所不可去,仍载于首篇云。
新旧药合一千八十二种:三百六十种《神农本经》,一百八十二种《名医别录》,一百一十四种唐本先附,一百三十三种今附,一百九十四种有名未用,八十二种新补,一十七种新定。
按:《證类本草》卷一,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